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城门,直奔南边而去。
刚到风波亭时,身后传来马蹄声,靖宝掀帘一看,竟然是陆怀奇和雪青,忙让高叔停下来。
陆怀奇翻身下马,递过去一个包袱,“这里是些你爱吃的点心,带着路上吃。”
靖宝接过来,笑道:“谢了表哥,我急着赶路,你回吧。”
陆怀奇觉得喉咙中似哽有一物,苦涩难咽。
他其实想说,小七,让我跟着你一道回南边吧,帮你撑撑腰也好。可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
宣平侯府早已不是从前的宣平侯府,自己什么都不是,去了只会给她添乱。
“你……别太难过,要多保重,到了那边记得给我捎信。”
靖宝怔了怔,看着陆怀奇不舍的表情,心底忽得松落下来,这小子对她是实打实的好,
“放心吧,有空我就给你写信,我走了!”
马车疾驰而去。
陆怀奇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掏空了似的。
……
吴府。
靖若素“哇”的一声,将刚刚吃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
吴诚刚招呼小丫鬟收拾,一边劝道:“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你先得保重自个身子。”
靖若素泣不成声道:“他虽然混帐,但到底是我的亲爹,从来没有亏待过我。我只要一想
到他……这心就跟刀割了似的。”
吴诚刚道:“找不着尸体,兴许是被人救了,阿宝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能把人找回来!”
靖若素摇摇头,道:“人掉进运河里,只怕九死一生,阿宝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从阎王手里夺人,大爷,我们也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还没发丧呢!”吴诚刚顿了顿道:“万一真找着人,不就是白跑一趟。”
靖若素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做了靖家这么些年的女婿,不会不知道靖家是个什么情况?父亲再不中用,到底坐着靖家家主之位,他出事,二房,三房,四房势必虎视眈眈。阿宝一没成家,二没中举做官,不过是个小小的监生,在族里说话没份没量,被人欺负是小,说不定连大房的家产都保不住,这个时候我做长姐的,得给她撑腰。”
吴诚刚把人按住:“咱们就算现在赶回去,也没用。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靖族长辈会听你的?”
靖若素一怔。
吴诚刚拍拍她的肩,放柔了声音:“你们姐妹三个,嫁的都不错,再加上宣平侯府,那几房再想作妖,也得顾忌一下。再说这一大家子的事情,你哪能说撂开就撂开,总要挪出
时间安排安排。”
靖若素低头抹泪,心道:这女人一嫁人,就没了自由,连亲身父亲出事,都得顾着这个,想着那个。
“来人,备车!”
“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侯府,找我舅舅。”
“你……”
吴诚刚拿她没办法,心道:你家兄弟走之前,定是去了侯府,和侯爷商量过的,这会子去,有什么用呢?
……
“爷,靖七半个时辰前,离开了京城,离京前,他去了宣平侯府。陆怀奇送他到风波亭。吴府的大奶奶得到讯儿后,这会也去了宣平侯府。”
顾长平坐在黄花梨六方扶手椅上,放下茶盏,道:“她带了多少侍卫出城?”
顾怿道:“二十几个,其中大部份的侍卫都穿着侯府的衣裳。”
顾长平“哦”了一声,目光落在青石砖上。
前世,他记得靖府大老爷下场也是下落不明,但并非因为掉进水里,而是和女人私奔。
那女人还是个戏子。
靖氏一族对大老爷的所作所为十分痛恶,立刻就将他家主之位拿下,改由二房的靖平远继任。
靖平远上位的第一件事,提出要重分靖家家产,靖宝虽然聪明伶俐,奈何身后没有靠山,被逼让出大部份的靖家家产,只
保住了私产楼外楼。
但这事还没有完,靖家人对她赶尽杀绝,靖宝女扮男装的身世爆光,她壮士断腕,将临安府的楼外楼拱手让出,自己带着几个厨师北上到了京城,再开楼外楼。
京城远离临安府,哪怕靖平远做着官儿,也不敢在天子脚下明目张胆的害人。
靖宝因此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再后来,她做出了更让人心惊胆战的事儿,向这世上所有人证明一点:女人一样撑得起家业,养得活老小。
“在这生死倏关的时候,我得帮她一把!”顾长平淡淡道。
此时,齐林恰好端着宵夜进来,这话把他惊得魂都没了。
这个他,还能有谁,不就是姓靖的那小子吗?
别家的爷,为个女人争破头;自家这位为了个男人,和自己的学生去抢……
脸呢?
齐林把宵夜端上桌,挖空心思的想再劝一劝,顾长平已起身走出去。
……
马车日夜不停,行到第二日的时候,靖宝来了葵水。
身体的不适,外加心里的焦灼,短短几天,她好不容易养胖的小脸,又尖了下去。
五六日后,终于进入扬州地界。
约摸黄昏时分,车马风尘仆仆抵达扬州府楼外楼,下车的时候,靖宝瘦得眼睛都抠
了下去。
楼外楼的掌柜叫陈述,原来是靖大老爷身边的人,靖宝瞧着他嘴皮子利索,做事会张罗,缠了父亲好一阵,才把人讨了过来,安置在扬州府。
陈述一见到靖宝,先是蓦然一惊,随即跪倒在地,号啕大哭,他与靖大老爷有十多年的主仆情。
靖宝等不及他情绪平复,道:“我要沐浴更衣,还要吃东西,余下的事情,等下我们详谈,你快起来,这会不是哭的时候,正事要紧。”
不等陈述应下,她又道:“阿砚,拿顾大人的拜帖去找温卢愈,就说一个时辰后,我要去见他!”
“是,七爷!”
“史明,史亮!”
“爷?”
“你们招呼外头的兄弟,需要什么只管和陈述说,吃饱喝足后,你们俩挑几个能干的先去运河附近探探现场。”
“是!”
陈述见七爷有条不紊的布置下去,顿时感觉有了主心骨,立刻让人在门口挂出“今日打烊”的招牌。
楼外楼的小二们烧水的烧水,生火的生火,也都忙开了。
半个时辰后,靖宝换了干净的衣裳坐在桌前。
两碗热饭吃下肚,她把筷子一放,用茶水漱了口,道:“陈述,你和我详细说说,我父亲到底是怎么生死不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