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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为了一个女人

    琐玥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凰殇昔掀开被褥走下床的那一刻,她脸色一变,急忙走上前搀扶住凰殇昔险些跌倒的身子。

    “主子,你要干什么去?”

    凰殇昔没有回答,她定定站在原地,咬住下唇,缓过身体上传来的剧烈疼痛,额上的薄汗更多了。

    直到她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痛,她才迈开脚步,可是身体到底是虚弱的,本就残败的身躯被剧烈打击过后,怎么会能这么快恢复过来。

    还是琐玥反应快扶住她,才避免了摔下去的危险,琐玥急得眼睛都红了,“主子,你要做什么?你告诉琐玥,琐玥替你做!”

    凰殇昔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厉害,“找我的凤袍过来,我要……上朝!”

    紫荆国的朝堂上,文武百官都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敢穿暗红色的朝服,官员们不约而同地穿上了白衣,即使知道是不合礼数的,但是因为摄政王的死,全国都穿上了白衣。

    本是带着忐忑的心里的,知道看到凰殇昔也是一身白色的凤袍,这些人的人才松了下来。

    只要是尊重摄政王的事情,果然,女皇是不会责备的。

    整个朝堂都是一种沉闷低茫的气氛,每个人的身上都被哀伤和肃穆所缠绕,摄政王的突然逝世,让每个官员心中沉痛悲鸣。

    对于摄政王逝世的原因,凰殇昔没有说,导致全国上下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怀疑摄政王的死与女皇有关,可,谁又敢说呢?

    摄政王对女皇的疼爱甚比紫荆先皇,他们在今时今日之下,绝不会掀起什么波浪。

    他们都不想让摄政王走得不安心,让摄政王死都不能安息。

    凰殇昔由琐玥搀扶走进来,受到如此重创,这个破败不堪的身体很难自己站起来,不是由人搀扶着,怕是难以走动了。

    她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恐怕再过些时日,她连站起来,都是一种奢侈了。

    她一步一步,步伐十分的缓慢,她慢慢且艰难地坐上帝位,听着下方文武百官的高呼,她面无表情,脸部轮廓根根冷冽。

    “众位爱卿,寡人今日让你们匆忙上朝,是有一件事需要宣布。”

    整个大殿内一片严肃,所有人都板着一张肃然的脸,沉重的气息十分压抑,几乎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摄政王的死,寡人心中十分悲痛……寡人知道,摄政王在你们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比,更是我这个半路横插出来的公主没法比拟的。”

    她不带停歇地说出这么长一句话,话音刚落,她便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所有人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寡人不能让摄政王死得不明不白,摄政王的死,若是不给个交代给紫荆的百姓,相信没有一个人会甘心,今日上朝,寡人便要给个交代,来平息紫荆百姓的愤懑!”

    大殿之上,百官们听到这一席话都是诧异讶然的,各自对视,心中都是惊愕。

    莫非,摄政王的死,当真与他们紫荆现任的

    女皇有关?

    若没关系的话,她怎么会说要给个交代?

    凰殇昔的手紧紧攥着,直接被她捏得咯咯作响,她的身形略微有些激动,一袭白衣衬得她那张小脸更加惨白。

    “摄政王,是寡人与他一同离京回宫的路上,让龙鳞皇派兵围在了京城城门之外,被龙鳞的人……一箭射中胸口——而亡!”

    琐玥不禁伸手捂住了嘴,樱桃般红肿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泪水。

    凰殇昔却是很平静,很镇静,说得偏激,却没有流泪,可能是接受了现实,知道流泪没用,也可能是不想让玄吟和倾箫都走得不安,还有可能是,眼泪都流光了。

    大殿之上轰然吵闹起来,凰殇昔抿唇缄默。

    “什么?!摄政王的死与龙鳞有关?”

    “龙鳞皇还带人堵劫?虽说女皇当众写休书羞辱了他,但也不至于做得如此过分,竟出兵要了摄政王的命?!”

    “我们摄政王是何等的尊贵,龙鳞皇居然敢对摄政王下手!”

    “此事不能就此饶过,龙鳞一定要付出代价,不然难以平息紫荆的愤怒,百姓们的愤怒!”

    “女皇陛下,不能放过龙鳞,若是就这么算了,老臣第一个不赞同!”

    “……”

    叽叽喳喳一堆的喧闹哗然声,凰殇昔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听着,等待他们最后讨论的结果。

    也不知哄吵了多久,百官在同一时刻停了下来,最后便是一致跪下,轻声洪亮道。

    “女皇陛下,臣等请求女皇一定要让龙鳞付出应有的代价!不然百姓的悲愤怕是难以平息!”

    “求女皇一定让还摄政王一个公道!”

    凰殇昔抿起唇瓣,唇角出微微勾起一抹意味不明满是深意的弧度,倾箫,果然深得民心。

    “既然各位爱卿都一致决定要讨还公道,那么,寡人现在就下旨——

    出兵,讨伐龙鳞!”

    龙鳞皇朝,御书房。

    雷霆像只柔若无骨的小兔子,十分窝囊地揪着自己的耳朵退了出来,顺道还把门重重带上!

