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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到小鹿男, 塍庭说不清什么滋味,但小鹿男的确枉顾自己的脾气,给了她几次三番的帮助。她一向不是很计较仇恨, 无关之人抬手放过的不知凡几,只有放在心中的人给出的仇恨才叫她难以忍受。恩情别论,自是有恩必还。

    不好过多拂掉他的面子, 塍庭说:“你去不得。”

    小鹿男不以为意,指尖的金黄羽毛被他摇晃来去:“怎么去不得,我还没有去不得的地方。”

    “……”他不压着自个的脾气,颇让塍庭头痛,也让她知晓,前些日子他是容忍了她不少, 都没有显露本性。

    “你放心, 我向来不给人添麻烦, 不过是日子无聊,想松动筋骨。”小鹿男口不对心。

    塍庭很久没有被不听话地顶撞过, 她语气重了点,明显浮躁:“那里是鞍马山!是你能随便闯的地盘么?”

    小鹿男冠玉似的脸浮起恼怒的薄红,碧盈盈的眼都泛起了粼粼烟波:“那你去做什么?!你能打么?你能扛么?你是能被伤的么?!!不老实呆在我身边,你又被那些有眼无珠的觊觎怎么办?”

    “……你!”塍庭瞥到夜叉贱兮兮的笑, 一向伶俐的口齿难以为继, 终日因疏冷体质偏病白的脸也是有了越发浓郁的血色, 却不知是羞是气, “你胡搅蛮缠!你……你, 报上名来!”

    烟烟罗快笑岔气了,抓着傀儡师咬耳朵:“不得了,不得了,居然能让塍庭变色。”

    傀儡师认真的点头:“有出息。”

    她背后的傀儡默默挡住了傀儡师的眼睛。

    小鹿男把一腔不知从何而来的憋屈喊尽后好受多了,听闻塍庭终于开口问他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欣喜地清清嗓子,偏生不想直视她:“……小鹿男。”

    夜叉装模作样环绕小鹿男游了一圈,颔首道:“实力不错,可以啊塍庭。”

    “可以什么。”塍庭冷淡地回答,目光里的严厉让夜叉讷讷收回言语。随着身体的成长和遭遇的变化,塍庭不太爱撒娇了,对着几位一开始并不服从的式神,她本性宽容,但事关两界,职业本能让她反感破坏平衡的人事。跨界是她不能掌握的,若是小鹿男一时兴起跟过去,却折在里面怎么办,倒是成了她恩将仇报!

    烟烟罗扁嘴:“好好一场热闹,夜叉那蠢货就是能有几句话搅局的本事。啊,要是他不出声,塍庭还没这么快回过神呢。”

    傀儡师拨开傀儡哥哥的手臂,拖长点的语气表示了她的不满:“嗯……没出息。”

    烟烟罗好不容易看到傀儡师如此配合,简直心花怒放,直接抱着她亲了一口。不顾傀儡师的面无表情和傀儡哥哥的呆若木鸡。

    小鹿男皱皱眉:“之前怎么没觉得,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大的脾气。”

    他眨眼间舒展开面目,在水域里踏步如履闲庭:“不过没关系,我护得住你。”

    塍庭挥开他伸来的手,心里叫苦,养气功夫都轻易被眼前的人激怒丢哪处了,为了维护面子,梗着脖子说:“不需要你护,你到底什么居心我不清楚,别再靠近我了。”

    靠近没好处的,除了丢下妖界王位四处奔波,还有可能尸骨无存。

    她从来都是麻烦缠身,不断解决和反抗才能登顶的,可惜她太过熟稔明白,别人却不了解。往日说要靠近的,没有一个家伙能舍弃他们的所有。只有妖怪下部,能忠诚千年如一日。

    小鹿男明显不是,他一直想要以保护者的姿态介入。

    若有朝一日,面临那么崩裂的一天,他一定会后悔的!

    被说居心不良,小鹿男心中一痛,但他立即想起确实是自己先接近的,方才吼了她一下已是心生不忍,随即他包容地摇摇头,就像对一个真正的小辈那样,把黄金羽毛当做发饰给了她。

    “我乐意。”小鹿男悠悠道,“你可以试试,甩不甩得脱我。”

    他的长发随水流的波动沉浮,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实打实让人无奈。

    认错与不认错都无关紧要,小鹿男克服了心中的第一个关卡,开始展露真性格里孤勇与强势的一面。

    一心一意,不知面临南墙,是否回头了。

    塍庭恍惚觉得自己要再逢死别生离,一时心灰意冷:“要来就来吧,生死你自己可要把握好了。”

    “夜叉,走了。”塍庭怒极反笑,挥袖就用画地为牢一步一步定格水阶,分明走的稳稳当当。夜叉被她一手招式反三惊呆了,生怕塍庭反悔以后不送他入海,急急地用黄泉之海造出了冲力大但还算安全的水流,携带塍庭出江。

    小鹿男轻哼,风卷叶入水,他对跟上去是有绝对自信的。

    妖界,原恶罗王行宫大殿。

    玄黄羽织下的狰狞鸟爪扼住了妖怪喉咙:“老子的黄金羽毛呢?!他去哪里了!”

