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磕了头,全福人上前把新娘子扶起来,花柏林则再次在长姐面前蹲下把长姐背了起来。
身后有哭声传来,花芷心下一涩,强行忍住回头的欲望,大庆有哭嫁的习俗,花家本想做做样子免得招人闲话,那边摄政王就亲自把这事给止了,直言不得这般折腾太傅,花家自是求之不得,便是水做的朱氏也都一直忍到了今日。
可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眼睛早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花芷心疼这样的母亲,或许她软弱,以夫为天,是再本土不过的女子,可她也是个合格的母亲,这两年她逼着自己成长,逼着自己管事,只有她自己不曾发现,她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只知道抹眼泪没有半点主意的花家大夫人了。
她护了这许多的人,多数是附带,唯少数几个是必须要护的,可是在不知不觉间,她其实也在被保护着,哪怕那保护的力度并不足以真的护住她,心意却是再真不过。
她的祖父明明承受着丧妻之痛,担心她自责没显露过半分,在她养病期间以从不曾有过的强势回归朝堂,欲替她挡下所有可能的风雨,他从来不会在家人面前说要如何
待她好,却每日必将去看看她,毫无顾忌的和她讲朝中之事,他用行动肯定她在花家的地位。
她半生不曾和人起过高声的父亲会在旁人有意无意说起父不如女时大声喝斥,甚至说出如果自己的存在是对女儿的阻碍他愿意致仕的话,他也为了给她换得一件寓意吉祥的嫁妆将自己百般珍惜的私藏给了出去。
她的兄弟明明还是个少年郎,却已有了男儿的担当,努力的成长想要做撑起她脊梁骨的那个人。
“花花!”
花芷伏在柏林肩头含泪笑了,还有这个认识不过两载余却像是认识了一辈子,对她交付了所有信任依赖的傻姑娘,何其有幸,她这辈子拥有了这么多。
芍药一身称得上狼狈,束起的头发有几分散乱,衣裳有几处被划破,鞋子上还沾着泥土,她提着个包裹兴奋的跑过来大声喊,“花花,我找到主药了,你很快就能好了……”
“芍药!”顾晏惜沉声喝止。
芍药猛的站住,呵呵傻笑着讨好的看着晏哥,她没有忘今天是什么日子,就是太高兴了,她和师傅一起研究了个古方,对花花的身体极有好处,只是主药太难寻,她试
着去找,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这不就,这不就太过高兴了点。
顾晏惜瞪她一眼,“还不快回去。”
芍药听话的出了院子。
众人皆忍笑,芍药这样的姑娘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她率性,看谁顺眼就掏心掏肺的好,便是有时候要闹些笑话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婚事得已继续。
喜乐声中,花柏林背着长姐来到花轿前,全福人掀开轿帘在唱喏声中迎着新娘子上了花轿。
退离前,花柏林低声道:“长姐,柏林永远在你身后,永远在。”
花芷闭上眼睛笑了笑,同样低声回应,“长姐知道。”
花柏林红着眼眶后退两步,轿帘落下,遮住了那个此时看来和普通女子一般无二的新嫁娘,从今往后,该他为长姐遮风挡雨了。
“起轿咯。”
炮竹声中,花轿稳稳抬起,花轿之后,花柏林领头,身后是一众花家子,这次不止是那些年幼的孩子,这一辈中所有花家子都穿着极有花家特色的绛蓝学子服跟随其后,杨随安和曾寒也在其中,他们来替花家的大姑娘送嫁,这是小辈自己的决定,而花家长辈无一人拦阻。
花家是素来走中庸之
道不错,可此事他们愿意高调一把,他们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花家的男人都是大姑娘的后盾。
花芷看不到这些,她悄悄打起红盖头掀起窗帘一角看着外边熟悉的景色慢慢的后退,慢慢的存进记忆里,她要嫁人了,以后这里就是娘家,她再回来就是客。
客啊,多心酸的词,花芷突然就有些难过,她不想成为花家的客人,这里明明是家,是她付出那许多守护下来的家。
直至此时花芷才知道自己有多不舍,她舍不得这个家中的每一个人,舍不得家中的一草一木,便是院子里那个丫鬟用来坐着洗洒的木头桩子她都舍不得。
可还是要嫁的呀,比起这些舍不得,她更舍不得让晏惜形单影只。
放下帘子,花芷轻抚着腿上的玉如意笑了笑,客人便客人吧,来得多了就成熟客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花林巷走出,归途走的是送妆那条路,娶亲不走回头路是规矩,也因此这条路上的人比之前还要多上了许多,他们笑着,脸上看不出丝毫苦难,一派盛世太平之象。
“王爷太傅百年好合。”
不知是谁率先喊出这一声,就像拧开了某个闸门
似的,这话汇聚成冲天声浪响彻这一片天空,顾晏惜也有些动容,高坐于马上朝着两边抱拳以礼。
花芷不好露面,随行于喜轿两侧的几个大丫鬟代纷纷边行走边不停的屈膝,身后的花家子不论大小则行着学子礼,祝福的人诚心,回礼的人亦真心。
皇上看着看着便笑了,他的太傅百般期盼的盛世安稳已可预期,百姓此时脸上的笑容就是对太傅最好的贺礼。
这时身边多了个人,他转头瞧去,是芍药,他失笑,“不是让你先回去?哪有小姑子来迎亲的。”
“还有皇上来迎亲的呢,小姑子算什么。”芍药笑眯眯的顶回去,“再说了,谁说是来迎亲的,我明明是来送嫁的,我把花花从花家送到王府去,我们就一起回家啦!”
皇上被她这不讲道理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走在前头的顾晏惜闻言很是无奈,回头警告的看了两人一眼,说这种话也不能小点声?
两人齐齐嘿嘿直笑,谁也不理新郎官,转开视线去瞧这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皇上想,他会让史官将这一场得尽世人祝福的婚礼记入历史,让后世不能以任何方式去质疑太傅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