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紫荆国,都陷入了无比的哀痛之中,一种沉痛哀伤的笼罩在紫荆皇宫的顶上,每个紫荆百姓都怀着沉痛的心情。
所有人在这一天都站到了屋子外,吊唁,默哀,悲痛。
因为,他们最为尊贵温柔悲悯仁慈的摄政王,昔日最为深得民心的太子殿下,逝世了!
紫荆国上上下下无一例外,没有一人的不是沉重的,下有百姓跪地痛苦,特别是镇南一带的百姓哭声凄惨悲凉,上有一品官员带头在府内为摄政王逝世默哀,女眷们甚至上佛庙,为摄政王的逝世念佛一个月,食素半年!
紫荆上下,摄政王的死,举国同哀,阵仗比当日紫荆太后逝世还要震撼,还要悲痛!
摄政王为百姓劳心劳力,为百姓鞠躬尽瘁,为百姓死而后己,在百姓的心目中,摄政王殿下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紫荆国神!
可是现在,神居然死了……
他们的信念死了!
没有人不是悲痛的,甚至还有百姓为摄政王的死,哭死过去。
摄政王,深得民心!
紫荆国的皇宫内,同样是沉重哀伤的气息,整个皇宫都是低沉压抑的,几乎压得人传不过去来。
皇虚筌接到皇倾箫逝世的消息之后,几乎要承受不住昏死过去!可他撑着,直到看到皇倾箫的尸首,他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心中,是难以言状的痛,这个儿子,他亏欠了很多很多,却没有办法去弥补,如今倾箫死了,他连别说没有办法,他就是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躺在极寒冰窟里的人,老脸顿时苍老了不少,老眼更是酸涩起来了,他的儿啊……
当初是他对不起雪沁,为什么报应要报在他的母后,他的儿子身上?
有什么报应不能灵验他身上,为什么偏偏要夺去他儿子的命?
凰殇昔面无表情站在冰窟旁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表情都没有的她更加恐怖了,在她身上萦绕是一种可怕的死亡气息,以及残忍的嗜血。
她伸出手,在冰窟盖上抚摸,两行清泪就此滚落,灼伤了她的脸。
“父皇,是儿臣对不起倾箫,倾箫是为了救儿臣,才会死的……”她声线略有哽咽。
皇虚筌老眼纵泪横流,这么多年威武霸气的紫荆帝面对什么都没有哭,那只不过是没遇到足够令他伤心的事情而已。
人都是脆弱的,在面对在乎的人,生离死别的时候,没有人会不哭的,哪怕是最坚硬的人,都会哭。
就像这个时候,皇虚筌哭了。
凰殇昔也哭了。
他看着自己女儿流下的泪水,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终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若是倾箫不去挡,死的便是他的女儿,倾箫去挡,死得便是他的儿子,无论如何,都是要死一个的……
为什么要对他怎么残忍,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要让他经历这么多人的死……
雪沁死了,母后死了,倾箫也死了……
凰殇昔的眼泪越流越多,脑子里全都是和倾箫在一
起的画面,倾箫对他说过的话……
“昔儿,倾箫会保护你的,用尽所有也要保护你。”
“昔儿,你相信倾箫,倾箫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倾箫会陪你一辈子的。”
“想娘了,可是更想昔儿。”
“倾箫会给你一切你想要。”
“昔儿……”
他温柔的目光,他宠溺的眼神,即使她看不见,她都能感受得到,在脑海里想象得出,可现在,她真的只能想象了……
倾箫,你说过给我一切我想要的,你做到了,你把紫荆国给我了,你说会用尽所有保护我,你做到了,你用你的命保住了我。
可是……
说好的陪我,你却食言了……
倾箫,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可是你骗了我,答应我那么多的事情,你都做到了,为什么独独做不到陪我一辈子?
我想怪你,我很想怪你……
倾箫……
皇兄……
来到另一年寝室,里面阴寒的气息如此的熟悉,就想她面对倾箫的时候,脚步很慢很慢,她甚至不想走进去。
心口,身体,是撕咬剧烈的疼痛,每走一步就牵痛了她的全身,每走一步,都是一种折磨。
可是她不得不走过去,哪怕只有一口气,她爬也要爬过去,,恐惧袭上心间,黑暗再度降临,让本就找不到方向的她陷入了无底的死胡同中。
再也走不出来了。
炎炽旭守在极寒冰窟旁,看到凰殇昔脸色惨白,失魂落魄艰难地挪动脚步走过来,炎炽旭心中是不忍和心疼。
他想过去搀扶,但是因为男女有别,尊卑之分,终究是没过去。
不过是二十步的距离,她生生用了一刻钟才走到,炎炽旭见她伸手,立刻将冰窟的盖打开了里面冰蟾雪蛤吐出的极度寒气迎面而来,冷得人牙关都打颤。
可凰殇昔好像毫无感觉一般,脸上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她也毫不在乎,手颤抖地探过去,摸到了里面之人冰冷的下巴。
她指尖颤抖,旋即往上移,指腹落在他的唇上,然后是英挺的鼻梁,忧郁不再忧郁的双眼和眉心。
玉指一直在他脸上移动,后来慢慢地,摩挲到他脸部菱角分明轮廓中,旋即,又回到他精致的五官。
通红的双眼再次忍不了夺眶而出的眼泪,不到一会儿,泪水就浸透了她整张脸。
玄吟的面容,那双忧郁的眼睛,令她对他的容貌刻意地去记,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别说过去一两年,哪怕是过去十年,她都不会忘记!
