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出,满城惊,嫡女重生势夺天下》 第1章 死而有憾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冷霜阁响起。 冬日的寒风吹过,显得夜色越发凄凉。 “你还以为你是那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嫡女呢?” 只见那身着水青色袄子的丫鬟面色狰狞的指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发丝凌乱,干枯的碎发遮住了脸,歪倒在地。 贺知欢仰起头,看着昔日陪伴在身侧的丫鬟,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可皆如泡影一般难以抓住。 啊!她嗓子发出一声低吟,脑子一阵昏沉,似是要炸开一样。 她伸出枯瘦的手一下又一下重重捶打着头,想要将那些画面移出脑海。 “知欢!我排了好长的队给你买的林记桃花酥,快趁热尝尝!” 桃花树下有一青衣男子正笑着向她招手。 “知欢!我明天就要来提亲了,你马上就要做我的新娘子了!我好开心!” 还是那青衣男子,正握着她的手,激动却郑重地跟她说话。 “知欢!你放心,我这一生绝不负你。” “知欢,我们终于有孩儿了,我已经想好了,就叫他浩儿怎么样?” ...... “贺知欢,桃花酥想吃让府里的厨子做,我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抽不出空。” “贺知欢,浩儿出了点意外...但没事以后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不要伤心。” “贺知欢,将军府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念及过往的情分,本王将你保下了,往后,你便待在这冷霜阁吧。” ...... 年少的回忆不断和眼前的画面穿插着,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要吼叫出来,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冬日的月光冷冷打在她脸上,衬的她脸色越发苍白,似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女鬼。 前院传来喧闹声,歌舞升平,起哄声、恭喜声不绝于耳。 欢闹的声音映衬着这一幕,显得悲壮又恐怖。 绿枝一把抓起贺知欢头发,强迫她朝前院方向看去。 “今天是芙蓉姑娘和谢王爷大婚,真热闹啊!” 绿枝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满意的看着贺知欢脸上扭曲的表情。 “也许你不知道吧,你那浩儿...” “绿枝,退下吧。”绿枝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着婚服的女子正捂着小腹缓缓走了进来。 她瞥见房间的环境,皱着眉头伸出手到鼻子前扇了扇。 “没得跟姐姐说这些伤心事做甚。”贺芙蓉装作不经意扶着腰,“这青阳王府,子孙缘厚,后面总还会有孙儿的。” 贺知欢怔忪地盯着贺芙蓉的肚子,脑子里乱糟糟的,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那可是她姐夫,她怎么敢!他怎么敢! 贺芙蓉假意环顾了一下四周,像是刚发现坐在地上神色癫狂的女人“知欢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今日我大婚,你怎么在这里?” 她特意将“大婚”二字说的很重,“说来也是丫鬟们不上心,姐姐可是我和阿瑾的红人,怎么能如此对待你。” 绿枝一脸谄媚的附和说,“奴婢听说,王爷娶亲的那聘礼,那头进了贺府,这头还没出王府呢!贺知欢区区罪人,怎会有机会参加这种盛事。” 贺芙蓉听着很是受用,却还是佯装发怒,“说了别在姐姐面前提这些事情,大房一家惨死,独留姐姐苟活在这世上,姐姐心里应当是难受极了。” 贺知欢缓缓抬起头看着对方,眸底猩红,嗓子发出嗬嗬的声音,浓烈的恨意仿佛要化为实质射向对方。 贺芙蓉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得逞。 再加点猛料,马上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了。 “对了,当初大伯父还真是谨慎。”贺芙蓉玩着自己指甲,言语似利剑一般插入贺知欢心中。 “还得是姐姐你教我那一手俏似你的簪花小楷,大伯父对你这个女儿,可是信任得很呢。” 嗡 簪花小楷... 贺知欢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有根弦崩开了一样,震的她脑袋嗡嗡作响。她呼吸开始急促,眼神疯狂,身体在不停颤抖。 “大伯父行刑当日,还在求阿瑾善待你这个出嫁的女儿呢。” “唔,说起来还从未看过大伯父这狼狈的样子,那日他可是连头都磕破了。啧啧啧,那血呀,流了满脸。还真是可怜极了。” 贺芙蓉玩着指甲,饶有兴趣的向贺知欢描述那场面。 贺知欢红着眼,心像是要被撕碎了一般。 爹爹,从小疼爱她的爹爹…… 她猛地跃起,朝贺芙蓉的方向扑过去。 还未接近,便感觉到一只脚朝她踹来。 她犹如破败的花,直直摔在地面上,难以动弹。 “贺知欢,你又想对芙蓉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将贺芙蓉牢牢护在身后。 贺知欢用尽了力气抬起头,看到她日思夜想的人,正皱着眉,一脸厌恶的看着她。 “当初要不是芙蓉求我救下你,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活在这世上吗?” 谢瑾带着一身酒气,应是得到消息连忙从前院赶过来的。 “你不仅不懂得知恩图报,反而还想要伤害她,本王真是看错你了!”谢瑾满脸怒气,转头却小心翼翼的扶着贺芙蓉,“芙蓉,你没事吧,可有伤到?” “我只是想让姐姐出来透透气,也顺便喝我们的喜酒。” 贺芙蓉两眼冒着泪光,一幅泫然欲泣地模样。 “可是…我不知道姐姐如此排斥我…姐姐定只是犯病了,没事的。” “你还帮着她,我刚刚看到那毒妇都要扑过来了,你还说没事!”谢瑾将贺芙蓉抱在怀里,满眼温柔,“我知道芙蓉最是善良,但现在你是我的王妃了,不必再惧怕她了。” 他说完,便扭头一脸厌恶的朝着贺知欢说,“贺知欢,芙蓉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求了我让我保下你。” “而你,恩将仇报。竟还妄图伤害她!” 谢瑾眉头紧皱,“要是我说,当初就不该留着她。” 贺知欢看到两人的互动,看到那些曾对她展现的温柔,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了另一个人。 你爱过我吗?谢瑾。 贺知欢很想问,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不知不觉,泪水爬满了脸。 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 像是失去了支撑她的力量,贺知欢瘫倒在地,又是哭又是笑。 院子里雪越下越大,贺知欢抱紧自己,盯着窗外那只剩枝丫的桃花树,双眼开始逐渐涣散。 她想,就这样吧,这一生。 大风呼啸,吹得窗沿吱呀作响。 一阵微弱的果香钻进房间,贺知欢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 为了一个男人毁了整个家族,毁了自己的孩子,毁了自己。 眼神一点点聚焦,她仿佛想清楚了短短十八年所经历过的人生。 她看着那对男女仍然依偎在一起,一瞬间,仿佛什么爱意什么感情通通散去。 她眼神中透出从未有过的冷漠,一伸手,朝地上随意摸索了块石头,猛地起身向前扑去。 哗啦,是刺破皮肤的声音,鲜血喷涌,溅到脸上,贺知欢露出满意的笑容。 “嗬嗬嗬嗬” 她发出怪笑,朝庭外奔去,只听到后面传来尖叫声、怒骂声。 脚步声响起,有人拿起了棍棒,有人举起了刀剑。 她停在了雪地前,感受着刀剑划破肌肤,棍棒击打身体。 疼吗。 不疼。 她只觉这人生中从未有如此畅快肆意的时光,仿佛积压在胸口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 一个转身,她向后纵身一跃,血色如盛开的牡丹般绽放在雪地。 睁着眼,静静等待着生命的流逝。 死前能清醒这一遭,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她笑着,眼泪却汩汩而流。 可她,死而有憾啊...... 第2章 用力一点 “小姐!醒醒!这样会得风寒的!” 贺知欢费力睁开眼睛,仍是那冷清凄凉的月亮,孤零零挂在空中。 旁边却突然出现了一张焦急的脸。 桃沁?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早在冷霜阁,为了护着自己,死于那些刁仆之手吗? 难道她到了阴曹地府? 贺知欢猛的坐了起来,却见周围走廊挂满了红灯笼,喜庆的很。 她张了张口,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这是哪儿?” 桃沁一脸着急,连拖带拽的将贺知欢拎了起来。 “小姐可莫要说些胡话吓奴婢了,快随奴婢去院子里烤烤火,老爷夫人怕是久等了。” 贺知欢还在震惊于自己能开口讲话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带去了一个院子里。 这院子,怎会如此眼熟? 像是家中京城郊的温泉山庄。 贺知欢一脸茫然的被桃沁拉到了房间里,烧着的碳涌出温暖的热气,让她四肢都变得舒展。 “大老爷、二老爷、大夫人、二夫人,我们家小姐来了。” 贺知欢这才抬眼向房间里看去,只见自己爹娘正坐在软榻上笑着望向自己。 “知欢来啦,大家伙就等你了,又去哪里皮了。”姜婉柔一脸宠溺,连忙起身拉着贺知欢坐在榻上,“瞧你这手,冰的很。” “娘...”贺知欢眼泪顿时涌了出来,“是女儿对不起你们,让我们一家人在这儿才能团聚。” 话音刚落,贺知欢就感觉头上被人狠拍了一下,转过身去,便看到自家爹爹一脸无奈,开口便骂道。 “过完年关就要及笄了,张口闭口说些混话!” “伯父别生气,姐姐应该是刚刚路上受了冻,有点不太清醒。”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后方响起,贺知欢猛地回头,看到了那张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 贺芙蓉,她怎么会在这儿? “姐姐喝杯热水暖暖身子,莫要乱说吓到伯父伯母了。”贺芙蓉笑意盈盈,端了一杯茶水便递到贺知欢面前。 贺知欢紧紧盯着贺芙蓉,那张稚嫩青涩的脸与一张阴狠扭曲的脸渐渐重叠在一起。 “姐姐,今日我喝阿瑾大婚,怎么没去喝一杯茶水...” “姐姐,大伯父可真是谨慎呢?差点就把我拆穿了...” ... “姐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一道道声音在贺知欢脑子里响起,她伸手捂着耳朵,眼睛变得血红。 面前的茶杯仍在面前晃悠,她猛地一挥手,将茶杯摔在墙上,另一只手倏地向前伸去,扼住贺芙蓉喉咙。 “呃...” 贺芙蓉嗓子里发出怪声,像极了她那时被毒哑的声音。 贺知欢脸色凶狠,手中用劲,将贺芙蓉抵在门上,“贺芙蓉,我要你不得好死!” 贺芙蓉挣扎得更厉害了,脸憋成猪肝色,双手对着贺知欢又抓又挠,眼睛中那装出来的温柔早已消失殆尽,目光中带着一丝凶狠和绝望。 “爹...娘...” 一切发生的太快,二房的两位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贺知欢的手。 “欢丫头,这是做什么,快放开你妹妹!!!” “贺知欢!!!你这是想杀人不成吗!” 贺知欢早已状如癫狂,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中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贺芙蓉,杀了她! 再用力一点,马上就死了,她马上就可以报仇了! 咔嚓。 贺知欢顿时觉得手臂一阵剧痛,右手无力的耷拉下来。 就差一点了! 贺知欢伸出左手,再次探向贺芙蓉颈间。 “放肆!贺知欢,家规你忘了吗!” 贺知欢只觉得一阵掌风传来,身体不由自主跌到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抬头,只见到爹爹怒气冲冲的护在贺芙蓉面前。 贺家家规,第一条,兄友弟恭,和谐共处。 贺知欢冷笑一声,好一个兄友弟恭啊... “在长辈面前便敢残害姐妹,贺知欢,是谁教的你这些!”一家之主的气场此刻尽数展现,“跪下!道歉!” 贺知欢撑起身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贺文朗后方。 若再冲过去,不知是否还有机会。 “还敢往后看!”贺文朗往旁边挪了一步,将贺知欢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贺知欢收回目光,看向众人。 爹爹挡在贺芙蓉面前,厉声训斥着她。娘亲扶着二夫人李氏低声安慰着。 你们可知,正是他们一家人,借着兄友弟恭的名头,将我们退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贺知欢眼里蓄满了泪水,脱了力缓缓躺在地上。 见女儿这样,贺文朗也有些于心不忍,“桃沁,送小姐回房,无事不得...” 话未说完,只见那贺芙蓉垂着泪,沙哑着嗓音问,“姐姐,妹妹只想问一句,我只是好心给你递一杯茶水,可是有哪里惹姐姐不快了...” 眼见贺文朗马上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房也不答应了。 “大哥!将军府可是容不下我们二房了?”二夫人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平日我们怎么对待欢丫头的,大哥也是看在眼里。今日一家人聚在一起,欢丫头却想杀了我家芙蓉。” 贺文朗看着弟妹,头都大了,连忙给妻子示意将二夫人扶起来。 “知欢平时与芙蓉丫头最是要好,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姜婉柔不知怎么开口找补,自家女儿刚刚那充满恨意的眼神还回荡在她的脑海,她没法开口斥责,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回来。 “有什么误会还动起手来了!”二夫人不依,紧紧抱着贺芙蓉,“可怜我芙蓉,明明只是好心,却遭这种罪。看这脖子上的淤青,要是留痕了可怎么办!” 贺文朗面带愧疚,连忙说,“昨日陛下新赏赐了一颗明月珠,最是美容养颜,我便转赠给芙蓉。” 贺芙蓉抬头看着李氏眼睛里的算计,又看着在一旁装鹌鹑的父亲,心中悲戚。 贺文朗看向贺知欢,脸色变得严肃,“桃沁,将小姐带到祠堂,不准找人送饭,不准找人来治手,让她好好涨涨教训!” 桃沁被自家小姐的行为吓得够呛,听见老爷说话,连忙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老爷,身体为大,手不能不治啊。” “那...” “欢丫头的手重要,那我芙蓉的命便不重要了吗!这是个什么道理!”二夫人没等贺文朗开口,一边哭一边锤着地,“我芙蓉命苦啊,明明是嫡出的,可惜生错人家了啊!” “芙蓉丫头伤成这样,知欢不过是脱臼,七天后再找人来治,让她好好吃吃苦头!” “老爷...” “下去吧!” 第3章 祠堂意外 祠堂冰冷潮湿,在这寒冷的冬天更显刺骨。 贺知欢呆呆跪在蒲团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桃沁将她送到这儿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月光洒下,窗户露出一条缝隙。 一个紫色身影钻了进来,贺知欢定睛一看,原来是桃沁那丫头。 “小姐,晚上你没吃东西,奴婢刚刚去厨房偷了两个馒头回来,你先垫着。”桃沁环顾了一下四周,做贼似的从袖中掏出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 贺知欢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馒头,心像被突然揪住一般疼痛,泪水渐渐充斥了双眼。 在冷霜阁的日子,桃沁也是这般,偷偷跑到厨房里拿馒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回来。 “小姐,还热乎着,快吃吧。”天色昏暗,桃沁没发现小姐的异常,只伸着手催促着她收下。 见小姐终于拿着,桃沁终于舒了口气,她蹲在一旁,低声嘀咕着。 “三年一次的丰安节马上就要来了,长公主还想让你好好参加呢,如今脱臼了,还不知道影不影响。” “你刚刚说什么?”贺知欢扭过头看向桃沁,脸上透着震惊。 丰安节?长公主? 长公主前几年便过世了,丰安节也再没举办了... “哎呀,奴婢说小姐你该好好收收性子,在长公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一阵寒风吹来,贺知欢的头脑逐渐变得清晰。 她身体哆嗦了一下,连忙朝周围看去。 同记忆里一样熟悉的祠堂布置,她幼时犯错了常被关在此处,当时调皮戏玩烛火,差点把祠堂烧了。 她眼神定格在桌边那被火烧过的黑色痕迹,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桃沁,今天是哪年哪月?” “小姐,今日是宁和二十三年,十二月初六了。” “十二月初六...”贺知欢呢喃道,想起了刚才父亲说的那句及笄。 难道她真的... “桃沁,去院中拿块镜子来。”贺知欢连忙吩咐桃沁,隐藏在袖子中的手已兴奋的微微战栗。 桃沁退了出去。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光滑细嫩,没有一丝伤口,仅有虎口处带着点薄茧,那是幼时学武留下的烙印。 她...这是回到十四岁的时候了? 没有与谢瑾成婚,一身的武艺也没有失去...长公主对她还没失望... 太好了...太好了... 她眼中冒着复仇的火焰,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意。 她竟真的有机会,再来一世。 这一世,她定要让那对狗男女付出应有的代价! 窸窸窣窣... 一阵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贺知欢疑惑,抬眼望过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 噗通一声,只见一个紫色的身影落在地面上。 桃沁? 贺知欢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查看。 等走到面前,却发现并不是桃沁,而是一个男人。 “你...” 那男人抬眼便与贺知欢对上了,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贺知欢眼神中是藏不住的震惊,这不是池太医吗? 前世浩儿生病,只有池太医愿意前来。虽平时对她语气很差,但嘴硬心软,她心中也是十分感激。 如今怎么在此处,而且好像正在被人追杀。 贺知欢看他面色惨白,紫色外袍上有大片的血迹,走路时还一阵踉跄。 “这桌子底下空间大,你躲在此处吧。” 她指了指前面供桌,示意他进去。 池砚悬也很意外贺知欢此时竟待在这祠堂,但后方追兵将至,他也顽疾发作,顾不得思考这么多,略一拱手便躲了进去。 贺知欢环顾四周,连忙从旁边架子上取出一杆生了灰的长枪,退后几步,将自己隐在黑暗中。 自从谢瑾表达出不喜欢她舞刀弄枪的念头,她便再没碰过。 如今拿着这杆长枪,心中竟莫名升出一股热火,仿佛找回了多年未见的老友。 砰砰砰 三声响动,三个黑衣人从窗外进来,正四处张望着。 她不甚熟练的用左手握着枪,后悔刚刚没让池太医把她手接上。 这祠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三个人搜索起来还是需要点时间。 贺知欢放缓了呼吸,看着前方逐渐向她走来的黑衣人,左手逐渐捏紧。 三! 二! 一! 就是现在!她瞄准着黑衣人的喉咙,将长枪向前刺去,黑衣人眼睛瞪的老大,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贺知欢撑起枪,将黑衣人的尸体逐渐拉向自己,又缓缓将枪拔了出来。 噗嗤,鲜血溅起,染上她的脸颊。 她不甚在意,抹了抹便再次集中注意力向外看去。 那两位黑衣人没有注意这个方向,却逐渐搜寻到供桌处。 “大哥,这里应该能藏人,过来看看。” 那位被叫大哥的人应声,朝供桌上面布慢慢伸出手... 贺知欢心里一紧,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正准备主动出击。 “小姐,你要的镜子给你拿来啦!” 窗边传来桃沁的声音,两位黑衣人搜寻的动作一僵,齐齐朝窗外看去。 两人对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刀,一前一后朝窗边走去。 顾不得这么多了。 贺知欢趁两人不备,握住长枪朝落后的那人胸口刺去。 那人察觉到后方有人,连忙闪躲,贺知欢枪尖一偏,刺到了他的肩膀。 “桃沁,再帮我拿两个馒头过来,我饿了。” 窗外人影应声,消失在了窗口。 一击不成,贺知欢连忙做出反应,几个连环枪迅速向前攻击。 那人反应不及,跌坐在地上,已是没有了战力。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连忙转身劈向贺知欢,两人战的有来有回。 战局瞬息万变,贺知欢左手用的并不顺手,几次攻击都有些偏差,她咬咬牙,向前猛地挥舞将黑衣人击退,同时将蜡烛打翻在地。 祠堂陷入黑暗,贺知欢趁机钻进供桌,“我右手脱臼了,你帮我装回去。” 池砚悬此时状态并不好受,额头上布满了汗,身体冷得像冰窖一般。 他发不出声音,但还是听话一个用力便把她的手装了回去。 恢复完整的贺知欢在黑暗中如鱼得水,像个潜藏的黑暗的巨兽随时准备吞灭他人。 只见她几个闪身,在黑暗中东刺一下西刺一下。 那黑衣人终于不厌其烦,手中招式出现了破绽。 贺知欢抓住机会,一枪送到了他的心脏。 她收了枪极速喘息着,连忙重新点燃了烛火。 “可以出来了,他们死了。” 太久没有活动了,身体都变得僵硬了,幸好一些机体上的反应还是在的,不然今天还真不好说。 心脏跳动的剧烈,似是在证明她仍活着。 寂静... 贺知欢皱着眉头,朝供桌看去。 只见池太医面色惨白躺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眉眼间都冻出了冰渣子。 贺知欢看看乱七八糟的祠堂、身首异处的尸体以及面前这个昏迷不醒的人,眉头紧锁,一时间犯了难。 第4章 孪生姐妹 贺知欢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人命关天,先把池太医带回去。 尸体的事,实在不行就交给爹爹来解决。 她走到池太医面前,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下手。 正当犹豫的时候,她突然看见池太医手中紧攥着一个瓶子。 这是什么? 她凑过去看,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化尸水” 这... 贺知欢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那瓶子。 果断拿了出来把那三具尸体给化了。 虽不知他有何仇家,但处理干净总是好的。 刚处理好,窗外便传来桃沁的声音,“小姐,馒头和镜子我都拿来了。” 说完,她便进来把东西递给了贺知欢。 经历了刚刚激烈的战斗,贺知欢只有饥饿。 她拿着馒头猛吃了几口,才拿出镜子照了照。 这是一张未被岁月蹉跎过的脸,正年轻、鲜活、灵动着。 其实在刚刚打斗的时候,她便有所体会,武力充沛,行动灵活。 曾经谢瑾给她喂过一个让人武功尽失的药丸,她当时甘之如饴,如今想来,不过是想拔下她这个老虎的牙齿罢了。 桃沁看到混乱的祠堂和满地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嘴角抽了抽。 “小姐,这是...” “桃沁,你的披风借我一下。你在此处等我,顺便把地上处理一下。” 桃沁早就习惯了帮小姐收尾,果断帮贺知欢披上披风,开始行动。 贺知欢将池太医的药箱挎在身上,一手穿过他腋下扶着他的背,一手穿过他的膝盖弯,一个用力就把他抱了起来向自己房间走去。 祠堂本就偏僻,贺知欢故意从后山绕了条小路回房。 她房间后一处汤池,想来可以缓解池太医这寒症。 她缓缓将池太医泡在池子里,一手拎着他的衣领防止他滑落,一手撑着脸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池砚悬醒来的时候,只觉一阵窒息,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手扼住自己咽喉。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警惕地环视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一个不大的温泉池,周围有些装饰的绿植,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只是... 他猛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拎着他的领子,正目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贺...贺知欢? “你醒了?”贺知欢扭头,便与他对视个正着。 “贺姑娘先松开我...” 不知是不是这温泉太热,池砚悬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哦哦哦,好...”贺知欢连忙放手。 “今日多谢贺姑娘救命之恩。”池砚悬略一拱手,端的是君子做派。 贺知欢看着池砚悬,眼神微闪。 现在的池太医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没有当初的脾气古怪,周身更多的是温润如玉。 不管怎样,她还是感念当初在那些灰暗的日子里,他的善意。 “不必客气,是我应该做的。”贺知欢道,“知你不便,若是情况有好转便找个时机出去吧。我们府中亦是人多嘴杂。” 说完她便向外走去。 她得赶紧回祠堂,免得再节外生枝。 而池砚悬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从随身携带的包裹处拿出纸笔,不知道在记录着什么。 幸而后半夜并未发生什么事,安稳到了第二天。 “大小姐,大夫人传话让你收拾一下,今天回府,回府后再领罚。”姜婉柔身边的大丫鬟明月过来传话。 “明月,你娘说一声。我深知自己有错,想在这山庄多跪一日,以表诚心。” 贺知欢虔诚俯在蒲团上,语气诚恳。 明月愣了一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还是转身去禀报了。 “小姐...你为什么不跟着夫人回府呀?我们与二房不住在一个院里,到时候罚不罚的,还不是夫人说了算。”桃沁不懂,为何自家小姐要自己留在这个地方罚跪,而且明明小姐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等他们走了,晚上随我去见一个人。” 贺知欢并未多说,仍跪在蒲团上,像一只等待猎物的猎豹,静待着时机到来。 夜色降临,贺知欢裹着一袭黑色长袍,领着桃沁到了温泉山庄山脚下的一户农村人家。 冬天黑得早,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唯独一户,漆黑如墨。 砰砰 贺知欢轻敲着门,静静等待里面的回应。 砰砰 又是两声。 里面终于传来了细微的女声。 “哪位...有什么事吗?” “帮助你们的人。”贺知欢低声说,“外面只有我和我的侍女两人,姑娘不必害怕,进去细谈。” 门后静默许久,似是内心十分挣扎。 贺知欢也不急,静静在门口等着。 过了许久,屋内灯火亮起,门开了一道小缝。 “姑娘进来吧。” “桃沁,你在外守着,不许别人靠近。”贺知欢吩咐道。 桃沁应是,在外默默守着。 贺知欢一踏进屋内,便感受到这间屋子主人的窘迫。 潮湿的被褥,寒冷的环境,昏暗的烛火。 面前立着两个年纪尚小的姑娘,约莫十二三岁,均是花容月貌,一眼望去,便能看出两人相似的长相。 只是一个稍显活泼,正勤快地倒着茶水,另一个更显温柔沉稳,倚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腰腹。 贺知欢也吃了一惊,当初只知道那人住于此处,但不知竟是双胞姐妹。 “不知这位姑娘是...”一位稍显活泼的女子先开口,见贺知欢的眼神看向姐姐,连忙解释“我姐姐有些不舒服所以才躺在床上...”。 “我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事。”贺知欢也不绕圈子,直接说出了她此行的目的,“我可以帮你们。” 她话音刚落,那床上的女子便白了脸。 “姑娘此话何意...”妹妹也怔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回复。 “将军府二爷...你们应当是认得的,对吗?”贺知欢整理着措辞,不知道怎么才能最大程度地降低伤害。 听到这几个字,床榻上的女子抖得越发厉害了。 她颤颤巍巍下了床,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姑娘,我...我们认得,求姑娘救救我们!” 看她跪下,妹妹也急忙跪下,“姑娘若是能帮我们姐妹俩,我们当牛做马,也必会报答您的恩情。” 说完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 “你们快起来!”贺知欢没想到她们会如此激动,连忙将二人扶了起来。 而这时,她低头,却看到姐姐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第5章 能吃苦吗 “畜生...”贺知欢气的身体都止不住发抖,“他怎么敢!” 花一般的年纪,在这村庄里,未婚先孕,要是被发现了... 那可是会身败名裂,乱棍打死! 她只知道前一世二房在外面养了个外室,从未说过有一个孩子,也未说过这姑娘竟有个孪生姐妹... 她不敢细想前世种种,怕自己忍不住冲过去便给那个畜生一巴掌! 姐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眼神中也透露着惊慌失措。 “我...我知道我不该生下这个孩子,但我害怕...也舍不得...” 姐姐默默流泪,似是在不齿自己的这种想法,“他...他是个禽兽...可我...” “这事你本没错,身为母亲对孩子有天然的保护欲望。” 贺知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可想报复他?” 姐姐愣住,眼神中交织着恐惧与恨意。 “想!”妹妹看向贺知欢,眼神坚定。 “他这个畜生,要不是姐姐护着我,不让我被他发现,我恐怕也...小姐若有办法,我与姐姐必定会全力相助。” 贺知欢将妹妹扶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计划,与其详谈。 太阳渐渐升起,天边微亮。 桃沁眼皮都在打架,却还是死死守着大门。 没过多久,贺知欢终于从里面出来。 “桃沁,直接回府吧。”贺知欢带着一脸倦意,揉了揉太阳穴,在桃沁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看着小姐疲惫的面容,桃沁也是一脸担心。 不知道小姐深夜到访这个村落是有什么事情。 从昨晚开始,小姐便是一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再也不像之前明媚活泼古灵精怪。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将军府。 二夫人拿到了明月珠,想必也不会再纠结让她受罚的事。 大房是自家娘亲,也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无事发生。 贺知欢心中明了,趁着众人还在睡梦中,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明华院。 门前值夜的丫鬟看到自家小姐突然回来了,表情惊讶,但仍有条不紊地下去通知各个管事准备干活。 “桃沁,叫孙嬷嬷。”贺知欢囫囵洗了把脸,坐在主厅里,等着孙嬷嬷过来。 孙嬷嬷是娘亲的陪嫁嬷嬷,从出生起便照顾着她。 中间受到贺芙蓉的挑拨,导致贺知欢一度认为孙嬷嬷怀有异心,渐渐对孙嬷嬷产生防备。 直到她出嫁前几天,孙嬷嬷出门意外摔断了腿,没能跟着她过来... 贺知欢眼神一凝,回顾往事,有太多值得细想的细节了。 “小姐,老奴来迟。”孙嬷嬷行了个礼,安安分分地站在中间。 “孙嬷嬷,坐下说话。”贺知欢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语气不容置疑,“有要事需要与您相商,请勿推辞了。” 孙嬷嬷本想说于理不合,但看着小姐坚定的眼神,她还是在旁边缓缓落坐。 “不知...小姐叫老奴过来有何事?” 贺知欢语气中带着愧疚,“孙嬷嬷,我知您一心向着我,前段时间是我不懂事,误会于您,在这里先跟您道声歉。” 孙嬷嬷眼眶泛红,低着头,闷声道,“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照顾小姐本是老奴的职责,哪里需要什么道歉。” “嬷嬷,现在我重新将这明华院的管事权交由你,希望您帮我管理好这个院子。” 孙嬷嬷低声应是。 这段时间因为小姐的不喜,将她权利架空,她这个管事嬷嬷也只是空有名头,天天游荡在这院中,无所事事。 “我知道我院中有些妖魔鬼怪,心思不纯之人。”贺知欢面色冷凝,顿了顿。 “嬷嬷下去查一查,若是与二房有瓜葛,或者常与外院之人有联系的,找个理由打发了。” 孙嬷嬷心里一惊,连忙抬头看向贺知欢,“小姐的意思是...连与二房芙蓉姑娘和谢世子有联系的也算在其中吗。” “若是与他们有联系的,着重观察着。”贺知欢强调道。 “我们院中只需要忠心之人,一切按我的意愿做事。若是有些人借着别的名义不忠,直接打发,不用让我过问。” “那...是否要禀告夫人?”孙嬷嬷心里只觉奇怪,为何小姐从温泉山庄回来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 甚至有时候竟散发出上位者的威压。 “孙嬷嬷。”贺知欢目光幽幽,面色沉稳,“这是我院中之事,你是我院中的管事嬷嬷。” 孙嬷嬷只觉此刻后背开始冒出薄汗,被贺知欢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 她连忙俯身行礼,“小姐,老奴明白了,这就下去。” “等等。”贺知欢叫住孙嬷嬷,“我的贴身丫鬟绿枝现在身在何处。” “这...绿枝在小姐去温泉山庄之后便告了假,说是家中有事,要等年关之后才回来。” “这样啊。”贺知欢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桌面,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我记得院中有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相貌比较普通,名字...名字叫小盈。你将她提拔上来,与桃沁一起伺候我。” “那绿枝...” “绿枝等她回来,我再安排吧,辛苦孙嬷嬷了。” “这是老奴该做的。”孙嬷嬷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小姐,这小盈是哪位,奴婢怎么没听小姐提起过。”桃沁见孙嬷嬷走了,才敢开口。 “是一位很能干的小姑娘,你见了便知。”贺知欢并未多讲,只拿起桌面的茶,一口一口喝着。 在那暗无天日的时候,小盈凭她让人过目就忘的长相,在桃沁被害之后,常常混进冷霜阁中给她送吃的。 没过多久,那位叫小盈的婢女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多谢小姐提拔,请小姐为奴婢赐名。” 小盈声音颤抖,神情十分惶恐。 她只是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何德何能可以过来侍奉小姐。 她将头埋得更低了,心里十分忐忑。 “那就叫秋盈吧。”贺知欢轻声说,“抬起头来。” 秋盈身体一颤,绝望地将头抬起。 她长相说不上清秀,是张普通毫无特色的脸,甚至放在人群中便能一眼淹没。 各家贵女身边的丫鬟,多是面容姣好,最不济也是清秀,所以秋盈一直只能做上普通的洒扫丫鬟。 “甚好,你可能吃苦?” 直到这一声出来,秋盈才算缓了一口气。 “回小姐,我能,我什么苦都能吃!” 贺知欢被她的回答逗笑,“又不是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做甚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以后每日你与桃沁都随家中的武学师父习武,你们可愿意?” 桃沁与秋盈两人双双跪下,齐声道。 “奴婢愿意。” 贺知欢点了点头,望向二房的方向。 “桃沁机灵,可学些灵活的机关技巧招式。秋盈沉稳,可学些隐匿打探的技术。” 两人心中一惊,听小姐这意思,还不是简简单单的学点保护人的花拳绣腿,而是涉及军中的一些技术技能。 可是...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跟着小姐做便对了! 贺知欢满意地看着她们打了鸡血般的态度,缓缓看向前方。 贺芙蓉、谢瑾,来日方长。 第6章 多读点书 贺知欢一夜未眠,刚打算回房补个回笼觉。 便听到前面传来通报,说是青阳王府的谢世子谢瑾过来拜见。 听到这两个字,贺知欢便感觉胸口的郁气汩汩而出,仿佛要将她吞没。 她多想像那天那样,趁武功还在,不顾一切冲上去扼住他的喉咙,看他跪在她面前求饶。 贺知欢深呼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 冷静冷静。 这不是梦,府中还有父母,学院中还有上学的小弟。 她平稳了自己的情绪,跟着丫鬟去向会客的前厅。 按前世的轨迹,过了年关及笄后,谢瑾便会来正式提亲,之前两家私下已联系好只差礼节了。 所以两人在府中碰面,也是无人诟病的。 刚踏进前厅,贺知欢便看到谢瑾怒气冲冲地朝他走来。 他理智尚存,黑着脸让周围的下人全部退下。 桃沁和秋盈在贺知欢的眼神示意下,担心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也听话地退了出去。 贺知欢看着周围退去的下人,努力压抑着内心想要出手的欲望。 她深呼了一口气,装作没看见谢瑾愤怒的眼神,径直走向主位,端起茶优雅地喝了一口。 “谢世子,今日来我将军府找我何事?” “听说你在温泉山庄伤了芙蓉?”谢瑾表情气愤,伸出手指着贺知欢,“你为何如此歹毒,差点将她掐死!” 贺知欢表情幽深,一把抓住谢瑾伸出来的手往下一折。 谢瑾痛得叫了出来,表情扭曲,冷汗直冒。 “我最讨厌人指着我。”贺知欢眼神中闪过一抹嗜血,幽幽地盯着谢瑾,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 “那天我也是这样放在贺芙蓉的脖子上,只是轻轻用力,她便有些呼吸不畅。” 贺知欢收紧了手,看着谢瑾脸色由惨白慢慢变成紫色。 啊,多想就这么杀死他。 贺知欢理智回笼,收了手,没在谢瑾脖子上留下印记。 谢瑾咳了好几声,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后怕。 刚刚看着贺知欢,仿佛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魔鬼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要用力,把他杀死。 “不过给谢世子情景演绎一下,看把谢世子吓得,你看这不是没事?” 贺知欢轻笑一声,脸色转变得极快,嘴角带着笑意将谢瑾搀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仿佛刚刚那人不是她一样。 谢瑾在椅子上缓了缓,表情有些后怕。 果然父亲说得没错,贺知欢这一身蛮力难以掌控,以后多少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本来还打算缓一缓,看来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你再说说,今日找我有何事?”贺知欢依然坐在那椅子上,与先前并无两样。 但在谢瑾的眼里,椅子上分明坐着一个长着獠牙的恶魔。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谢瑾碾了碾手,决定展开另外的攻势。 “知欢,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谢瑾面露深情,凝视着贺知欢,“可是你知道我家中情况复杂,我的世子妃人选必定要是大家闺秀温婉贤良,才好管住这一大家子。” 贺知欢冷笑一声,看着他的脸都直犯恶心,“嗯,所以呢?” 谢瑾见贺知欢没有反驳,心中大喜,看来她心中依然对自己有情,“所以我父亲专门托人去定制了这枚药丸,可以让女子变得温婉娇弱...” 贺知欢听他这个描述便想发笑,但仍配合地说,“还有这种药,可否让我看看?” 谢瑾一看有戏,连忙从荷包中掏出一个陶瓷瓶,递了过去,“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为你寻来的。” “温婉娇弱?不如直接一点,说成武功尽失吧。”贺知欢接过陶瓷瓶,手腕一翻,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你作为名门贵派的嫡小姐,需要武功有何用?”谢瑾眼神微闪,苦口婆心地劝告,“知欢,入我们青阳王府,只需要你学会管家,其余的自有我来保护你。” 贺知欢看着谢瑾那强装深情的表情,心里冷笑,“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我那芙蓉妹妹岂不是更符合你的要求?” “芙蓉确实温婉贤淑,柔美恬静,你得多向她靠拢。” 贺知欢看谢瑾那一脸说教的表情,袖中的拳头都硬了,恨不得此刻便冲上去给他一个耳光。 突然她往旁边一瞥,看见了一个青绿色的身影。 “既如此,你娶了她便是了。往后无需来找我了。” 贺知欢作势站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做姐姐的,也不能阻挡妹妹的姻缘。如果你们二人比较合眼缘,那我便退出了。” 说完只见那谢瑾脸色突然僵住,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和犹豫。 “这...将军府由你们大房做主,要和我青阳王府相配,那二房如何配得上。若是...若是你们姐妹情深,同时入府也不是不可以...” 贺知欢眉头皱起,谢瑾瞥了一眼,连忙又补充道,“当然,我的正房世子妃只能是你。” “哦?是吗?那芙蓉妹妹你觉得如何呢?”贺知欢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屏风后面,拉出来一个人。 正是那贺芙蓉。 “我...姐姐...”贺芙蓉脖子上的淤青仍在,柔柔弱弱地站在那儿,眼眶中含着泪。 她抬头望向谢瑾,脸上写满了难堪和委屈。 明明私下两人在的时候,他不是那样说的。 他明明说,贺知欢粗鲁无礼,丝毫不像大家闺秀,反而是她,温婉大方,最适合当他的世子妃。 谢瑾也没想到贺芙蓉在场,他看了看贺知欢又看向贺芙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看来芙蓉妹妹也是对谢世子有情义的,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懂得成全,谢世子年后不必来提亲了。” 贺知欢勾了勾嘴角,转身向外走去。 “怎么?当初不是你追着我满京城跑吗?”谢瑾伸手拉住贺知欢,语气恶劣“如今竟耍起这种脾气来了?你以为这样便能把控到我吗?” 谢瑾刚开始被贺知欢那陌生的神态吓到了,如今他才想起,以前可是贺知欢追在他身后不撒手,想嫁给他做世子妃的。 如今这些做派,想必是惺惺作态以退为进,想惹他怜爱的吧。 谢瑾又恢复了自信,表情都变得高傲了许多,“你现在这样,想必过不了几天就要来求我娶你!” 贺知欢以为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了,没想到他竟如此自作多情。 她不愿多说,伸手握住谢瑾的手,一个用力将他摔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说。 “若是听不明白话,回去多读读书。以前喜欢上你,那是我瞎了眼。你最好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也不保证我能做出什么。” 刚说完,便听到外面一阵吵闹的声音... 第7章 违背祖训 贺知欢抬头看了看天色,想必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唤来桃沁和秋盈,一同前往府门口。 将军府的外面,围着诸多百姓,此时正对着地上的一个姑娘指指点点。 这姑娘一看年岁便不大,容貌都未长开,可肚子却高高鼓起,此时正跪在地上默默垂泪。 旁边有位卖菜的大妈忍不住了,小声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冰天雪地地跪在这门口,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说完还蹙着眉,面带不虞地看了一眼将军府的牌匾。 门口的侍卫站在那姑娘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都一脸无措地看向贺知欢。 “大小姐,你看这...” 贺知欢缓缓走上前,那女子看到,连忙抬头说,“姑娘可是将军府家的小姐,能否通报一下府中,我...” 她说到一半又低头看向自己鼓起的肚子,“我肚子里可能有小姐的弟弟。” 周围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纷纷指着将军府唾骂。 “造孽啊...这么小一个姑娘,也不放过人家!” “将军府不是有家训绝不纳妾吗?这没想到外面还养着人,肚子都搞大了...” ... 贺知欢听着,表情出现了适当的慌乱,她转向身边的桃沁,急声说,“快去通知我娘,让她赶紧过来!” 桃沁应声,走之前还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姑娘。 这不是小姐那晚... 桃沁摇了摇头放弃思考,小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 “知欢...这是...”得到消息的姜婉柔被侍女扶着从将军府出来,就看到前面挺着大肚子跪在雪地里的少女。 “这位姑娘说,她肚子里可能是爹爹的孩子。”贺知欢扶着姜婉柔,眼神微闪,心中带着一丝抱歉。 雪地里的姑娘抬起头看向姜婉柔,表情里带着乞求,“这位是夫人吧,求求你给我们娘俩一条活路,我只求能陪在老爷身边平安生下孩子,别的我不求。” 姜婉柔脚下一个踉跄,脸上神色有些不可置信,她稳住身形,但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贺知欢。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声音微哑,吩咐身后的侍女,“海棠,将这位姑娘扶起来,她怀有身孕,不宜在雪中待太久。” “今日府中怎么如此吵闹?”二夫人揣着汤婆子披着披风从将军府走了出来。 她刚听侍女说大房闹出了丑事,连忙过来看热闹。 “这...这位怎么小小年纪...可受了什么委屈。”二夫人见那姑娘容貌姣好,还挺着个大肚子我见犹怜地站在那儿,心中别提有多开心。 她这个妯娌出身极好,将军房中又没有旁人。看着是夫妻恩爱,没想到,竟是外面有人了。 二夫人想着想着就没忍住笑了出声,然后又做作地捂着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看向姜婉柔,“啊...姐姐,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这是大哥的...” 姜婉柔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身体依偎着贺知欢才勉强撑住。 “把这位姑娘请进去吧,等老爷回来了再说。”姜婉柔勉强开了口,转身便想往府中走。 但二夫人可不依,连忙拦下,假意劝告着,“诶,姐姐,可不能回府再谈。这么多人看着,万一是个误会呢?要是进了府,谣言散开了,可不好再澄清了。” 姜婉柔看了看那姑娘,神态谦卑眼神清澈,不似作假,心中更是悲凉。 但她也听进去了二夫人所言,强撑着站在门口。 贺知欢眼神幽深,瞥了一眼二夫人,又看向远方街道。 这个时间点,应该快到了。 果然,一驾马车缓缓靠近人群,帘子掀开,果然是爹爹和二房的叔父。 “诶...来了来了,是将军府的贺将军和二房的贺二爷...” “亏我看着贺将军一身正气,还让我家姑爷多学学贺将军,没想到贺将军也干出了这种事...” “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围在这干嘛。”贺文朗不愧是在沙场摸爬滚打过的,浑身气场一放,围观的众人便鸦雀无声。 贺文朗皱着眉,穿过人群看到自家媳妇幽怨的眼神,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自己好像最近没做什么事惹她生气吧。 “哎呀,大哥你总算回来了,这小姑娘都找上门来了!”二夫人强压着嘴角的笑意,指了指被海棠扶着的姑娘。 贺文朗看过去,眉头紧皱,表情严肃。 “这...娘子...我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你是知道将军府的祖训的,我断不可能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贺文朗看着那姑娘大着肚子,心里暗道不好,连忙凑到姜婉柔身边低声解释。 姜婉柔看他竟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眼眶都气得发红,狠狠甩开了贺文朗伸过来的手。 “哎呀大哥,姐姐熟读诗书最是知礼,若是大哥的孩子,大嫂肯定是会好好照顾着的。” 二夫人看着热闹,嘴上还不停劝说,但她却没注意刚刚下了马车便一言不发的贺二爷。 贺二爷扯了扯二夫人的衣角,俯在她耳畔低声劝说,“行了,此等丑事,回院中再说,别闹太大不好收场。” 说完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姑娘,眼神中充满着警告。 二夫人可不听贺二爷的警告,一心只想看着大房出丑。 “大哥,这众人围观着,多不利于将军府的名声。我看大哥还是尽快做好决断,不能让周围的百姓看笑话吧。” “姐姐,你也是,表表态,你平日里最是大度了,总不会容不下一个小姑娘和未出生的孩子吧。” 贺知欢适时站出来,眼眶微红,“二夫人嘴上说着好听,若这事出现在二叔父身上,也会如此大度吗。” 二夫人得意的表情都快收不住了,“我们家二爷可不会干出这等事,而且,就算真有了,我当然会将这位姑娘好好供起来,毕竟也是家中血脉,你说对不对。” 姜婉柔脸色越发不好,整个人颇有些摇摇欲坠。 正当她含泪准备开口时,却见那姑娘松开了婢女的手,一脸震惊地走到了贺将军面前。 第8章 惜月姨娘 “你...你是何人?”那姑娘一脸茫然,指着贺文朗。 众人也被这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只有贺文朗欣喜地转向自家娘子,神情轻松。 “那你为何说腹中胎儿是我爹爹的。”贺知欢适时站出来说出大家的疑问,“这个便是我爹爹,贺文朗贺将军,你不认识他吗?” 那姑娘也是疑惑地摇摇头,转身指向缩在角落的贺二爷,“我腹中孩儿是他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二夫人脸上得意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消下去便僵在了脸上。 “你说是谁的?”二夫人眉头紧锁,冲到那姑娘面前,伸出手便要掐住她的脖子。 贺知欢连忙抓住二夫人的手,一脸不赞同,“二夫人这是做什么?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那姑娘受了惊吓,连忙躲到贺知欢身后不敢冒头。 “贺文锡,你给老娘说说,这小贱蹄子是谁!” 二夫人看没得手,从阴影处揪着贺二爷的耳朵将他拎了出来。 其实夫妻这么多年,看着他这神情,二夫人就知道这事应该没跑,想到刚刚她还在大嫂面前嘚瑟,脸上就臊得慌。 贺二爷没敢抬头看二夫人,更不敢与大哥失望震惊的眼神对视,他只敢怒视着那姑娘做着最后的挣扎,“你这姑娘小小年纪不检点,竟敢讹上我将军府,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那姑娘身体摇摇欲坠,从贺知欢身后探出脑袋,柔柔弱弱地说,“爷,你不认得奴家了吗?你说家中夫人古板无趣,最喜欢奴家的温柔小意,如今怎么翻脸不认人...” 二夫人听到这番话更是怒火中烧,一个巴掌就扇到了贺二爷脸上,“好啊贺文锡!你竟在外人那儿如此编排我!给人家肚子都搞大了,我辛辛苦苦为你生儿育女,你倒是好啊!” 二夫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如同市井泼妇般大喊大叫。 “若不是爷说自己是战功累累的贺将军,腹中胎儿又实在调皮...奴家也不会千里迢迢过来寻爷...” 那姑娘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面带委屈。 “我何时说过我是贺将军了?我明明跟你说我是贺府的二爷!”贺二爷一脸急切,这姑娘他确实是喜欢的,就是不知竟如此不懂规矩。 他话音刚落,周围人便听懂了,这姑娘腹中胎儿分明就是这将军府二爷的! “二爷...我找了大夫和有经验的稳婆看了,这胎很有可能是男胎...”那姑娘声音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像个重锤般砸在二房众人心上。 成婚多年无子是二夫人头上悬着的一把刀,随时害怕因这件事惹将军府不满,将她休弃。 而现在,竟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口口声声说怀的男胎。而且还引来这么多人围观,让她都不好明着下手。 “二夫人,您刚刚可是口口声声说会将这姑娘迎回家供着的,如今怎么一言不发了?”贺知欢眼神如炬,直直盯着二夫人。 二夫人嘴角抽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周围围观的众人对着将军府的门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好了!”贺将军一出声,整个街巷都安静了下来。 他朝着外面人群抱了拳,“各位,这是我们将军府的家事,打扰到大家了,大家就此散了吧。” “这姑娘进了府不会出什么事吧?看那二夫人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这深闺大院里的腌臜事可不少啊,还不知道这姑娘后面什么命运呐...” 贺知欢这时站出来说,“大家刚刚也听到二夫人说的了,若这女子是他们二房的,必定以礼相待。二夫人说话最是守信,大家放心,这位姑娘一定会被二夫人照顾得很好。” 在众人犹疑之时,贺将军也出面安抚,“知欢说的没错,我们将军府不是那等不负责任之人,等会护好这位姑娘,大家尽管来监督。” 众人这才散去。 贺将军失望地看向自家二弟,“去议事厅吧。” 议事厅中大房二房人全部聚齐,姗姗来迟的贺芙蓉一脸茫然地看着那怀了孕的女子。 “姑娘,还不知道你的闺名。”贺知欢将那姑娘安置在软椅上,轻声询问。 “多谢小姐,奴家名唤惜月,家中无父无母只我一人,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找上门...” 贺芙蓉站在二夫人旁边,听二夫人哭诉着将事情经过讲给她听。 她表情变得难以置信,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贺二爷,“爹?你在外面竟找了外室,还怀了孩子?” “造孽啊!”二夫人差点哭晕过去,指着贺二爷的手都开始哆嗦,“当初嫁到你们将军府,不就是图你们只娶妻不纳妾!如今这是要了我的命呐” 贺将军听到这些话,心情更加复杂了,他转身吩咐管家拿来鞭子,厉声说道。 “贺文锡,跪下!请家法!” “大哥...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不必动用家法吧。”贺二爷躲在门外,迟迟不敢进来。 “家规如何说的,不纳妾此生唯一人。”贺将军顿了顿,看向惜月,“而你不仅糟蹋好人家的姑娘让人家大了肚子,竟然还不敢承认!” “你这样对得起弟妹,对得起这姑娘吗?” 贺将军将贺二爷拉到蒲团上,往他膝盖窝踢了一脚,迫使他跪着。 鞭子一下下打下去,鲜血逐渐蔓延开,贺二爷的哀嚎声不断,但无人为他求情。 二十鞭子打下去,贺二爷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了,贺将军停了手,面对众人说,“后宅之事我本不该管,但今日影响到将军府的名声,我却不得不插手了。” “夫人,给这位惜月姑娘安排个住所,再寻个日子抬为姨娘,好生照料着。” “弟妹,如今惜月姑娘是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进府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中当明了的。” “还有二弟...你这次让大哥很失望,若还有下次...” 贺二爷连忙隐藏好自己眼中的凶光,虚弱的回答,“大哥,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贺将军拂袖而去,走之前却看了贺知欢一眼。 “知欢,随为父来书房。” 第9章 书房谈话 贺知欢给惜月传递了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背着手便随着贺将军前往书房。 贺将军见贺知欢进来了,反手便把门关上了。 “跪下!” 贺将军气场铺开,环境中空气都好像更冷了。若是其他人在,肯定抵不住压力跪了下去。 但贺知欢神色却未变,一脸坦荡地看着自己父亲。 “爹爹何意,知欢并未做错什么。” “惜月这事,与你可有关系?”贺将军惊讶于自己女儿如此强大的抗压力,但仍板着脸,一脸严肃。 “今日女儿也是第一次见惜月姨娘,父亲这个问题是何意?”贺知欢感叹于爹爹的敏锐,竟能察觉到她与惜月的关系。 “你平日里最是维护你娘,若是此事与你无关,你断不会如此草率地将她叫出来。” 贺知欢愣了愣,轻笑了一下,“爹爹果然敏锐,此事确实与我有些关系。” 贺将军拧眉,不赞同地看着贺知欢,“你为何要如此?” “这位惜月姨娘是我在温泉山庄遇到的,我也才知道二叔父竟对一个孤女做出如此事情!” 贺知欢停顿了一下,悄悄观察着贺将军的表情。 “爹爹你也知道,世家贵族腌臜事不少,我也不知二叔父会不会怕被我们知道而对她不利...她年纪可比我还小...” 贺知欢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全是不加掩饰的心疼。 逻辑上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贺将军总觉得怪怪的。 “若真是像你所说,本是我们将军府对不住她,进门也无可厚非。那那日你对芙蓉动手,又是因为什么呢?” 贺知欢没有直面回答,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贺将军。 “爹爹,女儿先问你一个问题。经过这件事之后,你可觉得二叔父一家有何不妥?” 贺将军听着这奇怪的问话,眉头紧皱。 “今日二弟虽犯了浑,破了家规,可以说是一时行差踏错。 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人无完人,总没有无缘无故怀疑的道理。你问这个做甚?” 贺知欢神色复杂,看来爹爹依旧对二房那边不设防,还得想别的办法。 “无事,只是问问。那日女儿做了一个梦,很是吓人,女儿当时被魇住了,看错了人才对芙蓉动了手...” “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贺知欢静静看着爹爹,“所以女儿决定这几日去庙里拜拜,以求心安。” 虽说贺将军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想到女儿那天的癫狂神态,也不得不应下来。 “既如此,你找个时间便去看看吧。” 贺知欢应声,正准备离开房间时,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爹爹,我与谢世子的婚事就此作罢吧,反正也未正式走三书六礼。” 贺将军听得愣了愣,今早便听说谢世子过来找女儿,心中还想着这两小年轻感情真不错,以后知欢嫁过去也能夫妻和睦,没想到突然又说作罢了。 “为何?前几日不还好好的?” 从温泉山庄她差点掐死芙蓉开始,他这女儿就变得怪怪的。 行事变得有章法,神色也褪去了女儿家的活泼,反而带着一丝沉稳,偶尔眼神扫来,竟能让人觉得身体发寒。 她苦追着谢世子多年,他这个父亲是看在眼里的,为此,他没少操心。 但如今,竟说作罢? “少时的爱恋如何算得了数,以前不过喜欢他的皮囊,如今不喜欢了而已。”贺知欢将感情说得坦荡。 “而且贺家枪法我不过领悟了四层,还有许多没学会,要是成婚了,哪里有时间去学这枪法,我还需要爹爹的指导呢。” 贺知欢说道最后,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笑眯眯地看着贺将军。 贺将军轻咳了一声,挪开眼睛佯装严肃,“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像你天天在外面跑,枪法怕是都忘记了,还好意思说!” “知道了知道了,女儿这就去练枪咯!” 贺知欢刚想转身出去,却又被贺将军叫住了。 “等一下。” 贺将军脸上出现了片刻的尴尬,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爹?” “你身边,可有一个丫鬟叫绿枝,她此时身在何处?” 贺知欢笑嘻嘻的脸瞬间凝固住,看向贺将军的眼神中带着探究。 “绿枝前些日子告了假,怕是要年后才回来,爹爹你问她做甚。” 贺将军微皱着眉,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 “爹...” “无事,我问问而已,你回去吧。” 贺知欢刚想接着问,贺将军却一脸讳莫如深,将她赶了出来。 贺知欢一头雾水,爹爹从前并不关注她的丫鬟,如今怎么特意问起绿枝? 她思索了许久,也找不出这二人的联系,所幸打算等绿枝回来,再好好观察一下。 贺知欢回了自己院中,叫来了孙嬷嬷。 “孙嬷嬷,在府中未分配的丫鬟里找一个忠心护主的丫头,暗中送到惜月姨娘处。对了,最好有些拳脚功夫。” 孙嬷嬷心中一惊,疑惑的话刚想问出口,抬头见到贺知欢冷凝的神色后又憋了回去。 “是,小姐。” 贺知欢见着孙嬷嬷离开的背影,满腹着心事练起了枪法。 她力气大,大部分兵器撑不住她折腾,毁坏率极高,最后只好拿着树枝在庭院当枪挥舞。 一招一式间,贺知欢仿佛进入了某种忘我的状态。 书中枪法秘籍上的文字仿佛活了一般围绕着她,争先恐后地往她脑子里钻。 手腕一翻,手臂用力,回身一挥。 那树枝像被赋予了灵魂,残影留在空中久散不去,突然它不堪重负,在贺知欢手中化成齑粉。 贺知欢脸上带着欣喜,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终于成功练到第五层了! 前世她虽有天赋,但努力不足,后面甚至为了谢瑾放弃了练武。 果真是男人影响她出枪的速度,心无杂念,果真是进步神速。 在旁观摩的桃沁和秋盈连忙拿着毛巾手帕过来,虽然她们不懂贺家枪法,但仍能感受到贺知欢的喜悦。 “恭喜小姐!刚刚那一招一式真帅!若小姐是男子,奴婢可要动心了。” 桃沁毫不吝啬夸奖,看着贺知欢的眼神中都冒着桃心。 “贫嘴。”贺知欢被桃沁的神色逗笑,轻轻刮了一下桃沁的鼻子,“快去帮我准备着东西,明天去祥云寺去拜拜。” “明日就去?小姐不是从不信这些吗?”桃沁歪着头,面带不解。 “明日祥云寺盛典,肯定人山人海,小姐不如换个时间去。” “明天就极好。” 贺知欢看向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秋盈,“秋盈也一起同去,明日需要你做一些事。” 秋盈抬起头,语气中带着浓厚的不自信,“小姐...我也能去吗?” “当然,你可是我贴身丫鬟,如何去不得。” 贺知欢安慰地拍了拍秋盈,眼神看向桃沁,示意她说话。 桃沁读懂暗示,上前挽住秋盈的手。 “就是,我们二人可是要一同服侍小姐的,我能去,你自然能去。” 秋盈微微点头,神色中仍带着些许忐忑。 “我今日与你们所说去习武,并不是随口说说。 我这边寻常不需要多少人伺候,你们得空时自行去学,便有底气站在我身侧了。” 贺知欢微微弯腰,直视着低着头的秋盈。 “我相信你。” 秋盈眼眸微微闪动,似被贺知欢这些话击中,久久难以忘怀。 “奴婢定不负小姐之恩!” 第10章 祥云奇遇 翌日,天刚蒙蒙亮。 桃沁和秋盈有条不紊地往马车上装着东西。 贺知欢刚练完枪,随意冲了冲换了件衣裳便上了马车。 今日天气还算好,没下雪,甚至出了太阳。 祥云寺不算远,因为先皇曾小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此处很受达官贵人追捧。 自然,今日盛典有诸多官家夫人小姐前来,求子求姻缘的比比皆是。 “小姐,今日人太多,路都堵住了。”桃沁掀开帘子,看着外面成堆的马车,眉头紧锁。 贺知欢正看着兵书,闻言也只抬头看了一下,没说话。 “那是我家夫人的软枕,你们干什么!” 只见前方吵吵嚷嚷,两个丫鬟正在马车前面争抢着一个软枕。 “你们夫人身体一向硬朗,用这么好的料子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但我们夫人身娇体弱的,才最适合用这软枕!” “那你们自己带,为何要抢我们家夫人的!” “谁不知道你们老爷是个庶子,你们夫人可不配用这么舒服的东西。” 周围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听到也只是轻扫一眼,对这些争斗不感兴趣。 “你!!!” 那丫鬟气得双眼通红,但仍抱着软枕不肯松手。 贺知欢抬起头,掀开帘子看向前方,却看到熟悉的青阳王府标记。 “桃沁,我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她便立马转身掏出短枪,走了出去。 “都是大户人家,你家夫人连个软枕都没有,还来抢别人的吗?” 贺知欢将短枪横在那盛气凌人的丫鬟颈间,眼神中充满着杀气。 “你又是哪位?我可是万盛伯府的伯夫人旁边的丫鬟,识相的少来管闲事。”这丫鬟看着面前的短枪,略有些腿软,不得不将自己身家报出来想让贺知欢知难而退。 贺知欢最见不得如此恶仆,朝着她的胸膛便出踹了一脚,将她踹的老远。 “不过是个丫鬟,还把自己当主子了?主子出行丫鬟没提前备好软枕,光想着临时抢一个吗?” “那又如何,我们夫人尊贵,向她拿个软枕还是她积了德。若是我家夫人高兴,回去给伯爷说了说,她那庶子丈夫说不定被随便给个官职,还能被看重呢!” 那丫鬟一脸尖酸刻薄样,一看就是没少干这种事。 “呸!我家夫人才不稀罕呢!我们如今日子过得可好,不需要那些琐事缠身。” “哟,真是嘴硬,是不喜欢琐事还是压根不配有琐事呀?说得通俗一点,不就是一事无成吗?” 两人又开始吵,吵的贺知欢头都大了。 “原来伯爷高兴了还能左右官职发放啊,我倒是头一次听。”贺知欢声音中气十足,周围人都听得十分真切。 伯府的丫鬟看着有些慌了,朝自己马车靠拢,朝着里面小声说了几句话。 “这是哪家的姑娘,竟如此不懂规矩,舞刀弄枪的,成何体统。” 马车里传来声音,想必是那伯夫人。 “伯夫人,小女不才,将军府的嫡长女。为父也是舞刀弄枪起的家,连我们长公主也是曾上过战场守护过大宁国的,也不知道夫人说这些话是何意思呢?可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人?” 这话就上升到另一个层面了,马车里的夫人许久没出声,倒是那伯府的丫鬟一脸谄媚地凑了上来。 “原来是将军府的小姐,如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姐莫要怪罪。”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人,我自然不会怪罪你。这是这周围可能不乏御史家的夫人小姐,若这闹剧传到上面去了...” 怕牵扯到伯府名声,马车中那位夫人也不得不开口,“如月,不是说找周围夫人借一个软枕便是,怎么如此盛气凌人?我平日里是这么教你的?” 那名唤如月的丫鬟连忙冲着之前那小丫鬟道了歉,转头回了马车里。 贺知欢冷眼瞧着,对这位伯夫人印象极差。 “多谢小姐,若不是小姐,我家夫人在这颠簸的路上,又要遭罪了。”身后马车的小丫鬟红着眼眶道了谢。 “无事,你家夫人是?” “奴婢名叫白芷,我家夫人是青阳王府长子谢恒的正妻,今日来参加这祥云寺的庆典。” 白芷话音刚落,马车帘子就从里面被掀开,露出一张清秀柔弱的脸,“姑娘安好,刚刚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这张熟悉的脸骤然出现在贺知欢眼前,她略微有些愣神。 原来马车中人是书意嫂嫂? 冯书意是曾在青阳王府为数不多帮她说话的人,虽门第不高,但饱读诗书温婉善良,比起那些高门大户的伪善之人好了不知多少。 “举手之劳,知欢先回自己马车了,到祥云寺若有缘,自会相见。” 贺知欢回神抱了下拳,看了一眼冯书意,思索着回了自己的马车。 青阳王府长子是庶子,在王府众人中学识算得上数一数二,只是因为出身,自己又不争不抢,所以被谢瑾处处打压,在王府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一个得宠的小厮。 且她听说谢恒大哥曾经双腿完好时,青阳王对他格外看重,直到有次意外,他摔断了双腿,从此只能用轮椅出行,青阳王也逐渐放弃了他。 而谢瑾目前作为青阳王府世子,若是想搞垮他,只能从他们内部入手。 谢恒,则是她的目标。 她这次来祥云寺,是知他们两夫妻信佛,这种庆典事必定会来参加。 没想到还在这山脚下便遇到了书意嫂嫂,但是却不见谢恒大哥。 贺知欢若有所思,想起了那个忠心护主的白芷。 前世并未看到嫂嫂身边有白芷在,反而全是不知道哪房安插进来的恶奴。而且因为书意嫂嫂身体抱恙不能怀孕,青阳王妃对她颇有微词。 但是,看刚刚书意嫂嫂那隆起的腹部...明明是有孕之象。 前世种种在贺知欢脑海中呈现,一些从未被她注意的细节此刻显得尤为重要。 难道... 贺知欢在脑海中理清了思路,看向前面已经逐渐通畅的道路,神色逐渐凝重。 这祥云寺,今日怕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第11章 后山遇险 今日出行之时阳光尚好,没想到临近午时,天却渐渐阴沉下来。 刚开始只是小雨,后面突然下了倾盆大雨。 贺知欢去佛前拜了拜,便跟着寺庙中的僧人去了斋院避雨。 今日本是庆典,大家都打算参与完便赶回家,没想到却被困在了此处。 斋院不够空间,众位小姐夫人便不得不几人共处一个房间。 僧人虽心无杂念,但毕竟接待过无数达官贵人,此时便很贴心地将几位有过摩擦的夫人分开到不同房间,以免吵闹。 贺知欢也毫无悬念地与冯书意待在了一个房间。 窗外雨越下越大,屋内却烤了炭火,十分暖和。 两人交换了姓名,抱着茶杯坐在窗前有一下没一下的聊天,颇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感觉。 “贺姑娘,万盛伯夫人为人最是睚眦必报,你得罪了她,往后可要小心行事。” 冯书意攥紧了杯子,凑到贺知欢面前轻声说。 “我夫君虽是庶子,因其才名勉强得青阳王看中,眼红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与姑娘萍水相逢,姑娘没必要为了我惹了万盛伯...” 冯书意眼中全是歉疚,她虽是闺阁妇人,因谢恒的缘故也偶尔会关心朝堂之事。 宁国因长公主和平数年,如今朝中武将地位已远不如从前,且兵权未收回,武将的一举一动皆会被皇帝看在眼底,如鲠在喉。 “无事。”贺知欢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将军府的儿女,若是畏惧这些权势,那同那些小人又有何异? 此事是他们不占理,就算是传出去了,也不会对我将军府有什么影响,不用担心。” “如此便好。”冯书意搓了搓手,下意识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冯夫人这是几个月了?”贺知欢凑上前去,眼神中透露出难以察觉的悲伤。 提起夫君和肚中的孩儿,冯书意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已经七个多月了,孩儿很是乖巧,从没折腾过我。” “竟有七个月了?那今日庆典,为何你夫君没陪着你过来?要是今日他在,姐姐也不会被那刁奴欺负了。” “府中有事,叫我夫君过去处理,他说处理完了就来。”冯书意看向外面的大雨,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这么大的雨,希望不要在路上困住了。” 贺知欢也一同看向外面,状似无意地问,“听说姐姐夫君虽为庶子,但能力出众,若是可以,说不定能一展抱负,姐姐就能享福了。” 冯书意听贺知欢的夸奖,眉眼也不自觉带着笑意。 “大一点的志向我们倒是没有,我与夫君只想着安稳度日,他日日在外奔波,不过是不想让我受欺辱。” “夫人也应当小心些,大家族中钩心斗角难以招架,若想要独善其身,还是得多做打算。”贺知欢暗暗提点。 “姐姐知道的。”冯书意安抚一笑,“我和夫君都想好了,等我们攒够银钱,便搬出府住,到时候开个小面馆,平平淡淡度过就是了。” 贺知欢看着冯书意幸福的样子,眉眼带着些许凝重。 你们确实没想过要做什么大事,但总有些人视你们为眼中钉肉中刺。 在漩涡中心的人,若是不努力,便会被吞噬。 “你...” 砰砰砰! 贺知欢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配合着这个敲门声,在寂静的斋院中显得尤为诡异。 “白芷,去看看。”冯书意并无察觉,吩咐白芷开门看看。 贺知欢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边的短枪,神色戒备,一瞬不瞬地盯着门的方向。 门开了。 外面是一个小沙弥,面带惊慌,一脸焦急地询问。 “各位施主打扰了,这里可有青阳王府谢恒的家属?” 冯书意听到这名字,神色也是一慌,连忙回应,“小师父,我是谢恒的妻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施主,快随我过来,雨天地面湿滑,谢恒公子上山时不慎滑倒,伤势颇重,需要人去照看。” 冯书意有些六神无主,立马站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想往雨里冲。 “冯夫人,我陪你去。”贺知欢握着冯书意的手示意她冷静。 那小沙弥听到贺知欢这句话,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白芷,给你家主子披上蓑衣打好伞,莫淋着了。” 贺知欢转身看向秋盈,俯身吩咐了几句。 “小姐我...” “我信你。” 贺知欢用眼神安抚着秋盈,扭头便搀扶着冯书意往雨中走。 外面狂风肆虐,夹杂着雨点,油纸伞挡不住打在身上生疼。 贺知欢在上风口护着冯书意,跟着小沙弥往前走。 “小师傅,还要多远?” 小沙弥脚步极快,冯书意本就怀着孕,焦急往前跟随着,差点被绊倒。 贺知欢目光灼灼看着前方的小沙弥,抓着冯书意的手腕微微用力。 前方小沙弥几个步伐,突然消失在她们面前。 冯书意看向贺知欢,满脸写着茫然与不知所措。 “白芷,照顾好你家夫人,不要随意走动。” 贺知欢从袖中掏出短枪,按下某处开关,短枪瞬时变成了长枪。 天色越来越暗,被乌云笼罩。贺知欢四处观察着,看见周围茂密的竹林,眉头紧锁。 原来不知不觉间,竟随着小沙弥到了这寺庙的后山深处。 雨声打在竹子上、土地上,声音嘈杂,应当是动手脚最好的时机。 她将枪挡在冯书意的面前,一脸警惕地看向周围。 突然,贺知欢听到风中传来异动,一转头便看到一道利箭从后方朝冯书意破空而来。 她迅速调整身形,将长枪一挥,把那利箭打落,直直射到了后方的土地里。 对方似想要速战速决,剩下的箭如同雨点般直直射向她们。 贺知欢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甚至在放箭的空隙将那箭反弹回去,射中了好几个弓箭手。 场面一度僵持,直到贺知欢身后传来惊呼。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贺知欢回头,只见冯书意面色苍白,捂着自己的肚子似要倒下。 第12章 林中茅屋 贺知欢不再恋战,反守为攻,朝弓箭射出的方向冲入林中,不管不顾地向前射杀弓箭手。 她实在太猛,若是不将她斩杀所有人都会陷入危机。 隐藏在竹林的弓箭手行动十分统一,将箭全部对准了贺知欢。但她不惧,杀红了眼,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收割下人头。 扑哧。 是箭入血肉的声音。 周围厮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 不过瞬息,林中便再无弓箭传来。而贺知欢肩上,却中了两箭。 血色弥漫,贺知欢从林中拎着枪走出宛如地狱修罗,那枪尖滴着血,一路在雨水的冲刷中滴落一地。 “姑娘,你...”白芷看到贺知欢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 贺知欢没做声,朝肩上那两箭用力一折,将箭柄扔在一旁,一个弯腰便把冯书意抱了起来,向东面走去。 刚刚她发现了一条泥土路,上面有隐约可见的脚印,往那个方向,一定有人。 冯书意早已疼到虚脱,说不出话,只能咬牙依附着贺知欢。 “别怕,我会护着你。” 贺知欢安抚着冯书意一路疾行,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个不大的茅草屋。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白芷疯狂在前面敲门,却被雨声掩盖了声音。 但冯书意不能再等了。 贺知欢走向前去,默念了声抱歉,一脚将门踹开。 而她抬头,却正好与一个熟悉的面孔对视。 池太医? 贺知欢看着在院中正准备过来开门的男子,一脸讶异。 “她怀孕七个多月了,如今受了惊吓,你快帮忙看看可是动了胎气?” “先进屋。”池砚悬看着突然出现的贺知欢脸上也十分诧异,但当他看到贺知欢怀中已有身孕的妇人时,脸上神色也变得凝重。 贺知欢连忙跟着池砚悬的指引进了旁边一个小茅草屋,白芷将床上的被子挪开,好让贺知欢将冯书意放上去。 池砚悬拿来药箱,取出针快速在几个穴位扎了一下,继而取了个丝帕轻轻搭在冯书意腕间把着脉。 看着冯书意脸上的痛苦神色褪下,贺知欢也松了口气,进而不自觉被池砚悬吸引过去。 他神情严肃,眉目微蹙,周身似有一道无形的气场。注视着他的时候,仿佛周遭的雨声都宁静了许多。 那天在温泉山庄并未细看,没想到池太医年轻时候,还真是翩翩公子、一表人才,只是不知道后面怎么会变得脾气古怪、喜怒无常。 “只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幸而这位夫人平时身体康健,无大碍了。” 良久,池砚悬收回手,神色放松,对着白芷说,“正好我院中有些草药,这位姑娘随我来,熬些药给夫人服下便可。” 白芷仍未放心,一脸犹豫地看向贺知欢。 这个大夫她不认得,不敢随意轻信,她如今最相信的便只有贺知欢了。 贺知欢安抚的朝她点了点头,“这位大夫我认识,你只管去便是。” 白芷得到回应,松了一口气,转身便走到池砚悬身旁,神色恭敬。 池砚悬大步向外走去,路过贺知欢时神色却一顿,看向她的肩膀。 那里仍残留着两根箭头,在雨水的冲刷下伤口都泛着白色。 池砚悬没忍住又看向贺知欢,只见她神色寻常,似乎感受不到疼痛般,正一脸凝重地看着床上的冯书意。 这高门大户的贵女,难道不该娇滴滴的,怎会忍得了如此疼痛? “大夫?可有不妥?”白芷见池砚悬久久未动,以为自家夫人的病情又有什么问题,连忙上前询问。 “无事。”池砚悬收回目光,向前走的步伐更快了,甚至还带点急迫。 白芷跟在后面越发吃力,脑子里泛起疑惑。 这大夫怎突然比她还急迫,真是奇怪。 而这边,贺知欢看着冯书意沉睡的面容,不由得陷入自己的思绪。 今日她来祥云寺可以说是一时兴起。前世她没来,书意嫂嫂是不是就在这场刺杀中流了产,而白芷,或许就是在此时为保护主子而亡。 书意嫂嫂这一胎,似乎是青阳王府第一个孙子辈的,若让她生下这一胎,若是个男孩... 谢恒大哥现如今身体康健,也慢慢青阳王看中... 贺知欢眼睛微眯,看来,这些斗争这么早便开始了... “你随我来。” 池砚悬的声音突然在房间响起,惊得贺知欢差点撞上旁边的桌椅。 池砚悬无奈一笑,伸手包住桌角,“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应,怎么这就被吓到了。” “咳咳...刚刚走神了没听到。”贺知欢略有些尴尬,眼神闪烁着不知道往哪里看。 “去隔壁吧,有些事同你说。” 贺知欢没想太多,跟着池砚悬便进了旁边房间。 “何事?可是冯夫人有何不妥?”贺知欢皱着眉,看向池砚悬。 池砚悬轻叹一声,指了指她肩膀处的伤口,“你这伤口颇深,再经过雨水一泡,很容易发炎,不处理一下?” 贺知欢听着他温和的嗓音,心中不由得浮出怪异的感觉。 若是前世,他只会阴阳怪气地说,“你的手不要可以送给有需要的人,不想治就别治。”最后还是皱着眉给她上药。 “怎么了?很疼?”池砚悬见贺知欢脸色变幻,但没说话,以为是她有何不舒服,连忙凑上前。 贺知欢回过神来便见到池砚悬放大的脸,眸色温润如玉,眉间微蹙,正一脸担心地瞧着自己。 “怎..怎么了?”贺知欢只觉得有些心乱,连忙往后退了些许,想到他刚刚的话,又连忙回应,“这点伤口没什么大事,拔出来撒些药便是了。” 没想到池砚悬听完神色并没有放松,反而因她无所谓的态度有些微怒,“伤口被雨水冲刷得都泛白了,幸好如今是冬日,但也得及时处理。” 贺知欢仿佛一瞬间感受到了之前的那种感觉,下意识地乖乖坐着,“那...那你看怎么处理。” 池砚悬心里只觉好笑,明明长得一脸英气,但看她正襟危坐的样子竟十分可爱。 “把衣服脱下来吧。” 第13章 帮忙拔箭 “啊?”贺知欢没反应过来,一脸懵懂地看向池砚悬。 “不脱下来我如何给你拔箭上药?” 池砚悬将药箱中的瓶瓶罐罐摆在桌子上,点燃了烛火,拿起小刀放在上面消毒。 他一脸认真,做着准备工作,看起来便十分可靠。 贺知欢点头应了一声,缓缓将衣衫褪去露出肩膀。 “你...”池砚悬本以为说服她还需要费点功夫,没想到她竟如此直接。 一瞬间那些医者的淡然从他脸上褪去,转而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红色。 她的皮肤没有那些天天藏于闺阁的大小姐白皙,但也是光滑无暇。他作为医者,本不该升起那些旖旎心思,但他此刻,却不知为何眼神有些无法直视。 “不是拔箭上药吗?”贺知欢没有多想,她也不希望这个箭头存留太久,万一影响她练武就不好了。 “嗯...”池砚悬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只是双耳还微微有些泛红。 他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可肩膀处那两个血窟窿有些吓人,莫名晃着池砚悬的眼睛,让他一向平稳的双手竟在此刻有了些许的颤抖。 明明比这严重的伤他也处理过,却没有哪刻像此时一般让他慌神。 池砚悬递给贺知欢一块干净的布,面露不忍,“有些疼,若是忍不住便咬着这块布。” 贺知欢礼貌接过,但并未含在口中。 不过是身体的疼痛,她一向忍得。 “那我便开始了。” 一刀落下,哗啦一声。 血肉被割开。 贺知欢紧握着拳头,额头冷汗直冒,口中却不吭一声。 池砚悬惊叹于她的忍耐力,手抓住箭头,一寸寸往外拔。 鲜血流出,那箭头虽无毒,但却带着倒钩,每次用力便有一块血肉跟着翻出来,刺得池砚悬眼睛生疼。 池砚悬的脸贴得极近,呼吸喷洒在贺知欢的伤口上,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酥酥麻麻。 贺知欢只觉得颇有些坐立难安,感受到他犹豫的动作,连忙开口,“你只管拔便是,我忍得住。” 少女嗓音有些沙哑,池砚悬深呼了一口气,皱着眉头,一个用力便将箭头取了出来。 有了前面的经验,另一根箭头很快也取了出来。 他撒了药粉进去,拿着纱布刚准备包扎,但看着眼前的情景又有些犯了难。 “贺姑娘,冒犯了。” 池砚悬耳根微红,低头道了声歉,身体逐渐靠近,手从贺知欢另一侧的肩膀绕过为她包扎着伤口。 若是从门口看过去,便像是两个人正在紧紧拥抱。 一阵清淡的药香突然扑面而来,贺知欢略一愣神,便看到池砚悬的胸膛靠近,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这寒冬腊月,屋中未烧火炭,但她却感觉到气温陡然升高,熏得她脸都有些发烫。 抬头,她便看到池砚悬如刀削般的下巴,眼眸认真地注视着她的伤口,一滴汗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贺知欢大脑有些晕乎,但手却不自觉地伸了出去,拭去那一滴汗水。 刚擦掉,贺知欢便感受到池砚悬身体倏地一僵,包扎的手蹲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进退。 扑通。 她好似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一时间分不清是来自池砚悬还是她自己。 奇怪,明明伤到的肩膀,为何心跳却加了速。 时间仿佛变得漫长,两人均未说话,气氛中蔓延着诡异的热度。 “嗯...包扎好了,你身体可有什么别的地方不适?” 池砚悬突然加快了动作,包扎完还顺手将贺知欢的衣服提上盖住。 “没有了。”贺知欢看他一下走了老远,心中也不免觉得好笑。 刚刚怕是被这人的美貌冲昏了头,做了一些不恰当的举动,将人吓到了。 “嗯..幸好箭头无毒,你只需每日换一下药即可。”池砚悬将手中的药瓶递给贺知欢,转身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 今日不知为何,有些燥热,需要冷静一下。 冷风一吹,二人思绪也逐渐变得清晰。 “这会影响我用枪吗?”贺知欢率先打破尴尬,缓缓动了动胳膊。 说起这些,池砚悬终于恢复了淡然的神色,“没伤到筋骨,只要按时换药便无事。” 两人气氛又变得尴尬。 池砚悬思考了一下犹豫了着看向贺知欢,还是问出了那一句。 “今日,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解决。” 贺知欢心中直道美色误人,理智却告诉她应该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 她死过一次没什么所谓,但池太医作为宫中太医,若是行差踏错,更会万劫不复。 “对了,我叫贺知欢,你兴许知道我,将军府的嫡长女。” 也许是想通了,贺知欢压抑住躁动的心,勉强让神色恢复平静,好似刚刚那些瞬间并未发生。 她朝池砚悬抱了一拳,“今日多谢你,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可以来将军府寻我。” 池砚悬见她一脸正气凛然,仿佛刚刚撩拨自己的不是她一样,心中颇有些空落落。 “我叫池砚悬。在宫中领太医职,但圣上特许,允我随时出宫。若想来寻我,可以去东巷济世堂,我常在此处义诊。” 池砚悬再次提起可以帮她,贺知欢没再开口拒绝,但心中却不由得开始思考。 这一世除了温泉山庄,两人好像没有别的交集,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总觉得池太医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同。 贺知欢想到那次池太医看向她的眼神,有些犹疑地问道,“除了上次,我们之前可曾在哪处见过?” 池砚悬正收拾着桌面的用具,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贺知欢,“我...” “贺姑娘,你在里面吗?我家夫人醒了,说想见见你呢!” 门外白芷声音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贺知欢将衣衫整理好,连忙去了隔壁的房间。 池砚悬嗫嚅了一下跟上前去,终究没说出后面的话。 那些记忆虽于他是珍宝,但她或许已经不记得了吧... 第14章 是否回府 “夫人,身体可有别的不适?”贺知欢坐到冯书意床边,一脸担心地看向她。 池砚悬也默默来到床边,伸手替冯书意诊脉,“我再写个方子回去喝上两天,应当就没事了。” 冯书意舒了一口气,轻抚着肚子,眼眶一红,眼泪便掉了下来。 “贺姑娘还有这位大夫,今日多谢了你们。要不是你,我与我的孩儿怕是...”说着说着她便想起身跪下。 贺知欢连忙制止,将她按回床上。 可她制止了一个却没制止另一个。 只见白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地面清脆地磕了两个头,“奴婢多谢贺姑娘和这位大夫救了我家夫人的命。”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贺知欢连忙扶起白芷,一脸严肃。 “我们将军府的儿女入府学的第一课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若是将你们抛弃在那,我爹爹晚上回去就要打断我的腿!” 两人被贺知欢故作严肃的神色逗得笑了起来,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贺姑娘...今日你有何看法?”冯书意握着贺知欢的手,表情略有些担忧。 她虽出身一般,但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女子,今日这一出,一看便是冲着她来的。 “冯夫人,我还是之前那一句。若你不争,便只会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贺知欢并不想游说,只想让她自己想清楚。 冯书意看了看贺知欢,眼神中带着犹豫,“可我...我曾听说你对谢瑾有些不同...” 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池砚悬此时悄悄竖起了耳朵。 贺知欢看明白冯书意的眼神,轻笑了一声,“那谢瑾不过是年少时闹的些笑话,如今我对他可没有半分想法。” 池砚悬眼神微动,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冯书意看贺知欢提到谢瑾时神色并无眷恋,甚至还带着些许厌恶,心中大定。 说得难听点,今日之事与谢瑾或多或少有些瓜葛,且若是夫君日后要争权,少不得要影响谢瑾的利益。这贺姑娘很合她的眼缘,若是日后二人反目为仇可不值当。 “姐姐明白了。”冯书意握着贺知欢的手,表情更加亲近了,“若是妹妹不嫌弃,我直接叫妹妹知欢,你叫我闺名书意,可好?” 贺知欢看冯书意的表情释然,应当是想明白了,对她说的话自然无不答应,“书意姐姐。” 两人其乐融融谈着心,窗外的雨也渐渐停了。 正当二人准备收拾收拾回寺庙的时候,屋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里面可有人?书意?你可在里面?” 冯书意听着,连忙惊喜地抬起头看向白芷,“白芷,是夫君的声音,快去迎他进来!” 白芷也是一脸欣喜,连忙出去将谢恒带了进来。 “书意,你没事吧?”一个身着青色衣袍的男人推开门便,看着床上躺着的妻子,一脸担心地凑了上去。 “我没事,孩儿也没事。多亏了贺姑娘和这位大夫。”冯书意笑得温柔,指着贺知欢便向谢恒介绍,“这是贺知欢,将军府的姑娘。这位大夫...” “姓池,是我朋友。”贺知欢补充道。 池砚悬看了贺知欢一眼,没说话。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谢恒感激不尽。”谢恒连忙起身行了个大礼,转身便轻声询问着冯书意,“夫人,府中正四处寻找你,若是无事,便随我回府吧。” 听到要回府,冯书意的神色僵了僵。 “夫君,今日那些箭全是冲着我肚子来的...”冯书意看向谢恒,脸上神色悲戚,“夫君,这些事你应当是比我懂的。我害怕...” “夫人!”谢恒看向贺知欢和池砚悬,示意她不要继续说,“府中之事我们回去再谈。” 冯书意不依,眼泪直直落了下来,“七个月的平安无事,我以为我们真的马上要过上想象中的日子了。没想到,今日出门,便遇到这种事...夫君,你觉得是为何?” “书意...”谢恒抱着冯书意,声音也略有些颤抖,“等我为府上做完最后一件事,我便向父亲请辞,我们带着孩子去江南,远离这些,可好?” 贺知欢听着直摇头,你不愿追究,但总有人将你们当做心头刺,欲除之而后快。 贺知欢不想再听他们府中辛密,给了池砚悬一个眼神,两人便退出了屋子。 外面刚下过雨,地面潮湿,但天空却逐渐露出蓝色。 贺知欢沉默着抬头往上看,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还没多谢你那日相救。”池砚悬率先打破了沉默,引着贺知欢去院中的一个小亭子缓缓落座。 “嗯,无事,你与我有恩,我救你自是应当的。”贺知欢捧着茶水,缓缓喝着。“你身体可有好一些,当日确实有些吓人。” 池砚悬还在思索自己何时对她有恩,听到她的问话又连忙回答,“不过是些陈年旧疾,若不是当时病发,定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旧疾啊...”池砚悬提到旧疾,贺知欢便不好多问了,“那今日你为何在这院中?” 看这小院在林子深处,一应物品齐全,一看便是有人常住的。 池砚悬作为太医,怎会出现在此处? “这祥云寺的大师与我乃忘年交,我有空便会来小住几日。”池砚悬遥遥望向林中,神色莫名。 “刚刚...” 贺知欢刚想询问之前房间里他没说出来的话,便看到谢恒从院中走了出来。 谢恒朝池砚悬施了一礼,神色带着犹豫,“大夫,我夫人如今可方便移动?” 听到谢恒的问话,贺知欢便知冯书意定是没能说服谢恒,转而借由身体的缘故留在此处。 贺知欢身体贴近池砚悬,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感受到贺知欢的暗示,池砚悬隐晦地看了她一眼,轻咳了一声,“恕在下直言,您夫人刚刚受了惊吓,胎气刚有所稳定,若是随意挪动,或是再次遭受惊吓...” “会如何?” “轻则腹中胎儿不保,重则再难有孕。” 谢恒面色有些凝重,皱着眉头在院中沉思。 第15章 发出猪叫 贺知欢见谢恒神色,心中也十分理解。 这个时候的谢恒虽遭遇过一些府中的小摩擦,却始终认为一家人不会下如此狠手。 而直到刀刃真的插在他面前时,他才愿意相信,这王府深院,哪有什么亲情仁义在。 只听谢恒突然呼出一口气,对着池砚悬说,“这屋子离四处比较偏远,若是挪到寺中斋院可能行?” 池砚悬又看了一眼贺知欢,得到肯定的神色后,立马点了点头,“可以。” “那便好,我这就叫些小沙弥准备软垫,先接她去寺中小住。劳烦二位再帮忙照看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谢恒抱了抱拳,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谢恒走远,池砚悬才转身看向贺知欢,“冯夫人只是受了些许惊吓,若只是回京城,只要照看得当,并无大碍。你为何...” 贺知欢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深门大院,钩心斗角。” 池砚悬没有继续问下去,只为她倒满了茶水,安静地坐在一侧。 “我进去看看冯夫人。” 贺知欢刚走进房间,便看到冯书意神色恍惚,白芷在她身侧小声同她讲着话。 “知欢,你说为何夫君偏不信是府中对我动的手呢?我差点就失去我的孩子...我不想回那个家...” 冯书意看到贺知欢进来了,连忙将心中不解全数问出。 贺知欢知她现在心情负责,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道,“这不是更证明他是个看重亲情的好男儿,姐姐你这是嫁对了人。” “况且刚刚他一听若是随意挪动会对你身体有影响,他立马就决定让你在寺里小住,姐姐不用担心了。” “当真?”冯书意眼神有了些许聚焦,正直愣愣地看着贺知欢。 “当然,他已经去寺中叫小沙弥准备东西接你回寺中了。” 院外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冯书意看向贺知欢,脸上满是惊喜。 “夫君这是来了?” 这么快? 贺知欢心有疑惑,顺手拿起桌上的短枪放入袖笼中,走出了房间。 “好啊,大嫂,我说你怎么不在寺中,竟在这种地方和野男人私会!” 刚出去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满头珠翠,正带着许多官家夫人往院中走来。 那女人一脸刻薄样,领着小厮就想把院中站着的池砚悬按在地上。 池砚悬脚步微动,刚想避开小厮伸出来的手,余光却瞥见从房中走出的贺知欢。 他下意识地定住了脚,仍由小厮抓上他的手臂。 “住手!” 贺知欢眼神微凝,几个步法移动到池砚悬面前,一个飞踢将那些小厮踢走。 “没事吧。”贺知欢轻声询问池砚悬,眼神中带着关心。 池砚悬摇了摇头,拧着眉挪到了贺知欢身后,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这群人竟不问青红皂白便想动手。 贺知欢眼含怒火,朝门口看去。 “贺知欢?你在这院中做什么?”那女子看着贺知欢,表情讶异。 谢珊珊? 贺知欢认出了面前的女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谢珊珊虽是青阳王府的庶女,却因为与谢瑾关系好,在青阳王府还是有一定地位。 前世追着谢瑾,谢珊珊也没少为难自己。 “我在此处看风景,与你何干。”贺知欢神色厌恶,挪了挪脚步,将池砚悬挡了个彻底。 平时只见贺知欢对她笑脸相迎,极尽谄媚,还没见过她如此冷漠的表情。 她刚想发威,后面跟过来的夫人小姐们便不乐意了。 “谢珊珊,你不是说得到消息今日这林中能看到前年难得一见五彩祥云吗?” 谢珊珊身边一位少女蹙着眉,眼含怒气大声询问着。 “六公主,或许是神明看到有人在此行不轨之事,不愿降临神迹了!” 谢珊珊表情谄媚,一双眼却死死瞪着贺知欢。 今日她不是重点,不然她非得要好好同她争吵一番。 她眼神又落在被贺知欢挡着的男人身上。 他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大清,但看着也是个俊美公子哥。 你等着,回去我就跟哥哥告状! 谢珊珊仰起头,高傲又挑衅地瞥了一眼贺知欢,然后继续屁颠屁颠的跟在六公主身后。 “随本宫进去。”六公主提着裙摆,一脸稚嫩,今日便是铁了心想看那神迹。 周围的夫人小姐虽心有好奇,但看这院中的情况,一看便是谢珊珊故意引人过来,顿时兴趣也失了大半。 但毕竟前方带头的是公主,众人虽兴致缺缺,倒也想看今天这场闹剧会如何进展。 “书意姐姐受了惊吓正在房中休息,你领这么多人,是想看到什么场景?” 贺知欢将袖中短枪拿出来变成长枪,横在众人面前,目光如炬地盯着谢珊珊。 