    小鹿男一不见,妖怪们本来颠得高高兴兴,饮酒作乐烧杀抢掠,结果被拔了毛的猎物欺负了……在鸟爪下的正是短时间内坐过王座的妖怪,姑且称之为大饼。

    妖怪们除了实力出众者少有名字,毕竟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一有事情“诶,那个谁,那家伙”也是行得通的。

    大饼欲哭无泪,少女模样的鸟妖清清秀秀,一身羽织短裙瞧着再阳光和善不过,此时少女酥-胸在眼底,大饼却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小命。

    它吞下丝毫没有的骨气,哭哭啼啼:“小的不知道呀。”

    “贪婪家伙的走狗,还挺衷心。”少女冷笑连连,“老子现在打不过他,收拾你绰绰有余!说!”

    “呔!”有喝醉的妖怪看不过眼了,迷迷糊糊道,“怎么跟我兄弟说话呢!”

    它还缩头缩脑怕小鹿男中途回来,踮着脚爪讨伐:“我兄弟可是大王的一把手,客气……客气点,不然让你后悔来妖界走一遭!”

    他们平日也是狐假虎威惯了,小鹿男不在,他们自己称大王的都有。

    这下可害苦了大饼。

    “一把手,呵。”少女重复念叨,“兄弟,客气?”

    大饼苦着一张大脸:“不不不您听错了,我真的不知道。”

    少女恼烦,羽织大袖一振临空冷道:“千羽风之舞!”

    各妖身上散落的羽毛刹那引爆成了勾命符咒。

    “如果你们还有命的话……”少女走前剜了众妖一眼,捂着左肩还没好全的箭伤,“告诉他,老子叫以津真天!”

    因为好看拔了毛的小鹿男老神在在地追着塍庭,顺着式神录古樱上好久没发光的大天狗碎片指引,他们花费一段时间已经到了鞍马山外。

    鞍马山隐匿较深,若不是大天狗的碎片越靠近天狗聚集地越光芒大绽,找到群山中的天狗隐居地真不容易。

    塍庭念着还没觉醒的镰鼬们,要是他们的速度说不定还能甩掉小鹿男,现在可惜是没用了。陆地上小鹿男的确比夜叉管用得多……塍庭说不出赶人的话了。

    不少人看到夜叉还眼光各异……塍庭无奈地扶额,不清楚这货觉醒时衣服去哪里了,比起觉醒后的夜叉,觉醒前的夜叉就像个带着点幼稚和中二的恶劣青年啊!看那可爱的肩甲小骷髅,看那长短不一还开了水族耳扇的尖角,看那不羁的露肩袍盔……现在,小骷髅骨刺叠生,他头顶的角都一样长了,更重要的是,小鹿男已经看他衣掉胯上很不爽了!

    被小鹿男这个暴脾气进行暴力的时候,夜叉甩刘海一只眼哭泣道:“本大爷这是邪魅!嗷——邪魅——”

    却不晓得刚才路人都是嘀咕着诸如“变态”“暴露狂”之类……不过还有不少眼睛发光的男女们尖叫。

    大约正是那些想知道夜叉扮演的角色以及看见板正的胸肌腹肌很有想法的人们给了夜叉莫大自信……

    到了深山老林,翘尾巴的夜叉自然被小鹿男胖揍。

    塍庭啧啧有声地晃头离开,独自研究鞍马山的进入方法,没有注意到式神录老后的黑暗图鉴、属于以津真天的一块隐隐泛光。

    塍庭将白纸拍在地上,奋书白符,提笔半晌,才记起神位已经给了金鱼姬。

    她不死心,画地为牢太熟悉已经被塍庭琢磨出种种不同的用法,她尝试以界破界,没料到鞍马山防护强大,就在差点引来鞍马山的巡防天狗时,一阵阵独特清柔的笛声自鞍马山内传来。塍庭听得入神,更不用说原本准备过来一探究竟的两只少年天狗。

    “啊呀……翠郎又在吹笛哩。”

    “吹得这么好听也没用,唉,翅膀没有用了真是可惜。而那个始作俑者早胆小地跑掉了。”

    “行了他都走了有什么好提的,可惜翠郎兄以前的强大了。”

    “天狗里也是他长得最好看,但不得三代目僧正坊喜欢又怎么样,出走的真寿郎就是三代目的嫡子呐。”

    “我们去看看翆郎兄吧,反正鞍马山没有天狗带领也进不来。”

    “成啊,翆郎哥一定很寂寞吧。”

    对笛声主人的好奇被抛到九霄云外,塍庭眯起眼睛,已经在盘算怎么才能让天狗送上手来。

    天空中以津真天骂骂咧咧:“老子养了三十年的黄金羽毛啊……算了,起码还有命在。躲在森林里修炼个天长地久,看还有人抓到我不。”

    骂了几句以津真天鼻子酸了起来,母亲不停叮嘱要她会躲藏些、再会躲藏些,奈何她脾气真的不能勉强自己永远不透风。天降的一声雷把她劈到这个鬼地方,现在她脑子还是昏沉的,就被妖怪抓了。说好的人类贪图她们一族值钱的那唯一一根黄金羽毛,结果她活了这么久,却被妖怪觉得好看拔了,真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