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伞:“我最喜欢小沈炼了!”
沈炼:“谢谢, 我不喜欢你。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
三百年前, 落霞宗掌门伤重。代掌门即现今已仙逝的大长老何又, 以涤魂塔为谢礼,恳请凌霜君谢山姿出手相救。
说来也是凑巧,落霞宗派人来时, 恰逢谢山姿难得心情不错, 因而允了救人。他前往玉莲山,毫无意外地顺利救回了落霞宗掌门。
掌门感激不尽,再三挽留谢山姿小住几日。
谢山姿着急回洞府,有些不耐烦, 正准备甩袖走人之际,察觉到了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熟悉气息。
那气息不知为何,十分薄弱,若有若无的, 好似随时都会断了。谢山姿心急如焚, 不顾阻拦,蛮横又强硬地闯进了落霞宗的后山禁地。
禁地空荡而荒芜,杂草丛生, 除了汪澄澈干净的湖水,别无他物。
重伤初愈的掌门, 见谢山姿停住脚步,强忍着擦冷汗的冲动, 敢怒不敢言地上前打哈哈:“后山禁地久无人打理, 荒凉不堪, 实在不是个待客之地。凌霜君还是同晚辈——”
落霞宗掌门的圆场还没打完,就被谢山姿截断了话音:“湖下是什么?”
侧身看向掌门,谢山姿居高临下地冷冷问道。
掌门脸色当场剧变。
闻言,掌门身后其他几位位高权重的长老,俱戒备地围了过来,将谢山姿困囿其中,大有殊死一搏的意味。
谢山姿完全不将这些半截身子埋进土的糟老头子放在眼里,依旧声音冷冰冰地追问:“你们认识谢朓?”
谢朓两字一出,掌门便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落霞宗开门立派之初,谢前辈曾经倾力相助,帮过大忙。”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掌门缓声道出了祖辈渊源:“后来谢前辈不幸陨落,开山祖师为谢前辈设立牌位,责令门下弟子世代供奉。”
“这玉湖水底下埋着的,正是谢前辈的衣冠冢。”
大费周章地设了衣冠冢,又掩人耳目地埋在湖底,甚至将玉湖所在的后山划为禁地,轻易不让弟子进来。
如此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向来剖根问底非要把事情弄个清清楚楚的谢山姿,却没有再多问。
人生在世,总是容易多方受掣。落霞宗只是个不大不小的门派,那些人当年连谢朓都杀得了,灭掉区区落霞宗,又是何等易如反掌。
落霞宗的开山鼻祖,特地将衣冠冢设在湖底,为的,也不过是希望在留下谢朓痕迹的同时,能保全门下诸人。
“好多年没听人提起谢朓了,”许久,负手背对着众人的谢山姿道,“把你知道和谢朓有关的事情,说来听听。”
约摸是看谢山姿神情不像那些人,掌门迟疑了会儿,如实道:“谢前辈早年外出游历,遇见我派开山祖师。彼时祖师落魄蒙难,被魔修所伤,谢前辈慷慨解囊,不仅花光了身上灵石,还将一身道袍卖了出去,这才凑够了灵石买回转丹。”
“祖师伤好之后,想找谢前辈当面道谢,奈何谢前辈早在前夜便不辞而别。祖师没能找到人,甚至连谢前辈的名讳,都还是从他人嘴里知道的。”
谢山姿听着听着,嘴边罕见地浮出缕浅淡笑意:“的确是像他会做的事。”
“衣冠冢内埋着的道袍,乃是当年谢前辈为凑灵石卖出去的那件。祖师赎回来后,始终没找到机会,还给谢前辈。”掌门苦笑着摇了摇头,“谢前辈陨落至今,已有一千八百年,晚辈只听闻过这些,其他的,就不甚了解了。”
“是一千七百八十三年六个月又十四日。”谢山姿反驳纠正道,他也不管众人听了是什么反应,直接弯腰从玉湖里捞了尾四鳍胭红的鲤鱼,“这条开了灵智的灵兽鲤鱼,算作救你谢礼,我带走了。”
被谢山姿带回来的灵兽,正是日后跃龙门而化龙的小银龙前身。
而所谓的灵兽灵智,压根就是谢朓的元神碎片。
由于灵兽体内的谢朓元神碎片,实在过于微乎其微,担心碎片会突然消散的谢山姿,持续喂了灵兽两百年凝神草。
此外,为了防止发生夺舍情况,谢山姿还让灵兽在涤魂塔里住了近百年,直到元神碎片稳固,才放灵兽出来。
灵兽出来后,因为与涤魂塔相处熟稔,每回被修罗伞烦得没办法,就往涤魂塔里一藏。
这也是此次涤魂塔开启,谢山姿为何无动于衷的原因。
他以为被赶出木屋修罗伞“死性不改”,趁他不在,又偷溜进来闹着要玩捉迷藏。
另一边,位于涤魂塔内,沈炼刚刚适应了无边无垠的黑暗。
四周安静无比,没有半丝风声。喧嚣人世,连同追求成仙永生之路的欲望,都在这静寂安详的漆黑里,不由自主地淡了下来。
沈炼紧绷的上身稍稍放松了些,他前爪落了地,以蹲伏姿势趴在地上,没过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
慢慢的,周围好像起了层薄雾。带着凉意的雾如微微起伏的海浪,翻滚着擦过沈炼鼻翼,拂过他银色的尾巴尖。
眼皮半耷拉着,小银龙眉心灵台处元婴,逐渐停止了旋转。
元婴与沈炼的肉身长得颇为相似,长发乌黑,鼻梁高挺,唇珠是恰到好处的匀亭。嘴唇与脸颊因为修为损失惨重,在连续几日服用回转丹的情形下,纵使仍然显露着勉力支撑的青白色,也并不有损散朗淑清的气韵。
若不是眉眼间蕴藏的戾气过于浓重,平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狠厉的话,他这相貌怎么看,怎么都是和魔修不沾边的。