谢珊珊看到这院中情景便知今日的安排应该有了纰漏,她本想带着众人给冯书意收尸,林中约定地点绕了一圈也没发现尸体。 最后看到这小院,院中有冯书意的外袍和一个男子,她才另想到一计,没想到这又蹦出来一个贺知欢。 谢珊珊向来威风惯了,见不得别人忤逆她,尤其是前段时间还讨好她的贺知欢。 “今日我哥哥可没来祥云寺,你也向来不信佛,你来做甚?” 谢珊珊话锋一转,决定将矛头对准贺知欢。 贺知欢对她张口闭口的哥哥听着烦躁,干脆没理她,转而对六公主行了一礼。 “参见六公主,屋内只有青阳王府家庶长子谢恒的发妻,今日我与她二人遇险,才在这个小屋暂避。” 六公主和身后的夫人小姐听到遇险两个字,抬起来的脚又默默收了回去。 “刚刚那么大的雨,大家都在房间里待的好好的,怎么就你们二人冒雨外出…” 人群里传出几声嘀咕,结合刚刚院里那个年轻男子,很难不引人深思。 贺知欢看了一下说话的夫人,将她的长相记在脑子里。 “不知刚刚说话的是哪家的夫人,莫不是家中幅员辽阔,管得到挺宽的。” 贺知欢冷哼一声,将枪挽了个漂亮的花收到背后。 那说话的夫人脸涨成了猪肝色,刚想开口反驳,就听到贺知欢接下来话。 “刚刚谢夫人的夫君都来过了,没想到人家只是出去一下的功夫,就引来了这么多人。” 贺知欢的眼神落在谢珊珊身上,带着嘲讽与不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尴尬。 可谢珊珊却不依不饶。 “谢恒来过又怎样,你不让我们进去你就是有鬼!” “还有你!”谢珊珊伸出手指指向贺知欢。 “你天天恬不知耻地跟在我哥身边就算了,如今身后还护着一个小白脸,你可等着吧,日后你休想进我们青阳王府的门!” “谁像你一样一天天闲得没事干,你哥那种货色我早就不喜欢了,就你还当个宝一样妄想威胁我?” 贺知欢面带不屑,斜睨着她。 “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哥哥不喜欢你,你这便勾搭上别人了,这公子是哪家的,呼噜...呼噜...” 谢珊珊咬着牙,刚想说些难听的话,却发现张口竟然变成了猪叫。 周围夫人小姐一脸讶异地看着她,转而发出一声爆笑。 “你你你...你怎么发出这种声音?”六公主回头看着不断发出猪叫的谢珊珊,一脸惊恐。 贺知欢隐晦地回头望向池砚悬,朝他挑了挑眉。 池砚悬微微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前方,嘴角带着笑,眼神中却透露着冷意。 池砚悬:(指自己)小白脸,我吗? 第16章 神迹降临 “六公主,你不是想看神迹降临吗?”贺知欢没忍住笑出了声,指了指谢珊珊。 “虽没有五彩祥云,但这活人变猪的盛况也是让大家看到了。” 贺知欢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无一不是惊讶且呆滞的。 她一脸神秘,又缓缓说道,“谢珊珊有一点没说错,就是这屋中确实是神迹产生的地方。” “大家不好奇吗?为何这林中没有别处,唯一独独有这茅草屋呢?”贺知欢顿了顿,“那是这祥云寺专门为神明搭建的。” “若是为神明搭建,为何是这种破破烂烂的茅草屋,而不是寺中那些大殿呢?”有夫人提出了疑问,面上竟真的带着一丝认真。 “那当然是因为神明有喜欢大殿的,自然也有返璞归真,喜欢这茅草屋的。”贺知欢眼睛也不带眨,表情严肃又认真。 “不然,你看怎么会有人突然说不出话,反而发出了猪叫呢?” 各位夫人小姐本就不太看得上谢珊珊这位庶女,跟着过来也不过是想看看她口中的神迹,不曾想竟碰上了如此诡异的一幕。 众人脸上浮现出不满,看向谢珊珊的眼神也变得不屑,果然这庶女就是上不来台面,这种祸事也能染上。 “这...若是神佛发怒,周围之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贺知欢拉长尾音,眼神严肃地扫视着在场的众人。 谢珊珊捂着嘴,一脸惊慌地带着侍女往外冲了出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六公主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十分荒谬,心里也是刚反应过来。 这谢珊珊,定是想借她的名头,过来找别人麻烦。 她脸色有些不太好,招呼着侍女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带路的人和位高权重之人都走了,剩下的人待着也尴尬,于是纷纷散了。 贺知欢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轻舒了一口气,转头便看到池砚悬戏谑的表情。 贺知欢一脸坦然地耸了耸肩,“给你院中带了点麻烦,解决了。” 池砚悬眼中带着一丝笑意,轻轻点头。 “嗯。多谢姑娘了。” 被池砚悬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睛看的有点不自在,贺知欢扭过头去,看向竹林另一边。 只见谢恒已经带着丫鬟僧人过来准备接冯书意去寺中。 贺知欢看向池砚悬,轻声询问,“你要回寺中,还是待在此处?” “我同你们一起回去吧,晚上观真大师可能要会挑选有缘人讲经,正好一起去看看。” 两人跟着谢恒带来的僧人的指引,前往讲经堂。 天已经有些微暗,但檐下已经挂起了灯笼。 寺中僧人有条不紊,有人引导着客人,有人在清扫着刚刚大雨留下的水迹。 讲经堂人影憧憧,奇怪的是,几乎每个香客都是女子。 而且还是年轻女子,一个个打扮得极为出色,不停在各个门口张望。 颇有些奇怪。 但这与贺知欢关系不大。 她左右观望了一下,正好看到府中的两个小丫头站在不远处。 肩膀的伤随着动作渗漏出血迹,两个小丫头一脸紧张,连忙过来抓着贺知欢,面色十分不好。 “无事,小伤。” 贺知欢没再多解释什么,眼神转向秋盈,暗示意味明显。 三人默默走出讲经堂,来到一旁的竹林处。 “如何,可有什么发现。”贺知欢微低着头,压着声音朝秋盈看过去。 秋盈脸上有着明显的慌乱,小脸煞白,一看就是没从惊吓中缓过来。 贺知欢附耳过去,神色严肃。 “小姐,奴婢刚刚跟着您的吩咐在各家夫人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奴婢...奴婢看到三皇子侧妃正与青阳王府的谢姑娘商议杀害冯夫人...” “三皇子侧妃...” “是的,奴婢听底下的丫鬟叫那位侧妃娘娘,话语中还提到三皇子...”秋盈捂着胸口,试图平复自己的心跳,“后面她们进了隔间,奴婢只听到几个字...” “什么字...” “毒发...七皇子...腿...” 听到这些字眼,贺知欢眉头紧蹙。 谢瑾的庶长姐在宁和二十二年,也就是去年嫁给三皇子当侧妃,而三皇子的母妃常妃如今宫中正得宠... 当年她在被囚禁在那院子里,虽无人告知,但听到外面那震如天响的声音,便知这京城也是起了些动荡的。 只是她一直不知,最后究竟是哪位皇子上了位... 但想到谢瑾那春风得意的模样,想必是三皇子最后成功了。 而今天这一出,应该是三皇子为稳固两家关系,帮谢瑾坐稳世子之位而闹出来的。 但是这又与七皇子有什么关系呢? 贺知欢用手撑着下巴,大脑飞速运转。 七皇子在前世,基本没听过他的什么消息,只知道他从小病弱,不常出门。 而这七皇子一看便没有机会争夺皇位,这样他们竟也不放心,想对他下手吗... 她知道的信息太少,前世又只追着谢瑾跑,很多细节都没太注意,导致她如今想回忆,大脑确实一片空白。 “今日感受如何,可被人发现了?” 贺知欢决定把这些事放在一边,先关心关心自己这个小婢女。 秋盈虽白着脸,但抬起头眼神却亮晶晶的,“小姐,秋盈没有被发现!” 贺知欢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秋盈的头。 “秋盈真棒,我说的没错吧,你以为的劣势其实是你的优势,以后可不能不自信了,我很需要你。” 头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鼓励的感觉,秋盈眼眶有些发酸,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无措。 “奴婢...奴婢从小便觉得自己相貌平平,在人群中毫不显眼...没想到,奴婢也有自己能做到的...” “那是自然,谁说要清秀可人才是好的,你可是能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 贺知欢轻轻拭去秋盈眼角的泪水,满脸柔软,“这次做得真不错,回去赏你月银,以后可以好好跟着我干活。” “嗯!”秋盈猛地点了点头,神色激动。 主仆三人一片和谐,但在不远处,却突然发出了一阵沉闷的落地声。 扑通—— 第17章 观真大师 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惊到了主仆三人,一回头便看到一个身着僧袍的僧人躺倒在地。 贺知欢今天着实被这祥云寺的僧人吓得不轻,一时间也不敢上前将他扶起。 可环顾四周,虽离讲经堂不远,但人群大多集中在里面,这竹林着实没什么人。 罢了。 贺知欢示意两个婢女走在后方,自己则握着袖中枪向僧人方向靠近。 这僧人看着便不是寺中的小沙弥,只是看他年纪不大一身僧袍竟还绣着金线,虽沾上了些许泥土,但看起来应当是寺中正经的大师。 “请问这位大师,可需要帮助?” 贺知欢走上前去时,那大师正瘫倒在地,正努力自己爬起来。 “额...”观真大师看了眼面前的姑娘,下意识地将头偏了过去,一向淡然的神色有瞬间的皲裂。 如此丢脸的事竟有人看到了... 他就这么走神了一瞬,脚步一动踩到了路面的一颗小石子,脚踝一阵剧痛差点又向旁边倒去。 “诶!大师!”贺知欢顾不得许多,连忙伸手拎着大师领口,将他拽了回来。 观真大师好不容易站稳,想到刚刚的场景脸色微变。 但转眼,又恢复了往常高雅出尘的模样。 只见他拿着佛珠,双手合十,朝贺知欢微微点了点头,“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 “无事,大师可是脚踝受了伤,需要我帮忙叫别人过来吗?” “不...嘶...” 观真刚想拒绝,但刚走一步,脚腕便传来剧痛。 崴到了。 他看了看前方庙中人潮涌动,神色有些晦暗。 他又将头转向贺知欢,见她神色清明,于是只得凑过去皱着眉,低声说。 “劳烦女施主帮忙叫人,嗯...尽量避免惊动他人。” 看出来这位大师应该地位挺高,定是不愿让别人看到如今的模样。 贺知欢了然地点了点头,将观真挪动到旁边一个较为粗壮的竹子处,旋即给桃沁使了个眼色。 桃沁应是,连忙回寺庙叫沙弥过来帮忙。 “女施主可是过来听经的?”等待过程中,观真大师开口问道。 贺知欢不好在人家大师面前说自己不敢兴趣,只好含糊一声,“是啊,听说今天观真大师会选一位有缘人讲经,过来瞧瞧...” “......”观真看了一眼贺知欢,心情复杂。 “观...” 沙弥过来得及时,看到观真大师后连忙准备开口问好。 “咳咳!”观真大师磕了一声,递给那沙弥一个不要说话的眼神,随即在沙弥的帮助下往另一旁的屋中走去。 “啊!那是观真大师吗?” “观真大师?哪里有观真大师?” “啊!!!真的是观真大师,我仰慕你许久,同我讲佛法吧!” “观真大师,我今早天还未亮就到了寺里,应当选我当有缘人!” “我可是第一个来的,你可别同我抢!” 一群人突然涌了上来,如同蝗虫般密密麻麻。 在这佛门之地,却让人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贺知欢吓了一跳,连忙看向身后那位大师。 原来,他就是观真大师,竟如此年轻俊美? 贺知欢又看向前面的人潮,她们眼中没有流露出多少对佛教的尊重,反而一个个紧盯着观真大师的脸,有些姑娘甚至脸色羞红。 她紧皱着眉,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 观真大师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微微叹了口气,在小沙弥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偈。 “阿弥陀佛,各位女施主若是想听佛法,寺中有许多大师处可以去,勿要在佛门之地喧哗。” “大师今日不是要选有缘人吗?请速速选择吧。” 人群中仍然嘈杂,拼命朝观真大师的方向挤过来。 人数实在太多,若不是桃沁和秋盈死死抓着她的手,贺知欢都要被冲走了。 贺知欢拳头捏紧,忍无可忍,将长枪拿出横在观真大师面前。 “诸位皆是来观佛法,若是佛祖知道诸位对大师如此不敬,降下神罚...” 贺知欢语气中带着威胁,眼神凌厉。 周围的人没被贺知欢口中的神罚吓到,却被这姑娘的这气势所惊,一时间竟出奇的安静。 就连观真大师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而这一看,他就忍不住瞳孔一震。 这是…… 他一瞬间有些失态,转而立刻恢复了淡然,对着人群开了口。 “多谢各位施主厚爱,今日观真所找的有缘人正是眼前这位施主,大家散了吧。” 话音刚落,人群中又爆发了不小的质疑声,可看到贺知欢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又纷纷住了口在贺知欢枪尖示意下慢慢散去。 贺知欢解决完面前的人,转过头来指着自己一脸疑惑。 “我吗?”贺知欢有些讶异,自己着实对这讲佛法没什么兴趣。 “施主便是有缘人,随我来吧。” “等等!” 人群中再次出现反对的声音,一个娇艳的姑娘在一堆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她上下扫视着贺知欢,眼神十分不屑。 “观真大师,这人来到佛门清净之地,还带着刀枪,一看便不是什么信佛之人。” 她又抬起头露出白皙的脖颈,眼神中十分自信。 “我是万盛伯府的表姑娘,叫李如意,我觉得我才是大师今日的有缘人,你觉得呢?” 又是万盛伯府。 贺知欢心里翻了个白眼,对这一大家子没什么好感。 观真大师在后方搓着佛珠,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当是谁,不就是个表小姐吗?” 贺知欢冷笑一声,在“表”字上面额外加了重音。 “大胆!你又是哪家的姑娘,难道有我万盛伯府厉害?” 李如意指着贺知欢,脸上满是高傲的怒意。 她早就听说这观真大师长相极为俊俏,自己来京城一趟,就是为了与他共处。 本以为报出万盛伯府,这事就稳妥了。 没想到却突然冒出个人。 “如今,连佛门的有缘还是无缘,都需要先自报家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万盛伯府的后院呢,万盛伯府如此手眼通天吗? 今日在山下也是,你们当真霸道的很。” 贺知欢不想再用嘴上功夫掰扯。 一杆长枪横扫过来,没碰到李如意,但那破空的杀意却斩断了李如意鬓间的发丝。 迎着一众惊恐的眼神,那发丝渐渐往下飘落,直至掉落泥里。 她,真的敢... 李如意连尖叫都不敢,此时如同被扼住咽喉了一般,站在原地,脸色煞白。 “还有谁有意见吗?” 贺知欢长枪一扫,护在观真大师面前,犹如神明一般。 众人鸟兽状散去,咋咋呼呼地来,悄无声息地走。 ...... “大师,我确实如她所说,不信佛。刚刚只是看不惯她们的举止,冒昧了。” 贺知欢见她们走远,收起了长枪,向观真大师行完一礼后,转身准备回去。 “慢着,施主命运多舛,本该在十八岁命中有一劫...” 贺知欢身影一顿。 第18章 意想不到 观真大师走进自己的静心室,为贺知欢倒了一杯茶,随即拿起佛珠闭目养神。 却一言不发。 贺知欢看着观真大师这年轻的面庞,想走,但有些犹豫。 毕竟他刚刚所说之事... 贺知欢心中一紧,上一世便是十八岁... “施主别急,静下心来。” 观真大师将茶水向前推了推,伸手,示意贺知欢品尝。 自己也端起一杯,张口吹了吹浮起的茶叶,轻轻喝了一口。 “但却有一处转折,逆天改命,重塑新生。” 他放下茶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只一句“重塑新生”,便让贺知欢汗毛之力,眼神也从刚开始的随意逐渐转变为凝重。 逆天改命,重塑新生。 这分明说的是重生后的自己... 看来人不可貌相,他竟真能看透… “大师可有何告诫?” 贺知欢正襟危坐,眼神中透露着认真。 “若想达成所愿,切记勿忘初心。” 观真大师此时身边仿佛闪耀着淡淡的金光,同刚才那狼狈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竟让人忍不住信服。 “大师此话怎讲?”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施主往后自会明白。” 后来贺知欢不管再怎么问,观真大师都不再开口,她也只能一脸疑惑地向外走。 “勿忘初心?” 贺知欢念叨着这四个字,随着下山的马车赶回将军府。 天色已有些暗淡,路面的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阵风吹过,扬起了马车的帘子,贺知欢向外看去,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二房叔父? 贺知欢拉回思绪,皱着眉看着旁边酒楼二楼的两个人,如今正拿着酒杯畅饮。 另一个,是大学士家中长子潘和正? 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马车从那酒楼面前驶过,但贺文锡那谄媚恭敬的样子却在贺知欢脑海中挥散不去。 她之所以认识潘和正,就是因为这人与谢瑾关系极好。 大学士年迈,便推了他这位长子上位,第一份交给他的事,便是统筹安排那一年的春闱。 春闱... 贺知欢陷入沉思,印象中二房的这个叔父便是屡试不过,如今莫不是想... 贺知欢眼神微凝,前世叔父确实在春闱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众人恭贺时,也只见他一脸谦逊,只道自己运气好,恰巧考的都是自己知道的。 当时他脸上出现了些许心虚,但是自己并未多想,只真心祝贺了几句... 但是结合看来,他的学问其实并不出挑,竟能在春闱上一鸣惊人。 这事确实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桃沁,你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贺知欢略加思索,将马车外的桃沁唤了进来。 “让惜云在府外多关注下大学士家的长子潘和正的动向,回府也给姨娘传个话,让她好好关注着二房。” 贺知欢压低声音,俯在桃沁耳边细细交代着。 桃沁应是,在马车进入拐角处不经意跳了下车,消失在巷子深处... 刚回府,海棠便在门口张望着,看到贺知欢的马车,连忙凑了上来,一脸恭敬。 “小姐,老爷夫人正等着你一起用膳呢。” “知道了,我先换身衣裳便去。”贺知欢搭在秋盈手上,下了马车。 天色暗了下去,趁海棠没看清她肩头的血迹,贺知欢脚步匆忙地回到了明华楼。 等换完衣裳,海棠仍在明华楼院门口尽心尽责地等着。 “咦,怎么没见桃沁妹妹?”海棠看着贺知欢身侧,一脸疑惑。 “哦,桃沁给我去买巷口那家的桂花糕了,晚点便回来。”贺知欢表情自然,轻轻抚着因着急而有些皱的衣袖。 “原是如此,那小姐仔细着脚下的路,莫要摔着了。” 海棠不疑有他,提着亮堂的灯笼在前方带着路。 “爹、娘,女儿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却意外看到桌上的另一人。 顿时,她扬起的笑脸立马落了下去。 “知欢,你回来了?” 谢瑾站了起来,朝贺知欢伸出手,试图拉着她走到桌前。 贺知欢连忙退后几步,眼神中带着戒备。 “爹,娘,他怎么在这儿。” 语气冷凝,带着明显的怒意。 贺将军搓了搓手,与姜婉柔对视一眼,眼底带着一丝心虚。 “这,上次你跟爹说的事爹还记得,只是这小姑娘小伙子,能有多大的误会?坐下吃顿饭也就解决了。” 姜婉柔也跟着附和,起身将贺知欢推到椅子面前,将她按下。 “你爹说的事,你与小瑾从小相识,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缘分。你多珍惜着,爹娘也好放心!” 贺知欢被迫坐在椅子上,身边就是谢瑾那张伪善的嘴脸。 此时他还带着笑意,拿着公用的筷子替爹娘夹着菜。 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贺知欢拳头攥紧,太阳穴突突的跳。 看着面前这美味佳肴提不起半点兴趣。 “知欢,之前是我心情不好,所以对你态度有些差,说了些浑话,原谅我好不好?” 谢瑾眼含深情,拿起旁边的空碗,替贺知欢舀了一碗南瓜汤。 他刚将碗放到贺知欢面前,气氛突然间沉默了半晌。 贺知欢勾了勾唇,眼中冷漠更甚。 “你这人还是没有一点诚意,我最讨厌吃的东西就是南瓜,你不知道吗?” 她接过南瓜汤,手腕一动,将其全数泼到谢瑾身上! “哦,抱歉,看着它太恶心了,一时间没拿稳。” 贺知欢站起了身,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歉疚。 谢瑾脸色变幻莫测,粘糊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向下流,如同一条毒蛇般,让人恶心。 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面色铁青地向外走。 “知欢,你这...”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脸上有些挂不住。 “爹、娘,若是下次你们将他私自叫来,我便不会只是泼他南瓜汤。” 贺知欢拍了拍手,神色有些可惜。 南瓜汤不是热的,可惜。 贺将军看着她周身骇人的气势,完全同以前那只会傻笑跟着谢瑾的小姑娘不一样。 只是叹了口气,默默打消了念头。 这小姑娘闹起脾气来,真的很难哄。 “好了,吃饭吧。” 姜婉柔打了个圆场。 “对了,这个月二十四便是丰安节了,长公主会举办骑射比赛,你若是有兴趣便去参加,权当散散心。” 贺知欢刚要坐下的身影一顿,有些愣神。 丰安节啊... 贺知欢眼神中透着怀念。 以前还未迷恋上谢瑾时,这是她最喜欢的节日。她可以持枪纵马恣意奔跑,在那骑射场上挥洒汗水。 那时她结识了长公主,一个睿智且强大的女人,曾经挂帅上阵横扫千军,自己也曾以她为榜样。 可到后来,她耽于情爱,几次未参加,或是参加了却又故意输给谢瑾。 长公主看向她的眼神从欣赏逐渐变成了失望与哀伤,曾经偶尔会唤她去长公主府玩耍,如今已是渐渐忘记了她。 她那时不懂,此时却好像能明白了。 “好。” “对了,我今日新收到了一本失传已久的步法,到时候你可以拿去研究研究。” 贺将军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手放在上面摩挲了一下,有些不舍。 谁叫他惹宝贝姑娘不开心了,还是送给她吧。 “好!” 说起练武,贺知欢又起了兴致,她接过册子,神色终于恢复如常。 看到女儿重燃斗志,贺文朗又扔出个重磅消息,“听说这次丰安节,长公主拿出了她的宝贝,血宴枪和沧海珠。” “!!!!”贺知欢连忙站了起来,“血宴枪!是那把长公主之前挂帅杀敌用的血宴吗?” 贺文朗点点头,满意地看到贺知欢神情变得激动。 前世她根本没有关注这次丰安节,因谢瑾也对习武避如蛇蝎,这一世回来竟忘了还有此事! 其余情绪瞬间烟消云散,贺知欢只觉心跳加速,恨不得现在便去院子里练上几枪。 那可是她最想得到的武器了,听说这把枪见血封喉,跟着长公主连斩四将。 曾经她想借来玩玩,可被长公主拒绝了好几次! 但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去做另一件事。 第19章 霓裳楼上 后面的日子,贺知欢过得琐碎但充实。 上次从爹那儿要来了几本高深的枪法,她正每天琢磨着练习,也偶尔埋进书房,拿着纸笔写写画画,经常忘记时间。 桃沁与秋盈也趁着各个时机去练武场学习,如今竟能在武学师傅手下过上几招。 秋盈争气,学得极快,曾经唯唯诺诺的那个姑娘如今眼中亮晶晶的,连走路都要抱着一本书。 桃沁也不知不觉被这种氛围带入,如今正一边默背着各家关系图,一边往桌上摆着吃食。 “小姐!该用膳了!”桃沁看着自家小姐不顾日夜在院子里舞枪,脸上写满了无奈。 卷,是真卷啊。 冬日枯枝,映着少女挥舞的长枪,枪上绑着的红缨似是这单调景色中的惊人一笔,让人挪不开眼睛。 不知不觉又被贺知欢身姿吸引过去,桃沁忙跺了跺脚,加大了声音。 贺知欢挽了个漂亮的花,将枪背在身后,“走吧。” 贺知欢拿起毛巾擦了擦汗,去水盆里洗了洗手,便坐在了餐桌前向桃沁伸出了手。 桃沁挥退了周围的小丫鬟,从怀中拿出两张纸条,凑到贺知欢面前低声说,“小姐,这是两边传来的消息。” 贺知欢接过纸条,一边拿着勺子喝着面前的粥,一边展开看纸条中的内容。 自从那次在酒楼偶然见到二房的叔父,她心中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对二房叔父的印象仍停留在幼时,他也如话本写的少年书生一般意气风发,眉目舒展,满眼正气。两房关系也是极好,亲密无间,互相信任。 可直到她知道惜月那事之后,再去仔细观察这个叔父,竟发现他已完全变了一个人。 神色萎靡,眼中无光,看着她们大房的眼神总是带着些许埋怨与不甘。 贺知欢脑中将这些记忆都过了一遍,二房每一个人的脸如走马灯一般一闪而过,曾经温和的脸如今已被一些东西变得面目狰狞了起来。 纸条上的信息是惜月传来的。 她每隔几日便会传回消息,记录着二房近日的动态。 比如二夫人又训斥贺芙蓉,让她争气,风头压过贺知欢,或是让她好好寻觅着一个夫婿,让二房地位高一些... 每一字一句都在告诉着贺知欢,二房早已与她们大房离心,贺芙蓉前世做的每一步,都与二房那两夫妻的“谆谆教导”脱不开干系。 二房,不得不防。 贺知欢将眼神移到另一张纸条上,那是惜月的孪生妹妹惜云在府外观察到二叔父的动静。 当日惜月进府,贺知欢便给惜云在府外安排了处住所,因她机灵,所以让她发展些自己的人脉,必要时收集些情报。 【那位近日常去永丰酒楼与人会面,酒楼中小二与我相熟,听闻对方为大学士、礼部尚书之类的官员...那位的态度极尽谄媚,似是有什么要事相求。】 贺知欢看着这歪歪扭扭的几行字,眉头微皱。 这大学士与礼部尚书,皆是往常负责春闱的人选,他这般,很难不让人认为他想要做什么。 而想到前世的一些蛛丝马迹... 将军府当初的没落,必定有二房的手笔。 贺知欢囫囵吃了几口桌上的糕点,披上架子上的披风,将书房中几张被涂画得厉害的纸塞进怀里,拿起长枪便向外走。 “桃沁,备马车。”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去买些东西见一个故人。” 贺知欢让秋盈好好跟着武学师傅学着,带着桃沁便出了门。 马车微微摇晃,闹市摊贩的吆喝声,小孩子的玩闹声萦绕在身侧。 贺知欢微微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场景,心中觉得十分安定。 “小姐,到了。”桃沁掀起帘子,扶着贺知欢下了马车。 “桃沁,你去隔壁福源斋买银丝酥,买完就在车上等我,我去买个东西,很快。”贺知欢交代完,便自己上前了。 她抬头,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招牌——《霓裳楼》,门口站着数个女子,衣着统一,但头上各自簪着不同的发饰,将每个人衬出了不同特色。 “哎呀将军府家的贺小姐怎么来了,真是有失远迎!”一个明显衣着更华贵的女子几步并作一步走了上来。 贺知欢点点头,在她的引导下向里走去。 兰管事将贺知欢引到三楼雅座上,给她拿来了几个托盘,“贺小姐,你看,这是最近我们霓裳楼新设计的首饰——玉兰,可以说是整个京城找不到第二只。” 贺知欢看过去,只见一个白玉翡翠雕刻出的玉兰花模样,花瓣层次分明栩栩如生,那花朵和簪身的连接处,飘下几抹流苏,垂在下面叮当作响。 “确实不错。”贺知欢拿起来又细细端详了一番,放在一旁,“给我拿几个品相一般,不太显眼的发簪和手镯。” “呦,这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吗?你也会来这霓裳楼买首饰啊?”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贺知欢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从楼下缓缓走上来,身后还跟着她那妹妹贺芙蓉。 贺知欢蹙着眉,环顾着周围面露不耐,捏着茶杯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若是把枪拿出来,会不会将这满楼的珠翠给打碎。 算了,忍忍吧。 “姐姐万安,没想到在这儿见到姐姐了。”贺芙蓉柔柔弱弱行了个礼,局促地站在贺知欢面前并不落座。 “她又在府上欺负你了?”谢珊珊看了看贺芙蓉,又转头看着贺知欢,“你只管坐,这儿还轮不到她来做主。” “姐姐她...没有...”贺芙蓉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手不自觉地捂向了自己的脖子。 她今日穿的一个高领的袄子,在冬日也不显突兀。只是她那神态结合着动作,分明是在暗示着什么。 周围的客人听着这些动静,虽一个个在看着眼前的珠宝,但耳朵却在留意这边的动静。 素来听闻将军府的两家小姐关系极好,今日看来,果然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一面。 第20章 玉兰簪子 听到周围传来讨论的声音,贺芙蓉嘴角微微勾起,神色却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但贺知欢看到她这个做派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搭理。 贺芙蓉只好看向谢珊珊,按照她的预料,谢珊珊此时应该凑过来问她怎么了,然后她就能把贺知欢对她做的事情说出去。 可是谢珊珊此刻却聚焦在桌上的那个玉兰簪,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贺芙蓉。 贺芙蓉眼神暗了暗,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不过是因为她的出身...这些人都不在意她... “云管事,这个簪子不错,给本小姐拿上。” 谢珊珊脸上带着满意的神色,朝跟在她身后的云管事交代着。 云管事看着面前明显已经有人在看了的玉兰簪,站在那儿有些犹豫,“谢姑娘,这位姑娘正在看...” “听不懂吗?给本小姐包起来!”谢珊珊看云管事不动,皱着眉面上露出不满,抬手便想扇向云管事。 “且慢。”贺知欢眼疾手快地攥住了谢珊珊的手,眉头微皱,“不知青阳王府可有教过谢小姐先来后到之说。” “你还未付钱,自然是谁先付便是谁的。” 谢珊珊用力收回了手,瞪了一眼云管事,又转头看向贺知欢。 “一个簪子你都想同我抢,你莫不是忘了我哥哥是谁。” “哦?那又如何?”贺知欢看到拿着新托盘进来的兰管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玉兰簪,“这个簪子我要了,给我包起来吧。” 旋即粗略扫视了一下托盘里那些不太显眼的物件,满意点了点头,“这些全部,一起。” “贺知欢,你什么意思!”谢珊珊上前拦住兰管事,“你天天打扮成这样,这簪子给你才是暴殄天物。” 她眼神扫视过贺知欢,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就你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以为簪上这簪子便能让我哥哥多看你一眼吗?” 贺知欢今日还是穿着她那一身劲装,头发也只用一个发带在脑后随意扎成马尾。 配上她那充满英气的脸,在这穿得各个如仙女般的霓裳楼,确实略显得格格不入。 她看向面前一头珠翠的谢珊珊,轻蔑一笑。 “你这头上比这霓裳楼的展示架还忙,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府中没钱买妆匣,只能往头上戴呢。” 三楼客人非富即贵,本不愿参与这口角,但听到贺知欢那个描述,没忍住还是向谢珊珊头上看去。 扑哧,不知道是谁开始笑了一下,整个三楼开始陆陆续续传来笑声。 谢珊珊气得两眼通红,恶狠狠地指着贺知欢。 “不过是个簪子,你都不愿意让给我,若是让你进了我青阳王府的门,还不知道会怎么欺负我呢!” 贺芙蓉也在旁边劝着说,“姐姐,你别说了,左右不过是个簪子,你平时向来也不爱戴这些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又假装小声地说,“何况这是瑾哥哥的妹妹...” 贺知欢压根没给贺芙蓉一个眼神,只冷笑一声。 “谢小姐可经常一口一个哥哥挂在嘴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谢瑾嫡亲的妹妹呢。” 贺知欢声音压低,俯身贴近谢珊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不过是个姨娘庶出的,这威风耍的真是大。” 看到谢珊珊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贺知欢满意的直起身,恢复了正常的音量。 “我倒是不知道,这青阳王府看上了簪子,想要便开始抢。” “就算我是将军府的嫡女,尚且如此。若是平民百姓,可不得被欺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着事情发展逐渐脱离她的预想,谢珊珊眼中终于出现慌乱。 “我没有...你本来就配不上这种好簪子!你就算拿去了,我回头跟我哥哥说,他也会帮我要回来的!” 说着说着,她好像自己找了什么支撑点一样,语气越讲越肯定。 “第一次听到把仗势欺人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贺知欢深表无语。 “那你让他来找我,我走了。” 贺知欢看了看天色,不想再纠缠太久,示意让兰管事将她挑选的东西拿下去结账。 “你不能走!”谢珊珊下意识地伸出手,就想将兰管事托盘中的玉兰簪抢走。 贺知欢没想到她好歹是个名门贵女,逼急了竟能做这种事。 贺知欢眼含怒气,满脸写着不耐烦,她连忙握住谢珊珊的手腕,一个翻转用力将其控制住。 “怎么,祥云寺那日你触怒佛祖的事情你忘了?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贺知欢本不想耽误时间,但谢珊珊着实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硬是咬着人不放。 谢珊珊脸色变了几变,想到那日她口中发出猪叫,吓得她回府悄悄找了好几个大夫。 但那些大夫都束手无策,她差点吓傻了,第二天连忙回了祥云寺拜了拜才恢复正常。 谢珊珊不敢说话了,整个场面突然安静得有些过分。 “谢珊珊!” 楼梯处传来声音,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一个食盒走到了她们面前。 谢珊珊看到来人,身体突然就挺直了,哥哥来了,看贺知欢怎么办。 “哥哥,刚刚贺知欢她...”谢珊珊连忙迎上去,想要朝谢瑾告状。 却见谢瑾狠瞪了她一下,转身向贺知欢走去,他扯出了一抹笑意,将食盒放在贺知欢面前。 “知欢,这是从隔壁永丰酒楼特意给你打包的吃食,都是你喜欢吃的。 上次是我不小心,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他强装出一抹深情,想要看到贺知欢惊喜的表情。 毕竟对他来说,他已经做得够多了,希望贺知欢不要再不识好歹。 贺知欢神色如常,心如止水,“谢世子言重了,你我本就没有什么,切勿在人前说出这些惹人误会的话了。” 谢瑾一听,心中生出一抹不耐。不过是这几天给了她一点好脸色,便开始得寸进尺。 若是以后真进了府,少不得做一些拈酸吃醋的事来。 若是贺知欢能听到他心中所想,定是要好好呸他一声,也不知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 谢瑾眼神微暗,隐晦地朝贺芙蓉看了看。 第21章 喜欢清冷 贺芙蓉看到谢瑾的表情,连忙上前接话,“姐姐别生气了,谢世子做到如此份上,已是不易了。” “而且芙蓉与谢世子只是普通朋友,姐姐莫要误会我们二人的关系... 若是因为芙蓉让你们闹矛盾,那我这个做妹妹的可怎么见人...” 谢瑾看了她一眼,面露赞赏。还是芙蓉善解人意,知道他所想。 “正是如此,当日本世子过来主要是想来关心下你,没想到被你误会了。”谢瑾顺着贺芙蓉的话往下说,脸上却没什么诚意。 “现在不是你追着我哥哥的时候了?倒是还学会拿乔了。”谢珊珊小声嘀咕了一句,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婚约还未定下,便在外明里暗里指着我和谢世子私下有来往,你这个做妹妹的,可真是对姐姐用心良苦啊。” 贺知欢笑了笑,着实没有什么耐心和他们在这儿一唱一和。 “还有谢世子,上次在将军府,我想我已经讲得很明确了。 若是你记性实在不好,我便再跟你说一句。 我与你从此以后再无瓜葛,先前的事,便当做我年少不懂事,就此揭过。” 贺知欢目光灼灼地盯着谢瑾,神色坚定,说完抱了拳便打算起身向外走。 谢瑾看着这样陌生的贺知欢,神情也略有些恍惚。 从来只见她露出温温柔柔的笑,跟在他身后,第一次看到这样凌厉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 他却不觉得违和,只觉得她天生就应如此,睥睨众人。 谢瑾被自己的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甩了甩头,上前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向身旁。 “本世子最厌恶以这种手段被逼迫。”谢瑾贴着她的耳朵低声了一句,又突然松开她,大声说。 “你不就是想要和本世子有实质性的关系吗,本世子这就成全你,过段时间便叫媒人过门,这样你可满意?” 谢瑾心怦怦跳,她不就是想要逼迫自己,好早日嫁给他吗? 那些计划,早些实施又有何妨。 贺芙蓉愣了一下,遮住了眼底的落寞。谢珊珊撇了撇嘴,却没再多说什么。 “......”贺知欢一个没反应过来,被谢瑾拉扯了一下,心中已是极度不适了,听到他这番发言,更是觉得无语。 这谢瑾,以前从没觉得他如此没脸没皮,看来这青阳王府是真要死死套住她们将军府了。 贺知欢大脑飞速旋转,突然瞥到窗对面那茶楼靠窗处的一个熟悉身影。 “谢世子,你想必是误会了什么。我向来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贺知欢神色轻佻,看向谢瑾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当初你追在我身后的时候,可说的是本世子相貌俊美,令你一见倾心。” 谢瑾可不信贺知欢这些话,曾经她看向他的眼神此时浮现在脑海中。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分明充斥着迷恋和深情。 “前些日子将军府闹出的笑话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不巧,我便随了我那叔父,花心。” 贺知欢目光流转,看到了贺芙蓉瞬间僵硬的身体,不由得想笑。 “如今我不喜欢谢世子这种类型的。”贺知欢伸出手,指了指窗对面的一个绀紫色身影。 “我比较喜欢清冷的,谢世子太吵了。” 谢瑾脸上青白交加,指着贺知欢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堂堂青阳王府世子,现在竟如同市井中的玩物一般,任她挑选。 他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贺知欢看着谢瑾远去的身影,嘴边的笑意慢慢消减。 她如此落他的面子,这人竟然还来找她。 若真如他所说会直接提亲…… 看来有些事情得加快安排了。 而茶楼那边,一个穿着侍卫装的少年正咧着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霓裳楼的场景。 “啧,这贺姑娘这嘴是真毒,你们没看到,那青阳王府家小姑娘脸都被气成猪肝色了。” “哈哈哈那贺姑娘妹妹脸比那墙还白。” “那谢世子真的和贺姑娘的妹妹没关系吗?我怎么总是看他们眉来眼去。” “贺姑娘怎么变了这么多,前段时间还看她跟着谢世子身后跑,这才过了多久就这么冷漠了。” 秦则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女人心真是海底...” “!!!”秦则像是见了鬼一样,突然卡住,转过头盯着池砚悬。 池砚悬懒得配合他表演,伸出手搭在一男子的脉搏上,仔细判断。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发生什么了?”秦则喊着没意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屈一脸神秘地凑到池砚悬身边,“是跟你有关哦。” 池砚悬没说话,只反复将手放在男子手腕上摸索着脉搏。 太吵了,他都没办法仔细号脉。 “哈哈哈承认吧!你想知道!”秦则哈哈大笑,指着池砚悬的手。 “认识这么多年了,还在我面前装!”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啊?我不信!” 秦则如同一只小蜜蜂,围绕在池砚悬身边,叽叽喳喳。 “好了,别逗他了。”那被号脉的男子终于出声了,嘴角微带着点笑意,似也被面前鲜活的一幕感染到。 “既然殿下都开口了,那好吧。”秦则撇了撇嘴,凑到池砚悬面前,“刚刚贺姑娘说,她喜欢的是你!” “我比较喜欢清冷的,谢世子太吵了。”秦则掐着嗓子,模仿贺知欢刚刚的语调。 池砚悬眼睛闪了闪,没接话,但那周身冷清的气场却倏地变得温和。 “你也很吵。” 秦则咧开嘴,大喇喇的坐在池砚悬对面,“殿下就是看中我这一点,才让我做贴身侍卫的。不然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像个闷葫芦,多无趣。殿下,你说是吧?” 七皇子轻咳了一声,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 “砚悬,都是兄弟,能不能让我八卦一下啊。”秦则又凑到池砚悬面前。 “你那天出任务顺利回来,问你经历了什么你却不说,是不是贺姑娘救你的?” “你那宝贝的本子,我看到了,第一页可是写的贺姑娘的名字。平时没见到你们有什么交集,是怎么认识的?” 秦则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正一脸期待地看向池砚悬。 池砚悬撇了一眼,没回应,铺开纸张便开始落笔写药方。 看池砚悬依然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秦则颇觉无趣。 “若是有机会能认识这位贺姑娘,定要好好跟她聊聊,跟这个没有情感的木头待在一块,真是无聊死了。” 池砚悬指尖微抖,在纸张上晕开墨迹,他略微走了神,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她喜欢清冷的啊... 秦则:(吹口哨)哦哟,老树开花! 池砚悬:(闭眼)清冷...嗯...我要清冷。 第22章 昔日挚友 “小姐,银丝酥奴婢已经买好了。” 贺知欢刚走出霓裳楼,就看到桃沁守在马车旁边,正默默等着她。 她点了点头,连忙让车夫向西巷驶去。 在霓裳楼耽搁了太多时间,如今已快到午时了。 马车渐渐驶向熟悉的道路,贺知欢看着街边的风景,久违地感觉到一阵紧张,她捏紧了手中的食盒,时不时向外看去。 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认她这个朋友...... 马车在一扇桐木大门前停下,贺知欢深呼了一口气,走到门前敲了敲。 过了许久,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略显疲惫的少年脸。 那少年约十八九岁的长相,却通身有着一种老成的气息。 他探出头,发现是贺知欢站在门外,马上便缩了回去,砰的一声将门关得震天响。 “岑...” 贺知欢还没叫出名字,那道门就差点摔她脸上。 她摸了摸鼻子,趴在门缝处,朝里喊。 “岑易!这可是我刚排队买的银丝酥,新鲜出炉,再不吃就凉了。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等了许久,门内没有任何动静,贺知欢假装叹了口气,大声道。 “桃沁,他怕是不爱这一口了,那我们就吃了吧,总不能浪费食物。” 话音刚落,那门突然就开了,岑易站在门前,脸色有些许不自在,“你还回来干什么。” 贺知欢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却略显青涩的脸,眼眶也忍不住有些发酸。 这是她曾经的挚友,但因早早看清了谢瑾的本质,劝她无果,两人大吵一架后,已是多年未见了。 如今再次看到,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贺知欢收起玩闹的神色,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岑易小公子,我来给你赔礼道歉了。” 岑易看她眼眶发红,心中也是有些不好受,毕竟两人也是从小便厮混在一起,感情深厚。 可却这样因着一个男人断了,他心中仍憋着团火。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你不是说我对你那心上人有偏见,对我很是失望吗?” 岑易张口便是阴阳怪气,叉着腰挡在门口。 “当初是我识人不清,还得是岑小公子看人看得准。” 贺知欢看着眼前好友生动活泼的一幕,声音有些哽咽。 岑易看她那样子,嘴嗫嚅了几下,神色有了些许松动。 可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立马又将脸板了起来。 “一个将军府的嫡女,追着男人跑,连自家赖以生存的武功都不要了,还好意思来找我赔礼道歉。” “如今我对谢瑾毫无感觉,我知道他并非我的良人。” 贺知欢扯了扯嘴角,自己也曾付出过惨痛的代价才明白这些。 “当初确实是我不对,我应该多听听你的意见。” 她将银丝酥递到岑易面前。 “你看,我这不来赔礼道歉来了。今天刚去福源斋买的新鲜的,你最爱吃了。” 岑易目光微动,眼神不受控制地瞟向那食盒,语气已经开始变得没那么刻薄。 “一个小小银丝酥而已,我什么没吃过,你就拿这个来敷衍我?” 说完他轻哼一声,双手环抱放在胸前,一副傲娇的模样。 “好好好,确实是我的问题,你看,我还给你拿来了什么?” 贺知欢已从岑易语气中听出了他的松动,连忙顺着他的话掏出怀里的纸张。 岑易装作毫不在意,眼神却一瞬不瞬盯着那几张纸。 他总觉得,他这个朋友,定是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要不,我们先进去?” 贺知欢递出去的手一顿,在岑易触碰到之前又收了回来。 岑易手僵在那儿,后槽牙咬紧,本想说出拒绝的话,但看着那轻飘飘的几张纸终究是没能说出来。 “好,进来吧。” 他叹了一口气,瞪了贺知欢一眼,将她迎了进去。 ...... “快快快,把你手中那图纸拿给我看看!” 刚跟着岑易进了他的书房,他便迫不及待地向贺知欢伸出手。 贺知欢知道这位好友的脾气,也没再卖关子,连忙将手中的图纸递了过去。 岑易摊开图纸,眼神迅速扫完整个画面后,又拿起一个造型奇特的透明扁环凑近看每个细节。 “啊...真神奇!” 岑易神色激动,看着贺知欢的眼睛都冒着光。 “这是你新设计的机关?” 贺知欢点了点头,神色不变,从容地拿起银丝酥尝了一口。 嗯,不愧是福源斋,这银丝酥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岑易看着贺知欢那从容的样子,气得牙痒痒。 她明明有如此好的天赋,若是早年便随他跟着家族学习,如今定是能在机关阵法界大放异彩。 可她却偏不,硬是为了追随那谢瑾放弃机关术。 他可见过那谢瑾,虽长得人模人样,但那眼神透露出的野心,一看便不是真心待她的。 自己拼着失去这个朋友,认真劝告她,可这傻姑娘却不管不顾,宁愿与他一刀两断,也不愿放弃谢瑾。 发现岑易没有传出声音,贺知欢觉得奇怪,一抬头便看到岑易的表情变幻。 从惋惜到愤怒到悲伤,最后又带着一丝难以让人发觉的开心。 “好了,我去霓裳楼买了些用得到的首饰,吃完银丝酥我们两个来研究一下。” 贺知欢招呼着岑易,眼神中带着明晃晃的愧疚。 岑家,是有名的机关阵法家族。 她年少时因一些机缘巧合和岑易相识,在岑易完成族学留下来的作业时,她也在旁边跟着画了几笔。 岑易看到之后直呼天才,又给了她几本基础的机关书籍,慢慢带着她掌握了这一技巧。 而她却辜负了这少年时的挚友... “谁要和你一起吃,你可没说原谅你了。你把图纸放下就走吧。” 岑易一屁股坐在书房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表情倨傲,但眼神却止不住往图纸上瞟。 “啊…既然岑小公子还没消气,那我便改日再来吧。” 贺知欢一脸遗憾,伸手作势要拿回图纸,吓得岑易连忙跳了起来拦住。 “哎哎哎,你有话好好说,这图纸不是给我的吗?怎么能随便拿走!” “岑小公子看来不太满意,我当然要拿回去重新设计一下才行。” 贺知欢装作苦恼,忍着笑意,掰开他的手,再次试图拿回图纸。 “好了好了,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岑易撇了撇嘴,瞪了贺知欢一眼,“说几句软话都不会。” 他表情生动,两人仿佛回到了当初两小无猜肆意打闹的欢乐时光。 贺知欢看着不由得眼眶一热,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你便好好看,可有什么问题。” 第23章 篆刻之术 “这镯子这样设计很不错,但怎么避免使用者误触呢?” 岑易没看到贺知欢眼中的情绪,他正拿着托盘上的镯子与图纸对比,神情认真。 贺知欢收拾了一下情绪,指着图纸上的一处机关示意道。 “此处设计了另一个启动机关,平时机关整体会藏在镯子内部,外表与普通镯子无异。 但只要同时按下这两处,启动机关被激活后,才会出现发射细针的按钮。” “机关中设计机关...”岑易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只是这工艺有些精细...” “若是你这儿做不出来,那给其他人就更做不出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讨论着细节,一些久违的默契蔓延开,令人神情舒畅。 