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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安摇摇头,弯腰捧起书,感激道:“书中有黄金屋,小姐能借我书,在下已是不胜感激。”

    琳琅失笑,不依不饶继续道:“天热,外面有个茶水铺子,一同去喝杯茶水吧?”

    颜安话卡在嘴边,刚想拒绝,好让这位小姐别再多花了铜钱白银。可琳琅步履生风,已经走远去补银子,不容他拒绝。

    书铺小二冲着门外走出的三人热情喊道:“小姐若是喜欢,下次还记得光临啊!”

    琳琅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回应,身后抱着书的春枝是个妥帖的,回头客套道:“一定一定。”

    袁记面食铺在做生意的是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长相粗犷。摊子不大,只能摆下两三张桌子。午时过后来人不多,此时他正坐在木凳上歇息。

    瞧见琳琅三人行来,店家立马起身招呼,笑问道:“姑娘是吃面还是喝茶啊?”

    “上壶宜春茶吧,”顿了顿,琳琅转身又问向颜安,“颜公子可用过午膳了?若是不嫌弃……”

    颜安几乎想也没想就要推拒,低头时眼神闪烁,连忙道:“不……不用,我不饿!”

    他话虽如此说,但肚子不争气,话语落下片刻后,一阵低低的肠鸣响起。

    颜安面上浮现窘意,却还是倔强道:“真的不用!”

    琳琅顿了顿,顾及他的尊重心,不欲再强加到他的身上,只是笑着说:“好,我有些渴了,我们喝盏茶再走吧。”

    颜安拒绝的话卡在嘴边说不出口了,大约是这位小姐心善,而他今日已经拒绝过她很多次了。一顿茶水钱,他还是负担得起的。

    他理顺了思路,便回应:“好。”

    带着幕离喝茶未免引人怀疑,琳琅便摘了幕离,搁置在身前,她坐的方位正巧与店家相同,面向孟府。

    三人落座,琳琅低头理了理幕离,忽听春枝喊了一句:“颜公子。”

    琳琅抬头向春枝看去,颜安顿时羞红了一张脸,猛地起身作揖致歉:“抱歉,我……我冒犯了!”

    好一会儿也不见颜安再敢有动作,店家都提着壶子要奉茶了,琳琅面上亦有不解之意。

    春枝微拧的眉头这才松开,解围道:“没事颜公子,春枝只是想提醒你可以将包好的书放在旁边。”

    颜安连连点头,将书搁置在旁边的凳上。

    店家摆上了杯盏,琳琅不动声色地轻瞥了几眼。

    店家右手上的茧子明显多于左手,提茶壶的也是右手,应当是个右撇子。练兵刃之人通常虎口与食指茧子要更厚,而这名店家正是。

    琳琅敛了眸色,轻啜一口茶。

    颜安亦喝了口茶,忽而忧心这位小姐会抢先一步付了茶钱,便摸了摸腰际的荷包,心中一凛。

    将荷包忘在家中了,他有些气恼自己的记性,几乎没有犹豫,他站起身,匆匆撂下一句话:“小姐且慢饮,在下去去就回!”

    琳琅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看向颜安的眼神微有讶意,还没有所回答,他就疾走而去了。

    不止琳琅和春枝愣住了,就连店家也有些被这读书人的举动愣住。

    春枝张了张嘴,疑惑地开口:“颜公子这是……”

    琳琅抬头对上春枝的眸子,轻眨了一下,好脾气地耐心道:“等等便是了。”

    春枝轻喏一声,从衣袖中拿出几枚铜板,走向店家,喊道:“店家,付茶钱了。”

    店家立时站起身,粗糙的手往布上抹了抹,双手去接,笑道:“好嘞,一壶宜春茶二十文钱。”

    春枝点出两个铜板,递出的瞬间手倏尔一抖,脱出了原来的方向。

    可店家下意识的反应却迅速,稳稳地接住了那两枚铜板。

    琳琅扯了扯嘴角,又很快敛了下去,只是依旧低头饮茶,意料之中了。

    店家停滞了一瞬,抬眸看向春枝,眼神不明朗。

    许是店家的眼神当真有些吓唬人了,春枝也不自觉紧张起来,却也坚持按照琳琅所说的去做。

    春枝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开玩笑道:“幸好......幸好,若是这两枚铜板滚没边了,就要从我的月俸里扣了。”

    其实春枝笑得有些勉强了,但也不知这店家究竟有没有打消怀疑,他收回那骇人的眼神,哈哈回应:“姑娘说笑了。”

    春枝咽了咽唾沫,转身看了看天色,忧心道:“小姐,天色晚了,若是再不归家,老爷和夫人该着急了。”

    店家依旧悠闲地坐着,余光却瞥向二人。

    过了许久,琳琅这才轻叹一口气,眼神阴郁,一副伤心的模样,失落地带上幕离,道:“既然颜公子有要事在身,只好改日再见了。”

    春枝张大了眼睛,有些惊叹于大人的演技,当真是出神入化,毫无破绽,像是被伤了心少女一般。

    琳琅抱起凳子上纸包着的书籍,朝店家走去,真挚地问道:“店家,可否代我将这书转交予方才离去的读书人?”

    店家隔着幕离,停顿几瞬,似乎是想探究她的目的。

    琳琅又局促道:“若是不便......”

    店家这才憨声解释:“哪里有什么不便,方才只是以为姑娘还要话要交代给那少年郎,故而等着您发话呢!”

    琳琅面色不改,顺着他的话继续:“那便劳烦店家替我带句话,就说相信他明年春闱会金榜题名的。”

    店家恍然大悟,恭维道:“原来方才那少年郎已经是位举人了,当真是年少有为啊!”

    琳琅羞怯地点点头,轻声道:“劳烦了。”

    直到小姐与侍女走远,消失在了视线里。店家犹豫片刻,还是拆开了外面包书的笺纸,快速翻阅了一下,再次包好书时都几乎只有细小的差别。

    书没有问题。

    气喘吁吁的读书人带着他压书底的荷包终于赶了过来,却不见主仆二人。

    荷包经年,浆洗到泛白。

    失魂落魄的读书人罕见地忘却了书籍,不死心地张望那小姐和侍女的踪影。

    店家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摞书,道:“这是那位姑娘托我交给你的。”

    颜安接过书,思绪却神游,眼神空洞,好久没说出话来。

    店家哈哈大笑,说:“那姑娘留了一句话给你,说相信您明年春闱一定会金榜题名的!”

    颜安立时抬头,眼中隐有泪花,喃喃道:“她当真这么说吗。”

    店家知晓他这话并不是在问他,这读书人是对他自己的不自信,转身便去招待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