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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琅再次垂眸俯身看向灵柩内的女人,最后一眼,是为送别阴阳两隔的好友。

    她看向罗月吟交叠在胸前的双手,死灰的手指上涂有深紫色蔻丹,甲床上的蔻丹有残缺。

    琳琅拧眉细看,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罗月吟生前极为乐于摆弄自己的指甲,十分喜爱在甲上涂各色蔻丹,甚至连所用蔻丹都为自己亲手所制作。

    譬如当日在玉琼楼闲聊之时,罗月吟自坐下起就开始涂抹指甲,自己的指甲涂完了还要帮她涂。

    犹记得。

    “来,伸手,给你来点好东西。”罗月吟笑靥如花,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琳琅瞧她一手还拿着蘸有蔻丹的小型毛刷,便猜出了她的意图,骂道:“闲得没事干,涂完手你涂脚去。”

    罗月吟却要拉过她的手,道:“那可不行,那里指甲我要留着完成任务庆功涂的!”

    琳琅挣扎,罗月吟便乐于看她如此,还说:“喂,我给你涂是看得起你啊,此蔻丹全天下也就只有两个,刚涂完一个时辰内奇香无比,我宝贝的很,时时刻刻贴身带着的呢!”

    罗月吟所做的蔻丹确实与众不同,寻常人是用凤尾花汁染,而她用的却是一种水膏体,且留有奇香。

    而她甲上丹蔻的残缺印记却不像是刀剑或者碰撞留下,倒像是……

    许掌柜见琳琅沉默许久,以为是二人感情深厚,故而不舍,不免提醒:“琳琅姑娘,你”

    琳琅却转头问道:“你们寻到她尸身时,可有发现一个矮圆的皿器,内有女子所用的蔻丹。”

    莫名其妙的疑问,让许掌柜懵了片刻,随后回忆起来。

    许掌柜摇头否定:“未曾发现,”顿了顿,“我们寻到罗姑娘遗体是于大理寺之后,或许是大理寺处理时拿走了。”

    琳琅又思索片刻,继续追问:“罗月吟的遗匣可在?”

    罗月吟说天下只有两个,如此珍稀之物,想必不会全在身上,此外最稳妥之地就是遗匣。

    许掌柜点头答道:“罗姑娘先前交于某代管,现如今这遗匣我一并放于棺椁之中了。”

    琳琅欲探,许掌柜又想起他初时打开罗姑娘遗匣之时,确定道:“琳琅姑娘聪慧,遗匣之中确有一矮圆器皿!”

    遗匣完好的在罗月吟身侧,琳琅取走器皿。

    确实是蔻丹。

    她凭着记忆按下细小的机关,弹出一只小刷,将蔻丹涂于食指,待到自然干后用另外一只手去抠。

    若是猜测无误,此残缺当为罗月吟亲手所为。

    但仅仅只是猜测,琳琅又将残缺与罗月吟的甲线对比。

    果不其然。

    以罗月吟的喜怒而言,为保护指甲做下一次美工,她是决计不会用手抠开,即便是死时,她也希望自己是涂有蔻丹的。

    所以,这番任务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罗月吟死之蹊跷。

    罗月吟所为,或许是在提醒着她们一些重要信息。

    按楼里的就近原则,罗月吟最后的任务应是落在身在玉京的琳琅身上。

    琳琅屏息片刻,沉下心来,动身为罗月吟涂上最后的蔻丹。

    她转头问道:“许掌柜,借手帕一用。”

    许掌柜连忙从袖中拿出,只见琳琅挖出一些蔻丹,用手帕包裹。

    许掌柜不解其意,试探问道:“这蔻丹可有不妥之处?”

    琳琅毫不掩饰,为许掌柜解释,末了道:“罗月吟之死蹊跷,蹊跷之处就在这蔻丹之中。拿着这蔻丹在一个时辰内好生存放,勿要让奇香消散,借此请许掌柜找到罗月吟身上另外一盒蔻丹。”

    许掌柜心中佩服,郑重应下:“定当竭尽全力寻找。”

    随后,竹林内响起敲击声,七枚北斗钉稳稳钉上,封棺返乡。

    琳琅略述了自己如今的境遇,“我如今行动受限,入了夜会找时间去往玉琼楼接收消息。”

    许掌柜了然,道:“今日所来,正为此时,楼主已知晓你此番境遇,特让余相告于琳琅姑娘。你且安心住下,此身份有极好的遮掩,或有大任务委任。”

    风满楼消息灵通不是一日两日了,既然沈安舟在朝廷里有人,知晓也不奇怪。

    琳琅又问:“罗月吟最后的任务,应当是由我接手,书信可有下达?”

    许掌柜否认:“尚未接到楼主的委命,或许是楼主知晓琳琅姑娘初入将府,行动不便,故而还未曾下达。”

    琳琅道:“这个任务我接了,你同楼主说明便好。”

    许掌柜汗颜,忐忑道:“这……”

    她已经离开了一个时辰有余,若是还不现身,她们怕是要来寻了。

    琳琅转身欲走,许掌柜最后叫住了她,从树后双手奉上一柄剑,嘱咐道:“琳琅姑娘,春枝,可用。”

    日光落下,树影斑驳,而竹林之中却透过丝丝凉风。

    琳琅骤然一怔,接过苍松,道:“好。”

    顺着记号沿路返回,绕路离开禅房后,隐隐感觉有细雨落在面上。

    琳琅伸手一接,朝天望去。

    晴日雨,倒是不常见,得快些回去了。

    禅房等地居东,但现在雨势大,未免见人,可先暂在主殿避雨。

    晴日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这雨倒是有了借口。

    为免细雨沾湿了发丝黏腻,琳琅不得不抬起广袖遮掩,若不是要顾及耳目,恨不得即刻飞身过去。

    豆大的雨点突然而至,仿佛有股闷土气扑鼻而来,而离主殿还有些距离,连带着心绪急闷,不由拧眉吐气。

    突然,雨好像小了,但是雨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减。

    太近了,琳琅刚从竹林返回,险些欲甩剑而出,按上腰迹的手又堪堪停下。

    不对,此人若有恶意,连她都未曾察觉就要轻易地接近身侧,如此内力与轻功,大可直接趁雨势遮掩攻之。

    她将遮雨的左袖落下,随即低头默然。

    顾青玉。

    他手持一把白墨色山水油纸伞,大红色的官服还穿在身上,衬得眼下那颗泪痣愈发醒目,而另一只手规矩地负在身后,竟瞧不出与陌生女子同撑一伞的心虚之意。

    离也不是,不离也不是,最后二人竟就一路无言,同去往寺庙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