岑易给自己倒了杯水,看了眼贺知欢,满脸写着有事快说。 “话说回来,你这次过来找我,一定不只是为了给我看你的新设计的吧。” “果然瞒不住你。”贺知欢从袖中拿出那杆短枪,按钮一按,便变成了长枪。 “这把枪,想请你帮我再加强一下,重量略有些不趁手了。” 贺知欢掂了掂,将其放在了桌上。 岑易看着面前这杆枪,神色有些怀念。 这把枪是贺知欢设计的,由他亲手打造的。 因为她那时爱极了长枪,但携带不便,便想了这么个方法可以随身带着。 那时两人才八九岁,这个作品虽不算太精细,但也是充满着回忆,看着磨损程度,看起来也是用过一段时间的。 “那你可带了锻造用的材料?” “没有。” “?” 岑易本有些伤感的表情顿时龟裂,嗓音都变得有些尖锐,“你又要用我珍藏的玄铁石?!” “别激动,别激动。”贺知欢连忙将他按回椅子上,“不会白用你的,这段时间的设计稿我都交给你如何?” 设计稿... 岑易看向手中拿一沓设计稿,若是这些能交给家族,投入生产,那他们岑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又会往上涨涨。 他想到那新起之秀墨家,早已抢了他们岑家很多单子,如今更是搞了些小动作妄想瓦解岑家....... “好吧。”岑易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同意了。 玄铁石虽珍贵,但只要岑家不倒,总能再收集到。 若是岑家倒了,他收藏再多玄铁石到最后也只能进他人的口袋。 “那今天这些图纸做出来了,给我也送来几份,如何?” 不过是送些成品过去,比起玄铁石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岑易爽快地应下,转头又去研究那堆图纸了。 岑易正看得入迷,却看到贺知欢仍坐在椅子上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他心里突然又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还有别的事?” “嗯。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啊!”岑易叫了一声,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就知道你来没好事!你说!你还想干什么!” “哎呀,都是从小认识的朋友,你缓缓。”贺知欢一脸笑意,伸手拍了拍岑易的后背,“只是想找你借个人而已。” 岑易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恐了,“谁?” “之前听你说过,你们岑家除了研究机关,还有人研究篆刻之术,可有此事?” “有确实是有...” 岑家以机关术闻名,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岑家的另一个流派——篆刻术。 她幼时也只是听岑易提过一下,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但如今,却正好需要这样的人。 贺知欢思索了一下,身体不由得挺直,表情开始变得正经,“我想借个师傅,学习一下篆刻之术。” “就这件事啊...”岑易舒了一口气,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膛为自己顺着气。 “我以为你又看中了我身边哪个得力的人,想借过去呢,吓我一跳。” 岑易刚说完,却发现贺知欢仍板着脸,气氛有些许凝重。 这时他也察觉到有些不对了,他开口,语气中带着点小心翼翼,“你学篆刻,是为了干什么?” 贺知欢微皱着眉,神色有些复杂,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她的想法。 感受到贺知欢的纠结,岑易也没有再继续问了,毕竟她出身将军府,朝堂诡谲每一步都是算计,有些时候知道多了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那,你对人选有何要求。” 见岑易没有继续追问,贺知欢神色轻松了许多,抬眼间满是对这个挚友的感激。 “若是个刻过精巧物件的老师傅最好。” 一道阳光从门口洒进来,恰好将贺知欢的脸庞融进黑暗,她手指摩挲过桌面,表情有些神秘。 岑易看到这一幕,眼神也有些凝滞,他愣了半晌,低声说,“恰好府中有一位同我关系极好的老师傅,林老,他年轻时曾在宫中任过职。” “如此甚好,但需要你做好安排。” “护他平安。” “自然。”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一辆马车驶出岑府,缓缓往将军府的方向行进着。 “小姐,您刚刚跟岑公子在里面说些什么呢?如今看着神色有些沉重。” 桃沁看着自家小姐这一路上都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也是一脸好奇。 明明好不容易与岑公子和好,不是应该开心吗?怎么会是这副神色。 “小...” 突然马车一阵摇晃,桃沁话还没说出来身体就一歪,贺知欢回神连忙将她扶稳。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桃沁稳住身形,朝马车外面问道。 “回桃沁姑娘,这路中间有个老人家,许是看不清路走到中间来了。”马车外面马夫应声汇报。 “那便绕...” “桃沁。”贺知欢打断了桃沁的话,伸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只见门外有一个身形消瘦、衣不蔽体的老人家,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往马路旁边挪,一边走还一边弯腰道着歉。 贺知欢看着那佝偻的身体,没说话,眼神却看向老人那双手。 伤痕密布,老茧丛生。 贺知欢跳下马车,走到那老人家身边,“老人家家中可还有人,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那老人家耳朵也不太好,抬起头用那浑浊的双眼盯着贺知欢,似是经过一番思考后,缓缓点了点头。 马车继续行驶,绕了西巷行驶了许多圈,在一个普通宅院门口停了片刻后又驶向了将军府。 马车中那老人却再没有了先前的唯唯诺诺,反而神色清明。 “你便是贺家那小丫头?” 第24章 突如其来 “正是。”贺知欢微低着头,神色恭敬。 “岑易跟我说过您在篆刻之道上颇有建树,小辈不才,想学点皮毛。” “那为何演这么一出。”林老轻轻靠在马车壁上,眼神凌厉地看向贺知欢,竟有种穿透人心的感觉。 “小辈出自将军府,如今朝堂诡谲,暗潮涌动。有些事多说于你我都无益。” 贺知欢并不惧,眼神坦荡地看向林老。 虽然她即将要做的事情颇有些大逆不道,但重活一世,她若是不剑走偏锋,便只能重蹈覆辙。 林老看贺知欢眼神清明,沉吟片刻后便也没再多问,微微点头便开始闭眼假寐。 看这丫头这副模样,他这个老头子还是不要多事了。 免得将自己搭进去。 贺知欢在自己院中给林老安排了个房间,给孙嬷嬷交代了几句让她管束好院中下人,切勿让外人知晓林老的存在。 自从上次与孙嬷嬷谈完,这明华楼空气都清新了几分,再没了那种被人盯着的不适感。 贺知欢关着门,在庭院中简单办了个拜师礼,便开始跟着林老苦练篆刻术。 许是因为有自己的目标,贺知欢学得十分认真,连林老有时都看不下去想要叫停。 可只有贺知欢自己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 她一刻也不敢停歇。 “秋盈,送林老回岑府,避开着人。” 贺知欢苦练数日终于将篆刻之术学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只要勤加练习便是。 连林老都感叹,她不但十分聪颖,还刻苦,人家花费几个月学的基础,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学完了。 而贺知欢学完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林老送回去。 安全要紧。 可总是事与愿违。 秋盈刚备好马车,想让林老从后门离开时,一个不速之客进来了。 “姐姐,你在院中吗?” 一道刻意讨巧的声音出从院外传来。 贺知欢正在雕刻的手一顿,而后迅速将手中的道具收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院门口,步伐急速,但身姿从容。 “姐...” 贺芙蓉刚想再次敲门,那门却倏地一下被打开了。 “有何贵干。” 贺知欢的声音带着冷漠,对临时到访的贺芙蓉有些不解。 她自认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为何还是总是贴着她不放。 “姐姐,妹妹这不是好久没来找你聊天了吗,最近姐姐心情不好,正需要妹妹的开导。” 贺芙蓉娇笑一声,提起裙摆就打算往里冲。 没见过如此没脸没皮的人。 贺知欢伸手拦住,表情不虞。 “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姐姐!” 贺芙蓉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拿起手上挎着的精致的小竹篮,就往前递。 “姐姐就要如此狠心吗,我们好歹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堂姐妹,竟是连你院子都进不了了吗!” 她眼睛提溜地转,眼神落在门缝隙中。 一道灰青色的衣袍一闪而过。 这是?男子? 贺芙蓉顿时一个激灵,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贺知欢,心中暗自发笑。 好啊,原来是院中藏了人!怪不得变化这么大! 想以前,她进这明华楼,可是畅通无阻! “姐姐,其实我上次来你院中,落了一个耳环,那耳环我很喜欢,我今天必须得找回来。” 贺芙蓉心生一计,一脸哀求地看着贺知欢,身体却不停地向门口挤。 “滚!” 贺知欢气势全开,伸手猛地一推,将贺芙蓉推到在地。 贺芙蓉本想立马站起来冲进去,可余光却突然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顿时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捂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 “姐姐...你别生气,芙蓉不是故意的...” “贺知欢,我为什么每次看到你,你都在欺负芙蓉!” 谢瑾快速走上前,一脸心疼地将贺芙蓉扶了起来,面色中带着关心。 “没事吧?” “没事的谢瑾哥哥,我只是有个东西落在姐姐这儿了,想进去拿,没想到姐姐...” “怎么,你那日在霓裳楼买了那么多首饰,如今连芙蓉的也要昧下?” 谢瑾神情冷峻。 他最近想通了,他爱答不理的时候,贺知欢每天都围着他转。 这几次他主动了,贺知欢反而一脸厌恶。 她定是喜欢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自己就该跟往常一样对她,她过不了几日,定会巴巴地跟上来。 他冷笑一声,对贺知欢的这种怪癖表示不屑,转身抓着贺芙蓉的手就准备往院子里进。 贺知欢看着谢瑾,真是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看来有空的时候得跟前面守门的小厮说一声,谢瑾与狗不得随意进出。 “谁允许你们进了,这是我的院子。” 贺知欢看着这两人坦然的样子,心里有些无语。 谢瑾还真把将军府当自己家了。 贺芙蓉此时也悄悄地扯了扯谢瑾的衣角,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 “瑾哥哥,我...好像看到里面有一个男人...” 谢瑾眼神如刀般射向贺知欢,当即不管不顾松开贺芙蓉的手就冲了进去。 贺知欢刚想拦住,贺芙蓉却又缠了上来。 一时间,竟真让谢瑾进了院门。 贺知欢神色微变,赶紧跟了上去。 谢瑾精准捕捉到贺知欢神色的变化,心底更是愤怒。 难道,那日在霓裳楼她说的是真的? 转过回廊,谢瑾随意一瞥,一个青灰色的身影就这样透过打开的窗户出现在他眼前。 好,竟藏在房间里了! 这个女人真是孟浪,私底下竟藏了个男人! 他火速冲上前去。 “等等!这是我的房间,出去!” 贺知欢立马拦在门前,眼神游离,表情中带着些许心虚。 谢瑾知道,定是这儿! “你做了此等丑事,真是丢你们将军府的脸!让开!” “我做了什么丑事?你无缘无故进我的院子,我的房间,还辱骂于我,这就是你做客人的自觉吗?” 明华楼的吵闹早就惊动了主院的夫妻俩。 他们急忙赶来,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对峙的两人。 “谢世子,你为何要闯入我家姑娘的闺房,此举不妥!” 贺将军上前拦着,脸色也十分不好。 他虽说不再刻意让两人相见,但也没有特意给门房打过招呼。 万一哪天两人就和好了呢,没想到,今天两人又开始这般,这向来懂事的谢世子,竟随意闯了知欢的院子! “她在房间里藏了外男!” “你就如此笃定?如此毁我清誉,若是没有你当如何是好?”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贺知欢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但神色还是一片心虚。 “我...我...” “姐姐,芙蓉本不该说什么,但是姐姐这样做,着实有些不妥了。” 贺芙蓉也跟着拱火,怼得贺知欢低下头,一言不发。 谢瑾看她如此作态,心知肯定跑不了。 他伸手猛地推开贺知欢,神色愤怒。 “若是没有,我便不再踏足你院子,给你赔礼道歉!” 砰—— 门被推开。 “小姐,我觉得这个料子是不错...” 桃沁的声音响起,她正拿着一块灰青色的布,一脸茫然地看向外面聚集的人,有些发懵。 谢瑾也有些呆愣,他冲进去在每个角落仔细搜寻,甚至连床榻上的被子都掀开了,也是毫无收获。 “怎...怎么会!” 贺芙蓉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谢世子,你逾矩了!” 贺将军神色已经铁青,几步上前站在谢瑾面前,一副送客的样子。 谢瑾这才反应过来,狠狠瞪了贺芙蓉一眼,又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了一眼贺知欢。 一定是被她藏在别的地方了! 但现在不是深究的好时机,谢瑾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贺将军,抬脚向外走。 “谢世子,道歉我就不用了,记得你的承诺,离将军府,离我的院子远些。” 贺知欢靠在旁边的桌子上,一副慵懒玩味的表情,声音却十分低沉冷漠。 “若是让我看到你再如今日一般,随意闯进来。我定会将你刚刚的行为大肆宣传。” 谢瑾脚步一顿,脸色突然变得极差。 随意闯姑娘家的闺房,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随意应了一声,转头离开了这个地方。 当事人走了,贺将军随意安抚了一句,便带着大家散了。 贺知欢看着他们逐渐远走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 她起身,看着被自己身体挡着的书桌,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小姐,刚刚趁乱,我已经将林老送走了。” “好。” 这只是个小插曲。 贺知欢平复好心绪,转身拿起纸笔开始书写。 渐渐的,夜已深,书房的烛火微暗。 贺知欢停笔,看着纸上文字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若是不主动出击,往后便没有机会了。 她将纸上笔迹晾干,拿起自己篆刻了许久的小印印在落款处,随即装入信封。 她不知道自己这些努力有什么用,但一个是位高权重的青阳王府,一个是深得爹爹信任的二房。 若她不做出些事情,往后她、甚至将军府,也只会重演悲剧。 而如今,青阳王府仍是铁桶一块,而二房因惜月之事爹爹略有些不满但也无济于事... 呼... 贺知欢眼睛聚焦在那两封信件上,眼神变得坚定。 “秋盈,将这封信递给惜月,另一封递给惜云,她们知道该怎么做。” 第25章 前程似锦 而贺家二房近日却不太平静。 惜月大着肚子来到将军府,早已让二夫人没了脸面。 每当贺二爷想去哄哄二夫人,都被二夫人好一顿打骂赶了出去。 “芙蓉,你说娘怎么活啊!”二夫人脸上挂着泪水,一下下拍打着桌面,“你那没良心的爹又去了那小贱蹄子那儿!” “娘...”贺芙蓉扶着二夫人,脸上神色有些尴尬。 以前自己没少在那些贵女面前显摆自己家里面的和睦,爹娘恩爱,还没有那种见不得台面的通房小妾,没人同她争。 可惜月姨娘的出现像是硬生生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让她最近都不愿意出门。 “当初娶我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此生就我一人,不再纳妾。而如今成婚十几年了,竟然在外面给我带回来一个女子!肚子里还有一个野种!” 二夫人想到过往虽穷苦但甜蜜的时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芙蓉,你打小就聪慧,你帮娘想想办法啊!”二夫人紧紧握着贺芙蓉的手,眼神中充满着期盼。 贺芙蓉看着自家娘亲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娘,爹要是下次来,你留下他好好谈谈,你是正房,不能被那小妾给压了一头。” “娘怎么谈,看着他那不知悔改的样子娘便生气!”二夫人眼眶通红,双手微微颤抖,“还有那狐媚子,天天同人说这胎怀着男胎,我恨不得将她嘴撕碎!” 贺芙蓉轻轻拍了拍二夫人的背,眼神中透露着杀气,“娘,再怎么说你也是正房,只要把我爹管好了,多的是有时间磋磨那姨娘。” “可是我当日在众人面前说了那些话,若是她腹中这一胎有什么不妥,到时候我便是最大的怀疑对象。”二夫人眼中透露着些许犹豫。 “娘。”贺芙蓉有些无奈,“我们二房本就没有男丁,若是她生下男胎倒是好,但是妇人生产过程九死一生...” 二夫人看向贺芙蓉,她眼中的狠厉毫无隐藏。 二夫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只要娘你忍住,几个月过去之后,便结束了。” “可那狐媚子...” 二夫人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院外传来一声充满怒气的声音。 “你叫谁狐媚子呢?” 来人正是贺文锡,二夫人连忙出了门前去迎接。 “二爷回来了?” “哼,亏得惜月懂事,劝我来你院中待待,没想到你身为主母背地里却言语粗鲁!”贺文锡冷哼一声,抬脚走进了屋中。 “你!”二夫人刚想发作,便看到了贺芙蓉的眼神暗示,连忙闭了嘴,低声道,“二爷误会了,我刚刚只是在与芙蓉讨论别的事。” “果真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这三妻四妾本是男子应该的,以前竟不知你如此善妒。”贺文锡坐在榻上,神色不屑地看着二夫人。 两人一进门,屋内空间狭小,一道若有若无的兰花香就这样飘进二夫人的鼻子里。 这是惜月姨娘常用的香,本是淡雅清新的香味,此时却如烈火般浓郁,熏得二夫人失去了理智。 贺芙蓉看着二夫人双眼变得通红,暗道不好,刚准备开口缓解这气氛,便听到二夫人开了口。 “你给我滚出去,不是乐意待在那儿吗?你过来干什么!当初不是你求娶的我,说不再纳妾,现如今又跟我说什么三妻四妾是应该的?你们两人无媒苟合,都是个顶个的下贱坯子!” “你...你!有辱斯文!”贺文锡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伸出一只手指着二夫人嘴里来来回回就是那四个字。 二夫人早就把贺芙蓉劝告她的话抛在脑后,指着贺文锡的鼻子就开始骂。 “你天天就只知道说这几句,你又没本事,只会在窝里横,你这么厉害怎么没混个什么一官半职!” 贺文锡的脸色更不好了,“有大哥在外,我们不愁吃穿,需要混个什么一官半职。” “你说大房他们凭什么?有什么好事都是他们先享受,我们二房只配享用他们不要的,剩下的。” 二夫人越说越生气,一挥手便将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到地面上。 院中的下人们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干着自己的活,生怕被牵连。 “大哥在外辛辛苦苦,我没本事考上一官半职,他们享受不是应该的吗?”贺 文锡垂着眼,神色带着些许尴尬,他不愿在妻女面前展现出自己的无能。 “当年从军时那贺文朗赶着上前,不就是为了博这功名吗?如今让他博上了,不仅不带着点自家弟弟,甚至还阻挡自家弟弟的前程!” “大哥那是...”贺文锡开口想要辩驳,当时是从军刚开始是定了让他去的,但他想考学,大哥便主动请缨前去参军。 “是什么是,都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不就是因着这将军府权势太高,才让你屡次落榜。是上面不想让将军府壮大,才压着你,怕我们府中再出个状元!” 贺文锡瞳孔一缩,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他相信自己是有才学的,但是却屡考不中,他甚至想过... 贺文锡想到大学士每次与他交谈,皆是在赞赏他的才华,语气中偶尔还带着点捉摸不透的情绪。 当时不太明白,这时候想想,分明是遗憾! 原来如此。 他本该前程似锦的啊! 二夫人眼神怨恨,看向大房所在的方向。 贺芙蓉也听得一愣神,心脏开始不由自主地怦怦跳。 原来爹爹是有实力站上朝堂的吗? “娘...你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贺芙蓉连忙扑向二夫人,捂住她的嘴。 如今屈居人下,可要仔细着些,不能被旁人听到。 “你也是,怎么这么没出息,大房那你不但没巴结好,如今人家也不带着你一起玩了,你们不是以往最要好吗?你这样怎么跟着她去认识人?” 二夫人干嚎了几嗓子,满口说着造孽,伸着手便指着贺芙蓉开始骂骂咧咧。 贺芙蓉脸色僵硬,手不自觉地伸向脖子,那里贺知欢留下来的淤青还未消除,正明晃晃地摆在众人眼前。 而她这个娘亲非但没有安慰她,反而发出一声声的指责。 贺芙蓉低垂着头,眼神中透露出极大的怨念,身体却如同木头般杵在那儿任由二夫人发泄情绪。 她爹爹本能步入朝堂,她本能同其他贵女一般受人簇拥,而大房却独自拥有了这些...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贺知欢... 第26章 金陵叶家 当日二夫人的怒吼犹在耳边,贺文锡满腹心思地行走在大街上。 依附于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使大哥在各种场合都尽量护着他。 但私下总有些人凑上来,用那些嘲讽不屑的语气暗示他,告诉他他只是将军府的附属物,没有了将军府,他什么也不算。 刚开始他还会大声反驳回去,但听得多了,他难免也有些听进去了。 自己明明富有才华,却不知为何屡次落榜。 他也求过自家大哥,让他帮忙在朝中找个小官职,大哥却拒绝了他甚至将他臭骂了一顿。 他当时不解,只想着这次春闱便自己找找人脉。 而昨日夫人那一字一句,仿佛给了他当头棒喝,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到这些年在外面临的窘境,眼神逐渐变得阴鸷。 面前一顶轿子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他没来得及躲避,与那马车身侧的丫鬟正正撞到。 “谁啊,没看这是谁家的马车吗?长没长眼睛!” 那丫鬟穿着的衣饰甚至比贺文锡所用的布料还好,此时一双柳叶眉狠狠蹙起,正从腰间取下软鞭就要像贺文锡挥去。 “我,我是将军府的...” 贺文锡刚开口,那丫鬟动作收住,连忙问,“将军府贺家的?” 贺文锡点了点头,面带骄傲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刚想说话,便听到那丫鬟的声音。 “你怎如此面生?是将军府新来的小厮?” 贺文锡脸色微变,一时间竟没脸开口解释。 这丫鬟竟如此欺辱人,他今日虽随意穿了一件衣服,但与小厮还是不一样的。 “阿水,外面是何人?” 马车中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那名唤阿水的丫鬟连忙凑到马车身边,低声说,“回小姐,刚刚将军府的小厮不小心撞到奴婢了,如今没事了。” “将军府?可是知欢家的?应当是了,这京城敢称将军府的只有贺伯父那家了。” 马车中的女子声音染上了些许笑意,“那便走吧,不必苛责他,好不容易回趟京城,等丰安节再给她一个惊喜。” 阿水应是,转过头来对贺文锡脸色也没那么差了。 “你走吧,这可是金陵首富叶家的小姐,往后出门在外仔细着点。” 说完阿水塞了一锭银子给贺文锡,又悄悄凑过去,“给你点封口费,可别告诉你们家大小姐我们小姐来了京城。” 贺文锡看着这沉甸甸的银子,脸色十分不好,他胡乱应了一声,扭头便走了。 阿水皱了皱眉,对这个小厮印象十分不好,下次见到知欢小姐,定要好好说说。 贺文锡郁闷地拿着那一锭银子看马车扬长而去,憋着火随意找了个酒楼坐着。 金陵首富,他惹不起。 今日天气不算太好,酒楼里没什么人,他点了几坛子酒,坐在二楼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公子可是一个人?” 身侧传来声音,贺文锡应声看去,只见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站在他桌子面前。 想到刚刚那位丫鬟将他认成小厮,他看着面前这人无名火就开始往上冒。 “旁边这么多座位,别来烦我!” 贺文锡喝了口酒,转过身去不准备搭话。 可那男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径直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我都说了...” “公子不妨看看这个。” 那侍卫递过去一个信封,面上带着一抹笑意,竟让人很难拒绝。 贺文锡一脸狐疑接过信封,里面的内容却让他瞬间坐得板正。 “你是...”贺文锡眼中冒着光,看向那侍卫的眼神再没有了刚刚的不屑。 “正如你信中所见,我主子很是欣赏你的才华,觉得你不该被埋没,若是你愿意为我主子做事,往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此话当真?” 贺文锡捧着那信件,心中十分激动。 他就知道,真正有才华的人绝不会被埋没,他那大哥不让他平步青云,他偏要证明给他看! “那信,可是盖了我主子的私印了,还能有假?”侍卫轻笑一声,眼中有着明晃晃的高傲。 但此时贺文锡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跟在皇族身边的人,脾气大多不怎么好,反而更显真实。 之前的那点怀疑也在此时烟消云散了。 “但是正如信中所言,我家主子虽然相信他看人的眼光,但你也得做出点成绩来让他瞧瞧。” 贺文锡此时正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忙不迭地问,“大人有何指教,如何才能让那位满意?” “马上便春闱了...”那侍卫停顿了一下,“若是你有能力,那...” “而且跟在我主子身边,有些该舍弃的就要舍弃,这点规矩你可懂得?” 贺文锡连忙点头,生怕那侍卫转身就走,“这个我自然是懂得的。” 若是这位大人谋求成功,那他便有从龙之功,从此谁见他不得卑躬屈膝叫一声贺大人,如此便没有一个人能小看他。 “我名唤祁峰,以后我负责与你联系,若是在外见到我,装作不识,可懂?”祁峰指了指那信封,“记得将其销毁,莫让人抓到把柄。” 说完他便转身下了楼。 “祁峰大人,我懂的。”贺文锡神色恭敬,目送着祁峰下楼,等见不到人影后,又拿出那封信,反复端详着。 他神色难掩激动,一双手反复摸索着纸张,嘴里不断嘀咕着。 “我就知道,我这么有才华的人,肯定会被人赏识的!” “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给我等着,哈哈哈哈!” 路过的小二看着这人疯疯癫癫的样子,吓得退了几步。 这人看着衣冠楚楚的,怎么看着精神不太好。 贺文锡一遍遍欣赏完信,刚想如祁峰所说将其销毁,但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将那信纸又妥善叠好,揣进了怀里。 万一哪天他们不认账,他就把这封信拿出来。 贺文锡美滋滋地付了账回了家,心里打算着下次再约一约大学士出来吃饭,这次春闱他一定要成功。 而那名唤祁峰的侍卫几个转弯进了一家普通的宅院,神色再没有那种自信,反而一脸后怕,手心都冒出了汗。 第27章 丰安之节 二房那日的吵吵嚷嚷没过多久也变成纸条出现在了贺知欢的桌上。 贺知欢神色莫测,只细细看了一遍他们一家人的对话,不由得勾出一抹冷笑。 她这个二房叔父,装的是端庄君子,在妻女面前一脸无辜单纯。 但自己早在私下已经联系好了下场春闱的主考官,而祁峰的出现,不过是加剧了他内心的想法。 岑易为她加固的短枪早已送来,她拿着熟悉了几日,很快便到了丰安节的当天。 如今肩膀虽仍隐隐作痛,但大体好得差不多了,若是运气好些,便能成功获胜了。 而她今日除了要夺得血宴,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谢恒,好像就是在这场丰安节的赛马比赛中,因马驹突然狂躁导致他摔下马,被马蹄踩到膝盖,后面便只能靠轮椅出行。 上次看他与他夫人的谈话,他还并不觉得青阳王府会对他下手,还顾念着那骨肉亲情。 而今日,便是要将他推入无尽深渊的一天。 若是要将其收为己用,那今日,必须得将其救下。 贺知欢拿着兵书,上了马车,前往场地。 将军府二房身上并无官职,处境有些尴尬,但贺将军还是将他们一同带去了丰安节的骑射场。 二房只有贺芙蓉一个能参赛的人,而她自诩端庄温柔,最多只是站在人群中观战,对贺知欢没有半分威胁。 贺知欢掀起马车帘子,向外看去。 这一路十分热闹,路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一脸喜气洋洋,正费心打扮着自家门前。 看着贺知欢一脸陌生好奇的样子,桃沁尽心解释着。 “小姐,这丰安节和以前可是不同了,如今可是万民同乐,百姓后面自发举办起了灯会,如今也算是习俗的一部分了。” “这样啊...” 贺知欢看着陌生却喜庆的街巷,一时间抽不开眼。 桃沁看着自家小姐不再说话,只安静看着外面,贴心的将帘子掀开了些许,默默拿出了书看着。 骑射场并不远,是长公主手下的产业,公子哥和各家小姐们也经常前去。 说起长公主,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曾以女子之躯挂帅抵御外敌,凭一己之力抬高了女子地位。 虽在部分思想老旧的人眼里,女子仍是该在家相夫教子,但有长公主在前,女子习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每次骑射赛为表对长公主的尊重,宫中皇子公主们会前来观看,所以有些并不参与比赛的各家小姐们也会打扮得花枝招展过来美美坐着。 “小姐,到了。” 马车停住,两个丫头下了车,将贺知欢扶下了马车。 贺知欢环顾了四周,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内心觉得十分感慨。 马车停在骑射场专门划出来的地方,贺知欢领着桃沁和秋盈向前走去。 前方场地极大,一眼望不到头,附近看台上已有先到了的夫人小姐正聚在一起寒暄。 今日贺知欢穿着一身红色骑装,在一堆打扮得精致优雅的姑娘中显得尤为突出。 她拿出短枪,按住按钮将其伸长,打算在比赛前找个空地练练枪法。 “哟,这不愧是将军府的嫡小姐,看起来准备得很充分嘛。啧啧啧,看你这穿得,若是不知道,以为你是将军府的嫡子呢。”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贺知欢回过头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令人厌恶的脸。 “怎么?丰安节不来准备比赛,都同你一样穿金戴玉的吗?” 贺知欢上下扫视了一下谢珊珊,面露不屑。 “你!”谢珊珊想起来那次在霓裳楼那些不好的回忆,脸色有些发黑,“你别以为你学了点花拳绣腿的功夫,就能拔得头筹,真是异想天开。” 谢珊珊表情有些得意,这人恐怕不知道吧,这次赛制可是变了。 “是不是花拳绣腿,擂台上见真招。”贺知欢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挑了挑眉。 “你只会嘴皮上耍点威风,怎么不敢与我在擂台上搏一搏?” 谢珊珊当然不敢,她可不会武功,而且若是上了台被打得狼狈退场,她还怎么物色夫婿? “女子本就该温婉贤良,谁同你这般整日打打杀杀的。”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的响起,六公主带着一众仆人高昂着头走了过来。 周围的夫人小姐纷纷过来行礼,六公主抬了抬手,让众人散去。 谢珊珊见有人帮她说话,连忙点了点头,笑得谄媚。 “六公主说得极是,舞刀弄枪是男子所为,女子本就该在内宅中妥帖打点,有这舞刀弄枪的时间,还不如多同家中学学如何掌家。” 贺知欢本有些漫不经心,但听到六公主和谢珊珊这发言,却忍不住蹙起了眉。 “六公主贵为公主,当真也认为女子天生只配待在内宅?” 贺知欢的眼神太过于犀利明亮,六公主竟一时间不敢与她对视,她慌乱撇过头去,语气却更加强硬了。 “本就如此,宫中夫子均是如此教的。” “呵。”贺知欢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长枪背到背后。 “宫中夫子没告诉六公主长公主的事迹吗?若长公主不披挂上阵,反而困于内宅,如今怕是没有六公主这安稳日子过。” 六公主脸色微变,长公主现在虽势力稍弱,但对她来说好歹是长辈。 而这丰安节本来就是因长公主举办,旨在让所有年轻一辈无论男女都能展现能力。 在这个场合,她刚刚说出的那些话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可她是公主,怎能随意低头认错? 六公主梗着脖子一副就不认错的模样。 “只不过当时姑姑迫于形势才上阵,若是换做旁人,也许也能做到。” “那公主若是不认可这丰安节举办的初衷,为何要前来参加。”贺知欢不依不饶,眼神凌厉地看向六公主。 六公主被看得有些心虚,但仍张口,“谁想要来,还不是因为......” “放肆!小六,莫要在外面胡言乱语!” 一个虚弱却坚定的男声传来,让周围人一惊。 第28章 知欢是我 “参见七皇子。” 众人纷纷行礼,七皇子摆了摆手,让大家起身。 “小妹顽劣,让大家见笑了,今日之事...”七皇子身形消瘦,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无力,但此时却散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气场,让众人纷纷心头一惊。 “这是自然...”众人附和了一声,向周围散去。 “这便是贺将军家的姑娘吧,今日一见果然英姿飒爽。” 七皇子朝贺知欢微微点了点头,眼神温润无害,嘴角还带着笑意。 贺知欢回了一礼,眼神却不自觉瞥向七皇子身后站着的那两个人。 一个看着性子就比较活泼,眼睛提溜地转得很灵活,此时正一瞬不瞬看着她,脸上明晃晃写着好奇与激动。 这人好像以前没见过,怎么感觉看到自己像看到一块肉似的,贺知欢朝他微微点头,他竟还朝自己招了招手。 贺知欢挪开目光,看向另一人。 他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袍,身形挺拔眉目疏朗,微微看了她一眼后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礼貌地挪开了目光。 池太医竟也来了?还是跟在七皇子身后。 “小六,同贺姑娘道歉。”七皇子虽一脸病态,但神色却严肃,正背着手教训着自家妹妹。 宫中女孩不多,六公主便是最小的一个,因其没什么背景,各皇子又想体现自己爱护妹妹,所以对六公主都很溺爱,也就是这样养成了六公主这种眼高于顶无法无天的性格。 只是七皇子不同,他就像个寻常兄长一般,也会批评教育六公主,让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六公主虽懵懵懂懂,但心中却也是很清楚这个哥哥对她是上了心的,但如今被他这样一批评,她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不情不愿地小声道了歉。 “对不起贺姑娘。” 贺知欢并不是抓着这些不放的人,她也摇了摇头,冲众人展示了一下手上的长枪,“无事,我先去练习一下,等下赛场上再和各位一较高下。” 今日场中并未出现太阳,贺知欢的身影越走越远,七皇子却看得有些恍惚。 那一瞬间,仿佛幼时的长公主出现在这片场地上,拿着枪冲到敌人阵营前的身姿。 “这贺姑娘还挺潇洒的,怪不得你念念不忘。” 秦则挑了挑眉,用手肘戳了戳池砚悬,“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害羞了?” 池砚悬白了他一眼,默默跟在七皇子身后准备入座。 “话说回来,我今日看着这贺姑娘,和前段时间在街上碰到的判若两人,搞得我还有些好奇。”秦则摸了摸下巴,一脸不怀好意地接近着池砚悬。 “哎,看来是兄弟我会错意了,你对这贺姑娘没什么意思。既然这样就好办了,贺姑娘看起来也不是在乎什么门第之别的人,你说我去接触接触怎么样?” 池砚悬转头看向秦则,眉头微皱,“你离她远一些,她不是你能惹的人。” 看到池砚悬这反应,秦则更激动了,“怎么就不能招惹了,你看我一身武力,闲暇时还能与她切磋切磋,我觉得就挺好,你说是吧殿下。” 七皇子被秦则这张嘴弄得哭笑不得,“你若是想接触你只管去,只是小心些,我找人给你收个全尸。” 秦则看着池砚悬那张泛起冰霜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说得有道理,我还要保护陛下呢,可不能干这种危险的事。” 池砚悬瞥了秦则一眼,没多说话,周身气温却变得温和了许多。 “咦,你看,那边围着那么多人是在干什么。”秦则指着场边,一群贵女正围着一个白衣服的小姑娘指指点点,神色还颇为激动。 “你个小贼,我今日带的新发簪可是和田玉的,外面千金都难求,你快给我交出来!”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府的小姐董雨兰,此时正叉着腰指着面前那白衣飘飘的姑娘。 这姑娘无论长相还是气质皆十分出众,这对董雨兰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 这丰安节,刚开始办的时候还是主要推动各家公子小姐学武,发现好苗子送到学院,给大宁国输送点人才。 可最近风调雨顺,边界安宁,早已成了一个大型的宴会,供年轻男女认识了。 皇位最热门的候选人二皇子和三皇子正妃之位都是空缺的,所以这次丰安节,各个小姐都打扮得十分漂亮,都试图着引起两位皇子的注意。 “我没有拿你的发簪。”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姑娘声音清冷,神色不见丝毫慌张,揣着怀里的汤婆子一脸平静地看向董雨兰。 “你穿得如此素雅,一看便是哪来的破落户,见到董姐姐的簪子便起了心思,如今还不承认?” “就是,你看她头上就只有两根素簪,这耳环在霓裳楼都没见过,这穷酸样还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进来的呢。” 周围附和声响起,董雨兰的神色越发得意。 “你要是不承认,那便叫长公主身边的管事嬷嬷过来,搜身查一查。”董雨兰笑了笑,脸上露出威胁的神色,“你现在若是承认,提前退出便是,若不承认,可别怪我把事情做得难看。” “这可是兵部尚书府的嫡女,姑娘你还是快把簪子交出来吧。”周围人群起着哄,却无人为那姑娘说上一句公道话。 那姑娘神色依然没有波澜,只是向周围观望了一下,不知道在找谁。 董雨兰冷哼了一声,“你别看了,别以为凭你这一幅姿色便能勾住人,身后没有势力,就别想那么多。” 那姑娘在京城中是个生面孔,众人自然而然以为是哪个不知名小官家中的女儿,想趁着这次麻雀变凤凰。 可是就算董雨兰说话这么难听了,那姑娘却还是没正眼瞧她,董雨兰可是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时受过这种忽视,一时气急伸手便想推那个姑娘一下。 那个姑娘眼神却突然冒出亮光,朝着场中间一个红色身影挥了挥手。 “知欢!是我!” 第29章 和田玉簪 贺知欢转头的时候,正好看着董雨兰的手推向那个姑娘。 她没来得及想太多,运起步法,将长枪的尖头朝向自己,拿杆挑开董雨兰的手。 周围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连董雨兰表情都是懵懵的,直到手上传来一阵剧痛她才反应过来。 “你...你是谁!”董雨兰捂着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贺知欢刚刚收了力道,按理应该不会很疼,但她还是收了枪,朝董雨兰抱了一拳,“家父贺将军,我是府中嫡女。刚刚听到有人喊我名字,看到眼前这一幕,没多想便出了手...” 她还没说完,身后的白衣姑娘就激动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知欢,是我啊,叶折花。” 贺知欢回过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与叶折花是某年在江南遇到的,两人一见如故,叶折花虽看着像个江南人家的乖乖女,但性子却很皮,两人常上蹿下跳,把江州那块地方闹得乌烟瘴气。 贺知欢一脸惊喜,那次江南是随着外祖父游玩,离开之后两人都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没想到却突然在这种环境下见到了。 “这可不是你们叙旧的时候,你这位朋友偷了我的玉簪,难不成你想包庇她!”董雨兰面色狠毒,恨不得马上就将这二人赶出场地。 偷玉簪? 贺知欢看了看董雨兰头上五颜六色的珠翠,又看了看叶折花身上看似朴素的打扮,她嘴角抽了抽,实在不想这么给人难堪。 “你确定是她偷的,可有何证据?” “需要什么证据,大家都是名门闺秀,就她一人穿着如此朴素,站在这儿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不是她是谁?” “不是她难道是我们?我们可丢不起这个脸。” 人群中传来鄙夷的声音,若是其他姑娘,此时早已羞愧得抬不起头了。 可叶折花不是,她不解释,反而一脸依赖地看向贺知欢,眼神里充斥着信任。 ... 好吧。 贺知欢不想再纠缠,“全靠衣着便评判是否偷盗,你们目光真就如此短浅?” 贺知欢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你们自己心中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这话一说,周围全都炸了锅,董雨兰眼泪一落,便开始哭诉,“那个可是上好的和田玉!我要是做戏怎么会拿它作为筹码!” 她朝着身边的丫鬟大声说,“你快去找长公主给我做主!” “等等!”贺知欢拦下那丫鬟,神色莫名,“你确定要去找长公主?” 以为她怕了,董雨兰勾起一抹不屑的笑,“你害怕了?去找,我要让长公主来做主!” 丫鬟马不停蹄地朝主台那边跑去,贺知欢阻拦未果,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 董雨兰看她这副样子便觉得她是心虚了,神态越发高傲了起来。 很快,管事的嬷嬷便走了过来,找周围的人了解了一下情况。 “桂嬷嬷,就是她,偷了我的玉簪不敢承认,还有这位将军府的嫡女,包庇她!”董雨兰表情得意,手都快指到贺知欢脸上了。 贺知欢可不惯着,眼神警告地朝她看了一眼。 董雨兰脸色一僵,手背上仍火辣辣的,她默默收回了手,转而看向桂嬷嬷。 桂嬷嬷眼神停留在叶折花的身上,然后蹙着眉看向董雨兰,“你确定是这位姑娘偷了玉簪?” 董雨兰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对啊,就是她。” “姑娘叫什么名字?”桂嬷嬷走到叶折花面前,神色恭敬。 董雨兰皱着眉,不明白桂嬷嬷为何如此作态。 “我叫叶折花。”叶折花福了福身,收回了看向贺知欢的目光,神色又变得淡然。 桂嬷嬷点了点头,面朝人群,“大家都散了吧,误会。” “桂嬷嬷,怎么就是误会了!”董雨兰本来得意的脸色变得不可置信,“你莫不是说错了,还是这贺知欢给了你什么好处?” 桂嬷嬷面带不悦,本来想给她点面子,没想到却如此不知好歹。 “这位姑娘是金陵叶家独女,身上这布料是江南独产的霓裳锦,千金难求,身上这两根素钗,也是极为罕见的白玉。” 桂嬷嬷顿了顿,看向董雨兰,“她这一身便抵得了你无数个和田玉簪,你说她偷你簪子?” 场面顿时尬住,董雨兰脸色惨白,她不敢瞪桂嬷嬷,转而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贺知欢。 她为何不早点说,凭空让她出这么大一个丑。 定是故意的。 贺知欢被这一眼盯得莫名其妙,自己早就暗示了她,还不是她自己急着想要将叶折花赶出去,不然怎么会被桂嬷嬷当面拆穿。 众人看向董雨兰的目光仿佛一把把钝刀子,刺得她抬不起头,她扶着自己丫鬟,胡乱说了句什么,便连忙逃离了现场。 没有好戏看,大家也逐渐散开。 “知欢,还是你厉害。”叶折花挽着贺知欢的手,一脸开心,“我爹爹除了丰安节不让我出门,我生怕你不来见不到你呢?” “你怎么来了京城,这次能待多久?”贺知欢也很开心,拍了拍叶折花的头。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朝中有什么安排,专门请了各地的富商来京城,我也是跟着爹爹过来,大概过完年就走了。”叶折花笑了笑,不像刚刚站在那儿神色清冷的大美人,反而眉眼带着雀跃,活泼又生动。 “你今日可是要参加比赛,我看你穿着骑装,还拿着枪。” “自然,今日的奖品可是长公主的那杆长枪,血宴。”贺知欢眼中闪烁着光,“我定要拿下。” 两人笑闹着,虽多年未见,但仍是亲密无间。 远处有一个桃红色身影向两人接近。 “小姐,可让我好找,已经准备开始啦,可以去擂台处了。” 桃沁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阿水。 “呀,这是知欢小姐,我们小姐可天天念叨你呢!”阿水笑着凑上来,“希望知欢小姐比赛顺利。” “阿水还是如此活泼,借你们吉言,我先去准备咯。” 贺知欢笑了笑,带着桃沁往擂台方向走去。 第30章 兵部尚书 擂台处围着许多人,长公主坐在高台上观察着底下的情形。 擂台处负责登记的嬷嬷朝长公主的方向点了点头,示意人已到齐。 长公主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些。 “今日又是丰安节,别的本宫也不多说了,我大宁国一向支持各位年轻孩子们强身健体。 这次丰安节过后,圣上会去围猎,此次获胜者,便能跟随圣上护卫队保护圣上平安!” 长公主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哗然。 若是能在圣上面前露了脸,以后何愁没有发展,众人本抱着玩闹的心态来参加,听了这话,便开始带着点认真了。 贺知欢对围猎并不感兴趣,将军府如今手握兵权,已然很冒头了,这种事情并不适合再拔尖。 可是那血宴着实吸引人... 贺知欢思索了一下,大不了到时候称病便是了。 想通了这些,她便放下心来,专心听嬷嬷讲解后面的赛制。 嬷嬷想来也是有些功底的,讲话声音不大却能让每个人都听到。 这场比赛大体分为比武和赛马两个阶段,上半场为比武,下半场为赛马。 两阶段各选出一名优胜者,瓜分两个奖项。一个是血宴,一个便是沧海珠了。 说到沧海珠,整个底下又开始倒抽一口凉气,这可是千年难得的至宝。 若当成摆件用,色泽温润清神静气,若当成药用,也有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的功效。 看到众人神色各异,却没人在乎那杆血宴,贺知欢心下有些欢喜。 看来没人和她抢血宴。 但旋即又觉得不对,这次丰安节的奖励,比往年都要丰富。 她环顾了整个场上的人,有提前知道消息的,脸上的神色均是胜券在握,有没得到消息的,脸上都浮现出懊恼的神色。 她又看向长公主的方向,长公主今年虽有四十,却因长期练武,脸上皮肤仍十分紧致,此时她微微蹙着眉,眼神中偶尔透露出几分担忧,正透过底下的人群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贺知欢心一紧,直觉这次比赛并没有以往的简单,但她看了看长公主旁边放着的血宴,还是想拼一下试试。 嬷嬷宣读完规则,便开始抽签分组了。 按长公主的要求,并没有把男子和女子分开成两队,而是糅合在一起分组。 这消息一出,人群中已有声音开始反对。 “这,为何要我同女子比赛,这怕是胜之不武吧。” “对啊对啊,女子如何能和男子比得,这不是诚心不让我们赢吗。” “是啊,长公主不是一向向着女子吗?为何突然这样规定。” “若是按以前的规则,那沧海珠便是女子组的奖励,血宴便是男子组的奖励,今天这样,我们女子怕不是什么都拿不到了。” “不想比了,还是让我兄长好好加油帮我赢个沧海珠回来吧。” 底下声音越吵越大,渐渐传到长公主的耳朵里。 “若是有不想比的,现在便可退出了。”长公主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 “若是连比试都未开始,便自认为输了男子一截,确实不适合这场比试。” 底下人窸窸窣窣,到底是有几个女子坐回了座位上。 “或许是没人记得本宫办这场比赛的意义在哪了,本就是提醒女子当自强。” 长公主坐在座位上,表情略显悲伤,看着那几个女子颇有几分不争气。 骑射场空地上搭建起了一个很大的擂台,被抽到一组的两人一队一队上场比赛,每队胜利的人再抽签分组,直到剩余最后一组。 