    呼……这下子总算不用被质王殿下荼毒了!

    东陵无锦愤然地将手中的信狠狠砸到桌面上,俊美的脸上憋得通红,“什么狗屁玩意儿?那丫头居然把罪都怪到了龙鳞头上?这事儿分明就有人从中作梗,想要她的命!

    她不去调查清楚不说,居然把全部责任都赖到了龙鳞头上!做人怎么能这么能卑鄙无耻!”

    东陵无锦真是气极了,脖子的青筋都暴露出来了,他转而瞪向那旁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的东陵梵湮。

    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梵湮,你倒是表个态啊!那丫头做事情这么狠,这么一大盆脏水泼过来,你难道打算不躲吗?

    怎么着也得把真凶找出来啊!这么大一直死耗子被扔到身上,本王看着就觉得恶心!”

    那双深邃的魅眸睨了眼过去,而后收回,潋滟的薄唇微微抿起,不言。

    “你——”东陵无锦抽出一把新的折扇,气得浑身发抖,“你倒是

    说句话啊,你是不是不打算找出射箭的人了?!”

    “射箭之人,不是让凰殇昔杀了?”那道声线冷醇,但并没有彻骨的寒意。

    “你还真信那个人就是射箭的?!”东陵无锦真是要被他气死了,那分明是被推出来的一个替死鬼罢了,真正射箭的怎么可能是他们龙鳞的士兵?

    那士兵的说辞连三岁小孩都不信!漏洞也大爷的太多了吧!

    东陵梵湮眯起幽森的狭长魅眸,眼中迅速掠过一抹危险的寒芒,“朕也想不是,可,就是他。”

    听到他笃定的语气,东陵无锦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梵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东陵梵湮一手指着侧脸,一手搭在龙桌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神态慵懒魅惑,似笑非笑地反问。

    “朕能知道什么。”

    “那你是怎么肯定那个士兵就是射箭之人的?”

    “他自己说的。”东陵梵湮唇边勾起似有若无的讥诮。

    “梵湮,你知道什么跟皇叔说说,别一个人打着什么坏主意,有句话说得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事情一旦发生,别后悔了!”

    “皇叔,欠她的,朕始终要还。”东陵梵湮没里头地冒出一句,而后慵懒地阖上深邃犀利如芒的黑眸。

    “现在,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次日的早朝,龙鳞的大殿内文武百官都在吵闹得厉害,没有一个人制止他们,有的只是旁观。

    比如夏侯亦,摆弄着自己的手,对嘈杂的声音,置若罔闻。

    比如东陵玖,也不知在盯着某处出神。

    比如东陵落,看到这样的情况,无奈地叹了一声。

    边疆的事情早就结束了,东陵玖和太妃的人马惨败,让东陵梵湮的人一个不留,全都坑杀了。

    边疆的事情后,东陵玖没有再制造什么叛乱,太妃也一直躲在七王府里,没有再出现,更没有回静善宫。

    而这官吏们的争吵无非就是因为一件事情,紫荆当真出兵了!目标明确指向龙鳞!

    一身金黄龙袍的坐上最尊贵位置的位置,斜眼睇视下方的一群人,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在听,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上浮现出冷嗤和嘲讽。

    下方百官的吵闹声似乎根本就没有要停下去的意思,反而还有越吵越烈的趋势,东陵无锦的浓眉皱得愈来愈紧,他睇向东陵梵湮,见他一副慵懒的模样,不禁气不打一出来。

    人都要打到龙鳞来了,他居然还一副没事人的表情!

    “陛下,紫荆贸然出兵侵犯龙鳞,我等不得不敌!”

    “陛下,紫荆出兵渝北一带十分仓促,没有任何的下战通知,若是不尽快派兵前去支援兵渝北一带极有可能失守了!”

    “陛下,臣请您下旨出兵,应战紫荆!”

    这话一出,得到了所有大臣的赞同,赞同们纷纷跪下来,集体的声音洪亮无比,在整个大殿中荡漾着。

    “陛下,请下旨出兵,迎战紫荆!”

    离上次的封后大典已经一个半个月过去了,紫荆已经

    派兵驻扎在龙鳞的边缘,而今日正好边疆紧急加信,说是紫荆已经出兵攻打渝北了!

    要说攻打就攻打还是,他们龙鳞也未必抵不过,只要抵挡住不让紫荆的士兵进入龙鳞的范围内的话,大抵还是没什么事的。

    但让人心惊的是,东陵梵湮没有下旨迎战!

    军人的天命是服从命令,东陵梵湮不下旨迎战,那便意味着——不抵抗!

    不抵抗更是意味着——放任进攻!

    最重要的意味便是——龙鳞极有可能会失守!

    面对下方跪了一地的龙鳞大臣们,如今不论是那一派的人,都是抱着同样的心思,内斗可以,等你前提是龙鳞不能失!

    如玉长指轻轻敲打椅柄,潋滟的唇边那抹嘲讽依旧,但是相对而已,这嘲讽的意味更加明显了!

