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欢回了房,从不知道哪个角落扒拉出来几张纸。
开始在上面理清自己的思路。
若她想的没错,那如今将军府的危机就还没有接触。
不只是宁国朝中对将军府虎视眈眈,连境外,也不一定如现在所看到的那般平静。
暗潮涌动,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
若是现在便将兵权上交,将军府,能逃过这一劫吗?
贺知欢不自觉有些退缩,她实在厌烦那些钩心斗角的生活。
只想平平静静地度此余生。
可正当她摇摆不定时,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谢恒。
他好像也是如此,一味退缩,到头来明枪暗箭,一个也没少挨。
自己那时还在劝说他,若是我主动出击,就会沦为鱼肉。
怎么现在自己是这个角色了,倒想不通呢?
贺知欢轻笑一声,有些无奈,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
她起身,看向窗外的风景。
如今天气已渐渐回暖,再没有曾经那股寒流。
可这暖阳里,却夹杂着不知道多少刺骨寒刃。
身边的锦盒在阳光的照射下有流彩的光辉,有些晃眼。
贺知欢将它拿起,神色有些复杂。
将军府如今这种情况,着实不该同别的皇子再有牵扯。
毕竟敌人在暗,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踏入别人的圈套,连累将军府。
或许,主动出击,才有一搏之力。
池砚悬替贺知齐扎完针,安抚他入睡后,这才走出来。
院中的红衣姑娘正拿着长枪肆意挥舞,招式凌冽,力量强劲。
不像那些公子哥们的花拳绣腿,一招一式间,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兵家的打法。
他没上前说什么,只将房间里的茶水端到院内石桌上。
品着茶,静静看着贺知欢练武。
一时间,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池砚悬在房间里研究逍遥散的成分和解决办法,贺知欢就负责安抚贺知齐,顺便给池砚悬打打下手。
等贺知齐睡着了,她就在院子里看看兵书,练练武。
池砚悬坐在一旁,在她看书累了的时候,递给她一个糕点。
在练武结束后,递给她手帕擦汗。
一切默契又美好,两个人就像成婚多年的夫妻一样,细水长流地过着日子。
若不是贺知欢日日看着桌上越写越多的计划,都要怀疑这是世外桃源了。
“姐姐!快来!”
贺知齐如今发病的间隔越来越长,程度也越来越轻。
所以池砚悬计算着时间,偶尔也将他放出来兜兜风。
今日两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风筝,吵吵嚷嚷地说要在花园放。
当然,只有贺知齐这个小兔崽子在吵,池砚悬还是一如既往安静地站在他身侧。
“来啦!”
贺知欢放下笔,将那叠纸张放进柜子里,走了出去。
反正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不如及时享受这短暂的快乐时光。
她压下心中的沉重,重新扬起了笑脸。
这别院的花园之前肯定有专人护理着,如今即使被放任在此处,却也颤颤巍巍露出了花骨朵。
微风轻轻吹过,缓缓摇曳着。
从远处看去,是一幅蓬勃向上的春日图。
“姐姐,看我的!”
贺知齐手中拽着线,向前奔跑,那燕子形状的风筝摇摇晃晃的,竟意外地稳住了身形。
他最近越发有些消瘦,与之前的小胖墩大相径庭,笑起来的时候,眉目舒朗,竟真的像长开了一样。
颇有些翩翩公子的气质。
贺知欢不由得看向身侧之人。
他嘴角噙着笑,专注地看着贺知齐,眼底闪着星光。
感觉对这项幼稚的活动颇感兴趣。
贺知欢讶然,很少见到他如此生动的样子。
“不如我们也试试?”
贺知欢用手肘戳了戳池砚悬,面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笑意。
“好。”
池砚悬回眸,少女那双明亮的眼睛就这样闯进他的视线里。
带着期许与狡黠,灵动极了。
他如何能拒绝她。
左手中出现一根极细的银针,手腕翻动,准确地扎进穴道。
右手微微的颤抖立马停止,回复了正常。
而前面嬉笑着的两人却并未察觉。
三个燕子的风筝就这样飘在空中,起起伏伏。
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三个人都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
但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贺知齐体内的残余药量本就不多,如今已经能自己挨过每一次病发了。
池砚悬向上递交了折子,详细描述了逍遥散的危害与防治手段,只需要静静等待上面的回复。
若是不出意外,明日就可以从这院子里搬出去了。
贺知齐精神清醒之后,一眼就发现了对自家姐姐与这个冷面太医的不同。
他也发现这池太医,虽看着冷漠无比,但对自己姐姐的时候,那眼底的笑意根本都藏不住。
可二人之间像隔了一层雾,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他提溜转了转眸子,被长期压抑的玩性一下冒了出来。
反正也是最后一天了,不如......
他想起了上次看姐姐拿着锦盒不断摩挲的样子,又想起池太医暗地里打磨的东西。
一拍手,说干就干。
“姐姐,今天是在这院子待的最后一天了,池太医说他今晚在那边花园等你,有事同你商量。”
贺知齐蹦蹦跳跳走到贺知欢面前,装作自己只是个传声筒,朝贺知欢挤眉弄眼。
“有事?那他为何不自己找我?”
贺知欢此时正摆弄着屋边放着的几朵盆栽,听到贺知齐的声音,浇水的手一顿,嘴角的笑意渐渐薄凉。
最后一天了吗?
她直起身子,看向床边那些纸张,神情有些不舍。
“我怎么知道,你去了就是了!”
贺知齐知道姐姐洞察力极强,怕露出什么破绽,装作一脸不耐的回话。
一溜烟的就跑走了。
贺知欢愣了愣,仿佛懂了他的意思。
这孩子,小小年纪学会操这份心了。
她扯了扯嘴角,想勾起一抹笑。
可不知怎的,心中却有些苦涩。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铤而走险,她不想牵扯任何无关之人。
特别是,池砚悬。
她从怀中又掏出那个锦盒。
由于长期携带,已带着她的味道与温度。
她摩挲片刻,眼中的不舍逐渐褪去。
爱情,不是她这一世的必需品。
若是缘分足够,等家中再无隐患时,再相遇吧。
上一世吃过的亏,受过的苦,这一世,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她不知站在原地思考了多久,天色逐渐暗淡,身体都有些僵硬。
抬脚,向前。
月光照在窗台孤零零的锦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