贺知欢展开手中的签,第一个与她对战的便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公子董良。 贺知欢下意识地看向兵部尚书家的方向,只见那董雨兰凑到董良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均看向贺知欢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她都不用想,定是这董雨兰做了什么手脚。 但她并不在意,既然要夺第一,跟谁对战并不重要,反正最后也迟早要对上的。 可周围围观的人却不看好她。 “她抽到了董良,那岂不是必输。”场外围观的人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那董良可是从小习武,我家那小子被他教训了一下,如今看到人家就绕着走。” “可是那位虽然是女子,但也是将军府家的,想必武艺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这,好像只看到她经常跟着那青阳王府的谢世子跑,武艺如何还真不好评说...” 贺知欢听到了周围人的讨论声,并不在意,这一场比赛,她会展现出她的实力。 她站在擂台上,看着面前摇着折扇穿着长袍的公子哥,眉头紧皱。 “本公子从不打女人,贺将军家的小娘子,若是识趣,便自行离场吧。” 董良摇了摇折扇,端的是翩翩公子的风范,说着说着还朝贺知欢抛了个媚眼。 “......你可需要换身衣裳?”贺知欢并不搭理他,用眼神示意若是不换便直接开始吧。 董良自认潇洒地甩了甩头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我可是给你机会了,若是你如此不知好歹,那便开始吧。” 说完他又露出了一脸猥琐的笑意,“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喊爹哈哈哈哈哈。” 底下众人也开始哄笑,在他们看来,就算贺知欢是将军府家的,但也只是个女儿身,如何比得过男子。 可贺知欢却不为所动,只冷冷盯着董良,“这句话该是我送给你。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你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 董良脸上出现怒气,他虽武功尚可,但读书却是出了名的不好,没少挨他爹的揍。 这小丫头片子,竟往他伤口上戳,“你嘴皮子倒是挺遛,只是不知道能接得下我几招!” 贺知欢不想和他废话,也是时候杀鸡儆猴,让这京城的人知道她将军府的姑娘是不好惹的! 她拎着长枪便向董良方向冲过去,一个横扫往他腹部攻击。 而那董良也不是吃素的,一个闪身便躲开了贺知欢的攻击。 两人站在擂台的对面,眼神中皆燃起了斗志,此时两人心中所想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对方不是花拳绣腿,不好惹! 第31章 对战谢瑾 “不愧是将军府的姑娘。”董良合起折扇,神色变得认真。 贺知欢也发现这董良也并非完全是纨绔子弟,一招一式均有技巧,她俯低了身体,眼神中冒着激动的光,只有棋逢对手才能增强自己的实力。 这次来参加真是赚到了。 知道自己若是要赢下这场比赛,定是要发挥自己最好的水平。 毕竟这不能伤人性命的赢法,比直接杀人还要难。 贺知欢清楚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便勇猛地冲上去把枪使得密不透风。 董良在场中东躲西藏,每一次格挡都消耗了他大部分的力量。 他深知若是继续下去,他的消耗肯定比贺知欢快。 该死! 谁能知道这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娘子,力气这么大。 看来要想获胜只能另想法子了。 他喘了口粗气,眼中冒着邪恶的光。 他假装不敌往后退了好几步,趁贺知欢向前追击的时候,几个步法用到极致,绕到了她身后。 就是现在!董良拿着折扇向贺知欢颈间袭去! 电光火石之间,折扇一寸寸贴近贺知欢,董良眼里冒出狂喜和自得。 果然,不过是个小娘子,最多只会那几套固定的枪法,遇到这些突发情况,就是处理不来。 那沧海珠,定是他囊中之物! 在他以为自己马上要胜利的时候,贺知欢忽然猛地一跃而起,踩着他的折扇在空中一个翻越,长枪一扫,横在董良面前。 “我赢了。”贺知欢淡淡地说,眼神中带着不屑。 “怎么可能!你定是用了什么不入流的小伎俩!” 董良还没出声,底下董雨兰就坐不住了。 自己哥哥的武功在这京城中也是鲜有对手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一个姑娘家打败。 董良神色有些尴尬,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实力不如贺知欢,连忙使眼色给董雨兰让她不要再说了。 可董雨兰以为哥哥在鼓励她,说的声音越发大了,“你说,是不是用了什么暗器!” 贺知欢被董雨兰咋咋呼呼的声音吵得头疼,她轻点脚尖,落到董雨兰面前,犹如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 “许是我太久没参与这种活动了,京城小魔王的名头被很多人忘了吧?” 贺知欢将枪插进董雨兰面前的土地,吓得董雨兰身体都在发抖。 “京城小魔王...我想起来了,前几年霸榜丰安节的那位...” 人群中有人小声交谈着传出惊呼,这京城信息繁杂,那几年前的消息早就被人遗忘,如今突然想起,仍觉得有些吓人。 “原来是她...当年我可是被她一枪就挥到台下了...” 长公主在台上看向那位英气蓬勃的少女,神色中带着复杂与欣喜。 贺知欢像是感应到某种目光,也抬头像长公主的方向看去。 一切竟在不言中。 贺知欢后面的对手有强有弱,但总归不如和董良打起来爽快。 遇到男子,不过是嘴上说着狠话,实则脚步虚浮,连她三招都接不下。 遇到女子,多是学了些花拳绣腿的功夫,展现的是腰肢柔软和身段蹁跹。 贺知欢越打越无趣,连寒暄都不愿意,直接一个招式便送人家下了擂台。 她还记得今天自己来的目的,中间候场的时候就时不时看向谢恒的方向。 若是她没记错,谢恒是在赛马比赛中失足落马的,但谁也不能保证在这一场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可出乎意料的是,谢恒明明武功尚可,却在刚开始没几场便落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如此更好。 贺知欢收回了目光,百无聊赖地等待着自己的场次。 数不清比了多少场,桃沁给小姐披上披风,尽职尽责地守在她旁边。 “小姐,最后一场了。”桃沁看着嬷嬷的示意,轻轻推了一下贺知欢。 “终于要结束了。” 贺知欢打起了精神,往擂台走去。想来这次的胜者应是与她有一战之力。 她站上擂台,正整理着枪上挂着的红缨,抬头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拿着剑走过来了。 “知欢,没想到你能走到最后。”谢瑾站在对面穿着一身黑金色的劲装,他一脸深情地望向贺知欢。 两人站在一起,竟有那种佳偶天成的感觉。 场下的人又一阵轰动,纷纷猜测贺知欢会不会因为对面是谢瑾而故意输掉。 “京城谁不知道贺家姑娘多迷恋谢世子,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心上人输掉呢。” “那可不一定,万一是谢世子想博美人一笑,故意输掉呢。” “我怎么记得谢世子不太喜欢那贺家姑娘,怎么会故意输掉。”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前段时间贺家姑娘闹脾气,谢世子还专门去哄她了,还说马上就要上门提亲了!” “那这场就精彩了,还不知道谁会赢。” 贺知欢轻扫了一眼台下的人,眼神冷漠。 若是她赢了,便不是因为实力,而是靠对方让吗? 谢瑾听着台下的话,渐渐露出笑意,他向前走了几步,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知欢,你也知道我娘亲最在意那美容养颜之术,若是知道你帮她拿到了,定是十分欢喜的。” 贺知欢厌恶地看了一眼谢瑾,他的意思无非就是两种。 要么让他赢,他好选沧海珠,要么自己赢,也选沧海珠送给他。 想的倒是便宜。 贺知欢没说话,静静等待台下嬷嬷宣布开始。 她知道谢瑾的实力,不过是学了一些一板一眼的武功。 正式实战的时候,还得喊着护卫来保护,能走到这一步,不过是靠着青阳王府的名头。 可笑。 若是他遇到的是董良,或许根本没资格站在这里。 她听到开始的锣声响起,便如逗弄玩具一样,跟着谢瑾的招式一步步挥枪。 在外人看来,两人也是打得十分焦灼,不相上下。 台下围观的人面面相觑,怎么看这两人不像是真要分出个高下。 谢瑾紧咬着牙,个中苦楚只有他一人能体会。 这贺知欢力气怎么这么大,幸好这套招式有用,竟然每一步都扛下来了。 汗缓缓滴落,差点糊住他的眼睛,他却没空去擦拭。 “差不多了。”谢瑾低声说,再打几轮下去他马上就要扛不住了。 第32章 是喜欢吗 贺知欢还没怎么用力,脸上仍是清清爽爽,她看到谢瑾那气喘吁吁的样子,眼神中透露着不屑。 就这套招式,自家小弟五岁的时候便学会了。她就是这样带着小弟一招一式地练习的,小弟那时还比他坚持的久。 看着贺知欢猛退了好几步,谢瑾觉得这便是她留给自己的机会,拿着剑提着口气便冲上前去。 贺知欢看到谢瑾越靠越近,甚至能看到他眼中那得意必胜的光芒,她直接向旁边闪身,伸出了一只脚在地上。 砰! 谢瑾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摔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 周围围观的人发出了一声爆笑,意识到是青阳王府的世子,便又急忙憋着,扭过头去怕被记恨。 谢瑾大脑轰的一声似是宕机了,他从来都是被人捧着供着,从未出过这么大的丑。 他猛地爬起来,扭头看向贺知欢,没错过她眼神中的戏谑和嘲笑。 谢瑾眼神变得阴鸷,提剑便往贺知欢面前冲。 贺知欢当然不惧,轻轻松松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甚至还在躲避的间隙用枪扫一下谢瑾的腿戳一下谢瑾的头发,眼看着谢瑾马上要气炸了,她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次比赛真是不错,以前不方便干,这次还真是让她发泄了一下。 贺知欢玩够了,正想一个横扫将谢瑾送到台下去结束这场玩闹。没想到却见那谢瑾冲了过来,借着剑法,另一只手抚上了腰带。 贺知欢眼神一凝,才发现他的腰带是之前她做的第一个机关,送给他的。 那腰带按下能快速发射十几根细针,若是涂上毒,那便沾之即死,只是只能发射一次,若是没能命中便废了。她当时做出来便是想让他用来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自己做的东西却转过身来用来对付自己了,贺知欢冷笑一声,想来谢瑾手里东西太多,都忘了这好东西是从她手中送出去的吧。 贺知欢将一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将那长针都隔绝在外。 不知道谢瑾还会不会玩什么阴招,贺知欢等长针结束便连忙把长枪往前一刺一划,精准地将那腰带的命门毁掉。 腰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一阵风吹过,谢瑾的衣袍被卷起。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突然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尖叫。 贺知欢撇了一眼脸黑得跟炭一样的谢瑾,轻咳一声,拿枪挑起武器架上搭着的一个披风,扔在谢瑾身上。 她真只想毁了那个机关,根本没往下细想,这场外还有很多年轻姑娘,可不能污了她们的眼。 桃沁看到台上的情形早已准备好新的披风,比赛结束便连忙披在贺知欢身上带她下去。 青阳王府的下人也急忙上来将自家世子簇拥着离开这个场所。 控场的嬷嬷有些汗颜,走到台上示意贺知欢是上半场胜者,便让众人散了准备参加午宴。 底下场面刺激,跟着七皇子坐在高台上的池砚悬在贺知欢比赛的时候也紧紧盯着擂台。 七皇子见他目不转睛,也不由得想笑。 “看来你今天不该跟着我过来,现在倒是不好下去了。”七皇子笑着打趣。 池砚悬脸上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不过是些小孩子打闹,没什么好看的。” 他扭过头,不去关注擂台上的动静,只安静地拿着面前的糕点吃。 “我说你怎么不看了,原来贺姑娘下场了啊。”秦则抱着剑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向擂台。 “贺姑娘确实不愧是将军府的姑娘,这长枪耍得是真好啊。我看这次的胜者肯定是贺姑娘的,只是不知道她更想要那血宴枪还是沧海珠。” 应该是血宴吧,池砚悬想着。 看她平时不是太在意容貌的样子,要那沧海珠又有何用。 不对,若是想送人呢,比如青阳王府那位主母,出了名的在意容貌。 池砚悬连忙停止自己的这些想法,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这将军府和青阳王府的事和他又有何关系。 “诶诶,你快看,最后一场了。”秦则连忙戳了戳池砚悬,“贺姑娘还真的打到了最后,嚯,你看她最后一个对手是谁!” 池砚悬看过去,看到了贺知欢和谢瑾两人面对面站着的场景。 两人穿着差不多样式的衣服,在那儿对视着,他竟在其中看到了脉脉情意。 他冷哼一声,心中冒出一阵怪异的感觉,面上却表现得十分平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擂台。 秦则看池砚悬这副死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看起来谢世子与贺姑娘还挺般配的,你说是不是?”秦则一脸不怀好意,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笑。 “不过是打场比赛罢了,如何说得上般配不般配。”池砚悬表情冷漠,却仍是嘴硬。 “全身上下就你的嘴最硬,别怪兄弟没提醒你,虽说贺姑娘说不喜欢谢世子了,但人家好歹是有点感情的,若是谢世子再去哄哄,保不准贺姑娘就回头了。” 秦则恨不得伸手拍一拍池砚悬这愚钝的脑瓜子,“你若不趁此机会好好与贺姑娘接触,以后还不一定有机会咯。” “我说了我没...” “是是是,你没。”秦则敷衍地点了点头,“骗兄弟就不地道了。” “我哪有...” “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那时你就时刻关注着这贺姑娘,你那本子,第一页就写着人家的名字。”秦则一脸恨铁不成钢。 “那是因为小时候与贺姑娘有些渊源...我想着关注一下,有机会能报恩。”池砚悬自己也陷入沉思,表情一脸迷茫。 “我看你平时脑袋也挺灵活的,你不知道这就叫喜欢吗?”秦则语速极快,拿着桌上的水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罢了,你后面后悔了可别怪我没跟你说。” 池砚悬眼神微微闪动,情不自禁地看向下方那抹身影。 周围人群拥挤,人声嘈杂,可偏偏就她最为亮眼,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他挪不开视线。 喜欢吗...... 第33章 赛马比赛 下了场的贺知欢可没关注到其他人的讨论,她只沉默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为接下来的赛马比赛做准备。 “秋盈,附耳过来。”贺知欢招呼着秋盈,细细安排着,“你过会儿便去马厩那边逛逛,观察可有人试图做手脚。” 如今马上要开始晚宴,中间少不了一些寒暄与觥筹交错,等到赛马比赛正式开始,估计也要过很久。 “那若是看到做手脚的人,奴婢应该如何处理?” 秋盈脸色变得淡然,再不像刚开始安排她任务时的惶恐与不自信。 贺知欢沉吟了一下,眼神变得幽深。 “不必处理,你只需看是何人动的手脚,再将白芷引过去,让她亲眼看到便是。” “白芷?是上次在祥云寺遇到的青阳王府的丫鬟吗?”秋盈表情有些诧异,一时间有些猜不透小姐心中所想。 “正是。”贺知欢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地看向下方青阳王府的位置。 今日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书意嫂嫂,想来后面定是顶不住家中压力与谢恒回了府。 “此事要做得不留痕迹,你可懂?” 秋盈看到贺知欢的表情,心里也是一紧,连忙应声,趁着现在人多口杂地,迅速离开了此处。 “今日比武魁首是哪位,前来让本宫看看。” 高台上长公主的声音响起,众人皆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贺知欢走上前去,行了个礼,“参见长公主,臣女乃将军府贺家嫡女,正是今日比武魁首。” 长公主看着台下的姑娘,眼神中充斥着怀念。 这姑娘从小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她挥舞起那赶红缨枪的时候,眼神坚定又凌厉,像极了幼时的自己。 可后来她渐渐不舞枪了,听说尽追着青阳王府的世子跑,本想在丰安节好好劝劝她,没想到后面她连丰安节都不参与了。 “贺家的姑娘,许久未见了。” 贺知欢眼眶有些泛酸,朝长公主深深鞠了一躬。 她抬起头,望向长公主,也读懂了长公主眼中的神色,两人相视一笑,似是故人来。 “可想好要什么奖励了?”长公主开口,眼角带着笑意。 一句平常的问话,却让众人心悬了起来。 难道不应该全部比完之后再由两个魁首挑选吗?怎么才比了一场,就开始问这个问题。 底下人群紧紧盯着贺知欢,生怕她将那沧海珠选走吗,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盘算,拿出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贺知欢将沧海珠拱手让人。 至于血宴枪,如今太平盛世,拿着一杆破枪又有何用,外面自有将士去拼搏。 “当然是血宴!” 贺知欢回答得毫不犹豫,场面安静了一瞬,转而能听到有些人明显的呼气声。 竟然没选沧海珠,真是个傻子。 “若是其他人没意见,这把血宴本宫就直接交于贺姑娘了。”长公主将血宴从后方拿出,仔细摩挲着枪身。 这次丰安节将血宴作为彩头拿出来,她心中却是有些不舍的,可若是交给这样的女子,应当配得上她的血宴。 底下众人当然十分乐意,连忙附和。 “多谢长公主,各位承让。” 贺知欢急忙接过血宴,嘴角咧开,笑的像个傻子。 这可是血宴啊。 贺知欢回到座位上,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但眼神总是忍不住落到血宴身上。 嘿嘿。 她痴笑了两声,没忍住又摸了摸血宴,真是把好枪啊。 突然一道视线落到她头顶,她连忙抬头望过去,竟看到池太医正看向她的方向。 贺知欢连忙收起自己不值钱的笑容,朝池砚悬晃了晃手中的血宴,本来英气的脸因着眼角的笑意竟变得十分可爱。 池砚悬愣了愣,有些慌张般地转过了头。 心跳如雷,震得他有些不自在,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脉搏。 一定是最近没休息好,心跳都有些不正常了。 贺知欢没想太多,因为马上赛马比赛就要开始了。 她已经拿到了血宴,对于赛马比赛的结果也不是很关心,此时就平静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下面嬷嬷尽力准备着。 贺知欢撇了一眼穿着骑装的谢恒,意气风发,眼中都散发着必胜的光芒。 真是奇怪,刚刚比武的时候还只是随便参加一下,怎么到了赛马比赛反而燃起了斗志? 明明他的武功更为拿手,而骑术只是马马虎虎...... “小姐,可以下去了。” 桃沁弯腰,低头在贺知欢耳边轻轻说。 贺知欢点了点头,一步步走到自己那匹马前面。 分配给她的,是一匹黑色马,她轻抚了一下,很温顺。 贺知欢看向不远处的谢恒,眉头微微皱起。 那匹马是纯白色的,现在正焦躁地在原地踱步,时不时发出一些吭哧吭哧的声音。 可谢恒却没有察觉,他只是默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朝着冯书意的方向笑了笑,满脸都写的兴奋与期待。 “开始!” 代表开始的锣声响起,贺知欢连忙翻身上马,朝谢恒的方向骑去。 谢恒的速度极快,一下子便超过了大部分人,贺知欢拼尽全力,才恰恰好跟在谢恒身后。 她双腿夹紧马背,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刺,风吹过她的脸颊,扬起她的头发,意气风发的少女一时间让场下的众人都愣神了半晌。 可贺知欢只盯着谢恒,她看着他的眼神从自信欣喜逐渐演变成慌乱无措,她就知道,坏了。 谢恒的速度极快,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为他喝彩。冯书意也绞着帕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夫君。 可若是有人在前面仔细看着,便能发现谢恒身下的马匹如今已是双眸通红,马蹄都已成了残影。 贺知欢奋力跟上,眼眸中也带着一丝紧张。 看来他们下手是真的狠,竟不是朝着他的腿去,这分明是想要他的命啊! 马上就要到最后一圈了,按理来说需要开始减速了,但谢恒不但没有减速,速度反而更快了。 众人这才发现不妥,可为时已晚。 谢恒试图让马停下来,正用力拉着缰绳,可那马却十分狂躁,高高扬起前蹄想要将谢恒甩下来! 贺知欢暗道不好,刚想用力往前冲刺之时,自己身下这马竟突然开始口吐白沫! 第34章 惊险时刻 贺知欢眉头紧紧皱起,连忙掏出怀中短刀刺向身下马匹。 正面追追不上,那她便换个方向。 贺知欢拉紧缰绳调转马头,逆行而去。 身下马匹吃痛,嚎叫了一声向前痛苦地奔跑着。 它支撑不了多久,但幸而谢恒的马够快,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她面前。 贺知欢松开缰绳,踩着马身一跃而起。 “松手!”,贺知欢朝谢恒大喊着。 谢恒此时已被马颠得有些头晕,但听到她的话,仍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那马失去控制,后蹄扬起便将谢恒甩了出去。 贺知欢伸手扶住谢恒,让他缓冲一下不至于砸到地上,而就这一会儿功夫,那马就即将冲进人群了。 整个赛场变得混乱不堪,那些夫人小姐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朝边上跑去。 周围试图有人制止,可那马实在太疯,有个小厮刚靠近便被它踹了一脚,如今还吐着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其他人更害怕了,站在不远处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闪开!” 贺知欢跃起,拿着那带血的短刀冲向正四处乱窜的马。 她脚尖轻点,稳稳落在马背上,随即将短刀狠狠刺向马身,身体却紧紧贴着马背,避免被甩出去。 那马吃痛,身体不断扭曲着想把贺知欢甩下来。 贺知欢早有防备,一边将缰绳绕在自己手臂上,一边连续刺了好几刀。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贺知欢手臂已经开始发麻,她没学过御马之术,只能凭着一身蛮力试图制服这发了狂的马。 那马却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带着贺知欢在整个宴会横冲直撞,撞得她整个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可贺知欢最不缺的便是耐心,她知道,若是此时松开了手,一定会被甩出去,要是这马还记仇,也必定会狂躁地从她身体上踏过。 若后续无人处理,这整个场上如此多的人必定会死伤无数。 她不愿看到。 噗... 一口鲜血从贺知欢口中喷出,落在马背上,宛如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她神色开始有些恍惚,可眉眼却依然坚定,熬,她一向能熬。 场内传来很多声音,她没有力气抬头再看。 好像有爹娘的,有书意嫂嫂的,有叶折花的... 好像还有池砚悬的? 贺知欢露出了一丝笑容,心态仍稳重。 她知道,她绝不会倒在此处,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干,很多仇要报。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马匹逐渐减小了速度,贺知欢的右手仍没停下,将那块肉搅得稀巴烂。 终于,身下的马匹实在承受不住,轰然倒在地上。 贺知欢看了看躺在地上没有动静的马,仍警惕地补了几刀,发现确实没反应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呼... 结束了。 贺知欢抬头看着天空,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太累了。 ... 贺知欢再醒来的时候,睁眼便是桃沁焦急的目光。 “小姐,你终于醒了。”桃沁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连忙将刚熬好的药递了过来。 贺知欢环顾四周,发现是个陌生的地方,“这是哪儿?过了多久了?”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整个人虽面色有些苍白但神色却清明。 “这是骑射场专门给客人过夜的房间,小姐你不方便移动,就暂时将你安顿在这儿。” 桃沁抹着眼泪,“小姐这是第四天了,可吓死奴婢了。” 贺知欢笑了笑,“这不是没事吗?秋盈呢?” 说到这个桃沁又叹了口气,“秋盈回来的时候不知为何说都怪她,小姐昏迷的这几天,秋盈都在院外空地练着武功,已经几日没休息了。” “叫她进来。”贺知欢有些无奈,这丫头真是一根筋。 听到屋中动静,秋盈连忙走了进来,看到贺知欢醒了,也是眼泪汪汪直直跪了下去。 “小姐,都怪奴婢,若是当时及时阻止,也不会害小姐受这么重的伤!” 秋盈脸颊有些消瘦,眼眶更是凹陷进去,甚至比躺在床上的贺知欢还像个病人。 “桃沁,将秋盈扶起来,让她吃些东西。”贺知欢吩咐完桃沁,又转向秋盈,面露无奈。 “你何错之有,这本就是我计划中的一环,只是略超出了我的想象。” 秋盈一脸懵懂,眼角还挂着泪,“真的吗?可,小姐你是将军府嫡女,为何要以身试险。” “小姐自有小姐的想法,你可要帮我?” “自然,奴婢自会协助小姐。”秋盈眼神中透露着坚定,直直看向贺知欢。 “那便起来吃些东西,后续若需要用你,你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秋盈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站了起来,自己便打算往厨房跑。 “等等,那日,你可看清是谁去下的药?”贺知欢拦住她,轻声问道。 “奴婢看清了,是...”秋盈顿了一下,附到贺知欢耳边轻声说。 “是青阳王府的仆人,虽然换上了马厩小厮的衣服,但奴婢跟着他,看他进了青阳王府的仆人队伍里。” “嗯。去吃些东西吧,做得不错。”贺知欢朝秋盈笑了笑,眼神中充满着鼓励。 秋盈也十分开心,脸上的阴霾顿时散开。 桃沁在一旁看着,颇有些忍俊不禁。 “桃沁,我晕倒过后发生什么了?” 贺知欢倚在床头,眼神幽深地看向远方。 “小姐昏迷后,老爷夫人吓得够呛,想把你带回府,但是七皇子身边的那个太医,就是小姐之前在山庄救下的,给小姐把了脉,说不易移动,才住到此处。 冯夫人也被此事吓到动了胎气,正住在小姐隔壁调养。谢恒公子也只是皮外伤,一同陪着冯夫人修养。” “可有什么奇怪之事?” “奇怪之事...”桃沁思考了一下,“冯夫人家的白芷姑娘神色有些不好,她们一家虽没什么大碍,但总觉得气氛有些沉重... 还有池太医,神色也有些慌乱,平时看挺冷静的一人,当时给小姐你把脉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桃沁回忆起当时的场面,也不由得有些后怕,“当时小姐的状况确实挺吓人的,气息微弱,浑身是血...” “嗯...那...” 贺知欢刚想问,便听到门口传来均匀的敲门声。 “知欢姑娘可醒了?” 池砚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贺知欢朝桃沁看了一眼,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怎么还在此处。 “小姐,因为这事闹得挺大,长公主专门让池太医留在这儿为受伤的人员诊治。” 原来如此。 贺知欢平复了一下莫名狂跳的心脏,朝外应了一声。 “进来吧。” 第35章 苏醒谈心 池砚悬推开门,提着药箱就走了进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身体可感觉有什么不适?” 贺知欢不知为何觉得房间有些冷,她摇了摇头,“应该只是些外伤吧。” 池砚悬皱紧了眉头,将手搭在贺知欢脉搏上,“什么叫只是些外伤?” 他看了一眼贺知欢,见她此时精神头尚可,脉象问题也不大,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时的感受,害怕、惊慌一瞬间涌上心头。 她浑身是血,被那匹疯马拉扯着到处跑的时候,他只恨自己不会武功,不能帮她。 幸好她没事... 池砚悬收回思绪,却正好撞见贺知欢小心翼翼的眼神,他的心像是被什么触碰了一样,顿时没办法再绷着脸。 “你怎么不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池砚悬叹了口气,“我每次见到你,几乎都是伤痕累累的。” 贺知欢见池砚悬神色恢复正常,也舒了一口气,她动了动被绑成粽子的手,语气轻松,“学武之人,磕磕绊绊不是很正常吗?” “那也不用像你那样,用自己的命去拼,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叫你家人怎么办才好。” 要不是看在她受了伤,池砚悬真想敲一敲她的脑壳,看她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明明是个女子,却比男子还生猛。 贺知欢轻笑了一声,脸上写满了自信,“我不会的,我一定可以。” 阳光洒进屋子,映在贺知欢脸庞。 少女明媚,眼中充满着神采。 池砚悬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静静看着她。 “池大夫,我们小姐身体可有什么不妥?” 桃沁见池砚悬一直没说话,以为贺知欢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连忙上前询问。 池砚悬这才反应过来,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没什么大事,只是要好好修养,不要随意动武了。” “那就好,多谢池大夫了。” 池砚悬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女,眼中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却一一被他压了下去。 “你可知当日那马是被下了什么药?”贺知欢开口,眼神紧盯着池砚悬。 池砚悬回望过去,慢慢开口,“应该是拂萝。” “拂萝?” “是专门针对马的一个药草,少量无碍,但过量会使马狂躁不安,甚至马上死亡。” “这个药可从什么途径弄到?” 贺知欢的这个问题问出,池砚悬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池砚悬看向贺知欢,手往天上指了指,并没有开口。 贺知欢微微点了点头,果然同她猜测的一样,青阳王府,不,谢瑾,定是与某个皇子达成了协议,替他扫清障碍,坐稳世子之位。 而与青阳王府走得最近的,便是三皇子了。 贺知欢没再继续问下去,只若有所思地看向外面。 希望这次事件结束,谢恒能看清楚青阳王府的斗争,为自己,也为他的妻儿站起来。 刚想到这儿,门外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知欢妹妹可是醒了?” 冯书意这几日身体刚调养得差不多,听到贺知欢醒了的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池砚悬见有人来看望贺知欢,也不欲多待,带着自己的药箱走了出去。 “书意姐姐,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贺知欢看着冯书意脸色苍白,挺着个大肚子,还来看她,吓得够呛。 “没事,我夫君也在。” 随着冯书意踏入房间,贺知欢这才注意到扶着冯书意的谢恒。 此时的谢恒不像之前在祥云寺后山时的意气风发,反而整个人颓废阴沉了不少,下巴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胡子渣。 “我们夫妻二人这次来,是专门为了感谢你的。” 冯书意做到贺知欢床边,伸手握着贺知欢的手,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上次在祥云寺也是,多谢妹妹救了我与腹中胎儿一命。这次更甚,将我夫君从狂怒的马匹下救了回来,还弄得自己一身的伤...” 冯书意眼泪落了下来,“当时我在看台上差点吓得晕倒,生怕你有什么事,如今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谢恒站在冯书意身后,神色也有些歉疚,“我作为男子,当时没能驯服住那匹马,反而劳烦贺姑娘来救我...” 房间中的氛围有些沉重,连桃沁想到当时的场面都忍不住偷偷抹泪。 贺知欢有些无奈,刚想伸出另一手安抚一下哭成泪人的冯书意,却忘了另一只手缠满了绷带,一动便牵扯到了伤口。 “嘶...”贺知欢倒吸了一口凉气,表情顿时扭曲了一瞬。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需要我唤池大夫进来吗?”冯书意的眼神瞬间有些慌乱,连忙准备起身出去唤池砚悬进来。 看着她如此小心翼翼,贺知欢也有些好笑,“书意姐姐,别这么紧张,我如今不是没事吗?你们不开开心心地笑着恭喜我,反而一脸歉疚干什么。” “这都是因为我,让贺姑娘被连累了。”谢恒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脸上神色有些晦暗。 两夫妻表情都有些悲伤,一时间都没再开口。 “此话怎讲?”贺知欢开口询问。 冯书意看向谢恒,谢恒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白芷今天为了回马车给我拿个软枕,意外走到了马厩,看到了...”冯书意声音中带着后怕,“看到了有人在马草中动手脚。” 冯书意回忆起她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依然让她手脚发麻,“是...是我们自己府中的人。” 贺知欢脸上闪过一丝内疚,但仍继续问了下去,“那为何不阻止。” “等白芷回来告诉我的时候,已经晚了,你们已经在场上开始比赛,停不下来了。”冯书意眼中带着恨与后怕,身形都有些颤抖。 “今日谢瑾告诉我,若是能在赛马比赛中拔得头筹,就能帮我同父亲说,让我们夫妻二人分出去住。”谢恒缓缓开口,语气中都带着沙哑。 “我本想今日赢了之后。便和书意一起在京城随便找一个房子,不去参与他们的斗争。可谁曾想...” 谢恒回忆起当时在马上的绝望,无意瞥见台上冯书意的崩溃与谢瑾的得意,这一幕幕画面印在他的脑海中,在这几日反复地播放。 第36章 谢恒觉醒 他明明无意世子之位,他所求的不过是同书意两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为何却如此困难? 谢恒不懂。 这权利竟真的有这么重要,能让人不顾血脉亲情,闹得你死我活便可吗? 贺知欢哪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知道。 不是所有人都会如自己所想,事情也不会如同预料那般顺利进展下去。 身处高位之人,疑心病极重,怎会轻易放过对他有威胁之人? “谢大哥,大家同是身处诡谲朝堂,当中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不用我多说。” 贺知欢看着他,目光似有穿透灵魂的力量,沉如千金,压得谢恒抬不起头来。 “我以为...我与他好歹是血脉相连。”谢恒声音有些微哑,面色变得苍白。 “我只是个庶子,又如何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可事实便是如此,那日在祥云寺,他们也是以你的名义将我哄骗了去。” 冯书意双眼通红,恨恨地盯着谢恒,“你其实心中清楚得很,我素来与外人没有往来,能对我腹中孩儿下手的能有几人!” 冯书意见他仍不甘心,心中怒火更甚,眼泪直直往下流,“不过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要让我们一家被人害死才算好!” 谢恒慌乱地替她拭去眼泪,脸上尽是痛苦挣扎。 “对不起,书意,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谢恒也不由得掉下眼泪,悔恨又无措。 贺知欢静静看着他们,脸上写满了无奈,“谢大哥,若你不为书意姐姐争取,在那深宅大院,多的是磋磨人的手段。” “比如上次,他们只想除掉书意姐姐腹中胎儿,这次,便又想要了你的命。正因你对他产生了威胁,这才会对你不择手段。” “若你仍顾念这血脉亲情,那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提防着周围来的暗箭。若你自己能独当一面,手握权利,那你身后之人才可高枕无忧。” 谢恒身躯微微颤抖,这些话他何尝不懂。他看向一脸凝重的贺知欢,又看向满脸泪水一脸失望的冯书意。 他的书意嫁给他之前,也是个眉眼温柔的小姑娘。 可嫁给他这才没几年,他细细看去,脸上竟有一层抹不开的阴霾。 而她的身形,明明怀着孕,却比之前还要消瘦。 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要散开,离他远去。 不行,不可以。 他心中一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知道了。” 谢恒将手放在冯书意肩膀上,表情带着些许愧疚。 “我定会护好你们母子。” 他转身,又看向贺知欢,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也多谢贺姑娘,救了我们一命,点醒了我。若是后面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来找我。”谢恒抱了抱拳,态度认真。 贺知欢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谢恒竟如此执拗,差点没能劝说住他。 “道谢就不必了,我与书意姐姐一见如故,我也希望你能护住她,让她开心幸福地活着。”贺知欢心中有些感慨,她虽用了些小计谋,但总归来说,也算是帮了他们。 冯书意眼泪汪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反复握着贺知欢的手,感激之前溢于言表。 两人一改来时的迷茫与害怕,出去时身姿挺拔,眼神都变得坚定有力。 贺知欢让桃沁在门外守着,自己缩回被子,慢慢发散着自己的思维。 这一步兵行险着,好歹是成功了,往后再暗中支持着谢恒,让谢恒与谢瑾在青阳王府交手,逐渐蚕食谢瑾的权利。 谢恒虽有些愚孝,但能凭庶子出身得到青阳王府的赏识,能力定是不错。如今涅盘归来,一定能大创谢瑾。 贺知欢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那日日隐藏的恨意在眼中翻滚,感觉随时要将她吞灭。 “谢瑾,你可看好了,我会将你所在乎的权势,一点一滴地夺去。” 贺知欢眉头紧锁,沉沉睡去。 ...... 日子一天天过去,贺知欢身体也越发好了,叶折花在她昏迷时过来看过她,但没过多久就被自家爹爹叫回了府。 而长公主派人来将沧海珠送给了她后,便再也没提当日之事。 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贺知欢很能理解,毕竟那人敢在这种大型宴会上做这种明显的手段,一定是有后招的。 但桃沁和秋盈却气得不行,天天趴在贺知欢床前嘀咕。 “这件事竟这么悄无声息就过去了?当日那么多官家夫人小姐,竟一个也没追究?”桃沁抓着头发,满脸写着不解。 “难道因为伤的不是他们家中人,就视而不见了?”秋盈也站在一旁,向来淡然的脸上竟也写满了愤怒。 “若不是小姐当时及时控制住了那疯了的马,在场所有人可都会遭殃。她们倒是安全了,可怜我们小姐,落下一身伤!”桃沁越想越觉得生气,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桃沁!” 贺知欢听着她们说得越来越严重,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们的话。 “你们可知我们如今在何处?” 贺知欢语气严肃,桃沁和秋盈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愣神。 “骑射场供客人住宿的院中...” “那此处是谁的地方?” “长公主...” 桃沁和秋盈想通了关键,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连忙跪了下去。 “小姐恕罪,是我们两实在着急,一时间口无遮拦。” 贺知欢面色稍缓,她这个婢女,性子活泼,虽忠心护主,但这张嘴,极容易被人利用。 “知道便好,这不是府中,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两人低头应是,神色有些严肃。 “何况公平与否,在这个权力至上的时代,本就是空谈。你们做婢女的,更应该深有体会。” 贺知欢轻声说,声音不大,却让她们二人身体一颤。 两人回想起刚刚说的话,心中也有些打鼓。 若是被有心人听去,或许又会小题大做,让小姐陷入危机。 “事情已然这样,没办法再重来。可是若还有这种情况,要是我们再厉害些,就不用小姐出面了。” 秋盈握紧拳头,眉眼中都写着不甘。 于是两人在那小院中日复一日地练武,憋着一口气发誓下次一定要保护好自家小姐。 可一阵声音响起,这院中竟来了一个让主仆二人意想不到的人。 第37章 公主驾到 桃沁和秋盈看着门口的三人和身后一溜烟的仆从,神色有些诧异。 贺芙蓉和谢瑾也就罢了,这六公主怎么也来了? “参见六公主,不知六公主此次过来是...” 两人急忙行礼,眼神却没落在贺芙蓉和谢瑾身上,自然也没看到他们脸上的尴尬。 这两人这个时候过来,不知憋着什么坏。 六公主没看出桃沁和秋盈的心思,抬了抬手示意免礼后,马上就跑了进去。 “贺知欢?听说你醒了,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语气十分熟稔,搞得贺知欢都有些怀疑。 自己难道缺失了哪部分记忆?她什么时候同六公主有过牵扯?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门口却传来两道让她厌恶的声音。 “知欢,你身体好些了吗?” “姐姐,我们一起来看你了。” 谢瑾和贺芙蓉。 贺知欢的神色立马冷了下去,一副不欢迎的样子。 可他们是六公主带来的,贺知欢这才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先看看她们要干什么吧。 “公主,你有何事找我?” 贺知欢不拐弯抹角,直接催促六公主进入主题。 同那两人待在一个房间,真是连空气都是脏的。 六公主却没有直接回应,反而端起了桌上的茶水,递了过去。 公主递的茶,她不可能不喝。 于是贺知欢接了过来,刚放到嘴边。 偏偏这时,总有人要找存在感。 “姐姐,六公主真真是个好姑娘,知道我和瑾哥哥担心姐姐,特地陪我们过来走一趟。” 贺芙蓉笑得腼腆,挨着六公主坐下,话里话外都是一副与六公主熟稔的样子。 贺芙蓉什么时候与六公主混在一起去了? 贺知欢心下疑惑,把眼神落在六公主身上。 却见她蹙着眉,一脸纠结地不知在思考什么,并未回应贺芙蓉的话。 像是默认。 “芙蓉不愧是出了名的才艺双绝,连六公主都对你喜爱有加。” 谢瑾真心夸赞了一句,看着贺芙蓉的眼神都冒着爱意。 还是芙蓉沉稳有能力,将他带了进来。 让他有机会去安抚谢恒,免得出岔子。 而同六公主交好,对他后续的安排也极有帮助。 不像贺知欢。 只会破坏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重新部署。 谢瑾想着,看向贺芙蓉时嘴角都扬了起来。 两人在贺知欢面前你侬我侬,眼神都拉着丝,看得贺知欢有些生理不适。 “你们若是想看我,那现在看过了,走吧。” 贺知欢实在看烦了,张口就想将他们赶走。 “姐姐,你莫不是嫉妒我与六公主的关系,没事的,我的朋友就是你的。” “是啊,芙蓉可不像你,最是温柔大方,而你,上个擂台打得比男子都猛,怕是生错了性别。” 贺芙蓉一脸大度,谢瑾一脸鄙夷。 皆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贺芙蓉脸上噙着笑,虽不知六公主是如何认识她的,但能与六公主交好,那可是她莫大的机会。 这贺知欢在骑射场上出尽风头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入不了上面人的眼。 她为了展示六公主对她的偏爱,又凑到六公主的身边,语气亲昵。 “六公主,走吧,姐姐我已经看过了,你不是想与我切磋琴艺吗?我们回家吧。” 她透露出六公主对她的欣赏,让谢瑾的表情更加明朗。 “还是你的才艺拿得出手,不像有些人,只知道打打杀杀!” 谢瑾意有所指,两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果然,这贺芙蓉除了出身差点,其他的比贺知欢更上得了台面。 “等等!别吵!” 一直没做声的六公主突然发话,眼神直直落在贺知欢身上,白皙的脸透着可疑的红晕。 “贺知欢,你的武功真好,当我武学师父吧!” 说完她又马上低头捂着耳朵,一副生怕被拒绝的模样。 噗—— 贺知欢没忍住,差点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六公主,你确定没说错话?你不是陪她们来的吗?” 贺知欢指了指旁边脸色有些僵硬的贺芙蓉,笑容玩味。 连谢瑾也皱着眉,看了过去。 “啊?不是,本公主看她们一个是你的妹妹,一个是你喜欢的人,我这才叫他们陪我过来。” 六公主松开耳朵,一脸茫然地看向那两人。 “那个你是贺知欢的妹妹吧,你黑着个脸干嘛,快帮我劝劝,让她答应当我师父!” “呵。” 贺知欢轻笑一声,带着无尽的嘲讽。 “六公主,他们说是你陪她们来,哦,说是因为你看中了贺芙蓉的琴艺。” 这句话一出,贺芙蓉的脸色更惨白了一分,嗫嚅着嘴眼含期盼地看着六公主。 可六公主却不给面子,她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困惑。 “不是啊,琴艺宫中那么多嬷嬷,我找她干嘛,她很厉害吗?” 说完又一脸谄媚地看向贺知欢,眼睛亮晶晶的。 “但是武艺你厉害呀,你当时制服那头烈马,可帅了,要是你是男子,我就要招你做驸马了!” “是吗?” 贺知欢笑了笑,眼神扫过那两人,嘴唇轻启。 “可是这两人,我都不太喜欢,看着碍眼,公主这是找错人了,恕我...” “你们走!你们快走!啊啊啊,我不听!” 六公主面色一变,疯狂朝贺芙蓉和谢瑾挥着手,示意他们快些出去。 耽误她拜师就不好了! 那两人的表情更是精彩,说是打翻了染料都不为过。 他们想走,但脚却扎了根一般,挪动不了半分。 刚刚他们还在贺知欢面前显摆,转眼,六公主竟是为她而来的? “六公主,我...” 贺知欢倚在床边,悠闲地开口。 六公主一下就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了起来将贺芙蓉往外推。 “不是你们说的同贺知欢相熟吗!竟敢骗本公主,若是我今日失败了,定不会放过你们!” 这话说得便严重了,贺芙蓉眼眶泛着红,率先跑了出去。 谢瑾虽想继续待着,但也没有了理由,只好铁青着脸灰溜溜地走了。 “公主之前不是说身为女子要温婉贤良,怎么这个想到来找我这个打打杀杀之人拜师。” 六公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不自觉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当时那马撞进看台,朝着她便扬起了马蹄。 那浑身僵硬,移动不了半分的感觉现在仍印在她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而那时正是贺知欢及时扯住了缰绳,将那马强硬地往旁边拽去,她才从那马蹄下缓过来。 贺知欢那浑身是血趴在马背上,身姿却依然坚挺。 犹如...犹如一个英雄。 六公主想到此处耳廓有些泛红,抬眼偷偷瞥了一眼贺知欢。 却见她神色淡然,好像并不记得此事。 她叹了一口气,默默朝贺知欢那边挪了挪。 “其实也不是真的要同你学一招半式,只是那日我言行无状,我思索了好久,决定还是来找你道个歉。” 她的声音真挚,同贺知欢印象中那个有些高傲的六公主有极大的不同。 贺知欢也软了语气,“师父我做不了,但你的道歉我应下了。你如今的太平日子,也是无数人像那日一样护出来的。” 贺知欢伸手,放在六公主的头上,揉了揉。 六公主却只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脸上一阵发烫。 “你...你不怪我就是了。我...我下次再找你玩。” 说完便冲向门口,连忙回头又补充道,“我叫宁元昭,哥哥们都叫我昭昭,你...