    他魅眸中灿茫微烁,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了东陵落的身上。

    “黎王,如何看?”

    大臣一怔,视线不由得齐齐看向了黎王东陵落,眼中都带着几分茫然。

    怎么会问黎王?黎王一向是不怎么会管朝中是事情,黎王更是性情和煦,问他打仗的事情……他懂吗?

    好吧,虽然这也是抵抗与不抵抗的问题,不怎么难,可是他们就是觉得,这个问题问启王貌似更合适!

    东陵落对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愣神,好片刻才回神,抬眼,对上了东陵梵湮那双深邃地如一汪终于得以解封的古眼,幽森而又危险。

    他连忙别开了视线,“臣、臣曾觉得,紫荆出兵,我龙鳞不能不抵挡,龙鳞的社稷不能让紫荆吞噬!”

    大臣们的视线又转到了东陵梵湮身上,他优雅地靠在龙椅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慵懒模样。

    东陵落的话落下,他却迟迟没有回答。

    东陵无锦见到这样一幕,便知道这小子是不打算回答的了!

    梵湮,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抵抗?为什么要放纵紫荆攻进来?

    脑中忽然想到了昨日东陵梵湮对他说的:欠她的,朕始终要还。

    现在,到了偿还时候了。

    眸子骤然一缩,他眼底浮现了几分不可思议。

    梵湮,你是想毁了龙鳞吗?你想成为龙鳞的灭国皇帝吗?

    不过是一个女人,你要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当初你伤了她,你想拿整个龙鳞作为偿还吗?

    这个帝位,可是用了十几年的心血才得来的,你如今……真要亲手毁掉吗?

    东陵无锦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无力地靠在椅上,闭上眼睛,一手揉着自己的额角。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果然不出皇叔所料,东陵梵湮当真没有再说话,不……应该说再次说话的时候,便是两个字。

    “下朝。”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起来,这陛下是不打算管了吗?

    这可是关系到龙鳞的存亡啊!

    “陛下,臣等请您下旨迎战紫荆!派兵支援渝北!”

    “陛下,不抵抗的话,紫荆来势汹汹,龙鳞可是会灭亡的啊!”

    “陛下请留步啊!您当真要做灭国

    皇帝吗?”

    “陛下……”

    “陛下!”

    一道道的呼喊上终究没能让那抹优雅高贵的金黄色身影驻足,他最终离开了大殿,独留大臣们惊恐的呼喊。

    难道陛下,当真要置龙鳞于不顾吗?

    东陵无锦长叹一声,起身,也跟着走了。

    他也没有办法了,梵湮的固执,他不是没领会过,这个他辛苦争下来的龙鳞,怕是要……

    无奈的长叹,谁也体会不了他心底的哀伤了,没有人比他更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东陵梵湮走了,哪怕他再不甘,也只能散了。

    只好回去用奏折进谏了!

    东陵落看着一个个陆续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心中也被一层阴霾覆盖住,他抬眸,看向对面冷峻的东陵玖,坚毅的轮廓透着几分疏离。

    他起身,朝东陵玖走去,在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低低唤了一声:“皇兄……”

    东陵玖瞥眼看过去,眼底带着几分冷意,他点了点头,“阿落。”

    如此淡漠疏离的两个字,东陵落心中有些许苦涩,看着他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那冷峻的轮廓,东陵落心中苦涩难言。

    什么时候起,皇兄也会变成这般模样了?

    他们兄弟两个之间,从何时起变得如此的疏离了?他做了什么让皇兄不能原谅的事情吗?

    心底一声低叹,“皇兄,你最近可好?”

    东陵玖抬起眼,目光与他对视,眼中浮现了几许复杂,良久之后,才缓缓点点头说:“还好。”

    还是疏离又淡漠的两个字,东陵落暗自摇头,“臣弟走了,皇兄,要记得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母妃……挺想你的。”

    提到太妃,东陵玖淡漠的眸光闪了闪,有什么异样闪过,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抓。

    “嗯,你也是。”他没有提太妃。

    东陵落点了点头,一脸低落地离开了。

    整个大殿,只剩下东陵玖和夏侯亦二人,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硬是坐着不走。

    两人的举动都不一样,可是认真看的话,却能发现这两人眉宇之间是有几分相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玩弄自己好看的后许久的夏侯亦抬了抬眼皮子,意简言赅道:“关系不错。”

    东陵玖没有看向他,而是望着大殿外的方向,目光悠远,“阿落……说到底也是本王的皇弟。”

    夏侯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该面对的……”

    视线又落回到自己的手上,而后缓缓补充完:“你躲不了。”

    东陵玖不说话,有些微微失神了,见他这样一副,素来不爱说话的夏侯亦难得多嘴了一次。

    “后悔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东陵玖收回神,唇畔荡起一抹苦涩的笑,放在膝盖上的大掌收紧,“好像是,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做的太狠了?”

    后悔么?他的确是后悔了,好像,早就后悔了。

    或许在得知燕国找不到她的消息之后,又或者,在更早。

    夏侯亦不言,这个问题,留给他自己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