眼下,不着寸缕的元婴胸口,狗皮膏药似的紧紧黏附着团白色柳絮物。
那是灵兽原本的灵智。
不知何时,涤魂塔里开始起了风。风似有若无地刮着,吹得沈炼睡意深了许多。
意识昏昏沉沉的时候,带着无尽凛冽杀意的罡风,突然毫无预兆地自沈炼上空斩落。
宛如紫电惊现天际,沈炼灵台内的元婴结结实实地挨了这刃刀风。
沈炼痛哼出声,混沌睡意几乎是立竿见影地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当即就地打了个滚,险险避开了不疾不徐的第二刃刀风。
然而,慢条斯理的刀风,仅仅只是个开始。
间歇愈来愈短,来势越来越猛烈的罡风,不停地切向元婴与灵智的接触处。
半时辰过去,被罡风追着砍了半天,差点满地打滚的沈炼,发现了一件十分不幸的事情。
当然,这件事情,涤魂塔长华也发现了。
“月兆,你这是招了什么东西回来?”长华懒洋洋的抱怨声回荡在塔内,“我切了这么久,它反倒黏得更紧了。”
十分坦荡地停下了罡风,长华继续道:“恕我无能为力,我不切了,你找凌霜君去吧。”
说完,也不劳烦沈炼念口诀,涤魂塔自发变大,然后抖了抖,把沈炼抖了出来。
滚了小半圈才停下的沈炼,内视着深深渗入元婴的浑白灵智,犹豫不过两息,当真开门去找谢山姿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涤魂塔已经发现了沈炼体内异常,便也不用再试图隐瞒了。
“与其等到涤魂塔告诉凌霜君,不如主动说明情况,或许还能换得一线生机。”
打着这样念头的沈炼,循着空气中隐隐绰绰的熏香气息,来到了后院。
异常干燥温暖的通房内,谢山姿收回灵力,对自听闻何又死讯起,就一直不言不语的何又首徒元鸣山道:“再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带着你师父遗体出谷。”
僵硬如石头的元鸣山,听了这话,心里那股悔恨忽然化成熊熊怒火,毫无理由地转到了谢山姿身上。他偏过头,鲁莽又愚蠢地用近乎讥诮的口吻嘲道:“凌霜君能够保持住千年如一日的冷酷无情,肯定没失去过亲人。”
“看在你师父刚为你而死的份上,我暂且不计较你这次口不择言以下犯上。”谢山姿道。
“至于你刚刚说的话,”谢山姿转过头,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眼元鸣山,“你以为我为什么不飞升?”
元鸣山本能地心下一惊,来不及品味话中含义,谢山姿已跨过房门了。
“下次说话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方童子好心道,他从衣襟内掏出何又的亲笔信,递了过去,“你师父留给你的。”
元鸣山心急火燎,一把抢了过去。等他匆匆浏览完,才发觉方童子还没离开。
为何又惋惜了声,方童子道:“你还没向我道谢。”
与此同时,重新和谢山姿回到里屋的沈炼,三言两语说清了自己的来历。
端着茶杯,谢山姿原本可有可无的态度,在听到三个字时骤然变了:“你说你生自哪里?”
沈炼委实很有些惊惴不安,生怕传说中坏脾气的凌霜君一圈揍得自己坐地升天,是以不得不老实规矩地回答:“万魔渊。”
砰的一声,瓷器磕地的清脆声响起,谢山姿手中茶杯不慎摔了个粉身碎骨。
两千年前,剑修谢朓殒身之地,正是万魔渊。
谢山姿着急回洞府,有些不耐烦,正准备甩袖走人之际,察觉到了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熟悉气息。
那气息不知为何,十分薄弱,若有若无的,好似随时都会断了。谢山姿心急如焚,不顾阻拦,蛮横又强硬地闯进了落霞宗的后山禁地。
禁地空荡而荒芜,杂草丛生,除了汪澄澈干净的湖水,别无他物。
重伤初愈的掌门,见谢山姿停住脚步,强忍着擦冷汗的冲动,敢怒不敢言地上前打哈哈:“后山禁地久无人打理,荒凉不堪,实在不是个待客之地。凌霜君还是同晚辈——”
落霞宗掌门的圆场还没打完,就被谢山姿截断了话音:“湖下是什么?”
侧身看向掌门,谢山姿居高临下地冷冷问道。
掌门脸色当场剧变。
闻言,掌门身后其他几位位高权重的长老,俱戒备地围了过来,将谢山姿困囿其中,大有殊死一搏的意味。
谢山姿完全不将这些半截身子埋进土的糟老头子放在眼里,依旧声音冷冰冰地追问:“你们认识谢朓?”
谢朓两字一出,掌门便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落霞宗开门立派之初,谢前辈曾经倾力相助,帮过大忙。”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掌门缓声道出了祖辈渊源:“后来谢前辈不幸陨落,开山祖师为谢前辈设立牌位,责令门下弟子世代供奉。”
“这玉湖水底下埋着的,正是谢前辈的衣冠冢。”
大费周章地设了衣冠冢,又掩人耳目地埋在湖底,甚至将玉湖所在的后山划为禁地,轻易不让弟子进来。
如此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向来剖根问底非要把事情弄个清清楚楚的谢山姿,却没有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