你也可以这样喊我。” “公主,你...” 第38章 永丰酒楼 今日是贺知欢准备回府的日子。 桃沁早已收拾好行装等着将军府的人派马车来接。 贺知欢手中捏着这几日从将军府传来的纸条,站在窗边发呆。 她的手不自觉摩挲起纸条,大脑正疯狂运转。 “知欢,走,跟娘回家。” 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贺知欢猛地抬头,将纸条揣到怀中。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贺知欢走了出去,就看到爹娘正站在院中接她回家。 贺将军的神色严肃,表情淡然,眉毛虽微蹙,但却时不时瞟向贺知欢,眼中写满了关心。 姜婉柔就直白了许多,见到贺知欢的一瞬间就眼眶泛红,快走了几步来到贺知欢身边。 “你这孩子,当日吓死我和你爹了,下次不准再逞强了,听到没。” 姜婉柔语气中带着埋怨,伸手想打贺知欢一下,却又舍不得下手,悬在空中。 “好了,娘,我们将军府的姑娘遇到麻烦了,当然是去主动解决,是不是?” 贺知欢笑了笑,伸手握住姜婉柔的手,将她往马车上带。 姜婉柔刚上了马车,贺知欢转头却见到自家爹爹站在原地,神色依然很严肃。 “爹,上车。” 贺知欢知道她爹是什么德行,一向面冷心软,看他这胡子拉渣的样,定是好几夜没睡好觉。 “那日之事,爹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贺将军目光坚定,一身皱皱巴巴的衣服挂在他身上,风吹来,竟有些空。 他又瘦了。 贺知欢鼻子一酸,爹爹在她受伤期间虽没来见过她几眼,但定是在私下为她奔走。 贺知欢上前抱了抱贺将军,极力隐藏住自己的情绪。 “爹应该比我懂,这些事不是你我能抗衡的。” 武将本就地位不高,此次意外虽明眼人都能看出问题,但大家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少年,哪些事该追究,哪些事不该追究,本就门清。 可贺将军却不想管这些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自己宝贝女儿被欺负了,受了一身伤。 但这事竟然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因管事将未驯服的野马错拿上来,无人伤亡,所以将那管事执了杖刑便结束了。 真是可笑! 贺将军没说话,但脸色仍不好。 “好啦,爹爹,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板着个脸,上车回家咯。” 贺知欢推着贺将军往马车的方向,脸上神色十分轻松。 贺将军看着女儿这样,心中更是愤愤不平,他这几日进宫多次,不是说皇上有事,不见外人,就是拿无人伤亡被敷衍过去。 到最后,皇上竟让他禁足,等贺知欢身体好了再解除。 贺将军走进马车,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连姜婉柔都不敢说什么。 “爹,娘,今日我身体大好,我们去永丰酒楼吃些好的如何?” 贺知欢尽心尽力扮演着好女儿,单纯活泼,脸上写满了期盼。 “府中早已备好了吃食,不如我们回去用膳。”姜婉柔突然想起来女儿与二房那芙蓉丫头最近生了嫌隙,连忙又补充道,“只我们三人。” 贺知欢摇了摇头,拉着姜婉柔的手轻轻晃动,语气柔软,“女儿就想吃永丰酒楼的烤鸭了,府中吃食让院中丫鬟小厮们尝尝,也算不浪费了。” 夫妻二人虽心情有些压抑,但看着女儿这张脸,还是忍不住答应了下来。 “那好吧,你个小馋丫头,身体刚好就吃烤鸭。”姜婉柔笑着揉了揉贺知欢的头,转而朝着外面对车夫说,“去永丰酒楼。” 目的达成,贺知欢隐晦地看向爹爹,心中有些抱歉。 对不起了爹爹,为了我们家,必须要你及早看清一些事情。 虽然有些残忍。 永丰酒楼。 “客官几位,现在咱们酒楼人不算太多,可以随意挑选座位!” 一进门一个喜气洋洋的脸庞便凑了上来。 贺知欢想着刚刚字条上写的信息,慢慢开口说道。 “我记得你们三楼有个位置,虽在大厅里,但隔着屏风比较幽静...” 小二立马懂了,向前引着路,将她们带到了座位上。 “此处不错,娘之前也经常来,竟没发现这么个位置。” 姜婉柔看着眼前的座位,满意地看着周围的装扮。 这个位置在角落,周围放着许多盆栽,花开的茂密,正好挡住了别人看过来的视野。 唯一不妥的便是没挨着窗户,但瑕不掩瑜,主打的就是一个安静。 “要不去隔壁那桌,旁边有窗户,视野开阔些。” 贺将军看了旁边那桌,环境也是不错,与其他桌的位置很远,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爹爹,我都饿了,赶紧点菜先吃着吧。” 贺知欢连忙叫来小二,一口气便点了很多菜。 贺将军当然是依着女儿来,背对着隔壁那桌缓缓落坐。 一顿饭贺知欢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总是忍不住瞟向楼梯。 但她知道爹爹的眼光毒辣,只好一个劲地往他碗中夹着菜,用食物阻断他的思绪。 贺将军也只觉得女儿今日格外的热情,美滋滋地吃着她夹的菜,近日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直到他听到一个声音。 “那件事情进展如何?” 二弟?他也在这儿?正好一起吃。 贺将军刚想回头,碗中就多出一块色香味俱全的五花肉。 他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女儿一脸期待地看向他,示意他赶紧吃掉。 好吧,先吃完这一口。 “这,这可是件大事啊...”另一个声音响起,也有些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潘大人,我也请你出来过几次了,我看这三楼也没别人,您便直接告诉我,可好?” 贺文锡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钱袋在桌子上面划过的声音。 贺将军皱了皱眉,这潘大人,难道是大学士家的那个? 二弟与他在一起做甚? 他刚想站起身,却被一双手按了下去。 贺将军看着将他压回座位的贺知欢,一脸疑惑,刚想开口,便看到贺知欢凑了上来。 “爹爹,这是不是二伯吗,他怎么在这儿?” 贺知欢说话声音很轻,贺将军好不容易辨别出内容,自己的声音也不自觉轻了下来。 “爹不知,所以打算过去看看。” “别去!” 第39章 传家之宝 贺知欢表情严肃,阻止贺将军前去。 贺将军眼神中出现狐疑,皱着眉看着贺知欢。 “为何不能去?” “二伯明显在跟别人谈事情,爹爹虽作为兄长,但多少也是要给二叔父一些自己办事的时间。” 贺知欢看到明显脸色放缓的贺将军,心中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连忙趁热打铁。 “而且我们本来说好在家中吃饭,如今临时来了这儿,还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万一二叔父多想了...” 贺知欢看着贺将军神色开始认真,便没再继续说,姜婉柔也听了进去,连忙劝说。 “知欢说得对,虽是亲兄弟,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二弟既然有自己的事情,我们就不打扰他了吧。” 贺知欢连连点头,分别跟爹娘夹了菜,乖巧地坐回自己位置上。 贺将军也听了进去。 那大学士一家迂腐古板,与他本来就不太合得来。 但二弟毕竟是读书人,也有自己的交友圈,他这个做哥哥的,确实不太适合干涉太多。 只是不知,二弟找这潘大人有什么事呢... 他晃了晃头,彻底打消了前去打招呼的想法,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吃饭。 然而这酒楼今日生意本就一般,这三楼更是没人来,只有他们这两桌。 于是整个环境都变得有些安静,只听得到那二人的交谈声。 贺将军不想听,可那声音却直直进入他的脑海。 “潘大人,这几日主考官已经定了下来,果然您还是主考官。”贺文锡谄媚的声音响起。 “多谢贺二爷,老夫也只能做这些事了。” “那...我...” “哎,贺二爷。”潘大人打断了贺文锡的话,“这种事风险可大了,要是被上面知道...” “潘大人!”贺文锡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漠,与刚刚那讨好的语气判若两人,“我身后可是有...” 贺知欢在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贺文锡那骤然垮下的脸,心中不由得冷笑。 给你根鸡毛,你还真用来当令箭了。 那潘大人也不是个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在跟这贺二打交道的几次里面,他早就发现这贺二没什么真本事。 反而眼高于顶,自以为颇有些文采,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将军府而已,什么时候武将还管得上我们文人科考之事了。” 潘大人冷嗤一声,两人之间不像之前那般融洽,反而有些剑拔弩张。 这时候贺将军可忍不下去了,虽不知二弟到底想干什么,但将军府的人,也容不得他们文官那般欺负。 贺知欢在旁边冷冷看着,这时却没有丝毫想要阻止的想法。 因为贺二爷,马上说了下一句话。 “什么将军府,我身后可是有皇子支撑!” 贺文锡的声音越说越小,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仍是让贺将军听了个正着。 他一愣,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但表情却有些茫然。 将军府可从未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他二弟为何会与皇子有关联? 那边对话仍在继续。 “皇子?”这时轮到潘大人惊讶了,他扫视了一眼贺文锡,脸上还有些不敢相信。 哪位皇子如此没有眼光,竟挑中这么一个废物? 贺文锡却没察觉到潘大人眼中的鄙夷,一脸得意地拿出藏在怀里的信件,将那私印露了出来在潘大人面前晃了晃。 “这儿呢。”贺文锡仿佛找到了主导权,语气开始变得轻松。 “本想好好同你说,没想到你却软硬不吃。我与您家长子潘正和关系甚好,若我此次成功,我便推举他上位,绝不会连累你,如何?” 贺文锡表情自信,潘大人都有些怀疑自己对他的判断了。 难道此人真有些他未发现的过人之处? 可家中长子能力一般,他这辈子也就只想将他妥善安排... 潘大人看向贺文锡,表情犹疑不定,若他说的是真话... “我记得将军府有一样东西,贺将军十分宝贝。”潘大人开口,似是做好了决定。 “你说的是我大哥的那个千里江山图?”贺文锡皱了皱眉,“你提它做什么?” 潘大人勾了勾嘴角,抚了抚花白的胡子,“老夫最喜欢珍藏名家画作,之前同贺将军说过几次,贺将军都不愿割爱...” 潘大人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贺文锡的表情,见他神色有些为难,但没透露出其他的情绪,心中大定,又继续说道。 “若是你将这幅画拿出来送给老夫,老夫即刻便给你安排。” “当真?” 贺文锡的神色变得雀跃,似乎不敢相信自己马上便要成功了。 他脑中出现自己穿着朝服,在那金銮大殿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样子,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潘大人看他这副模样,嫌弃地皱了皱眉,“自是当真,只是我家长子那事情...” “这些小事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那老夫多嘴问一句,贺二爷想在此次春闱中拿到什么名次?” 潘大人话音刚落,贺文锡连忙站起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潘大人,这些话怎可在这种场合说。”贺文锡一脸紧张,凑上前去悄悄说,“状元太过显眼,榜眼如何?”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继而警惕地一前一后下了楼。 贺知欢看着两人离开,眼神又落在贺将军身上。 自从贺二爷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贺将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贺知欢没想到爹爹竟然能忍到此时不出声,她与姜婉柔对视一眼,脸上渐渐浮现了担心。 不会这剂药太猛,让爹爹没缓过来吧。 算了,以毒攻毒,总要面对的。 “爹,也许叔父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是个误会。” 贺知欢声音有些小心,但贺将军神色却由呆滞慢慢转变成怀疑。 “当真是误会?” 贺将军不愿相信自家二弟竟是这样的人。 他明明还记得前几年,贺文锡天天在房中看书,一脸意气风发地告诉自己,他要凭自己的努力让贺家更上一层楼,如今怎么... “我相信二叔父。”贺知欢面色不改地撒着谎,淡淡地抛出最后的稻草,“不然爹爹在你那副图周围做些准备,看二叔父会不会去拿。” 贺将军的眼神聚了焦,重新焕发出色彩。 对,这幅画是贺家的传家宝,贺文锡虽不懂其中深层含义,但定是知道这幅画对他的重要性。 他定不会去拿的。 第40章 选妃宴会 后来正如贺知欢所料,她那二叔父并没有马上去接近那幅画。 但她也知道,那是迟早的事。 她看着自家爹爹神色从一开始的阴霾转变到欣慰,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这位二叔父,虽心思有些活络,还有些莫名的自信外,在这些事上,还是格外的谨慎的。 但贺知欢并不着急,她清楚地知道,欲抑先扬。 现在爹爹是如何重新对他恢复信任的,那到那时,才会真正看清他的真面目。 欲速则不达,她等得。 “小姐,今日的宴会你要穿哪件衣服?” 桃沁身后进来了几个小丫鬟,每个人都抱着一件衣服,正一字排开站在贺知欢面前。 “?” 贺知欢刚在院外跑了跑步练了会儿枪,此时正洗完澡用帕子绞着头发。 “什么宴会?” 贺知欢一脸茫然,没听说过有什么宴会啊。 “小姐,你忘了,我前些日子就跟你讲过了,丰安节过后会有一个宴会,今年交给三皇子母妃常妃来办。” “常妃?” 贺知欢眉头一皱,英气的脸上出现了些许凝重。 “是啊,听说这次各个皇子都会去参加,兴许明里暗里是要给皇子选妃了。” 桃沁压低了声音,凑到了贺知欢面前。 “而且老爷和夫人都不去,只有你和芙蓉小姐自己过去了。” “这样啊...我一定要去吗?” 贺知欢完全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宴会,毕竟前世她连丰安节都没参加,她一心向着谢瑾,这些以给皇子选妃为目的的宴会,她定是不会参加的。 “这...夫人说小姐你既然不喜欢那青阳王府的世子了,也可以去参加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男子...” 桃沁声音越说越小,眼神有些飘忽。 “好啊,你这丫头,是不是同我娘一起诓骗我,为了让我去参加这个宴会。” 贺知欢看着桃沁这表情,立马反应了过来,伸手就捏了捏桃沁的脸蛋,一脸无奈。 “嘿嘿,小姐,奴婢真的跟你说过了。”桃沁发出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伸出双手作投降姿势。 “在小姐快睡着的时候,奴婢说了,小姐说‘嗯’,这怎么不算说。” 桃沁越说越自信,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贺知欢失笑,刮了刮桃沁的鼻子,“罢了,既然答应了那便去吧。挑一身朴素点的衣服,我就当去蹭一顿饭。” “好诶!”桃沁生怕贺知欢临时不同意,连忙指了指右手边那个水绿色的袄子。 “小姐,你平时最爱穿红色,但这个料子是叶小姐上次送来的,说很衬小姐你,如今赶工做出来了,不然今天就穿这个如何?” 贺知欢看了看那件衣服,很厚实,颜色清亮衬人,虽说不出是什么料子,但叶折花送出手的,定是些好料子。 她对这些不太挑,看着也很低调。 “那便穿这个吧。” 贺知欢刚换完衣服,院外就传来声音。 “姐姐,你可换好衣服了,我在外面等你。” 贺芙蓉娇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听得贺知欢一阵恶心。 岑易上次的机关送来的正是时候,贺知欢将那个普普通通却暗藏玄机的手镯戴在了手腕上,发间也插着一个不起眼的银簪。 怀中再塞一个短枪... 嗯...再带一套,万一叶折花也在,正好送她, 桃沁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姐像是要去出征似的,在身上各处藏了暗器,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对了,秋盈,你的工具也带上。” 贺知欢嘱咐着秋盈,眉眼间有些凝重。 通常这种宴会,总会出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还是提前准备上比较好。 “是,小姐。” 秋盈应声,回房拿出了自己的工具包。 这是跟府中师傅学的易容之术,不用人皮面具,只是稍微描一描眉毛,修改下眼睛的轮廓,便能将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而秋盈的五官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最易刻画。 人都到齐了,贺知欢这才缓缓从院子中走出。 贺芙蓉站在院门口,手都冻得有些僵硬,才看到贺知欢姗姗来迟。 她眼中快速划过一丝恨意,抬头看着贺知欢时却又恢复了笑意盈盈。 “姐姐,我们走吧。” 贺知欢没想到贺芙蓉还站在此处,她皱了皱眉,绕过了贺芙蓉伸出来想要挽她的手,径直向前走。 贺芙蓉的手僵在半空,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脸上笑容也有些凝固。 她看向贺知欢走远的方向,狠狠捏紧了拳头,跟着走出了府门。 府门口只停着一辆马车,是贺知欢正式出门参加较为重视的宴会时常用的马车。 马车是按照将军府嫡女的规格置办的,看着造型简单大方,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其材质的不同。 “走吧。” 贺知欢刚上了马车,掏出马车里放着的兵书,就准备启程。 在后面急忙赶来的贺芙蓉一出来,就看到车夫正准备扬鞭启航。 “等等!” 贺芙蓉大喊一声,气喘吁吁地站在马车前面,脸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冻得,有些红。 “何人?” 贺知欢看着兵书,本就打算此次过去速去速回,等熬到差不多,就说自己旧伤未愈,需要回府修养。 “小姐,是芙蓉小姐。”桃沁掀开帘子,看到挡在马前的贺芙蓉。 贺知欢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 没想到这贺芙蓉竟还拦着她的车? “姐姐,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姐姐如此羞辱我。” 贺芙蓉说着说着眼泪就盈满了眼眶,声音还微微颤抖着,让人看着就不由得生出疼惜之意。 可这不包括贺知欢。 “有话直说,你有何事?” 贺知欢本就有些不耐烦,看她这副弱柳扶风,阴阳怪气的脸就更加火大。 没想到这贺知欢这么不给面子,还在府门口也不愿与她多装,贺芙蓉伸手抹了抹眼泪,一脸委屈。 “今日宴会,我与姐姐同去。我在院中等了姐姐这么久也罢了,但姐姐若是不愿与我同乘一辆马车,为何不提前告诉我,竟自己就前去了。” 贺知欢有些莫名其妙,这马车本就是自己的,也是桃沁提前给车夫打好招呼停在府门口的。 这贺芙蓉不自己备着马车,还想蹭她的? 贺知欢今时非同往日,这些伎俩看得真切。 “桃沁,走吧。” 同这些人,给她一个眼神便是助长她气焰。 车夫晃动缰绳,刚起步跑了两步,便又被一个马车拦住了。 又是谁! 第41章 绿茶发力 马车一个晃动,贺知欢眉心跳了跳。 真是有完没完。 她果然就不该出门,待在院子中练武多快活。 贺知欢伸手猛地掀开车帘,又见到了另一个令人作呕的脸孔。 谢瑾。 “谢瑾哥哥...”站在雪地里的贺芙蓉一脸委屈,眼角还带着泪,看向谢瑾的眼神中充满着依恋。 今天真不该出门,简直脏了眼。 “绕过去吧。” 贺知欢松开帘子掩饰住眼中的厌恶,低声吩咐着车夫。 看来这谢瑾是过来英雄救美了。 “等等!” 马车外传来谢瑾的声音,贺知欢皱着眉,实在不想与这人多聊什么。 上次都已经闹得如此难看了,怎么这人还是不死心要往她身边凑。 贺知欢没出声,但谢瑾却颇有些坚持不懈。 “知欢,可要乘我的马车,和我一起去?” 贺知欢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把帘子掀起来钻了出去。 雪地里的贺芙蓉脸色愈发苍白,手里绞着帕子一脸幽怨地看着谢瑾。 谢瑾看着贺芙蓉这神色,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而面向贺知欢,眼中带着令人作呕的深情。 “我知道知欢不是故意将你抛下的。”谢瑾一脸我在为你说话的神色,目光灼灼地看向贺知欢。 “府中没有提前准备马车,知欢可以与我同坐,芙蓉妹妹便坐着这辆马车过去,可好?” 谢瑾一副我在帮你们解决事情的姿态,看得贺知欢心理有些不适。 这比她之前受伤吐血还令她难受。 “谢世子,我与你毫无瓜葛,坐你的马车不妥。”贺知欢神情冷漠,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谢瑾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对贺知欢这幅作态有些不屑。 不知道她在矫情些什么,难道还能真的不喜欢他吗? 娘早就告诉过他,这不过是女子争宠的手段。 此时就应该让她有些危机感,这样才能将她握在手里。 “那若是你不愿,芙蓉妹妹坐我的马车去如何?” 谢瑾开口,眼神却没离开过贺知欢,希望从她脸上看到慌张、害怕。 可是都没有。 反而贺芙蓉,眼神中似有星光,柔中带怯地看着他,让他有些心潮澎湃。 “既然谢世子愿意当这个好人,那就麻烦你载她过去吧。” 谢瑾看向贺芙蓉,眉头皱了皱。 他今天这么早过来可是有目标的,带着贺芙蓉过去算什么事。 贺芙蓉也看到了谢瑾的神色,她咬了咬唇,没说话。 贺知欢看到她这副做派,冷笑一声,转身往马车里钻。 “哦对了,妹妹还是换几个忠心的仆人,这主子出行,没个马车,多寒碜啊。” 贺芙蓉被贺知欢这最后一句气的有些站不稳,但在谢瑾面前还是要保持自己的形象。 她微微扯了扯嘴角,眼中带着落寞。 “虽然我也住在将军府,但是隔了一房,终归是没那么亲近。” 谢瑾看着眼前这姑娘,剪水秋眸,肤色雪白,站在那雪地里,双手都冻得有些通红。 他心中难免有些心疼,站在那儿迟迟没说话。 见谢瑾还没有表示,贺芙蓉只好伸手裹紧了披风,踉跄了几步作势往将军府中走。 “芙蓉不是那等不懂事的姑娘,不会让谢世子为难的。” 她眸中有些湿润,转头轻轻看了一眼谢瑾,神色满是黯然。 “你...” 谢瑾话音未落,就看到贺芙蓉如同一只雪地上的蝴蝶,缓缓向后倒去。 他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在将军府的门口,连忙伸手接住了她。 贺芙蓉瞳孔有些涣散,看到谢瑾扶着她连忙伸手推拒了几下,嘴上还不停说着。 “谢...谢世子,将我放开,我自己可以的。” 谢瑾感受到她身上的寒冷,眉头微微蹙起,“你在这雪地里站了多久,身上怎么如此寒冷。” “我...我没有,只是最近没休息好,所以才...” 贺芙蓉眼神一开始先瞟向贺知欢的马车,然后就受惊般地收了回来,脸上还充满着惧怕。 “谢世子,你...先放开我。” 贺芙蓉又推了推谢瑾,手却无力地如同小猫挠痒停留在谢瑾胸膛。 谢瑾低头看着贺芙蓉满脸通红的样子,心不由得有些荡漾。 这才是他喜欢的模样,温柔小意,柔美娇俏。 哪像那个贺知欢,粗鄙不堪! “你这样如何能去宴会,去我车上暖暖吧。” 谢瑾一弯腰将贺芙蓉打横抱了起来,往自己马车走去。 贺芙蓉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抱住谢瑾的脖子,生怕掉了下去。 “谢世子...这样不好吧...” 贺芙蓉将脸埋在谢瑾怀里,一副害羞的模样。 谢瑾看到更是心花怒放,脚步都有些轻快,“有何不好,本世子助人为乐,不像有些人,连自家姐妹都不顾!” 谢瑾看向停在那儿还没走的马车,声音说得极大。 贺芙蓉也看着那马车,脸上得意的神色止也止不住。 她又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谢瑾,剑眉星目,五官深邃。 贺芙蓉目光有些深邃,全然不似刚才那梨花带雨弱柳扶风的模样。 若是能做他的世子妃,那往后,便能将贺知欢踩在脚下。 就她那副模样,以后能找到什么好夫家。 贺知欢却完全没在意这雪地中的插曲,甚至巴不得谢瑾赶紧结束将这贺芙蓉带走。 这路窄,若是谢瑾还不赶紧走,她可只能绕路,还不知几时能到。 幸好没过多久贺芙蓉就发挥了她的特长,成功激起谢瑾的保护欲,上了他的马车。 谢瑾走后这路就顺多了,车夫是常年跟着她的,直到她的习惯,将那马车开的平稳极了。 “小姐,外面到了。” 桃沁的声音响起,将贺知欢的思绪从兵书上抽离开。 贺知欢抬起头,表情还带着一丝懵懂。 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才想起自己是在参加宴会的路上。 “这么快就到了。” 贺知欢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撑着车板便跳下了马车。 她抬头,只见那门前立着一个大大的牌匾——《镜池水榭》 果然大手笔,竟安排在此处。 贺知欢感叹了一声,跟着接引的小丫鬟朝里面走去。 第42章 镜池水榭 “小姐,这镜池水榭竟如此漂亮!” 桃沁跟在贺知欢身后,目光却被周围的风景吸引了。 “奴婢莫不是在做梦吧?如今是冬日吗?”秋盈也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场景,一时间缓不过劲来。 明明是冬日,却花团锦簇,仿佛身处在春日一般,周围竟还有蝴蝶围绕。 贺知欢也被这幅场景惊到了,这一进门便仿佛是两个世界。 都说这镜池水榭老板最为神秘,都传他是掌管四季的神,因为这镜池水榭,可以体会一年四季的感觉。 而若是要在这里办宴会,要提前半年商议,若你想要春日花园,他便能给你造出个春日,若你想要冬日红梅,他便能给你造出个冬日。 以前听说过,以为只是商人的噱头,此次一见,倒显得是她狭隘了。 领头的丫鬟见两人一副惊叹的模样,不但没有表露嫌弃,反而认真介绍着这些风景。 沿途的花儿草儿,甚至那些蝴蝶,竟都是由那位老板自己完成的。 贺知欢心中一阵敬佩,对这个老板也燃起了浓厚的兴趣。 不知不觉,几人已经走到了宴会厅。 厅中早已聚集了许多人,正三三两两凑成团,围在桌子上摆的花束旁低声讨论着。 丫鬟将贺知欢引到座位上,蘸满茶水,低头退了下去。 这宴会厅人很大,甚至不亚于长公主那骑射场的看台,贺知欢虽因上次丰安节的比赛名声在外,但大多数都是嫌她舞刀弄枪。 此次大家都知道是皇子和各家勋贵相看的宴会,所以也没有将她排在很前面。 毕竟哪位皇子会娶这样一个女人当正妃。 这正合贺知欢的意,她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没去找别人谈话,反而从袖中拿出兵书细细看着。 刚刚在车上还未将这一章看完便到了,她现在着急得很。 可事情就不如她的愿。 在她小心翼翼拿开书签,准备开始看的时候,头顶就被一团阴影笼罩着。 贺知欢蹙了蹙眉,抬头看过去。 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 还能不能好好看书啊! “哟,这不是将军府的嫡女贺知欢吗?” 开口的果然是那董雨兰,一张口便阴阳怪气,“你怎么来参加这场宴会,你不是最喜欢跟在那谢世子屁股后面走的吗。” 董雨兰轻笑一声,假意环顾了一下四周,“哎呀,怎么没看到谢世子呢?但是我刚刚可听说他可是与你妹妹坐的同一个马车过来的。” “是啊,谢世子还搀扶着她,两人关系好像有些不一般哦。” 身后一群贵女附和着,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 “我看有些人这是攀附不到谢世子了,想着提前来装个才女,看能不能入其他皇子的眼吧!” 一阵阵轻笑声传来,扰得贺知欢有些烦躁。 “这位是兵部尚书那个不成器的嫡女吧。”贺知欢扫视了一下董雨兰,那犀利的眼神让董雨兰有些身体发麻。 “我!” “看你这一天天尖酸刻薄的样,没事该去多看点书,而不是天天像个土匪头子一样,带着手下一群小土匪横行霸道。” 贺知欢不耐烦地打断了董雨兰的话,一言一行中都颇有些不客气。 没听过如此接地气的骂人的话,更没听过有人敢将这闺阁小姐比作土匪。 这宴厅本就大,男客女客只隔了一张若隐若现的屏风,贺知欢没压住嗓门,整个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突然从男客处传来一阵笑声,爽朗又大声,女客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可在风暴中间的董雨兰可笑不出来,她绷着脸,气得脸红脖子粗,伸手就想扇贺知欢一巴掌。 可贺知欢同她平日欺辱的那些小姐们可不一样。 贺知欢只不经意伸出了手,紧紧握着董雨兰的手腕,猛地一下将她拉到身边。 “你可是忘记了丰安节那天?” 贺知欢声音放低,贴在董雨兰耳朵处,如同修罗般渗人。 董雨兰下意识想起了那天。 她将向来无人能敌的哥哥打得屁滚尿流... 她骑着那吃了泻药的马反向追赶那疯马... 她拿着短刀眼睛瞪得如恶鬼一般,一刀刀捅向那疯马腹部... 她浑身是血,却仍紧拽着缰绳,直到那马没了呼吸... 董雨兰浑身一颤,看着贺知欢冒着凶光的眼睛,双腿有些不稳。 身后的姑娘们没听清楚贺知欢说了什么,只见到董雨兰那一脸惊恐的表情,以为贺知欢对董雨兰做了什么。 此时可正是表现的时候啊! 人群中站出一个紫衣姑娘,叉着腰指着贺知欢。 “这么多人在,你要对董姐姐做什么?别以为你有些蛮力就了不起,不过是个武将之女,要是伤着董姐姐了,小心她爹爹参你爹爹一本!” “哦?是吗?” 贺知欢眼睛如同一团浓墨,如同看一个死人一样紧紧盯着董雨兰。 董雨兰哆嗦着身体,贺知欢那个眼神,分明在说,“你要是敢参,我这就让你血溅当场!” 此时贺知欢在她的眼中,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女鬼,指甲修长,马上就要扼住她的咽喉... “不不不...” 董雨兰连忙摆了摆头,一口气向后退了好几步。 “我还有事,先走了。”董雨兰眼神有些涣散,在丫鬟的搀扶之下向外面快步走去。 董雨兰走了几步见剩下的人还没跟上来,连忙回头又喊了一句。 “还不快走!” 众人这才散开。 贺知欢皱了皱眉,一脸不解。 她好像也没干什么,怎么这就走了? 罢了,解决了就好。 贺知欢耸了耸肩,继续打开兵书想要看。 可她眼皮却突然跳得厉害,丝毫没办法专注。 “桃沁、秋盈,陪我去外面转转。” 如今时间还早,也有许多公子小姐在外面赏花,她出去也不算突兀。 可她却没注意身后传来的一束目光,追随着她,神色复杂。 贺知欢:(低沉)你还记得...... 董雨兰:(尖叫逃走)啊啊啊啊!她要杀人了! 贺知欢:??? 第43章 远离人群 外面的空气就是比里面清新一些。 贺知欢缓缓吐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 “叶姑娘,你今日穿的是什么?看着便与众不同。” “那是,人家可是金陵首富叶家,穿得用的能不好吗?” “叶姑娘这人比花娇,往这水灵灵地一站,这花都逊色不少啊!” “还是叶姑娘天生丽质,一身素衣都如此出尘...” 前方传来阵阵恭维声,贺知欢探头望去,只见叶折花此时正被一群人簇拥着朝这个方向走来。 叶折花虽没少见到这吹嘘拍马的场景,但却是第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人家又是笑脸相迎,又说着夸奖的话,她虽然有些尴尬,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 叶折花脸都要笑僵硬了,只盼等到一个人救她于水火。 “折花。” 贺知欢看着叶折花那一脸痛苦,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对待的样子,心中笑出了声。 但作为好友,该出声时还是得出声。 叶折花听到熟悉的声音,艰难地扭过头去,顿时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知欢!” 叶折花连说了几声抱歉,抽回自己被人挽着的手,一个箭步冲向贺知欢。 “知欢快救救我!” 叶折花的眼神湿漉漉的,一只手捏着贺知欢的衣角晃了晃。 贺知欢无奈地笑了笑,十分顺手地揽着叶折花。 “这是我好友,我同她叙叙旧。” 说完便打算带着她去一个无人的地方好好躲一躲。 但总有人不识抬举。 “我,我也跟你们一起吧。” “那我也去。” “我也去...” 跟在叶折花身后的人纷纷举起了手,表示要跟着二人一起逛。 贺知欢扫了一眼那群人,大多数是京中一些小官家中女儿,应是提前做了功课,一来便成群结队,想要为自己扩展一下交际圈。 贺知欢不管她们内心是如何的想法,但自家好友可不是她们向上攀的助力。 她们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鄙夷与不屑,她可没看错。 “不必了,我最喜清净,若有人跟在后面,小心我的枪不长眼!” 贺知欢不愿多说废话,只从袖中掏出那改良过的短枪,一个按钮按下,霎时变成长枪,伫立在她们面前。 这些家中品级虽不高,但也是闺阁中的女子,从小便是在家中做做女红,学学琴棋书画,哪见过这阵仗。 几人对视了一眼,连忙打了个哈哈四散开了。 “走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贺知欢领着叶折花在院中左绕右绕,终于看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 周围没什么人,旁边还有个假山,正好挡住了外面石子路看向草地的目光。 “就在这儿吧。” 贺知欢呼出一口气,毫无形象地坐到了草地上。 这水榭主人不知道怎么设计的,连这地上都没有寒意。 “桃沁、秋盈,你们俩若是想在这里逛逛,就自己去,不想的话,和我们坐在一起便是。” 听到贺知欢开口,叶折花与连忙对阿水说,“阿水也是,你同桃沁她们待在一起,我在知欢旁边,不会有危险的。” 三个小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找了草地上的一个小角落坐了下来。 主打一个不打扰主子们谈话,但主子有吩咐随时都能上前。 “知欢,你今日竟然穿上了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叶折花看着这熟悉的料子,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还从未见你穿过这个颜色的衣服,真好看。” “是吗?”贺知欢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一向对穿着不是很在意,但听到好友的夸奖也露出了笑容。 “我前段时间设计了一个小玩意儿,今天碰到你正好送给你。” 贺知欢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叶折花。 叶折花一脸好奇,连忙将那匣子打开。 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普通的镯子和一个精致的簪子,底下还有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这镯子品质一般,但那簪子却十分精致,上面刻着清雅的玉兰花。 可这些都是叶折花平时唾手可得的,不过既然是贺知欢送的,那定是另有玄机。 叶折花拿出镯子和簪子,看向贺知欢,眼神中带着疑惑。 贺知欢挑了挑眉,示意她拿起底下那张纸。 “你们家富庶,也惹得不少人眼红,如今来了京城,更是危机四伏。”贺知欢压低了声音,眼神中充斥着关心。 她太懂得这京城,就像一个会吃人的黑色巨兽,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 叶折花年纪尚小,在家中也是被娇宠着长大。 若是跟她谈生意经,她能侃侃而谈,但若是说起这权利中的钩心斗角,她定是茫然的。 比如此时,她就一脸懵懂地看着面前的纸张和首饰,嘴角嗫嚅了半天,才蹦出几个字。 “这是你设计的?好厉害!” 贺知欢有些忍俊不禁,她伸出来手,没忍住在叶折花的头上揉了揉。 “傻姑娘,你记住这个用法,以后在京城行走,都将这些带着。” 怪不得叶伯父不让她在外走动,就这性子,在这个地方还不得被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哦...”叶折花听话地将手镯与发簪带上,细细琢磨着纸张上的内容。 贺知欢也不催,静静看着她研究。 “若是有什么不会用的,问我便是。” 那纸上图文并茂,应该不难理解,只是叶折花盯着那一页看了许久,贺知欢只好开口询问着。 “嗯...”叶折花瞥了一眼贺知欢,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 “这京中真的这么复杂吗?”叶折花神色紧张,一只手不自觉地摩擦着袖子。 “爹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让我去参加这些宴会要与其他人保持距离。” 叶折花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疑惑,“可我们不来京城不参加宴会不就好了吗?” 贺知欢听到她的问话,心中也略有些无奈。 叶伯父极宠这个女儿,若不是有些迫不得已的缘故,定是不想让折花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 金陵首富的女儿,定是那些皇子贵族争相拉拢的对象。 而那些人可都不是良人。 其他想要加入皇子阵营的人,也会视折花为眼中钉。 天子传召,叶伯父不可能不来,但他也只能尽他所能保护这个女儿... 可前一世,并没有折花成为皇子妃的消息啊... 突然一阵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44章 假山姑娘 是假山后面传出来的动静。 原本想开口的贺知欢停了嘴,示意叶折花不要说话,仔细听着那边的声音。 贺知欢身体紧绷,眼神锐利地盯着发出动静的地方,如同黑夜潜伏的老鹰。 刚刚两人应该没谈论什么。 贺知欢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谈话,放下了心来。 “请问,将军府的贺姑娘在里面吗?” 假山中传来声音,是个姑娘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许紧张与胆怯。 贺知欢有些不明所以,朝桃沁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桃沁,过去看看。” 桃沁点了点头,起身一脸凝重地朝假山走去。 鞋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惊到了那姑娘,那姑娘慌张的声音响起。 “别...别过来。” 桃沁停住脚步,有些无措地向贺知欢看去。 贺知欢伸手示意桃沁别过去,自己说道,“我是将军府的贺知欢,姑娘可是来找我的?有什么事?” 那姑娘听到贺知欢的声音好似松了口气,怯怯地开口,“敢问贺姑娘周围的人可是能信任的?”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 贺知欢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回复,“是。” “那便好。”那姑娘语气稍微变得松弛了一些,但却瞬间又开始紧张起来。 “我,我有些事情想同姑娘说。我...我刚刚意外听到了一些人的对话。” “嗯?” 那姑娘似是鼓起了勇气,一口气便把话说完了。 “那些人好像想对姑娘下手...说会对姑娘下药...生米煮成熟饭。” 叶折花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神色异常震惊。 知欢如此强大,竟有人要对她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但贺知欢只是皱了皱眉,神色未变,“姑娘是如何得知,为何要来告知于我?” “我...”那姑娘显然是没想到贺知欢会的这么详细,略一沉默了会儿便开了口。 “我...我在院中迷了路,偶然走到一个偏僻的园子里,才听到了这些话。” “至于为何来告知你。”那姑娘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啊?” 贺知欢有些懵,没想到能听到这个回答。 “丰安节我也在现场,很敬佩姑娘。”那姑娘将心中所想讲了出来,瞬间就有些放松。 “还有刚刚在宴会厅里,你反击的太漂亮了,我...我也想像你一样。” 她语气中透露着不似作假的欣赏,讲到后面,虽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也能感受到她的激动。 “是吧!我也觉得知欢可厉害了!” 叶折花一脸兴奋,整个面容都亮亮的,跟她清冷的长相形成鲜明对比。 “嗯嗯!贺姑娘很厉害!” 假山中的女子做出了回应,两人竟像失散多年的知己一般,竟有些惺惺相惜。 “那你为何不愿出面?” 贺知欢再次出声,直击问题关键。 那姑娘也被这突然转回去的话题吓了一跳,随即弱弱地说。 “家父职位不高...我怕被那些人知道了遭到报复。” 贺知欢有些震惊,“那你还愿意同我说?” “贺姑娘很好,不应该被那些人算计。” 那姑娘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会尽量保护我的家里人,也想保护贺姑娘。” 贺知欢微微张了嘴,呆愣了好一会儿。 从没想到在这个小姑娘身上能听到如此有力量的话。 “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己,后续你不要再关注,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嗯!”那姑娘语气有些雀跃,她自然相信贺姑娘能处理好这些事。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假山中再未传出任何声音。 那姑娘应是离开了。 贺知欢心中稍定,但表情却变得严肃。 “知欢,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给我说。” 叶折花有些担心,她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京城中的尔虞我诈,没想到手段竟如此低劣。 贺知欢点了点头,撑着脸静静思索着。 听那姑娘的意思,再结合今早的事,这出大戏十有八九是谢瑾为她准备的。 也许是他最近发现自己不太受控制,所以想用这传统的礼仪道德来约束她。 他真的是对将军府势在必得啊。 贺知欢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这么想闹出丑事,那我便帮你一把。 “折花,我需要向你借一下阿水。” 贺知欢并不客气,一张口便讨要了阿水。 “阿水,你听知欢差遣!”叶折花毫不犹豫将阿水推了出去。 姐妹有难,当然是倾力相助! “小姐,那你...”阿水有些担心,她这个小姐长了一副祸国殃民的脸,但性子却十分单纯,若是被人欺负了,老爷回去怕是要打断她的腿! “我这不是有知欢给我送的礼物吗?” 叶折花晃了晃手上的手镯,笑容灿烂,似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 “折花,等下回了宴会,你便坐在人群中间,不要喝别人递过来的水和糕点,若是有侍女不小心撒了茶水在你衣服上,也不要去更换,等我回来。” 贺知欢语气严肃,一项项仔细交代着。 “我不过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将军府嫡女,都有人如此算计我。而你如今被许多双眼睛盯着,定要谨言慎行,非必要,不说话。” 叶折花看着贺知欢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有种被吓到的感觉。 这些府中嬷嬷也同她说过,但她没当回事,以为这京城中皆是像知欢一样的人。 但今天她亲耳听到这底下的暗潮汹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我知道了,我会待在座位上等你回来。” 叶折花表情郑重,隐含着担心,“知欢你也要好好的,不准出事。” “我是谁,只有我让别人出事的份。” 清风拂过贺知欢英气的面庞,一道阳光落在她的眉间,少女表情严肃,眼中充满着自信与张扬。 叶折花一瞬间仿佛看呆了,半天没缓过神。 贺知欢见多了她这样子,没太在意,转身对着三个丫鬟细细交代着。 “秋盈,你给阿水改一下眉眼,让别人不要认出她是折花的丫鬟,免得节外生枝。” “阿水、桃沁,你们......” 第45章 沈嫣发威 贺知欢安排妥当,面色如常地同叶折花回了宴厅。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仿佛对一切毫不知情。 宴厅中人已逐渐到齐,隔在男子和女子中间的屏风也被撤走。 两人携手走进来的时候,正好有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 两人踏着旋律一步步向前,阳光挥洒进来在她们身上罩上了一层光辉,竟如同仙子下凡一般,令人移不开眼睛。 “这位姑娘是谁?怎么感觉有些陌生。” 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一些目光移到叶折花脸上,顿时被她的气质吸引。 “好像是金陵叶家的姑娘,这也是第一次来京城。” “出落地如此漂亮,看来大有前途啊...” “那那边那位呢,有些眼熟,但想不太起来。” “嗯,你这么说我也有点...” 今日贺知欢本就穿得与平日里的有些不同,加上同叶折花在一起说笑,本身有些冷漠骇人的气场也收敛了许多,竟一时没被人认出来。 贺知欢最烦听到这些指指点点的话,温和的气场一收,冷漠地瞥了一眼说话的那几人。 说话的那些人被这个眼神一盯,一些不好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原来是将军府的那个铁血女魔头。 众人对视了一眼,悻悻地闭上了嘴。 贺知欢不知道她已经有了新外号,她此时正看着坐在七皇子身后的池砚悬。 他作为太医,还挺闲,天天陪着这七皇子参加宴会。 这七皇子也是,身体看着都虚弱成那样了,竟次次宴会不落。 她又环视了一圈,竟没有见到谢瑾的身影。 看来,是去布置去了。 二人各自落座,周围姑娘传来或是敌意或者好奇的目光,贺知欢一个眼神也不给,只闭目养神。 但总有些人的视线带着狠毒与恨意,仿佛想化成利箭射穿贺知欢一般不肯挪开。 贺知欢转身望去,就看到坐在古琴前面的贺芙蓉。 她回头太突然,贺芙蓉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视线,便于贺知欢的眸子对上了。 贺芙蓉连忙移开视线,装作忙碌的样子开始谈起了琴。 她不愧是曾经苦学过琴棋书画的人,这一手古琴悠扬婉转。 贺知欢挑了挑眉,没想到刚刚进来那阵琴声是贺芙蓉弹奏的,难怪那眼神恨不得吃了自己似的。 弹琴之人心思浮动,到底在琴上也有所体现。 贺芙蓉慌乱之下连错了好几个音,众人忍不住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在众人注视下,贺芙蓉更加不知道怎么弹了,她脸涨得通红,双手都有些颤抖。 “不会弹就不要弹,丢脸。” 前排有个女子发了声,语气中都带着不屑。 这是丞相府家的千金沈嫣,出身高贵。 此时正百无聊赖地欣赏着自己新染的指甲,一颦一笑间像极了她那掌管后宫的贵妃姑姑。 “我...我只是有些紧张。”贺芙蓉被沈嫣那番话说得下不来台,下意识地就流露出我见犹怜的无辜神态。 “沈姑娘,这位姑娘年纪小,弹错也很正常,你说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吧。” 果然,总有人吃她这一套。 沈嫣不愧是有底气,只是淡淡撇了一眼说话的男子,唤身边的丫鬟给她剥了个葡萄。 “年纪小弹错正常,那就不要弹,有什么问题吗?”沈嫣掀了掀眼皮,一脸不屑,“就像你,脑子愚笨分不清好歹,那就不要说话,懂吗?” “你!!!” 那男子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若不是有小厮在旁边拦着,他都想冲上前去给沈嫣一巴掌。 “多谢公子好意。”贺芙蓉朝那男子柔柔行了个礼,眼眶中含着泪,颇有一副可怜小白花的感觉。 “是我技艺不好,回家多多练习便是,切勿为了我吵架。” 一番话另那男子如沐春风,他拿起腰间别着的折扇,故作风流地摇了摇,“还是这位姑娘体贴,诸位要是找心仪的女子,就得找这种温柔可人的姑娘啊!” 他说完,还朝沈嫣的方向看了看。 贺知欢冷笑一声,看来贺芙蓉这一招真是百用不腻。 “看来这位公子这么欣赏这位姑娘,那我便给我姑姑写一封信,成全你们这种情谊如何?” 沈嫣的声音婉转悠扬,尾音带着些许慵懒。 她伸手拨弄着腰间挂着的腰坠,底下吊着的玉珠碰得叮当响,在陡然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明显。 贺知欢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贺芙蓉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又变成铁青。 没想到这位沈嫣姑娘这么有意思,贺知欢提起了兴趣,朝沈嫣的方向看了过去。 