是玄吟,是玄吟……
吟……
若我的腿能好,愿不愿意随我走?
这里,是你,不再有别人。
随我走,免你忧,免你愁,免你四处流离,免你无枝可依。
你果然,连骗我都不肯。
我会放手的。
吟,我答应跟你走,你就醒来好不好?
压抑的情绪到底忍不住了,她趴在玄吟的身上,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号恸崩摧。
让一旁的炎炽旭听了,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红了
眼眶。
据说,哭是会传染的,听着她悲痛欲绝的哭声,不知不觉间,炎炽旭也留下了泪水。
炎炽旭将手帕递过去,凰殇昔却根本不理会,哭声震耳,身体每一处的疼痛,痛得五内俱崩!
成双剧毒被悲痛的心情渐渐引发,可身体上的疼痛,何以抵得上精神和心里的痛,悲伤过度,她根本就感受不到身体还有疼痛传来,直到真正毒发,身体受不住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寝室都是死一般的寂静,气氛严重的压抑,琐玥候在一旁,看见凰殇昔的手动了动,她连忙唤来太医。
太医为她诊治,最后长长叹了一声,“女皇陛下,还望您不要伤心过度,您的身子……受不了!”
凰殇昔撑起身子,脸色是死人一般的颜色,她面无表情地呼吸了几下,而后将脑袋搁在后面,累,史无前例的累。
从来没觉得,活在世上是件这么累这么苦的事情,好想,也去解脱……
“父皇知道吗?”凰殇昔的声音沙哑地难听。
琐玥一双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将一杯水递了过来,“先皇还在因为摄政王殿下的死悲伤,担心您昏倒的事情传过去会更加打击先皇,奴婢让人别说出去。”
凰殇昔虚弱地点点头,接过水,一饮而尽,将杯子递过去,而后就让琐玥先出去。
琐玥接过,“主子,你别太伤心了,您是紫荆的女皇,您要保重凤体,摄政王殿下若是知道你如此,定然也是心疼不忍的,您别让摄政王殿下走也走得不安心。”
凰殇昔没说话,琐玥忍住眼角的酸涩,退了出去。
房间内陷入了肃穆死寂的沉默之中,太医有些忐忑不安,正欲开口的时候,凰殇昔声线传来,带着疲惫和倦意。
“有没有说出去?”
她靠在床头,身子瘦削,脸色难看,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虚弱,她气息若游丝,看过去有种飘渺不真实的感觉,好像下一刻,她也要跟着羽化成仙了。
“臣、臣并没有说出去,对琐玥姑娘是说陛下您伤心过度导致昏迷不醒的。”
“呵……”她叹了一声,“没有说就好……”
太医看着如此的凰殇昔,心中也是十分的不忍心。
先后经历了太后和最疼爱她的摄政王去世,自己还身中剧毒,身体破败也不能承受多长时间,便要驾鹤而去。
不得不说,他佩服凰殇昔,面对这样的绝境,她还敢面对,还能面对,这样的心智,怕是没有几个能有,如此重创,恐怕也没有几人承受得了。
若是换成他,哪怕是年轻的时候,遭到这样的绝望,恐怕早就奔溃了。
更甚的是,她还在担心别人,怕自己会还会给他们带来打击,明明已经身处绝境了,还分心别人,她到底是怎样的奇女子?
这样的女子做紫荆的女皇,紫荆定能长久不衰!
他能在有生之年见识到这样的女皇,这一辈子,也算活得有意义了!
想着想着,心中又
是一阵怅然和叹息。
对一名女子,上天为何要做到这么狠?
“出去吧……”凰殇昔有气无力,似是十分的疲惫。
太医看着这样虚弱的凰殇昔,欲言又止,“这……”
“不用担心寡人,寡人的身体寡人自己知道,出去吧,把炎炽旭炎将军叫进来。”如今还忍受巨疼,可那又如何?太医,你不是束手无策么?
太医见状,之后对她行了礼,便退了出去,房间内重归一片沉寂之中,悲伤已经难以言喻她此刻的痛。
一时之间,同时接到两个最为亲近的人相继逝世的消息,她如何承受的住?
世人皆看到的是她刚强的一面,可谁又能看到她刚强桀骜的内心之下,那一抹脆弱呢?
玄吟走了,倾箫也走了,怎么都要抛下她呢?
难道他们以为,她留在这里,没有疼她护她的人在,她能活得很好很逍遥自在?
