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井水里投毒的是个女子,以前也住明净坊,叫胡娇娇,原先的家就在古井边上,她原有一个幸福的家,爷奶爹娘并不重男轻女,上头还有三个哥哥,都对她很是疼爱。
爷爷是个木匠,有一种好手艺。
奶奶很会做菜,附近街坊四邻家里有个什么宴都会请她帮忙掌勺,她也乐于助人。
爹爹是个秀才,虽不是很有天赋,却也是个内秀稳重的人,他的师长们都说他极有希望中举。
娘亲就是其中一位师长的女儿,长得极美,且性子温顺、持家有道,将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
哥哥们都很上进,大哥进学,小小年纪就是章生,二哥坐不住,但脑袋瓜子极灵活,跟着自家爷爷学木匠,还学得有模有样,三哥和她同岁,与她最是亲近,整天跟进跟出。
一家人过得极有盼头,是那一条街上人人羡慕的对象。
谁知,也因此遭了人妒忌。
隔壁邻居家的小闺女看上了胡秀才,死缠烂打无果,就想当霸王,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趁着胡木匠出门干活没回来,就带着自己的相好及相好的狐朋狗友去了胡家。
胡娇娇的大哥一开门就被人踹中肚子,吐血倒
地,二哥三哥年纪更小些,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一照面就便被收拾了。
胡娇娇那时候才六岁,吓得不敢叫,和失去反抗能力的哥哥们一起,被那些人锁进了胡奶奶的房间。
胡秀才和秀才娘子分别被那些人拿住,就在一个屋子里,被人夺了清白,尤其是秀才娘子,面对的是四五个混子。
胡奶奶砸了一晚上的门,喊得嗓子都哑了,却不见一个邻居来救人。
据说,并不是没有人听到呼救,而是有人来到了门口看到里面的乱象吓得逃走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那些畜生才停了手,才发现秀才夫妻早已咬舌自尽,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开门解决了胡奶奶和三个哥哥,余下一个胡娇娇,还是其中一个混子看她小小年纪长得好看,留了一命将人卖进了暗巷。
暗巷,是最脏的地方。
胡娇娇在那儿长大,受尽欺辱,也见识了人世间的最肮脏,她十岁之后,就开始有心计的打听那些人的下落和消息,结果,就听到胡木匠被人断了手筋脚筋挖了眼断了舌扔到乱葬岗活活冻死了,不仅如此,胡家的院子被其中一个混子占了,他还和那不要脸的女子成了亲住了进去。
胡娇娇不甘心,趁着妈妈不注意逃出去,求助胡家族人,结果,换来的却是胡家族人的出卖,他们害怕那女子在衙门里做小吏的叔叔,不仅不帮忙,还把胡娇娇哄住,转头就把人送到了那女子手里。
等着胡娇娇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下场,她又被卖了一次。
这一次,比暗巷还不如。
胡娇娇求助无门,差点儿活不下去,但,血仇未报,她死不瞑目,这时她认识了一个捕蛇人,从她那里知晓了如何提取蛇毒,她费尽心思的哄着那客人,几年下来,还真就让她琢磨出了如何从蛇、蝎子里提毒的本事。
月黑风高夜,她用提炼出来的弄死了那地方所有的人,然后千方百计的回到了明净坊,暗中观察那些人的用水规律,很快就让她找到了机会,那些人时不时就会到这边来聚会胡搞,于是,她把剩下的毒全部倒进了井里。
胡娇娇成功了。
霸占了她家的女子和混子都死了。
跟着他们胡搞的人也遭了殃。
那些见死不救的邻居和助纣为虐的族人一样没有逃过。
案子就这样通了天。
傅敏酥听得沉默。
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
“这个胡
娇娇好可怜。”枳香说着说着都红了眼睛,“姑娘,我们是不是救错人了?”
“我们是医者,不是判官。”傅敏酥轻叹。
她同情胡娇的遭遇,但是,她并不认同那种极端的报复手段。
明净坊住着那么多的百姓,并不是人人参与了作恶,冤有头债有主,胡娇娇牵连太广了。
“她的遭遇确实让人同情,但,她的报复手段太过极端,有违律法。”珠娘叹着气评论道,“只怕,她自己也落不到好下场。”
“如果恶案,朝廷只会从重从严处理,要不然,人人以它为例,这世间还不得乱了?”珍娘也很理智的说道。
傅敏酥看了两人一眼,还真有点意外。
她光知道她们俩功夫不错,没想到见识也如此不俗。
“况且,姑娘救人,总不能先调查人家八辈祖宗再动手,就昨日那种情况,待查清楚了,明净坊的人怕是也死得差不多了。”吴大娘也笑着说道。
“唉,那些人怎么就那么恶呢?”枳香长长的叹气。
“世间的脏事多着呢,只不过是我们不曾遇到过。”珠娘拍拍枳香的肩,笑着劝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这些小老
百姓也管不到人家的事,保护好自己才是最要紧。”
“嗯嗯。”枳香把这话听进去了,重重的点头。
“去打听一下,明净坊都有谁曾经参与作恶或是见死不救的,查得仔细些,列成单子,以后我们医舍不接待。”傅敏酥微一沉吟,做出了决定。
“啊?”枳香愣住,不解的问,“姑娘,你方才还说你是医者不是判官呢。”
“对啊,我只是个医者。”傅敏酥挑眉,“但我也是个有脾气的医者,昨日救人是我不知他们的身份,如今,我已知晓这些事,不想那些人踏进了医舍脏了我们医舍的地,不行吗?”
“行!太行了!”珠娘珍娘彼此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找个木匠,把医舍的规矩挂出去。”傅敏酥说着,转身回自己的屋子。
医舍筹备起来,规矩也得立起来,而且,她也不想救了不该救的人坏了自己的名声和心情。
就像这一次,之前救人不知原由,还说得过去,可现在情况都清楚了,要是那些人再上门来,就算是把人赶出去,也会恶心到她自己不是?
为了自己不被恶心到,傅敏酥回到屋中奋笔疾书,很快就写下了“不救”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