而好巧不巧,沈嫣也无意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两人眼神碰撞,然后又诡异地移开了。 “多谢沈姑娘好意,只是婚姻大事还得父母做主。” 贺芙蓉只觉冷汗浸透了背,再没露出那副小家子气,恭恭敬敬地朝沈嫣福了福身。 那位公子贺芙蓉有所耳闻,家中官职不大,但为人却有些花心滥情,若真的稀里糊涂嫁过去,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确实如此,这个就不劳沈姑娘费心。” 那位公子也朝沈嫣抱了抱拳,显然也是不愿意成就这桩婚事的。 贺芙蓉虽然漂亮,也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她只是将军府的二房,给不了他什么助力。 “嗯,刚刚你们一唱一和地挺默契的,原来不是互相有意啊。”沈嫣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一脸可惜地说,“那便罢了,我总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多谢沈姑娘。”那二人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段小插曲看得贺知欢身心舒畅,嘴角也不由得带上笑意。 直到谢瑾走进来,她嘴角的笑容戛然而止。 要来了。 贺知欢注意到谢瑾扫过来的眼神,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 既如此,那就来试试吧。 贺知欢转头,在桃沁和秋盈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二人对视了一眼,走出了宴会厅。 贺知欢唇角微勾,将怀中的兵书拿了出来。 一杯滚烫的热茶就这样洒落在她身上。 幸好她拿得快,不然怕是弄湿了她的兵书。 第46章 将计就计 “啊,贺姑娘,不好意思,奴婢这就带你去换衣服。” 面前那婢女神色慌张,拿出帕子不断擦拭着贺知欢的衣裳。 “正好家中带了一件过来,我去马车上换就是了。” 贺知欢推开婢女的手,眼神却始终停留在她脸上。 婢女神色一僵,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谢瑾的方向,一时间有些慌乱。 贺知欢看到这神色便心中有些了然,原来只是这等招数。 “桃沁,随我去换件衣裳...嗯?”贺知欢唤出桃沁的名字,发现没有回应后扭头,却没看见自己的婢女。 “罢了,这两野猴子应该是自己去看风景了,那我便跟你去吧,这水榭可有新衣物?” 那婢女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连忙回答,“小姐,自然是有的,随我去吧。” “那好吧。” 贺知欢点了点头,随着那婢女往门口走。 快走出门口,贺知欢突然向身后望去,整个宴会厅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谢瑾那掩饰不住的得意,贺芙蓉看她出丑那隐藏的笑意...... 其余人皆事不关己,同身旁之人小声交流着什么。 看来此事应该只与谢瑾有关。 贺知欢心中大定,迅速向前走去。 “等等。” 一个声音响起,贺知欢一脸疑惑地回头,发现竟然是沈嫣。 “沈姑娘何事?” “这水榭虽豪华高端,但衣物应该不太合身,看贺姑娘与我身形类似,可需要我借你一身?” 沈嫣话一出,众人脸上五彩纷呈。 这还是刚刚那个咄咄逼人的沈大小姐吗?她竟同这将军府的铁血小魔王示好? 贺知欢也很惊讶,她看着沈嫣的神色不似作假,应是真心想帮她的。 身侧的婢女脸上已经冒着冷汗,谢瑾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贺知欢轻笑一声,朝沈嫣报了一拳,“多谢沈姑娘相助,只是我向来对穿着不太在意,沈姑娘衣服金贵,我随着这个婢女随意换一身便是。” 贺知欢眼神真挚,看着沈嫣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去吧。” 沈嫣神色有些不自然,眼中不自觉泛起一些不易察觉的担心。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而除了沈嫣,还有另一人正皱着眉看着那婢女。 他怎么记得,水榭中并没有这一人。 ...... “姑娘随我来。” 那婢女出了宴会厅,脸上神色就恢复了正常,带着贺知欢左右穿梭在各个连廊上。 贺知欢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手藏在袖中,往地下撒着粉末。 “姑娘,到了。” 那婢女将她引进一个偏僻却华丽的房间里,里面确实放着许多衣物,甚至还有发簪耳环此类的首饰。 看来这水榭的老板确实做得细心,连这种事都考虑到了。 “姑娘,走了这么远,累了吧,喝杯水。” 婢女端着茶杯,颤颤巍巍地递到贺知欢面前,因她双手抖动得有些剧烈,茶盖与茶杯碰撞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你看起来很怕我?” 贺知欢接过茶杯,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婢女,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 可那婢女着实胆小,一下就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子,“回...回姑娘,奴婢只是听说了姑娘在外的传闻,所以有些害怕...” “呵。”贺知欢拿盖子轻轻撇开茶叶,但仍未入嘴,“既如此,那我自己更衣,你便下去吧。” “姑娘,这茶...这茶得趁热喝。”婢女见她迟迟不喝,心里有些焦急。 “我想几时喝便几时喝,你莫不是要做起我的主?!”贺知欢一改温和的模样,表情变得严肃又渗人。 婢女抖得更加厉害了,连忙告了罪就往外走去。 婢女一离开,贺知欢连忙将那茶水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谢瑾,招数竟如此简单吗? 贺知欢背着手,在这房间各处走了一圈。 此处连床都没有,定不是在这儿。 她思索了一下,坐在椅子上,装作无力地瘫在上面。 果然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声音,听脚步声,应该是几个男子。 “现在药效应该发作了,给她下了三倍的药,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谢瑾的声音响起,贺知欢捏紧了拳头,眉心都跳了跳。 就忍这一次,马上就要结束了。 她好不容易平复自己的心情,那谢瑾也带着人走了进来。 “看来真是有用。将她抬到那个房间!” 谢瑾声音雀跃,吩咐着周围的人行动起来。 看来要下一步了。 “是!世子!” 贺知欢放松着自己的身体,将全部重量移到那搬运着她身体的人身上。 “等等。” 谢瑾猛的出声,贺知欢心中咯噔一下。 他想做什么。 “刚刚只是迷药,她习武,万一中途醒来就不妙了。” 谢瑾掏了掏荷包,拿出一颗药丸,“早知道那日就不把那化解功力的药丸给她了,现在只有软筋丸,以防万一吧。” 说着他便将那颗药丸递到贺知欢嘴边。 若是此时抗拒,那后面的规划都要落空,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摆脱这个人。 贺知欢想着自己的布置,再想到手上头上新做的机关,顿时放心了下来。 她没有丝毫抗拒,任由谢瑾掰开她的嘴巴,将药丸放了进去。 砰! 她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个床上,一阵异香袭来,身体不由得产生一股燥热。 呵,竟然用这种药。 贺知欢咬了咬后槽牙,用着仅剩的内力闭气,抵抗那异香。 现在只寄希望于阿水她们了。 “贺知欢,你若是像之前那般听话多好,非得让我用这种手段。” 谢瑾解开衣服的系带,一步步走向床上的贺知欢。 “不过见惯了那温柔似水的女子,还从没试过这硬骨头吃起来怎样呢?” 谢瑾将自己脱得只剩里衣,他看着躺在床上英气逼人的贺知欢,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她这样闭着眼安静地躺着,竟然还有一种别样的美。 下身一阵燥热,不知道是不是那香起了作用。 他伸出手,缓慢解开贺知欢的上衣。 “真期待,等你醒来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第47章 意外之人 贺知欢只能装作不知,忍受着这禽兽令人作呕的目光。 阿水有些慢,再不进来她怕想直接砍了他的手! 再忍忍吧。 小不忍则乱大谋。 直到他的手开始解她的衣裳,她终于忍受不住了。 她将手放到手镯机关处,正准备瞄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就听见门外传来动静。 阿水她们应该来了。 砰的一声响起,门被猛地打开。 贺知欢皱了皱眉,这好像和之前说好的不太一样。 一道身影冲了进来,不知对谢瑾做了什么,谢瑾突然身体一僵瘫倒在了床上。 贺知欢顺着视线看过去,竟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如何了?没事吧?”清冷的男声响起,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心与急切。 池砚悬,他怎么在这儿? “我没事。”贺知欢声音有些虚弱,艰难地开口。 这软筋丸的功效确实有点猛,她现在只能瘫在床上,半点也动弹不了。 只是这谢瑾... 贺知欢看了看谢瑾,又看了看池砚悬。 她后续还有安排,池砚悬不会把谢瑾给... “他没事,我只是用银针刺了他一个穴位。” 池砚悬见贺知欢还在关心谢瑾,脸色瞬间就结了霜。 “他对你用这么下三滥的药,你还要关心他吗?” 这带着怒气的话说出来,连池砚悬自己都有些震惊。 贺知欢看着池砚悬那严肃的表情,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生出心虚的情绪。 “我...” “罢了,我先带你走吧。” 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池砚悬抓住贺知欢的手,一个用力想将她拉起来。 贺知欢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中了软筋丸,就感觉到被他拉了起来。 可她支撑不住自己身体,双腿一软,顺着池砚悬的力道就往前一扑。 池砚悬心中情绪跌宕,没注意到贺知欢的不同。 贺知欢的身体猛地压向他,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被贺知欢的身体撞得有些不稳,后退了几步左手扶在桌子上,另一只手为了让贺知欢不再歪倒扶在她的腰间。 她腰肢纤细,没有一丝赘肉,他轻轻用力就能将她抱个满怀。 池砚悬有些恍惚,下意识就想松开双手,可一松手,贺知欢的身体就像一边倒去他又不得不将其抱紧。 贺知欢的身体紧紧贴着池砚悬,不可避免地,少女的清香扑面而来。 池砚悬只觉得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竟让他在这冬日感受到了炙热的感觉。 贺知欢的头耷拉在他颈间,一呼一吸之间,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此时池砚悬才觉得有些不对。 “贺姑娘,你可是被下了药?” 两人姿态有些暧昧,像极了热恋中的夫妻,亲密无间。 贺知欢感受到腰间传来池砚悬手心的温度,竟像个火炉一般,烫得令她想逃开。 可她却未生出什么反感,反而心跳有些加速,身体越发无力。 看来谢瑾这药是真的厉害。 “嗯...他给我吃了软筋丸,这房里,好像还燃着什么香...” 贺知欢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还带着些许喘息。 身体使不上劲,连说话都显得尤为艰难。 一股难以言说的燥热从身体各处涌了上来,让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和迷茫。 池砚悬移开目光不去看她,脸色微红,用右手稳住贺知欢身形,左手搭上她的脉搏。 这软筋丸的功效确实很强,若不及时处理或许会影响她练武。 不止如此,她身体里还有一股别的力量,左冲右撞地,带着欲望与燥热,将她的脸熏得通红。 池砚悬看着房间燃香的位置,眼神划过一抹阴寒,周遭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些许。 贺知欢有些神志不清,只觉得身体有些热,而面前这个人身体凉凉的,很舒服。 她往前靠了靠,头不由自主地往怀中拱了拱。 而池砚悬也不太好受,他身体倏地一僵,眼神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知欢姑娘,冒昧了。” 他一个弯腰将她抱起,打算另找个房间安顿她。 而谢瑾... 池砚悬看向躺在床上面色潮红的谢瑾,眼神中透露着危险的光。 不是所有人你都能惹得的。 “贺...贺姑娘?” 一个声音传来,贺知欢突然激灵了一下。 对,她还有后续的计划。 贺知欢迟钝地看向自己目前的处境,眼神迷离地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人。 阿水肩上扛着一个人,看到贺知欢这样子有些犹豫。 贺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抱在怀里了。 “阿水,按计划行事。” 听到贺知欢说的话,阿水才应了一声,将肩上的那个人往床上一扔。 池砚悬走到床前用银针扎了一下谢瑾,随后抱着贺知欢走出了房间,在外等待阿水出来。 阿水动作迅速,出来之前还顺便给那二人关上了门。 “奴婢将她打晕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醒。” 阿水看了看池砚悬,脸上神色有些警惕。 “公子,将贺姑娘交给我吧。” 池砚悬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婢女,心知贺知欢定是对今天这次事情有所预料。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她面色潮红的脸,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愤怒。 她确实留有后招,但若是他再晚来一步,还不知道那禽兽会做出些什么! “不用了,我与她是故人,这里我比较熟,我来安顿她吧。” 阿水有些犹豫地看向贺知欢。 贺姑娘目前状态看着便不好,万一... 走廊处的冷风一吹,贺知欢感觉自己的思绪慢慢回笼, “嗯,他是大夫,我信他。”贺知欢缓缓开口,“你快回你家小姐身边,别让她担心。” 阿水见贺知欢这么说了,也转身退了下去。 “劳烦池公子了,可以放我下来了。” 贺知欢看到自己与池砚悬这个姿势,颇有些不自在。 两人眼神对视一下,又默契地挪开。 “嗯。” 池砚悬将贺知欢的脚慢慢放在地上。 可贺知欢低估了那软筋丸的功效,也高估了自己。 在池砚悬松手的那一刹那,贺知欢双腿又是一软,直直朝池砚悬扑去。 第48章 捉奸在床 “......”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又暧昧。 两人都没再说话,但房间里却渐渐传来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声音。 “劳烦池公子,带我去个空屋子。” 贺知欢开了口,脸色仍有些不自然。 “嗯,正好给你针灸排一下毒素。” 池砚悬飞快应声,将贺知欢抱起急匆匆去了另一个房间。 ...... 而那个房间里,贺芙蓉悠悠转醒。 “这是哪儿?” 贺芙蓉只记得谢瑾出去以后,一个小丫鬟过来说谢瑾找她。 她便急匆匆地出来了。 而经过一个拐角,颈后一痛,睁眼便是这里了。 贺芙蓉坐起身来,只看出这是个普通的房间,房间中还燃着熏香,不知是不是点了炭火,竟有些热。 她扯了扯衣领,刚准备下床,身后却有一只大手拉住她的腰带,一个用力将她拉了过去! 啊! 她刚想尖叫,却被人捂住了嘴巴,一张熟悉的脸猛地出现在她面前。 谢世子? 贺芙蓉还来不及反应,一股男性的气息便涌入她的鼻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贺知欢,你不是很狂吗?现在还不是在我的掌控之中。” 谢瑾的声音有些缱绻,但他这句话像一盆凉水一样浇透了她的心。 贺知欢? 谢瑾本来想和贺知欢在此处? 贺芙蓉的大脑嗡的一声炸开,眼中一瞬间冒出了嫉妒与仇恨。 贺知欢,为何又是她! 她僵硬的身躯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便慢慢变得柔软,仿佛要走上一个不归路。 她有哪里不好,她已经足够努力了,为何还是没人看得上她? 既是如此,那便怪不得她了。 一滴泪水从她脸颊滴落,贺芙蓉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那便娶我吧。” 贺芙蓉声音很轻,却如同一把火点燃着他。 “我自然要娶你。” 火焰落入水中,却未被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那水受了刺激,发出破碎的声响,可却仍选择包容着火焰。 随着浪潮起伏,一下又一下拍打在礁石上。 一朵娇艳的花儿在火焰之下盛开,忘记了挣扎,反而随着浪潮流动。 火与水缠绕着花朵,翻滚着,淹没着,碎裂着,激起密密麻麻的刺。 花蕊娇弱,承受不起火焰的冲撞,微微发抖,散发出透骨之香,令人沉醉。 浪花潮涨潮落,柔软的花瓣簌簌落下,碰到水后又打了个旋,一圈圈水纹向外扩散,密密麻麻,交织着,缠绕着。 轰然一声,画面骤然空白。 一切又重新开始。 ...... 房间外传来一阵嘈杂,最响亮的当是桃沁的声音。 “常妃娘娘,奴婢只是出去替小姐拿一下落在马车上的书,这一回来却怎么也找不见了。” 桃沁一脸焦急,“各位姑娘都说小姐来换衣服了,可这都过了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没见到人啊。” 常妃看着桃沁这副着急的模样,心中有些暗喜,但脸上却是写满了关心。 “别急,这园子再大也只有这块地,会找到的。” 桃沁见她虽这么说着,但脚步却直直往一个方向去,心中不免发凉。 看来这常妃也是策划者之一,不然怎么会在这种场合用那等低劣的手段算计小姐。 一看便是有恃无恐。 “多谢常妃娘娘了,常妃娘娘真是好心!” 桃沁心中虽然不屑,但脸上却装出一副十分感谢的样子,跟在常妃身后,步履如风。 院中的树上好似有鸟儿在叫,叽叽喳喳的。 房内传出一些莫名的声音,与鸟儿的叫声混在一起,仿佛让人置身春日。 后面的众人有些愕然,面面相觑。 这宴会来的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一时间也没人知道这些声音是什么。 只是觉得发出这声音的人,似是很舒服,又像是很难受。 “这...大庭广众之下,竟有人行这种不轨之事!” 在场唯一懂的常妃脸色瞬间一变,急忙朝着发出声音的房间走去。 身后的姑娘们互相对视一眼,脸上也不由得泛起红晕。 那难道是... 砰! 门被踢开。 里面的人影却毫无察觉,还在奋力耸动着,时不时还发出些声响。 连久经战场的常妃听着都有些脸红心跳,她轻咳一声,“里面是何人,在本宫办的宴会上竟做如此下作之事!” 那两白花花的影子动作一僵,急忙套好了衣服冲了出来。 “常妃娘娘,谢瑾有错,实在是情难自禁,这才...” 刚出来的是谢瑾,他脸上写满了慌乱与深情。 衣服还未穿整齐,裸露的脖子和胸膛上还残留着暧昧的红痕。 在常妃身后进来的姑娘们脸色通红,自觉地没有进来。 常妃扶了扶额头,装作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和你一起的,是哪家的姑娘。” 谢瑾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回常妃娘娘,是...是将军府家的贺姑娘,我与她...” 谢瑾话还未说完,外面闺秀们就一阵哗然。 “竟是她,没想到平时看她正气凛然,私底下竟然这副做派...” “是啊,那几日见她对谢世子不理不睬,还以为真不喜欢了,没想到转眼这都...” 桃沁眸中带泪,拨开人群,挤了进来,“不可能,绝不可能是我们家小姐!我家小姐早就不喜欢你了!” 谢瑾看着桃沁那着急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神色,“那只是我和知欢闹矛盾了,你一个小婢女知道什么?” “不可能,我家小姐绝对干不出这种事!” 桃沁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疯狂摇着头一路向后退。 “常妃娘娘,我与知欢今日实在是情难自禁,做了错事,还请常妃娘娘宽恕我们二人,为我们二人赐婚,我愿娶她为正妃!” 谢瑾眼中写着深情,含情脉脉地看向床上那道朦胧的人影。 “我听闻你们两家私下早就有来往,打算年后便定亲的。”常妃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年轻人就是冲动啊!罢了,既然是迟早的事,那本宫就替你们做主赐婚吧!” “慢着!” 一道微弱却铿锵有力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第49章 这是哪里 众人回头望去,竟看到故事的主人公出现在身后。 贺知欢刚刚解掉软筋丸和那媚药的毒,身体还有些虚弱。 此时正被秋盈搀扶着走向前。 挡在门口的人看着进来的贺知欢,又朝房间里面看了看,不由得带着点幸灾乐祸。 都听说这贺知欢迷恋谢世子,如今看到谢世子与其他女子滚在一起,不知道是会是什么想法。 “参见常妃娘娘。”贺知欢行了一礼,面色淡然。 “刚刚听到常妃娘娘要给臣女赐婚,不知是因为何事呢?” 常妃和谢瑾看着面前衣冠整齐的贺知欢,脸色均是一变。 而那谢瑾更是没忍住,一脸惊讶地看着贺知欢,“你...你怎么在这儿?” 贺知欢在这儿,那里面是谁? 谢瑾搓了搓手指,回忆起里面那女子滑嫩的肌肤,脸色有些不好。 难道是哪家的千金?若是官职不大,给些好处随意打发了吧。 贺知欢皱了皱眉,“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我在哪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你难道不应该...” “谢世子!”常妃紧急打断了谢瑾的话,转而面向贺知欢。 “刚刚贺姑娘的婢女说找不到贺姑娘了,才叫本宫来帮忙寻找,没想到贺姑娘在此,倒是让我们好找。” 贺知欢颔首道了声谢,“麻烦各位了,我刚刚换完衣服有些困倦,找了个草地眯了一会儿,倒是让大家担心了。” 常妃笑了笑,“既是如此便好,那大家都散了吧。” 没想到这常妃竟如此无耻,想当做眼前的事不存在。 “等等,臣女也刚来,没看清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贺知欢一脸茫然,看向地上跪着的谢瑾,“谢世子怎么衣衫不整,跪在此处?” “我...” 谢瑾正在思索如何逃避开这个话题,床上便传来细细密密的哭声。 一个女子裹着衣服和被子,柔柔弱弱地跪在常妃面前。 “回常妃,臣女贺芙蓉,是将军府二房长女。” 贺芙蓉低下头,脸上写满了难过。 谢瑾竟真的不打算对她负责,刚刚分明是想将众人赶走与她私了。 私了?如何能私了! 以她父亲那无官无职的情况,要么是给些银钱,要么就只能抬回府当个姨娘。 她才情出众,能歌善舞,当世子妃都使得! “原来是芙蓉妹妹!你怎么在此!” 贺知欢一脸惊讶,扶着秋盈,似有些站不稳。 贺芙蓉哪能不知道这本是针对贺知欢下的局,可如今两人目的一致,竟诡异地站在了一条线上。 “姐姐,芙蓉也不知,谢世子他...” 贺芙蓉看了谢瑾一眼,脸上带着羞涩与害怕。 谢瑾脸色很不好,他没想到屋中竟是贺芙蓉。 平心而论,他是喜欢贺芙蓉这性子的,但家中势力又实在...当个姨娘还行,若做他的正妃,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但他刚刚说出了那些话,如今变了人,若是收回,那岂不是更有损他的名声。 “我知道家父无官无职,配不得那个正妃之位。”贺芙蓉表情有些落寞,“可如今芙蓉...芙蓉做了错事,只求得一个侧妃之位,可否?” 她话语之间带着哽咽,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还维护了谢瑾的颜面。 谢瑾看着贺芙蓉,也有些动容。 芙蓉果然像一朵解语花,娶她为侧妃,正妃之位空悬,也不算什么。 他舔了舔嘴角,回忆起刚刚房中的乐趣,有些意动。 “那既然如此,那本宫今日便进宫同皇上提一提这事,你们二人好生做些准备吧!” 常妃看着谢瑾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懂,反正正妃还有位置,姐妹两侍一夫之事也不是没有。 “谢常妃娘娘!”谢瑾与贺芙蓉对视一眼,跪拜了下去。 ...... 而另一边。 “阿水,快些,知欢那边怎么样了!” 叶折花拎着裙角,快速奔跑在园子里。 阿水早早回来,桃沁也如期开始喊人寻知欢,她生怕出什么意外,连忙往那个方向赶。 可她为了方便,走进一个小道的时候,周围的风景一下就变了。 “阿水?” 叶折花心中焦急,但却不敢如刚才一样大步奔跑。 周围野草密布,一点不像外面修剪得如此平整,反而有一种野蛮生长的感觉。 这是哪儿? 叶折花有些害怕,刚想往回走,就听到前方传来两人的交谈声。 终于有人了,叶折花刚想走上前去询问,但树影斑驳,叶折花猛然看到其中一个男子的长相,吓得就是一哆嗦。 他...他是谁? 她心中的警钟突然响起,此处很危险! 叶折花哆哆嗦嗦地蹲在地上,也没心思去听他们说的什么,只求两人赶紧离开。 可天不遂人愿,那两人一直说一直说,说得她腿都麻了。 她微微挪动了一下。 嘎吱。 枯木踩碎的声音响起。 叶折花身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谁在那儿!” 那两人发出声音,一道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 叶折花连忙起身,随便找着一个方向就开始跑。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叶折花想起贺知欢给她的手镯,连忙按下几个按钮,朝后面随意发射了几个细针。 她不会武,没射中后面的人,可也勉强给她争取了一些时间。 前方就是一个庭院,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能救她。 但是她一向好运,应该没事的。 叶折花思索了一会儿,咬咬牙还是跑了进去。 她刚随意挑了一个房间进去,一进去就被一把剑抵住了喉咙。 完了完了,好运失效了。 叶折花闭了闭眼,一脸认命地站在那儿。 “你是谁,为何闯进院中!” 秦则看着面前这一脸淡然的小姑娘,颇觉得好笑。 不挣扎一下就打算等死吗? 叶折花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没忍住偷偷睁开了眼,只见一个侍卫的打扮的男子正拿着剑,严肃中带着好奇地看向她。 看着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她应该赌对了。 叶折花松了一口气,“我是来找知欢的,但是迷了路...” “贺姑娘?”秦则皱了皱眉,看叶折花的打扮应是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姑娘,神色也不似作假。 “嗯嗯嗯!”叶折花猛地点了点头,凑上前去一脸欣喜,“你也认得她?可能带我去找她?” 秦则看着这姑娘长相虽清清冷冷的,但行为却带着可爱,心跳瞬间加快了些许,“可...可以。” 他说完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是贺姑娘的朋友,失礼了。” 没想到这小侍卫笑起来竟有些好看,和刚刚拿着剑杀气腾腾的样子十分不同。 “没关系没关系,快带我去找她。” 第50章 满头雾水 贺知欢接到丫鬟说叶折花找她的消息时,她刚从那乱糟糟的房间出来。 她也一直奇怪叶折花怎么没和人群一起出现在这儿,正担心她的处境。 她跟着那丫鬟一路疾行,走到一个空旷的路上的时候,竟偶遇了在那儿散步的沈嫣。 刚刚那看热闹的人群里并没有沈嫣,想来也是,以她的性格,对这内宅阴私之事定是不屑。 贺知欢与她没有来往,但不知为何就是如此觉得。 此时沈嫣已经注意到走过来的贺知欢,投过来的眼神带着讶异与满意。 “哟,看来你还不算太傻。” ??? 贺知欢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搭话弄得满头雾水。 印象中她这两世,与这个沈嫣都没什么交集。 她是天之骄女,是真正意义上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姑娘。 连那骄纵的六公主,有时候遇到她都要暂避锋芒。 贺知欢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她皱起眉,一脸迷惑地看向沈嫣。 “沈姑娘此话何意?” “哼,你管我何意,做好你自己。” 沈嫣眼神有些轻蔑,一副睥睨众人的姿态。 她扶了扶鬓边插着的石榴簪子,将手搭在丫鬟的胳膊上,莲步轻移离开了贺知欢视线。 哈? 贺知欢摸不着头脑,这沈嫣什么看都像是专门为说这句话来的。 不管了,先去看看叶折花吧。 贺知欢晃了晃脑袋,让那丫鬟继续带路。 那丫鬟左绕右绕,终于到了一个院子前面。 还没进院子,贺知欢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知欢来了吗?” 说着一个白色身影就这样从房间中奔了出来,直直撞向她的怀里。 “呜呜呜,你终于来了。” 叶折花一双眼睛有些红肿,脸色泛着白,梳的发髻也歪歪斜斜。 虽狼狈不堪,但却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味道在其中。 “怎么了?” 贺知欢见她这副模样,眉头不由得皱在了一起,“有谁欺负你了?同我说。” 贺知欢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一双丹凤眼死死盯着房间里面,仿佛马上就要冲进去将里面的人大卸八块。 “诶诶诶,这位姑娘不要乱说啊!” 里面出来的人竟然是个熟人,是那位常跟在七皇子身后,池砚悬身旁的那个侍卫。 秦则一脸苦大仇深,围在叶折花身边。 “这位姑奶奶,明明是我救了你,你不要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 秦则觑了一眼贺知欢的脸色,心中暗暗叫苦。 这位贺姑娘出了名的暴力,自己若是奋力相拼,也能打几个来回。 可谁叫她是砚悬的心上人,若是让她磕了碰了,砚悬到时候可不得狠狠折磨他。 造孽啊! “可刚刚我们明明已经躲过了,你为何还要带着我到处乱飞!” 叶折花眼里满是后怕,一脸紧张地拽着贺知欢的袖子,离秦则远了几步。 当时那些人就在院外,这个小侍卫竟还抱着她腾空而起,一路轻功,甚至走出了水榭的地界。 叶折花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脸上是又羞又气。 这个登徒子,竟直接揽上她的腰,一路带她翻越各个屋檐。 而她从没去过这么高的地方,吓得她只好紧紧搂着,生怕自己掉了下去。 “姑娘,这你就误会了!”秦则一脸憋屈。 “刚刚若不是我将他们引到其他地方去,若被发现是这院中之人,迟早查到我们二人身上,到时候才是真的引火上身啊!” “是...是吗。”叶折花听他这个解释,也觉得合理。 “那,那你将我放下来的时候怎么不松手!” 秦则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姑娘,那时候你都抖得像筛子了,我一松手你就要往下倒了。” 叶折花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一股热气直接冲上脑门。 她回忆了当时情景,确实如他所说。 “你刚刚为何不跟我说。”叶折花声音越发小,脸上通红。 秦则抓了抓头发,没想到这姑娘这么难搞,“我,我后来想同你解释,你只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说等贺姑娘来了你才敢理我...” 好像确实是这样。 叶折花眼神飘忽,颇有些不好意思。 “对...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叶折花道歉得很麻利,弄得秦则都有些愕然。 他还以为这叶姑娘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主,没想到竟会给他这个小侍卫道歉。 “额...没事。” 秦则讪笑了几声,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当时也是事急从权,冒犯了叶姑娘,我也同你道个歉。” 两人这谈话颇有意思,贺知欢在旁边看着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对了,知欢,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叶折花突然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神色一下转变得有些严肃。 “嗯?什么?” “你同我进屋。” 叶折花一脸凝重,带着贺知欢进了房间。 让贺知欢惊讶的是,这房间里竟还有别人。 “七皇子,池公子,你们怎么在这儿?” 贺知欢有些惊讶,但想到外面的秦则,心中又有些了然了。 七皇子仍是一脸虚弱地坐在主座上,池砚悬坐在他身侧,将一碗漆黑的药递了过去。 七皇子朝她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而池砚悬却紧紧盯着贺知欢,薄唇微启,“你可好些了。”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贺知欢颇有些尴尬,“多谢池公子,事情已经解决了。” “如此便好。”池砚悬点了点头,目光却没从贺知欢身上移开。 “咦,你们竟然也认识。” 叶折花目光在贺知欢和其余人身上扫视了一遍,随即开口。 “刚刚我便是躲到了他们的院子里,才逃过一劫。” “所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有人在追杀你?” 叶折花不爱惹事,家中又富裕,贺知欢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人对叶折花起杀心。 “我,我刚刚听你有事想去找你,然后就迷路了。”叶折花回忆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然后我便看到了两个人在一个草丛后面对话,我本想走,但却看到了其中一个人的面容。” 叶折花说着,目光移向了贺知欢。 “那人面容?有何不妥?” 第51章 联手合作 “那人面容,与谢瑾,像了个十成十!” 叶折花话音刚落,贺知欢瞳孔猛地一缩,陷入沉思。 谢瑾的长相与青阳王不太像,五官深邃立体,但眉眼间仍有青阳王妃年轻时的影子。 像母亲不像父亲,这并不少见。 所以这些年,也没听见过有人说起什么闲话。 “那人是男是女,年纪如何?” 贺知欢心脏砰砰直跳,手微微颤抖,满脸写着隐藏不住的兴奋。 谢恒只是她的第一招,可他毕竟是个庶子,要是想将谢瑾扳倒,可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但若是这件事如她所想... 叶折花努力回想,“是男子,看打扮像极了那种外邦人,看着样貌倒是不太年轻...” “外邦人?”贺知欢心中一紧,“你确定是外邦人吗?” “我确定!”叶折花眼神坚定,“我爹爹出去经商时常与这些外邦人打交道,我也见过几次。” “他们头发都有些卷和发浅,很喜欢用一些镶嵌着宝石的发带将头发束起,五官有些深邃,眼睛也是偏棕色的。” 叶折花一口气说了许多,“这些和那个人的特点一模一样。” 贺知欢点了点头,面色不显,眼中却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据她所知,这青阳王妃从小便在京中长大,从未出去过,这怎么和外邦扯上关系了。 那外邦,虽与宁国有些来往,但京城中却少见。 也就只有每四年外邦进贡之时,外邦使者才会来京城小住一段时间。 难不成... 贺知欢兀自思索着,这可是个大把柄。 不知道青阳王知道他费心栽培的世子,竟不是自己的种,会是什么脸色。 “知欢?知欢?你在想什么?” 叶折花的声音将贺知欢从思绪中拉出,她猛然惊醒,看向在场其他人。 他们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了。 “你们早就知道了?” 在贺知欢疑惑的声音中,七皇子与池砚悬缓缓点头。 “贺姑娘,看起来你应该与谢世子有些矛盾,可要选择与我联手?” 七皇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一脸无害地说出他的意图。 “我?”贺知欢指了指自己,脸上神色有些变幻。 在她的印象中,七皇子就是个病秧子,每次出场都是一副随时要撒手人寰的模样。 没想到连他,都有着自己的野心吗? 那为何前世,却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头呢? “七皇子这身子,竟还操心这些?”贺知欢没有马上答应,反而用言语开始试探。 “贺姑娘说笑了。” 七皇子扯了扯嘴角,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并没有因贺知欢口无遮拦而恼羞成怒。 “并不是贺姑娘想的那样,我无意登上那个位置。” 贺知欢皱了皱眉头,看着七皇子那温和的双眼。 他不像她见过的其他皇子,眼睛中充满着野心与狂傲,口口声声说着为国为民,做的每一件事分明写满了自私自利。 他的眼神平静又淡然,如同佛前的僧人,看破红尘。 “那你说的联手是何意?” “我身体不好,贺姑娘应该看得出来。”七皇子自嘲地笑了笑。 “谢瑾的生父手下有一人,名唤荒殓,以毒术闻名,而我,便是中了那人的毒。” 七皇子看向贺知欢,语气坚定,“我只想活着。” 贺知欢被七皇子的眼神镇住,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池公子医术高超,连他也没有办法吗?” 良久,贺知欢才开了口,目光移向旁边的池砚悬。 池砚悬正端着茶的手一僵,看了看七皇子,又看向贺知欢。 “我本是宫中的太医,皇上将我派到七皇子身边为他诊治。”池砚悬顿了顿,低头喝起了手中的茶水。 “同时也告诉我,能保证七皇子活命就行,其余的事,不用插手。” “啊......”一旁听着的叶折花也不由得发出了感叹,神色也带上了同情。 “都是自己的孩子,为何这么对你。” 七皇子垂下眼睛,神色有些忧伤,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已呈现出病态的白。 “他是父亲,也是皇上,他有自己的考量。” 场面一时间有些静默,大家都被这压抑的气氛弄得心里堵堵的。 连叶折花都有些忍不住,扯了扯贺知欢的衣角,想让她赶紧表态。 贺知欢轻轻拍了拍叶折花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转身便对七皇子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不知七皇子希望我怎么协助你?” 七皇子没想到贺知欢这么快就同意了他的提议,一时间还有些茫然。 “听闻贺姑娘于机关术上颇有研究,我需要你做些机关,方便我们抓到那荒殓。” “就只有这件事?” “只有这件。” 贺知欢没马上答应,“那你们想做个什么样的机关,计划是怎样的?” 七皇子目光微闪,沉思良久才开口,“姑娘制造一个机关需要多久?” 看到七皇子的神色,贺知欢心中有了数。 “得看复不复杂,若是不复杂,材料齐全的情况下,两三天便能做出来。若是复杂,那短则半个月,长则两三个月...” 贺知欢微微停顿,“不知道七皇子可等得?” 七皇子笑了笑,“自然等得,不过具体有什么打算,得后面才知道,到时候我会提前将要求告诉贺姑娘,可好?” “七皇子还未将计划想好便来找我合作?”贺知欢挑了挑眉,目光如炬地看着七皇子。 “贺姑娘虽是女中豪杰,但也是闺阁女子,并非能经常遇见。” 七皇子表情凝固了一瞬,转眼又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上次见面贺姑娘受了伤,不方便谈话。我怕今日不说,后面便找不到机会了。” 七皇子笑了笑,说出的话让人找不到半点错处。 “原来如此。”贺知欢一脸歉意地笑了笑,“七皇子的想法我知道了,那我便回去等七皇子的消息了。” “路上小心。”七皇子微微颔首,“砚悬,送两位姑娘出去。” 贺知欢看了看准备起身的池砚悬,紧紧抿着唇,眼底一片冷然。 “不必了,我记得路。” 说完,便拉着一脸茫然的叶折花走了出去。 池砚悬:(慌)她生气了? 池砚悬:(慌)她刚刚是不是瞪我了? 池砚悬:(慌)她为什么不让我送! 贺知欢:...... 第52章 宴会继续 “知欢,你怎么了?” 叶折花挠了挠头,对房间里谈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看着贺知欢神色不虞,一脸凝重的模样,更是有些茫然。 刚刚好像谈得好好的,怎么一出来就换了副神色。 “折花,你刚刚没看出来吗?” 贺知欢看着沿路的风景,轻轻叹了口气,胸口的那股郁气却还没消散。 “看出来什么?刚刚不是七皇子想和你合作吗?” 叶折花一脸茫然,“那谢瑾对你用那些下三滥的招式,你和七皇子一起报复一下他怎么了?” “傻姑娘。”贺知欢揉了揉叶折花的脸,“京中大多数人,都觉得我喜欢谢瑾,是也不是?” 叶折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若是按我之前听来的说法,你定是喜欢极了谢瑾。但是你同我说过,不喜欢他了...” “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过许多次对谢瑾的厌恶。”贺知欢目光幽深,看着前方。 “但下一次见面,仍是有人认为我只是为了同谢瑾耍性子,认为我只是通过这种方式博得谢瑾的关注。” “嗯...确实是。”叶折花回忆起她听过的有些说法,继续点了点头。 “那与七皇子的谈话又有什么关系?” “你今日看到的事,若是放到谢瑾身上,那将会是对谢瑾致命的打击,而七皇子竟然放心让我知道......” “!!!”叶折花思考了一会儿,眼睛瞪得老大,一脸害怕。 “是啊!若你真如其他人所说,还喜欢着谢瑾,让你知道,不就什么计划都没办法实施了!” “正是如此。”贺知欢一脸欣慰地看着叶折花,“他不怕,正因为我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若我将此事告知谢瑾,他的生父必定会转移地方。 而转移地方,就会露出蛛丝马迹,让他们探查到。 若我不说,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反而多了我这一个队友。” “那他们为何找你,而不是找别人呢?”叶折花只觉得头痒痒的,好像要长脑子了。 “可能是觉得谢瑾足够自信吧,自信觉得我仍喜欢着他,所以会对我的话十分相信。” 贺知欢冷笑一声,往前快走了几步。 “在他们的计划中,怕是更希望我告诉谢瑾吧。” “啊,那个七皇子看起来病恹恹的,竟也如此多心眼。” 叶折花想到自己还曾经觉得于心不忍,就有些生气。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贺知欢反而觉得有些可爱。 “好了,他说的也不全是假话,至少真假参半,对我们也没什么恶意。” 贺知欢说完,又想到那不敢与她对视的池砚悬,眉眼又耷拉下来。 只是没想到,连池砚悬也同七皇子一起欺瞒她。 那七皇子虽看着身体虚弱,但行走间脚步有力,哪有那他们说的如此严重! 心中升起一股烦躁,她不由得伸手摩挲袖中的短枪。 看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等二人回到宴席上的时候,众人神色皆已经恢复寻常,只有两个当事人不知踪影。 或许是常妃私下警告了她们,当贺知欢与叶折花进来的时候,甚至没人朝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落座,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就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宴会,却还是有不得不办的理由。 没过多久,常妃也穿着一身华服,身后跟着几个皇子和世家公子哥缓缓走了进来。 这些皆是京城中如今炙手可热的贵公子。 二皇子矜贵,一派正经,如同天生的上位者一般,睥睨众人。 他只淡漠地朝周边点了点头,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中。 三皇子风流,一进来便用他那双勾人的眼睛扫视过全场,嘴角一直噙着笑。 偶尔与姑娘对视上了,他还眨了眨眼,惹得那姑娘脸蛋通红。 四皇子冷酷,周身仿佛有着千年寒冰,一个眼神都没给底下的莺莺燕燕。 反而紧跟在二皇子身后,径直落座。 而七皇子温润,脸色虽苍白,但内敛温柔,清风霁月。 若不是身体不好,也当是贵女们的选择之一。 ...... 姑娘们的眼神充斥着向往,看向身侧时又冒出些许敌意。 “各位姑娘们,这镜池水榭的风景看着如何?” 常妃坐在主位,腰肢纤细,身材婀娜。 眼睛向上挑起,如同狐狸般勾人心魄。 一颦一笑间,带着无限的风采。 难怪如今正得圣宠。 “常妃娘娘选的地方,自是极好的,在冬日竟也能看到如此景象。” “是啊是啊,听说这镜池水榭很是难约,怕是只有常妃娘娘才有这个能力,将宴会办到这儿。” 底下姑娘们争相奉承,都想在常妃面前露个脸。 常妃听着心情舒畅,刚刚眉间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能约上这镜池水榭,她可是花了不少力气,这事办好了,又能压贵妃一头。 常妃一脸和善,将刚刚说话的几个姑娘挨个叫到面前好生夸赞了一遍。 几个小姑娘被一个老油条拿捏得死死的,面带羞红地回了自己座位,走之前还止不住往皇子的方向看。 “看来各位姑娘都被教养的极好,有没有哪位姑娘愿意在台上一展风采,让本宫也看看如今姑娘家的技艺。” 常妃笑意盈盈,给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本宫今日出宫找皇上求来了一些物什,到时候当各位的彩头,如何?” 宫女低垂着眼,点了点头,拿着怀中的盒子,迈了几步走到中间空着的场地内。 她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摆着一个并蒂海棠花步摇和一对金镶东珠耳坠。 精致又显尊贵,在轻微晃动下,闪着细碎的微光。 如夜晚的月亮与星空,光彩夺目却没有锋芒,同玉一般沁人心脾。 全场哗然。 那并蒂海棠花的含义就不用多说,这对东珠耳坠,那可是外邦进贡的稀罕物。 听说宫中除了贵妃,便只有这常妃有一对。 连见多了金银珠宝的沈嫣与叶折花,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姑娘们眼中光芒更甚,恨不得此刻就冲上台。 “常妃娘娘,小女不才,愿为娘娘演奏一曲。” 果然,早有人等不及,连衣服都备好了,眼巴巴望着台上。 第53章 悠扬笛声 刚上场的便是那董雨兰。 她父亲是兵部尚书,如今正是各个皇子拉拢的对象。 周围的姑娘们也很有眼力见。 捧着她第一个登了台。 董雨兰刚在花园外整理好情绪,如今听着周遭阿谀奉承的话,心中的得意更甚。 她今天的目标是三皇子。 毕竟常妃着实受宠,这皇位,十有八九是要传给三皇子的。 而且这三皇子... 董雨兰借着摆琴的功夫偷看了一眼常妃身侧的三皇子。 他此刻正撑着脸,一双桃花眼看着前方,眸子如深渊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董雨兰动作一顿,挪不开眼,却见那嫣红的嘴唇此时也微微挑起,带着凉薄的笑意。 潋滟魅惑。 砰砰! 董雨兰心中乱糟糟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仿佛马上跳出胸腔。 她稳住心神,双手有些颤抖,慢慢拨动琴弦。 一下又一下,仿佛同时撩拨着自己的心。 一曲完毕,无功无过,可身后衣物早已湿透。 董雨兰脸色通红,又看了一眼三皇子,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贺知欢没打算表演,此刻却也正襟危坐,一双眼睛游走在各个人身上。 谁与谁关系好,谁与谁不太对付。 这些关系图慢慢在她脑海中绘画出来。 看来兵部尚书意属三皇子。 常妃看着董雨兰这春心萌动的样子,朝着三皇子的方向低声说。 “这个如何?兵部尚书府家的嫡女,样貌不差,而且看着对你也有几分意思。” 三皇子挑了挑嘴角,慵懒地玩着自己的头发。 而他明明是软趴趴地瘫在椅子上,看着却别有一番风情。 “母后若是喜欢,我收来当个妾室也不错。” 听着风流又无情。 常妃瞪了他一眼,满脸无语。 “这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要进府肯定也要是正妃。” “正妃啊...” 三皇子绕着头发的手一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没再继续回话。 常妃看着他不感兴趣,也坐直了身体,没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表演大差不差,不是跳舞就是弹曲子。 常妃昏昏欲睡,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说几句场面话,夸一夸这些贵女。 直到一声笛音响起,众人不由得发出感慨。 连闭目养神的三皇子都睁开了眼。 这是一首简单的曲子,不像刚刚众人弹奏的炫技之作。 可弹奏之人却感情充沛,将情感顺着笛声环绕在众人耳边。 