呵呵……
好疼啊……
好累啊……
凰殇昔靠在床头,头,抬起面向上方,将眼中的酸涩逼回去,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狼狈和不堪,甚至还十分的暗沉和低茫,让人对她不忍有几分心疼。
不能哭了,再哭也没用,不能让倾箫和玄吟走也走得不安心。
很快,房门被人敲响,“女皇陛下,臣是炎炽旭。”
“进来吧。”她的声线依旧是沙哑难忍的,粗粗声线听上去就好像是粗狂的男音。
门被推开,炎炽旭高大的身躯进来,在凰殇昔床边跪下:“臣参见陛下!”
凰殇昔随意摆了摆手,置入话题,“告诉我玄吟是怎么离开的。”
炎炽旭起身,一脸的沉重,早就做好了被问话的准备了,他沉着声音说道:“具体是怎样的,臣也不大清楚,臣在带兵刚入大燕的时候,是平王殿下出来迎接的,
而后臣便看到了夙公子,夙公子与臣也算是有个交集,后来与燕帝一战,臣中了圈套险些全军覆没,是夙公子出来相救。
救命之恩,臣便将夙公子留在了军营里。”
凰殇昔一声不吭,听得很认真,令人奇怪的是她额上的薄汗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白。
炎炽旭继续说道:“再过后来,便看到了一名坐着轮椅的男子往这边过来,臣以为是燕帝的人,便派人上去,后来夙公子说,那是肃寂宗宗主的弟子,
夙公子又言那名男子与陛下关系甚好,让臣请他进军营里,臣后来得知肃寂宗是陛下的娘家,便随了夙公子的意思,邀他进来了。”
说到这里,炎炽旭便停了下来,凰殇昔等了许久了也没有动静,于是微微偏头,启开没有血色的唇瓣,“怎么不说下去了?”
炎炽旭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额上满是汗,担心他说下去凰殇昔会受不住。
咬咬牙,还是继续说:“第二日夙公子说有事要出去一趟,臣也不好阻拦,便让夙公子出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那位玄公子也推着轮椅除了帐营,臣见他行走不便,便拦
住,担心他会受到燕帝的埋伏,可那位玄公子二话不说直接对臣动手,玄公子武功高强,臣不敌,便让他走了。”
说到这里,炎炽旭脸上布满了内疚之色,这下子都不看去看凰殇昔了,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
“后来……臣也派人跟上玄公子了,可是五一不被玄公子给甩掉了,等到再见玄公子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时辰后来……是夙公子带回来的……玄公子的尸首!”
凰殇昔的放在被褥上方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着惊人的白色,手背隐隐有青筋浮现。
她尽量令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激动,“夙寐带回来的?”
炎炽旭重重点头,“是!夙公子带回来的!”
凰殇昔呼出一口气,带着几分哀怨和几分让人看不懂的意味,是隐藏得极好的失望。
炎炽旭许是怕凰殇昔会误会,连忙又道:“女皇陛下,臣虽然与夙公子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和夙公子的交往中,臣看出夙公子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他还多次救过臣。
玄公子与夙公子无怨无仇的,定不会对玄公子下手!况且若真是夙公子下的手,夙公子也不会这样愚蠢地亲自把玄公子带回来,夙公子可不是个这么蠢笨的人!”
凰殇昔没有血色的唇瓣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炎将军,好像挺维护夙寐?”
炎炽旭连忙将身子重新跪了下来:“臣知错!臣只是发表自己的看法,臣知道自己不该多言,但是臣也是希望陛下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别误会了夙公子!还望陛下恕罪!”
凰殇昔不置可否,挥挥手,“你出去吧,寡人自有分寸。”
炎炽旭还跪在地上,虎躯一动不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凰殇昔沉默半响,才懒懒地道:“起身吧,寡人不糊涂,夙寐是怎样的人,寡人心里有数。”
听她这么说,炎炽旭才松了口气,毕竟他和夙寐也算是投机的,而且夙寐的聪明和才智,让他倾佩,
他也看出了夙寐虽然心眼有点小,但绝不会是那种没有容忍之心的人,相反,他心胸宽广,虽睚疵必报,但做事理智,有分寸。
那种情况下,定不会对玄吟不利。
炎炽旭退出去后,房间内又剩下凰殇昔一个人,她敛住自己微弱的气息,静静地靠在床头,许久都没有动。
胸膛都几乎看不见起伏,脸色都是那样与死人一般,这样远远看去,还当真觉得是个死人了。
她现在心里好乱,头也好乱,一大波一大波的信息,捣得她的头都快炸开了。
她不想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她觉得现在想下去,她就要人亡了。
她竭力压制自己不去想,可脑中却有一个信息不依不饶地敲着她的脑壳,疼得她不得不去注意。
是的,有件事,她必须去做,或许,在他那里能找到答案……
这个强烈的认知充斥了整个身体,她蓦地将抬起的脸放下,猛然将被褥掀开。
有一件事,她必须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