“跳湖!”
顾长平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不容质疑的命令。
高美人眼中迸出光芒,抬袖子擦了擦下巴上溅上的血,扭头向不远处奔来的顾长平笑了笑,一个猛子扎进湖里。
顾怿和齐林面面相觑:这小子跳湖倒跳得快!
两人齐齐看向顾长平,等看到他的身形像只轻燕一样跃起时,才纷纷跟着跳下去。
扑通!
扑通!
扑通!
湖面漾出一圈圈波纹,段九良一摆手,弓箭手们放下弓箭。
“岛主,追不追?岸那边也有咱们的兄弟?”
“不用,先处理岛上的事!”
段九良慢慢拿下头盔,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森罗刀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
靖宝此刻,正站在码头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黑漆漆的湖面,神色凝重。
半个时辰过去了,湖面上什么动静也没有。
钱三一一扫往日没正形的样子,沉声道:“你们说要不要报官?”
无人回答。
这会报官,显然已经晚了。
“实在不行,我和阿砚再过去探一探。”徐青山提议。
“不行!”
靖宝立刻出声打断:“好不容易逃出来,别又把你们再折进去。”
徐青山本来想反驳一下,但一想到这小子是在担心自己,顿时哑炮了。
“阿宝
说得对!”
高正南想了想,道:“再等半个时辰,若他们还不来,我提议再报官,哪怕再官匪勾结,长公主儿子的身份,他们一定会顾忌。”
话音刚落,漆黑的湖面上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
靖宝定睛一看,“是齐林,先生身边的齐林,快,快,你们去扶他!”
噗!
又有两人同时破水而出,正是高美人和顾怿。
高美人勾着顾怿的脑袋,一副快死了的样子,顾怿脸色惨白,胸口一起一伏,不停的喘着粗气。
“先生呢?”靖宝迫不及待地问,“说话啊!”
哪还说得出话来!
累都累死了!
三人个个都是牛喘气。
先生不见了?
靖宝急得手脚冰冷一片,忙冲着湖面大喊:
“先生--”
“先生--”
“先生--”
“顾长平--”
噗!
顾长平破水而出,双目一片血红。他刚刚出水的时候,被湖底的水草勾住了脚,差一点点送命。
他眼神黑幽幽地看着靖七,这小子知道不知道,他扯着嗓子喊人时,声音又细又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女的?
糟了!
靖宝心里的苦险些漫上舌尖,她想:先生一定是生气她连名带姓的叫他。
“我……是急了!”
顾长平喘着气没理她。
徐青山跳下湖,把人扶到岸上,“先生受伤没有?”
顾长平摆摆手,慢慢调匀气息。
高正南见人齐,忙提议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客栈也不合适,不如去靖府吧?”
“对,对!”靖宝忙道:“去我府上方便些,有吃的,有喝的。”
汪秦生小声道:“会不会……太麻烦?”
靖宝:“不会!”
钱三一用胳膊肘蹭了蹭徐青山:人家这是邀请你去见丈母娘呢!
徐青山给了他一个“你个鹌鹑给老子闭嘴”的眼神,恭恭敬敬地问道:“请先生定夺!”
顾长平思忖了会,这个时候再回客栈,的确不合适,于是冲高正南勾了下唇,“那就劳烦高兄了。”
高正南:“……”那是靖府,劳烦的是靖宝啊!
靖宝神色一哀:先生是真生气了!
……
一行人狼狈不堪的到了靖府,早有得讯的管家迎在半路,大房的三朵金花则眼巴巴的等在门口。
见人来,靖若素上前冲顾长平行礼道:“房舍热水饭菜都备下了,先生赶紧去歇一歇,去寒的汤水正在熬,晚点给先生送来!”
顾长平一指身后四人,“他们住哪里?”
靖若素笑道:“一人一个院子,每个院子四个奴婢,两个留头的,两个没
留头的。”
“不必!”
顾长平冷笑一声,“让他们四个住一个院子,床撤走,睡地铺,冷水洗澡,不准送饭,一个婢女都不准有!”
“这……”
靖若素看了靖宝一眼,靖宝赶紧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照先生说的去办。
“你们四个,可有异议?”
有啊!
敢吗?
那四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垮得厉害,纷纷拿余光去瞄靖宝--
你小子要有点良心啊,我们这可都是为了你,晚上趁着先生睡了,送点好吃的来!
看不见!
看不见!
靖宝扭过身,心里腹诽: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呢,还敢违了先生的令?
三人在心里齐骂:靖七,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还有一人神色笃定:无论如何,靖七都不会眼争争地看着我饿肚子的。
……
“这个院子是谁的?”顾长平在院门口停步。
院里翠竹片片,芭蕉点点,墙上爬满蔷薇,很是幽静。
阿砚忙道:“回先生,这是我家七爷的院子,也是整个靖府最安静的地方。七爷特意交待的,说是让先生好好休息。”
顾长平脸色变了几变,道:“替我谢谢你家大小姐,顺便再转告一声七爷,他今日两次直呼我名,罚抄六百字论语,明日一早交来。”
阿砚:“……”爷真可怜。
“那四人擅自离京,以身试险,先罚抄一千字论语,别的处分,回京后再说!”
阿砚:“……”活该!
顾长平甩甩湿袖,进到屋里,元吉迎出来,他摆摆手,“去吧,我不习惯有外人伺候。”
元吉笑道:“七爷交待小的要在院里侍候,小的就在耳房,夜里先生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说话。”
说完,他知趣的退出去。
顾怿掩门,齐林去净房准备。
顾长平在房里走了圈,目光落在窗台上的一只小小的美人瓶上,瓶里插一只含苞待放的莲花,素净雅致。
他走上前,将美人瓶端在手里,苦笑着摇摇头。
这小子以为瞒得天衣无缝,所以大着胆子把院子让给他,殊不知露了破绽。
有哪个男人房里的美人瓶上,是画个酸腐书生的,那叫什么美人瓶?
自以为是的欲盖弥彰!
顾长平放下瓶子,脱了湿衣去净房。
净房里有两个木桶,一个大,一个小。他走到大的面前,曲指敲了敲木头,声音清脆,一看就是新的。
那只小的才是她用惯的。
怕他身量大,泡着不舒服,这才又备了一个大的来。
处处是破绽啊!
顾长平泡进滚烫的水里,疲倦的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