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一百三十八章 输一局

    “那三房人的动作很明显,就是想拿走家主之位,若有舅舅在,这事我有六七成把握,如今只剩下三成。”

    靖宝顿了顿,道:“三位姐姐嫁了人,就是外人,你们在靖府说不上话,三叔他们做得狠一点,就会把议事的地方放在靖府祠堂,到时候你们和姐夫连门都进不去,只能等在外面。”

    靖若溪冷笑道:“他们应该做得出来。”

    “那……二姐的公公,我家大伯来了,也没什么用处?”

    说话的是靖若袖,靖宝看了眼三姐,安慰道:“虽没什么用,但也是咱们大房的气势,有他们在背后撑着,我有底气。”

    这话,说出了一个现实。

    男为尊,女为卑。

    男人就算烂泥扶不上墙,也能继承家业;

    女人再能干精明,也是别人家的。

    到时候,能进到祠堂里与那些男人真刀真枪干的,大房只有靖宝一人。

    将将十五岁的文弱少年,能不能抵得住那些虎狼一样的人?

    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陆氏看着阿宝,仿佛又看到了数年前自己为了大房家业豁出去的样子,不由又落下泪来。

    都是被这世道逼的啊!

    靖宝将声音放柔:“这是一场恶战,

    三位姐姐要做好心理准备;但也别怕,你家弟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阿宝?”靖若袖听了泪水涟涟。

    “哭什么,三姐?”

    靖宝笑道:“有我顶着,天塌不下来,你们陪娘坐坐,我再和余叔,老房他们去商量商量。”

    少年语音温柔,目光和煦,便如燥热的盛夏里,一抹清凉的井水,缓缓浸上房中四个女人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她们恍然觉得:这是一个真正的少年。

    ……

    三日后,靖府祠堂门大开。

    正如靖宝所料的那般,只有靖家的男子才能入内,远道而来的高老爷和傅大爷都被挡在了外门。

    靖宝穿了一身素净白衣,周身一丝褶皱都没有,在一众男人中显得身形纤弱。

    她的眉目本非十分柔和,今日刻意借了大姐的眉笔,描粗再往上挑了挑,硬生生的多出几分锐气。

    这锐气谁看了,都无法小瞧。

    阿砚穿了一身劲装,长剑悬腰,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一主一仆都是神色冷冷,对周遭的声音充耳未闻。

    靖府族长六十开外,人称老太公,一身富态很有几分稳重威仪。

    老太公年轻的时候巴上了大官,走官商勾结路线,他这一

    支才渐渐兴旺,修了祖庙,盖了宗祠,又重金聘了一个没落书香官宦家的小姐为妻,育有二子。

    二子也都争气,老大作官,老二行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媳妇拿得出手,儿子拿得出手,再加上老太公本身辈份高,这才坐上了族长的位置。

    老太公重重咳嗽一声,整个祠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今日开祠堂,有两件大事,头一件是平之侄儿遇难的事,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大家商议挑个黄道吉日,把人埋入祖茔吧。”

    二老爷靖平远听着这话,脸上的悲痛已经完全绷不住,起身冲老太公鞠躬道:“日子已经到灵隐寺算过,三日后的七月十七是个好日子。”

    老太公环视一圈,“平远侄儿拿了日子,你们怎么看?”

    “老太公,我们没意见!”

    “灵隐寺算的日子一向准,就三日后。”

    “我们同意!”

    老太公看着靖宝,“靖七,你怎么说?”

    “我不同意!”

    靖宝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楚的落到每个人耳中,祠堂里再次沉寂下来。

    老太公似乎料到有这么一出,循循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

    靖宝起身,走到祠堂中央,昂首道:“

    空棺不吉利。”

    众人:“……”这是个什么说法?

    “这是其一;其二……”

    靖宝眼里漾着泪光:“扬州府知府温卢愈说,这案子疑点颇多,不能就这么盖棺定论,我还是那句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太公浑浊眼睛朝靖家二房那边看了眼,三老爷靖平运忙道:

    “在扬州的时候,我与四弟天天往运河上去,河岸很宽,河水湍急,上游到下游数千里,打捞尸体无异大海捞针,四弟甚至把当地所有的打捞船都花钱请来了,不是我们不想把大哥的尸体捞上来,实在是难啊。”

    老太爷抚着胡须,叹道:“这也是命啊!”

    靖宝一听这话,心里有些颤抖,她克制着自己情绪,冷冷道:“三叔回答了我后半句话,前半句话,怎么说?”

    靖平运摇头道:“你们年轻人啊,还是太稚嫩啊,我也是做官的,遇到棘手的案子,家里又有些背景的,我的话同温大人的话一样,总要找个由头先安抚一下死者的家属,能不能当真,就两说了?”

    靖宝剑眉一挑,“三叔的意思,温大人在同我说谎?”

    “这……”

    靖平运被他问着了,脑子一转,道:“这

    不叫说谎,而是一种说话的方式,真要有什么蹊跷,这么多天也该查出来了,查不出来,那就代表没有。”

    靖宝反唇相讥:“大理寺查案,少则几个月,多则三五年,十几日能查出什么来?”

    “孽子,你忍心让你父亲做孤魂野鬼三五年?”靖二老爷一声厉喝。

    靖宝的声音比他更厉,“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已经做了孤魂野鬼呢,万一他被人救了呢?”

    “他要真被人救了,会不来找你,不回靖家?”靖二老爷冷笑道。

    靖宝一怔,脸露哀色。

    这话戳到了她的痛处,父亲若活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算爬也会爬回靖家,这里是他的根。

    “靖七啊!”

    老太爷拖长了调子,“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人得面对现实,现在丧事已经铺开,总这么拖下去也不好,叫亲朋好友怎么看?三天后就落葬了吧,这也不耽误温大人查案。”

    靖宝看着老太爷那张慈善正气的脸,悲上心来。

    落葬只是开胃菜,是为后面争靖家家主做铺垫,父亲的棺不盖下去,争得就不名正言顺。

    搏弈到最后,都得拿出真章来。

    靖宝拿不出来,这一局,她输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