她在诉说向往,她在诉说悲伤。 宛转悠扬,沁人心脾。 连贺知欢都被她带了进去,眼中浮现过许多前世的情景。 一曲完毕,众人沉默了半晌,继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而那表演的姑娘此刻却不如表演时从容。 此刻微低着头,捏着笛子的手有些发白,一副胆小怯弱的模样。 “你是哪家的姑娘?” 台上三皇子眼中闪着亮光,一脸好奇地看着这姑娘。 “我...臣女是太常寺少卿嫡女,向之之。” 向之之有些紧张,一时间忘记行礼,也没抬头看向三皇子。 所以没看到三皇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兴趣。 而贺知欢和叶折花听到这声音,却猛地看向了彼此。 她难道是...... 这姑娘家中官职不高,本来颇有些兴趣的常妃顿时有些失落。 “你吹奏得极好,想必家中教导上也下了些功夫。 碧珠,将本宫那对珊瑚金镶玉花卉镯赏给这位姑娘。” 向之之有些惶恐,连忙行了个大礼,抱紧了碧珠递过来的盒子。 没想到这姑娘都能得青眼,底下马上有人跳了出来。 “姑娘这笛声,如此动人,想必舞姿也是同样吧。” “是啊,既得了赏赐,那姑娘也为我们一展舞姿可好。” 不知是谁开的头,众人纷纷起哄。 不过是个太常寺少卿,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可向之之并没有准备舞蹈,听到下方的声音,泪水马上就蓄满了眼睛。 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满脸无措。 “说得极是,向姑娘,请吧。” 一直没说话的三皇子开了口,马上有婢女抱了各式各样的琴上来,打算给向之之伴奏。 向之之僵硬着身体,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三皇子,眼神中带着委屈与害怕。 三皇子手缩了缩,眼睛却不由自主避开了些。 这姑娘眼神太澄澈,那控诉的表情,真让人把控不住啊... 三皇子舔了舔嘴角,恢复了风流不羁的模样,转头又看了过去。 可向之之却收回了目光,一脸麻木地收起了笛子,准备硬着头皮跳舞。 不过是出丑罢了,她没事的。没事的。 可底下嘲笑的目光却如同利箭一般射到她身上。 让她止不住发抖。 砰—— 一声响起,一个人影不知怎么摔到了台上。 贺知欢收起脚,一脸无辜地冲上台。 “珊珊,你就算如此想表演也等向姑娘表演完吧。” “我...” 谢珊珊刚反应过来,正打算反驳,却感受到一阵松动。 !!! 她捂住胸口,本该愤怒的表情变得僵硬。 她刚刚换了上台的衣服,这衣服有些宽松,只好系了一根带子在身后。 而她不知为何莫名其妙上了台,这带子也在拉扯中,渐渐松动了。 贺知欢也看到了,她脸上也有些尴尬。 “你若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那你就老老实实地表演。” 贺知欢暗中替她系好了带子,扯动之间,谢珊珊只以为她在用衣服威胁于她。 谢珊珊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了。 这周围人实在太多,若她衣不蔽体,那她这一辈子便完了。 “常妃娘娘,看来向姑娘不太会跳舞,正好珊珊近日新学了一支,愿为娘娘表演。” 谢珊珊在贺知欢的搀扶下站起了身,脸上扯起了勉强的笑意。 向之之猛地抬头,像发现救星了一般看向贺知欢。 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贺知欢也回望了一眼,却没多说什么,准备领着向之之下台。 “那两人一起表演也可以啊。” 三皇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向之之身上。 向之之僵硬在当场,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放过我。 第54章 兴师问罪 “你府中妻妾众多,想要看跳舞,晚上回去找一个人看便是。” 另一个声音响起,是端坐在座位上的沈嫣。 她微掀起眼帘,一举一动都带着高门贵女的优雅与气派。 也对,这个场合只有沈嫣才有资格与皇子呛声。 “怎么?沈小姐也要表演?怕别人抢了你的风头?” 三皇子露出恶劣的笑容,上下扫视了一眼沈嫣。 “本姑娘今日不过来凑凑热闹,想看我跳舞,你且等着下辈子吧。” 沈嫣眼神隐晦地看了一眼贺知欢,又立马挪开。 三皇子冷笑一声,那妖艳的双眸眯了眯,语气冷冽。 “今日宴会是干什么的,你难道不知,何时轮得到你插话?” “那常妃娘娘都没说话,你一个劲地说些什么?不然你上来表演一个,让大家开开眼。” 常妃娘娘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刚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此时闹到她身上,她就不得不开口了。 她拧着眉,看着台上低着头的姑娘,面露不喜。 “向姑娘要是不愿表演,便下去吧。” “常妃娘娘说错了,向姑娘刚刚表演了,下一个姑娘都已经上台来做好准备了。” 沈嫣睁眼说着瞎话,朝贺知欢使了个眼色。 转而面带恭谨,对着常妃行了一礼。 贺知欢理解了她的意思,牵着向之之,火速下了台。 常妃眼神晦暗,看着一脸从容的沈嫣,暗中捏了捏拳头。 可恶。 这丞相府仗着自家的势力,竟当众让她下不来台。 可她却找不到错处,心中十分憋闷。 一时间场面火花四溅,众人噤若寒蝉。 “那就请谢姑娘继续表演吧。” 二皇子此刻出了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沈嫣抬头看了一眼,又重新落座。 一如既往的从容矜贵。 向之之轻声道了谢,神色有些局促。 这可是她从来接触不到的贵女,如今竟为她解围。 沈嫣看着面前柔柔软软的小姑娘,那高傲的表情瞬间收敛了进去。 可她也不会处理这种情况,一时间只能假装板着个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贺知欢在一旁看着,竟从沈嫣脸上看出来些许可爱。 有些意思。 丝竹声咿咿呀呀,不绝于耳。 知道天色渐渐暗淡,星光亮起。 贺知欢坐上了回家的马车,一时间思绪万千。 谢瑾的低劣手段,常妃的纵容,三皇子的不羁高傲。 还有沈嫣。 贺知欢有些看不透,她明明是丞相府高高在上的嫡女,应是站在二皇子那边。 可怎么频繁对自己示好。 明明自己与她毫无交集。 贺知欢想着,一路无言,终于到了将军府门口。 “哟,这不是姐姐吗,怎么一脸不开心?” 身后传来贺芙蓉的声音,只见她从谢家的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贺知欢瞥了一眼当做没看见似的扭头就走。 今日心情不佳,不想和她多费口舌。 “姐姐,别走,莫不是在怪妹妹捷足先登?” 贺芙蓉可不想放过贺知欢,快走了几步拦在贺知欢面前。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熏得贺知欢连退了几步。 她脸上神色得意,仿佛自己马上要将贺知欢踩在脚下。 “你看,瑾哥哥心疼我,特意用自己的马车送我回家。” “哦。” 贺知欢绕过贺芙蓉,脸上满是不耐烦。 本以为她先回了府,没想到竟在此处守着,想刺激自己。 那你的算盘算是打错了。 “怎么,你莫不是嫉妒了。我马上就要嫁进青阳王府了,姐姐都不说一句祝福的话吗?” 贺芙蓉从袖中抽出一张帕子,装模作样地在脸上擦了擦,不经意间露出帕子上绣着的“瑾”字。 若放在前世,贺知欢定会伤心难过好一阵子。 可如今,她只觉得贺芙蓉有些好笑。 若不是那些事情还没有进展,不宜打草惊蛇,她此刻便想将这贺芙蓉一刀宰了。 省事。 贺知欢的理智压抑住杀气,却依然没忍住开口嘲讽。 “我祝福你什么?祝福你终于凭借这身体拿到了你想要的地位?” 贺知欢面向贺芙蓉,一步步紧逼。 “还是祝福你,婚前无媒苟合,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将军府的脸?” “哦!我应该祝福你就算做到这一步,也只能拿到个侧妃的名头。 啧啧啧,说得好听是侧妃,说不好听,就是个妾吧。” 贺知欢轻笑出声,“你我好歹也是嫡女,凭借这种出身,到哪个清白人家做正妻不好,你当个妾还像拿到宝一样,真是没见识。” 贺知欢每说一句话都往前走一步,贺芙蓉却一步步往后退,神色更是慌乱和羞辱。 她怎么不知,侧妃是妾,可她能怎么办! 家中父亲不争气,她听起来是将军府二房的嫡女,可这京城的达官贵族谁人不知。 二房全凭着依附大房,寄人篱下,毫无权势! 她若是不为自己考虑,就真的要被嫁去一个普通人家! 贺知欢她凭什么这么说,她凭什么! 明明这次是我贺芙蓉胜了! “你!” 贺芙蓉高高扬起手,想朝贺知欢脸上甩去,没想到却被一人接了下来。 “爹爹!” 贺知欢轻声叫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眼眶微微泛红。 “芙蓉,你竟还敢在这府门口动手打你姐姐!” 贺将军双眼猩红,脸色阴沉可怖。 “今日之事我听说了,你竟做出此等事,将军府的家规是如何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呵?”贺芙蓉被眼前的场景刺激得不轻,“将军府?你们根本没把我当将军府的人!” “怎么,贺将军,你是不是嫌我夺了你女儿的姻缘,所以来兴师问罪了?” “那你夺我父亲的功名之时,你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她面容扭曲,眼中恨意汹涌。 贺将军一时间被说得有些愣住,“我何时夺过二弟的功名,不对,他何时有过功名?” 贺芙蓉刚开口就有些后悔。 如今她还需要依靠着将军府,父亲看起来也自有打算...... 她只好身体一歪,装作摇摇晃晃的样子,嘴里不停嘟囔些胡话。 “功名,对。” “一定可以的,对。” 第55章 手握权势 贺将军以前只觉得贺芙蓉是个温婉懂事的姑娘,却第一次见她如此。 他皱了皱眉,看着她脸上那可疑的红晕,又闻到那股酒气。 “芙蓉喝了酒?” “我可没喝醉,你们大房真是...” “小姐!”贺芙蓉的丫鬟大声打断,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扶着她。 “回老爷,今日我家姑娘是喝了些酒。” “那便将她带回房里,好生照看着。” 贺将军青筋直跳,不由得扶了扶额。 他毕竟是男子,这又是自己的侄女,不知道该如何管教。 “是。”那丫鬟行了个礼,连忙扶着贺芙蓉,连拖带拽地往二房的方向走去。 刚刚贺芙蓉那撕心裂肺的控诉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贺将军有些郁闷。 以前明明两人好得不行,天天同进同出。 怎么如今却像仇人一样...... 分明两人是血脉至亲。 贺将军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那个弟弟,更糟心了。 之前尚未发觉,如今却惊觉二人已经好久没像从前那样谈天说地了。 哎......希望那件事,不是真的。 贺将军皱着眉头,随意关切了贺知欢几句,便往回走。 如今芙蓉又出了这事,将军府,真是风雨漂泊之象啊...... 贺知欢看着贺将军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心头一酸。 知道爹爹重视骨肉亲情,若是让他知道此事有她掺和,定是会发怒。 可是她不得不这样做。 若对二房仁慈,那便是对大房残忍。 贺知欢收回目光,抬头看向天上那一轮圆月。 “很快...很快就要结束了。” 贺知欢回了房,屏退了众人,一个人拿着毛笔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如今谢瑾与贺芙蓉已经绑在一起,贺芙蓉虽是个侧妃,但明面上也是有将军府做后台的。 真正高门大户的姑娘,谁会愿意一进门自己夫君便有个娇弱的妾在身边。 而今天这一丑闻,虽会被常妃极力压制,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贺知欢冷笑一声,在谢瑾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听说谢恒又为青阳王做成了好几件事,如今正得看重。 若是找个合适的时机拆穿谢瑾身世...... 说不得谢恒会顺利上位。 而到时候谢瑾,没了青阳王世子的身份,都不需要自己出手,青阳王就能将他挫骨扬灰! 贺知欢嘴角扯出一丝嗜血的笑,眼中充斥着快意。 她移了移目光,看向旁边贺芙蓉三个字。 呵,不过是个依靠男人,柔弱讨巧的人。 二房那叔父,生性贪婪好胜,如今一个极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好好把握住。 偷那幅画,也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只要她稍加运作,让爹爹将二房分出去,那家中就是铁板一块。 再也无需害怕亲近之人迫害。 最后,那贺芙蓉无权无势,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而杀死一只蚂蚁,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贺知欢将如今的局势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许多,脸上神色也越发轻松。 等报了仇,她便劝父亲上交兵权,一家人去江南隐居。 到时候远离这京城纷扰,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她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仿佛回到了幼时无忧无虑的时光。 贺知欢躺在床上,看着前面飘着的床幔,带着笑意进入了梦乡。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手握长枪,奋力刺破了谢瑾和贺芙蓉的喉咙。 鲜血溅在她的脸上,浑身畅快又舒爽。 仿佛压在心底的大石头被挪开,让她能够顺利地呼吸。 被血色笼罩的视野逐渐褪去,一道阳光闪过。 画面一转,是一个充满着闹市气息的小巷。 她与娘均穿着麻布衣裙,挑着新做的糕点在门口叫卖。 她身后还有一个男子,身材并不算高大,看她的眼神也温柔。 此时正拿着细软的帕子替她擦拭着额头的汗。 长相...略有些眼熟... 院子中有个穿着虎头鞋的小娃娃在奔跑,圆嘟嘟的脸,看着就令人欣喜。 ...... “芙蓉,听说今日常妃给你和谢世子赐婚了?” 二夫人看着刚回来的贺芙蓉,脸上喜色都压不住。 那可是青阳王府啊!如今势头正热,谁家姑娘不是挤破了头想进去。 还是自己姑娘争气啊! “嗯。” 贺芙蓉摇晃着有些发晕的头,径直走向房内准备喝一口茶。 她拿起茶壶晃了晃,里面空空荡荡。 啪! 她将茶壶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屋中的茶水呢?” 屋外的丫鬟战战兢兢,连忙跪在地上,“不知小姐回来,还未备好茶水,奴婢马上下去准备。” 说完连磕了几个头,往外走。 “你们可知我是谁,我可是青阳王府的世子侧妃!你们竟敢如此怠慢我!” 贺芙蓉声音极大,带着一丝明晃晃的得意。 “来人,给我将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杖责!” 只是忘添茶水,那丫鬟没想到还会受到杖责,身体一软,连忙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 “小姐!奴婢知错了,小姐饶命啊!” 那丫鬟神色充满着惶恐,额头一下一下砸在铺着石子路的地上,一片鲜血淋漓。 “怎么?我说话没人应是吗!” 看着还没人行动,贺芙蓉心里冒出一阵火,本来温婉可人的脸也开始扭曲,显得骇人。 旁边的小厮面面相觑,哆嗦着身体走到那丫鬟身边按住了她的身体。 “这...小丫鬟杖责,可不得去了半条命啊。” 二夫人站在一侧,小心翼翼看着女儿这陌生的面容,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怵。 “那又如何,她没伺候好未来的青阳王府世子侧妃,这是她应得的!” 贺芙蓉眼神幽深,带着一些疯狂与高傲,似是想发泄心底深处的不甘与愤懑。 “那......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二夫人不敢多言,以后还要靠这个女儿提拔,惹她生气就不好了。 砰! 砰! 砰! 一棍一棍打下去,那丫鬟从满嘴求饶到奄奄一息。 一缕缕鲜血从丫鬟身上流下,缓缓滴落,染红了整片土地。 贺芙蓉两眼猩红,心中只觉无限的畅快。 这就是身居高位,手握权力的感觉吗? 真爽啊...... 第56章 小弟回家 阳光撒了下来,照在贺知欢身上。 她悠悠转醒,好似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一觉。 她眼中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小姐,老爷和夫人叫小姐一同去早膳呢。” 桃沁嘴边噙着笑意,将沾湿了水的帕子递给贺知欢。 小姐以往都是天没亮就起来练枪法,今儿个是第一次睡到此时才醒。 终于好好休息一次了。 贺知欢接过帕子,随意洗漱了一番,一脸好奇。 “往日都是各自在院中用膳,今天怎么叫我一起去了,可是府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桃沁笑意更深,嘴上却不显露,“或许是老爷夫人想小姐了,如今快过年关了,一起用个膳罢了。” 贺知欢挑了挑眉,不可置否,随着桃沁前往拨云阁。 “不过小姐若是说到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昨晚确实...” 桃沁声音有些低,带着些许的惧怕。 “昨晚发生了何事?” “芙蓉姑娘的锦华楼,昨日有个丫鬟惹了芙蓉姑娘不满,被杖责......” “那人如何?” 贺知欢狠狠皱起眉,眼神中带着不齿。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今早被人裹了一块草席,带到了乱葬岗去。” 贺知欢眉心狠狠一跳,“这贺芙蓉,不夹着尾巴做人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开始摆起架子来了。” 她捏了捏眉心,眼中带着担心。 “贺芙蓉如此疯癫,你找时间给惜月传个话,让她最近在房中不要出门,别惹上。” 桃沁脸上带着惊惧,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拨云阁并不远,两人谈话间,前面便到了院子门口。 贺知欢整理了刚刚有些沉重的心情,换上笑容,抬脚踏进了院子。 “姐姐!” 一道稚嫩的男声倏地响起,一个蓝色的身影如风一般扑了过来。 贺知欢下意识地接住,凭着身体的本能,抱着他在空中转了一圈。 等停下,她看向面前这个已经长到她腰间的小团子,心中不由得有些柔软。 “你怎么回来了。” “姐姐,白鹤书院又不是什么做苦工的地方,爹爹上朝都有休沐日,我上学还不能休息几天吗!” 贺知齐把脸皱成了苦瓜,双手叉腰,气鼓鼓的。 贺知欢看着小弟这生动的模样,眼眶微微泛红。 她伸出手捏了捏小弟肉嘟嘟的脸,不由得笑出了声。 真好,小弟如今也好好的,白白胖胖,甚是喜庆。 可贺知齐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他迈开腿蹭蹭蹭回到了贺将军夫妇身边,一脸屈辱。 “爹,娘,姐姐不仅不想看到我,还嫌我胖!” 贺知欢的力气本就比常人大一些,如今将贺知齐脸上捏出了两个红印。 贺将军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眼睛都笑眯眯的,看着一双儿女在面前打闹。 “好啊你小子,还学会告姐姐的状了!” 贺知欢一脸凶神恶煞地扑过去,一只手拎着贺知齐的领子将他提溜起来。 贺知齐蹬着腿,无力地在空中乱舞,嘴上还不停叫嚣着。 “放开我,放开我!以身高压制我算什么本事!” “走,我们去练武场打一架,正好让姐姐检验一下你在白鹤书院学得怎么样。” 贺知欢将贺知齐放在地上,蹲下与他平视,眼神中闪烁着好战的光。 一听到打架,贺知齐立马有些蔫,再看到自家姐姐冒着光的眼睛,更是身体一抖。 一些不好的童年阴影涌上心头。 贺知齐连忙退后了好几步,脸涨得通红,伸手指着贺知欢。 “我如今还小,你...你别欺负小孩子!过完年你就要定亲了,我要告诉未来姐夫,让他好好替我收拾你!” 话音刚落,院中欢乐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偏偏贺知齐没察觉到,仍在大声嚷嚷。 “谢哥哥最能管得了姐姐了,到时候我躲在谢哥哥身后,你肯定打不到我!” “贺知齐,闭嘴!” 贺将军猛地吼了一嗓子,脸上神色有些难看。 贺知齐也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双眼睛滴溜转个不停,观察着在场几人的表情。 “爹爹,你别吼他,他在白鹤书院,一年才回家两次,什么也不知道。” 贺知欢看着贺将军看向她小心翼翼的眼神,也有些无奈。 总觉得爹娘还不相信她已经放手了。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贺知齐看姐姐脸上并无恼怒之意,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毕竟昨日刚在镜池水榭出了那等丑事,还偏偏被将军府家的姑娘沾染上了。 姜婉柔有些犯难。 这件事让她这个当家主母面上无光,但芙蓉丫头毕竟隔了一房,她又不好出面训斥。 免得那个妯娌又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指责她多管闲事。 “我与谢瑾之事只是两家洽谈过,并未走任何礼,如今正好作罢。” 贺知欢语气平淡,仿佛一个局外人。 “为何正好作罢,发生了什么?” 贺知齐仍是一脸好奇,明明他上次回来的时候,姐姐还追着谢哥哥跑。 怎么他这次一回来,姐姐变得稳重了许多,连和谢哥哥的婚事都作罢了。 贺将军用眼神疯狂暗示,示意贺知欢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可贺知欢只是看了一眼贺将军,面色不变地继续往下说。 “昨日谢瑾在宴会上与贺芙蓉闹出了些丑事,怕是今日,常妃请的圣旨就下来了。” “!!!” 贺知齐眼睛瞪得溜圆看向贺将军,似是不敢相信。 “真的吗?” 贺将军点了点头,转而有些无奈地看向贺知欢,“你将这些事告诉他干什么。” “他日后将是一家之主,若是什么都瞒着他,将他养得天真烂漫,又有何益?” 贺将军愣了一下,便没有再多说了。 可看向贺知齐,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便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 然后双眼通红,拿起放在一旁的小包袱就开始翻找。 “他竟是这种人,我今日便要替姐姐出这一口气!” 贺知齐声音中带着颤抖与愤怒,掏出刚在包袱里找到的匕首就往外冲。 姐姐如此喜欢他,他怎么对得起姐姐的! 负心汉!负心汉! “好了,小弟。” 贺知欢一把抓过他拿着匕首的手,将他带到自己面前来。 “姐姐谢谢你想要为姐姐报仇,但是,这也让姐姐认清了一个人,不是吗? 若是等嫁过去了才看清,那岂不是这一辈子都要毁了。” 贺知欢没法跟他解释爱与不爱,只好将最为浅显的道理摆在他面前。 贺知齐看着姐姐柔和的面孔,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姐姐心中一定也不好受,反而还在这儿安慰他。 “那芙蓉姐姐呢,他还伤害了芙蓉姐姐!” 第57章 圣旨已出 贺知齐的这句话说出口,三人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候就连贺知欢也没办法将那种事情开口告诉贺知齐。 说什么? 难道说是她偷梁换柱,贺芙蓉顺杆往上爬,自愿爬到谢瑾床上? 她可说不出口。 正当三人面面相觑之时,门外传来了海棠的声音。 “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宫中旨意下来了,宣旨的公公已经到大厅了。” 贺将军应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旨意一下,虽堵住了悠悠众口,可他们将军府的名声也是彻底臭了。 而且正因为有圣旨的原因,对这个二房的侄女还不好动用什么家法。 四人表情各异,纷纷前往前厅。 二房众人早已打扮得光鲜亮丽,在前厅等着,连怀有身孕的惜月都挺着肚子站在那儿。 “大哥怎么来得如此之慢,今儿个芙蓉被赐婚,可是将军府的喜事,大哥未免有些怠慢了。” 二夫人仿佛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戴在了头上,讲起话来脑袋一晃一晃,乒铃乓啷的声音不绝。 贺将军不想跟妇道人家在外人面前争论,只沉着脸,扫视了一圈二房的众人。 喜气洋洋,满脸得意。 贺将军有些失望,索性别过了头。 公公看着人到齐了,拿出明黄的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将军府二房贺文锡之女贺芙蓉,温良敦厚,秉性端淑,恪守礼法。 今青阳王府世子谢瑾文韬武略,品行端正。朕特赐婚,命贺芙蓉为青阳王府世子侧妃。 正月二十七是为吉日,命二人当日完婚!钦此!” 公公话音刚落,二夫人便一脸惊疑,大叫出了声。 “公公,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这离正月二十七都不足一个月了,如今什么流程都还没走呢。” 那公公瞥了一眼二夫人,高傲地抬起下巴,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一家人,这道旨意怎么来的还不知道吗,皇上不满,当然明里暗里有所表达。 “这位夫人,莫不是怀疑圣上?” 公公拂尘一挥,谎话张口便来。 “圣上特意指了成婚的日子,那可是金口玉言的吉日,你们不感激便罢了,竟还质问起本公公,难道想抗旨不遵?” 果然是宫里来的,这句话一出,二房众人连忙又弯下了腰直呼不敢。 二夫人心中有些疑惑,但听到公公的解释,脸上又浮现出了欣喜。 磕了好几个响头,让贺文锡恭恭敬敬地将圣旨接了过来,顺手还塞了个小荷包。 公公掂了掂荷包,暗自撇了撇嘴,领着众人回宫。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将军府,二房直起身来,仿佛扬眉吐气了一般,身心舒畅。 贺知齐早已在心中骂了谢瑾千万次,如今公公走了,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出声安慰可怜的芙蓉姐姐。 芙蓉姐姐一向柔弱敏感,乍然遇到这种事,定是哭了不知道多少遍。 贺知齐挠了挠头。 刚刚他都不敢看芙蓉姐姐,生怕看到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他到时候忍不住在宫里人面前开骂,连累了家里人就不好了。 “芙蓉......” 他憋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贺芙蓉。 “!” 他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那个喜气洋洋的女人。 这... 贺知齐脑中一片乱糟糟的。 芙蓉姐姐,分明是欣喜的。 贺知齐猛地回头,看向自己姐姐。 双手环抱放于胸前,脸上写满了冷漠与不屑。 幼时各种零星的片段进入他的脑海,那些蛛丝马迹变成一张大网,告知着他真相。 他一时呆愣在当场,无所适从。 “姐姐,妹妹从小与谢瑾哥哥一起玩耍,说起感情,我们也是半分不逊色的。” 贺芙蓉脸上飘着兴奋的红晕,自以为是地向贺知欢发起进攻。 “所以,姐姐你可别怪妹妹,等我入了青阳王府,也要多走动。” 贺芙蓉笑得虚伪说着,一步步走到贺知欢面前,想要近距离看到贺知欢悲伤的表情。 “你离我姐姐远一些!” 一道圆滚滚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猛地挡在贺知欢面前。 贺知欢一脸惊讶地低头,只见自家弟弟脸都皱成一团,正凶狠地盯着贺芙蓉。 “呀,知齐回来了,怎么没到我那儿坐会儿呢?” 贺芙蓉带着笑意,“我那儿有你最爱的雪片糕,等下同我回去吗?” “呸,谁同你回去!”贺知齐涨红了脸,眼睛里冒着泪花。 “你明明知道谢哥哥与姐姐等过完年关便要开始议亲,你...你现在怎么成为谢哥哥的侧妃了!” 贺知齐紧紧握着拳,脸上写满了愤怒。 亏他还差点替她打抱不平,她分明是极为愿意的! 贺芙蓉听到这话脸色一僵,刚想下意识地掩饰,但那道明黄色的圣旨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她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侧妃了,只要她抓住谢瑾的心,侍奉好公婆。 说不定日后贺知欢还得同她行礼。 她怕什么。 贺芙蓉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知齐你这就说错了,既然还未议亲,那就是有变数。” “你!!!强词夺理!” “如何强词夺理了?我看你才是是非不分!” 贺芙蓉声音极大,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怔忪。 “谢瑾明明喜欢的是我,是你的姐姐一直追着他不放,这次走到议亲这一步。 要真论起来,你姐姐才是破坏我和谢瑾感情之人!” “你!” 贺知齐毕竟年纪尚小,除了颤着手指着贺芙蓉,一句话都辩驳不出来。 “好了。” 贺知欢将贺知齐拉到身后,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面容温柔。 可转向贺芙蓉之时,神色却突然变得冷漠。 “贺芙蓉,如今你这是不装了?” 贺知欢一步步向前,压迫感十足。 “也是,出了这等丑事,还能混到个侧妃的名头,你怕是得意极了吧。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有将军府的名声在这兜着,你只会被一顶轿子抬去后院,连个下人都不如。 那时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贺知欢感叹一声,走到贺芙蓉面前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贺知欢的气场骇人,明明没用多少力气,却让贺芙蓉有些腿软。 贺知欢的眼神清明,仿佛能透过躯壳看到灵魂。 贺芙蓉粗略瞟了一眼,再也不敢与她对视。 她想起那天谢瑾口中嘟囔的贺知欢的名字,心里止不住发酸。 “那如今我也是侧妃,而你什么都不是!” 她不知自己胡乱说了些什么,扭头便朝外跑去。 第58章 弦外之音 哗啦! 贺芙蓉一个用力,将桌子上的茶具统统摔倒在地。 贺知欢凭什么如此狂妄? 一个即将破落的将军府嫡女,怎比得上她,朝中新贵青阳王府的世子侧妃! 她眼中冒出恨意,一个巴掌就打在身边的小丫鬟身上。 那小丫鬟立马跪在一侧,将身体俯低,瑟瑟发抖。 “哎哟,我的乖女儿,发什么脾气啊。” 二夫人笑得灿烂,走到贺芙蓉身侧为她顺着气。 “娘,我还是比不上她吗?” 贺芙蓉双眼通红,目眦欲裂。 “哎哟,哪能啊,再过一个月,你可就进青阳王府了,比那个贺知欢好了可不知多少。” 二夫人一脸向往。 “可是,她说的也没错,要不是我是将军府的人,怕是一个侧妃都捞不到。” 贺芙蓉将手中的衣物攥得很紧,表情狰狞。 “女儿多虑了。” 贺文锡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神秘的得意。 贺芙蓉看着如今一事无成的父亲,心中不免升起了怨恨。 “爹爹你别来安慰我了,若是你能有个一官半职,如今我可能就不是侧妃,而是正妃了。” 贺芙蓉以往这些话只会憋在心里,今天不知怎么的就说了出来。 二夫人脸上闪过紧张的神色,生怕贺文锡发火两人吵起来。 可她没想到的是,贺文锡不仅没发火,反而还带着笑意。 “一官半职而已,很快就有了?” “真的?” 母女俩一脸惊喜地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激动。 被这眼神看着,贺文锡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板,缓慢坐在椅子上,一脸神秘。 “做大事的人啊,就得会忍,像你们今日,当着那大房的面,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贺文锡敲了敲桌子,瞥了一眼贺芙蓉。 贺芙蓉会意,朝门外高声喊,“兰心,拿一套新的茶具,续上上好的茶!” 门外传来应声,丫鬟手脚麻利地将新茶摆在了桌上。 贺文锡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茶,发出满足的喟叹。 然后在母女二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今年春闱,你们且等着,我必高中。” “......” 母女俩对视一眼,眼中的神采逐渐消失。 “爹,你每次春闱都这么说......” “这次不一样。” 贺文锡又喝了一口茶,伸手示意二人凑近。 “我上面可有人,大学士也会助我,你们就等着享福吧!” “有人?谁?” 贺芙蓉眼睛放光,这大学士她倒是知道,爹爹这段时间都忙着与他们谈天说地。 可这“上面”可就宽泛了。 “有一位皇子,给我暗中递了信,说要我助他。” 贺文锡神神秘秘地开口,将二夫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贺文锡轻拍了一下二夫人,嘴角翘得老高。 “哪个皇子,怎么和你联系的,可有凭证?” 贺芙蓉谨慎些,连忙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这皇子要求保密,我也是看你们今日被大房吓到了,才说出来让你们高兴高兴的。” 贺文锡撇了撇嘴,继续说,“至于凭证,我自然有,你个姑娘家看得懂吗?” 贺芙蓉没说话,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相信。 “之前我去青阳王府玩的时候,不小心进过谢瑾的书房,看到过疑似皇子的私印,我也许能分辨。” 贺文锡没法,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贺芙蓉面前晃了晃。 一个明晃晃的红色印记在左下角,贺芙蓉只来得及瞥了一眼,贺文锡就收了回去。 那印章看大小与形状,以及字体的精细程度,确实与她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甚至连边角的缺口都一致。 “怎么样,与你看到的可一样?” 贺文锡晃起了脚,满脸写着自信。 二夫人也一脸紧张地盯着贺芙蓉。 而贺芙蓉没想到贺文锡竟真的得了皇子的青眼,忍不住有些欣喜地点了点头。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眼中的得意都要溢了出来。 看来她们这一房,终于要翻身了。 可她心中却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 二房这三人的交谈贺知欢不知道。 她此时正与惜月一前一后走在家中花园里。 自从惜月入府,贺知欢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通常只是与她书信往来。 如今这样走在一起,还是头一遭。 幸好今日二房情绪波动大,没人注意到她。 “在府中可还习惯?” 贺知欢看着惜月抚着肚子,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姑娘,身上却散发着母性。 脸颊也不像那日刚见她那般凹陷,如今长了些肉,整个人都显得圆润。 “吃得饱穿得暖,有什么不习惯的。” 惜月笑得温柔,看向贺知欢的眼神也充满着感激。 只不过这毕竟在府上,周围人员众多,她不方便直说。 “几个月了?多久生产?” “八个多月了。” 看来,还要一个多月就生产了。 “如今出来走动,可还方便?” “有玉珠扶着我,勉强还能在路上走几步。 只是玉珠偶尔有些别的差事,她不在,我便只能在屋里待着了。” 惜月温温柔柔地笑了笑。 “刚进府的时候还多亏了小姐,才让我和府中胎儿有个着落。 本想找个时间拜见小姐的,但有些事耽搁了没去成。 如今我身子越发重了,倒是不好去找小姐叙叙家常了。” 贺知欢眼神暗了暗,读懂了惜月眼神中的内容。 她点了点头,重新扬起笑,“既如此,最近临近新年,府中下人众多,惜月姨娘还是要好生保重身体,切勿随意挪动。” “你住的那间院子也极为不错,有接生经验极为丰富的婆子候着,你还能少遭些罪。” “小姐说得极是,如今有些累了,我便回房了。” 惜月点了点头,经过贺知欢向二房的方向走去。 贺知欢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晦暗。 玉珠是那日让孙嬷嬷送给惜月的婢女。 如今听惜月的意思,想来二夫人察觉到异样,有意防着她。 贺知欢搓了搓手,转身回了自己院中。 希望惜月能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吧。 贺知欢抬头看向远方,眼神中尽是势在必得。 贺芙蓉,你这几日最好再得意些,往后才会摔得更惨。 夜深。 贺知欢的院中却突然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 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鬼鬼祟祟地溜进了贺知欢的屋子。 “你是何人。” 贺知欢极为警惕,将长枪横在那人颈间。 “大姑娘!我愿为姑娘效命,希望姑娘能为我姐姐报仇!” 那丫鬟没避开枪尖,直直跪了下去。 第59章 团团圆圆 日子一天天过着,马上便到了团年夜。 府上众人都忙着贴窗花挂灯笼,将将军府装扮得花里胡哨。 本该喜气洋洋的一天,二房院中却死气沉沉,生怕一句话说错,惹怒了未来的世子侧妃。 环境压抑得令人踹不过气。 但贺芙蓉却相当享受。 她看着下人眼中的惧怕与惶恐,享受着爹娘小心翼翼的眼神与恭维。 仿佛从那日起,她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世子侧妃,将其他人踩在脚下。 常妃求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外面虽流言四起,但却被青阳王府狠狠压制了下去。 贺芙蓉越发觉得自己地位尊重,平时走在路上,都越发趾高气昂。 “姑娘,老爷那边传话,叫二房一起去流华苑用团圆宴。” 门外走来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走到贺芙蓉面前,朝她福了一身。 贺芙蓉玩了玩自己的指甲,装作没看到面前的人。 那丫鬟实在坚持不下去,双腿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战栗。 “姑娘...大房那边等着呢...” 贺芙蓉听到大房便想起了贺知欢那副淡然却含着威严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喜,她蹙起眉,语气中带着怒火。 “没人教你规矩吗?” 那丫鬟身体抖了抖,马上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奴婢知错!请侧妃娘娘恕罪!” 侧妃娘娘? 贺芙蓉眼里冒出欣赏,这丫鬟还挺有眼力见。 “既然伯父发话,那便扶我过去吧。” 贺芙蓉理了理头上的发簪,慢慢起身朝流华苑走去。 如今她可不一样了。 ...... 流华苑大房的人早已到齐,只等二房来开宴。 丫鬟们来来去去,将菜一道道向外端。 如今是冬日,菜本来就冷得快,这已经是拿去厨房热的第二遍了。 往常二房都是早早地坐在此处等,没想到今年却姗姗来迟。 贺将军眉头紧皱着,心中有些不满。 “二房为何还没来。” 姜婉柔听说了近日二房的事,脸色也有些不好,可碍于夫君与二房关系亲近,有些话只能憋在心中。 “应该是有些事绊住了,等会儿就来了。” “伯父与爹爹感情极好,如果不是临时有事,定会提前告知的。” 贺知欢观察着贺将军的表情,不急不慢加了一把火。 感情好? 一些片段闪过贺将军的大脑。 贺芙蓉那日醉酒之言围绕在他耳边,带着恨意的声音如同魔鬼一般,挥散不去。 二房,真有如此记恨他们? 向来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贺将军第一次感受到了迷茫。 “大哥,对不住,来迟了。” 贺文锡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可他脸上却没有带着丝毫的歉疚之情。 贺将军表情有些阴沉,刚想说“坐下吧。” 就看到这一家子人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贺将军有些气闷,沉声吩咐着厨房将饭菜热好了端上来。 一家人坐在圆桌前,明明该是喜气洋洋的景象,每个人却表情各异,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只有筷子与碗碰撞的声音。 “这,这粥为何如此甜腻!” 贺芙蓉一脸嫌弃地将勺子放进碗里,拿出帕子细细擦着嘴。 “伯父,不是芙蓉说,好歹是将军府,这厨子水平怎如此差。” 整个将军府的一日三餐皆是从厨房分发,每年每日皆是如此,却没想到竟突然被嫌弃了。 贺将军张了张口,刚想说几句,就见贺芙蓉朝身后招了招手。 “玉兰,将常妃娘娘送的东西端上来。” 玉兰微微福了身,从门外端来三个品相极好的燕窝,放在了二房三人的面前。 “芙蓉,你这是何意?” 贺将军看着贺芙蓉这副做派,脸色都有些发黑。 “伯父,不好意思,常妃娘娘送给芙蓉补身子,只能吃这些了。” 言语间,满是得意。 “当日之事,不算光彩,你...” “贺将军!”贺芙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像极了被踩到痛处的野猫。 “如今我马上将是青阳王府世子侧妃,青阳王府可比我们将军府更得圣上宠爱,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贺芙蓉眼神凌厉中却带着一丝心虚。 “就是,就是,我们芙蓉有出息,给将军府找了个多好的靠山,大哥你别凶她。” 贺文锡想着自己还需要与大哥打好关系方便拿画,连忙站出来和稀泥。 “这燕窝也是,常妃娘娘只送来了三个,芙蓉孝顺,这才拿给我们吃。” 贺文锡看着面前这燕窝,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我这份就给大哥,大哥莫要再怪芙蓉了。” 他说着,一脸不舍地将燕窝端起,准备递到贺将军面前。 等他成功捞到官职,这燕窝,还多的是。 贺将军看着面前这份燕窝,心情不由得有些愧疚。 自己之前竟还怀疑过弟弟,看来他对自己还是同往常一样。 贺将军伸出手,刚想接过。 只见那贺芙蓉手一挥,将那燕窝摔在了地上。 “哎呀!”贺芙蓉捂着自己的手,一脸抱歉,“伯父,衣裙繁重,不小心将这金贵的吃食弄倒了...你不会怪罪芙蓉吧。” 贺将军的手僵在当场,但也不至于与侄女置气。 他默默收回了手,“没事。” “所以说,有些东西,不是所有人都能碰的,你说是不是,姐姐。” 贺芙蓉话题一转,高傲的眼神落在贺知欢身上。 贺知欢挑了挑眉,本想看贺芙蓉再刺激刺激自家爹爹的,没想到话题却突然转到自己这儿来了。 “看妹妹这样子,也不知你在得意个什么劲。” 贺知欢舀了一碗鸽子汤,轻轻喝了一口。 “你说是天上高飞的凤凰,还是碗中这被拆骨入腹的鸽子,一切尽未可知。” 贺芙蓉表情有些僵硬,她握了握拳头,沉声说。 “可目前,是凤凰还是鸽子,一目了然。” “是吗?”贺知欢笑了笑,却没再多说什么。 贺芙蓉看着贺知欢这一脸自信的表情,心中也不由得开始发慌。 她那个笑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有后招? 可自己马上要是青阳王府的世子侧妃了,她如何能拼得过自己! 贺芙蓉想到这儿,慢慢放下心来。 一顿饭吃得沉默又闹腾。 不似往年的和谐与欢乐,反而充斥着针锋相对与各怀鬼胎。 外面鞭炮声响起,映着这一桌神色各异的家人。 第60章 真假夫妻 “小姐,谢恒公子传来消息。” 吃完一顿无滋无味的团年饭后,贺知欢正裹着披风在走廊上消食。 那日她递给谢恒消息,让他注意着谢瑾的动静。 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消息。 “拿来我看看。” 贺知欢伸出手,接过了桃沁手中的纸条。 谢瑾与青阳王妃正私下准备,好似要在夜间出门游玩。 根据他们的安排,目的地应是在西巷清水街。 西巷清水街? 贺知欢扯了扯嘴角,看来是时候去探查一番了。 夜色降临,因是新年,整个京城仍人声鼎沸,欢笑声不绝。 贺知欢换好夜行服,吩咐秋盈打扮成她的模样躺在床上。 自己则跃上房顶,朝目的地前进。 西巷,多是平头百姓聚集之地,人员混杂。 他们若是聚在此处,确实更难被发现。 那日听秦则描述,谢瑾的这位生父身手不赖,而且相当警觉。 贺知欢望着清水街这周围的房屋,迅速锁定了一间看着毫无生气的院子。 在一堆喜气洋洋的街坊邻居中,它的安静显得尤为异常。 贺知欢放轻脚步,放缓呼吸,逐渐往那院子靠拢。 这院子虽说看着人迹罕见,但贺知欢却敏锐地发现了周围的不同。 树上有人,门后有人,梁上有人。 处处都有武功高强之人的呼吸吐纳引发的波动。 看来就是这里了。 贺知欢从怀中掏出黑布将脸蒙上,逐步融入黑暗。 那天爹爹给的步法秘籍正好适用,贺知欢脚尖轻点,游走在院中各处,完美避开高手的巡逻。 院中只有一间房亮着灯,贺知欢缓慢靠近。 “你也是,偏要这个时候叫我带着阿瑾过来,也不怕被发现了。” 房间中响起一个并不年轻的声音,撒娇的语气透过门窗飘向贺知欢耳朵,让她十分不适。 她从窗户缝中往里瞧,就看到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依偎着一个男子,神情暧昧。 这妇人,她见过。 正是谢瑾的亲生母亲,青阳王府的王妃。 虽说做好了思想准备,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贺知欢有些吃惊。 这男子,真的与谢瑾长的一模一样! 贺知欢按住狂跳的胸膛,看向谢瑾。 谢瑾神色如常,没有震惊,一看就是早已知道。 怪不得谢瑾着急想处置掉谢恒,看来果然是心虚啊。 “阿兰,你们中原不是有这习俗吗,新春一家人团聚。” 男子从后环抱着青阳王妃,语气亲昵。 “话是如此,但你不怕被人发现呀。” 青阳王妃神情放松,倚在他怀中,伸手玩起那男子垂下来的长发,尾音娇俏如同少女一般。 “那青阳王府中妻妾众多,这个时候怕是不知道进了哪个貌美小妾的房里。”那男子手臂一松,抓着青阳王妃的手腕一扯,让她面向自己。 “怎么?你莫不是想回去陪他?” 那男子英俊的面貌上染上一层寒霜,似有不悦。 “怎么会,阿乌那,我心中想着谁,你还不知道呀。” 青阳王妃娇嗔一声,拍了拍阿乌那的胸膛。 她最爱他这副吃醋的模样,真是让人心里酥酥痒痒的。 看不得这两人黏黏腻腻,谢瑾皱着眉打断。 “爹,上次我让你帮忙在外守着,让我收了贺知欢,怎么出了意外?” “怎么跟你爹说话的,没大没小。” 阿乌那还没回,青阳王妃就忍不住蹙着眉提醒。 阿乌那拍了拍青阳王妃的手,让她在一旁坐着,转而面向谢瑾,神色变得有些严肃。 “那日遇到了一个对手,一个用鞭子的小姑娘,我一时不慎被她缠住,所以去得晚了一些。” 阿乌那想起那天的场景,脸色也有些不好。 “后面我与那位大人在水榭谈话时,还被另一个姑娘看到了...” “什么?”谢瑾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神色紧张,“她可有看到你的长相?” “不好说。”阿乌那皱了皱眉,“她没有武功,但后面好像有帮手,最后在西巷失去了踪影。” “你没抓到她?” 谢瑾声音都有些变,眼神左右闪躲,身体焦虑地在原地转圈。 贺知欢神色也有些严肃,若是让他们知道叶折花的存在,那定会不择手段灭口。 有些难办了。 “但是你放心,后面这几天我在追查的途中遇到了她,已经将她处理了。” 阿乌那伸手按住谢瑾,两张相似的脸对视着,互相都有些恍惚。 “处理了?” “对。” “那便好。” 谢瑾明显放松了许多,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他的存在。 那不止他的世子之位,他的命估计都悬了...... 躲在外面的贺知欢也呼出了一口气,前几日她还与叶折花通过信,这被处理的人,定不是叶折花。 难道是秦则帮忙处理的? 贺知欢一个分神,呼吸就没控制住。 “谁!” 房间里温存的气氛陡然消失,阿乌那眼神锐利地看向贺知欢所在的位置,一步步靠近。 贺知欢心中一紧,肌肉紧绷,全身如同弓弦般拉的紧紧的。 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脚步声的每次落下,与她的心跳鼓点重叠,紧张且压抑。 她看向四周,试图寻找庇护所。 可这周围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高一点的草垛在院墙旁边。 这个阿乌那身手应该不差,那两母子出门也定带了心腹在周围保护。 谢瑾对她十分熟悉,若是直接冲出去,即使是她蒙住了面,也很可能被发现。 脚步声已近在咫尺,贺知欢感受到身上密密麻麻的汗,浸透了衣裳,让她有些难安。 她看向旁边没有灯光的房间,目光有些犹豫。 若是里面有其他人,那她就是自投罗网了。 试一把。 若是被发现了,大不了再找机会。 贺知欢定下心,按了按手镯,朝草垛发射了一枚暗器,随即又朝墙头瓦片上发射了一枚。 就像是有人踩着草垛,又踩着墙头出去了。 果然,草窸窸窣窣掉落的声音惊动了院中的人,阿乌那一个健步冲了上去,一把弯刀就朝那草垛砍了下去。 趁此时机,贺知欢咬了咬牙,开门躲进了旁边的房间里。 院子里荒草飞舞,阿乌那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眉头紧锁。 “这瓦片碎了,应该是那人出去了。给我找!” 乌压压的人群沿着各个方向冲出了院子。 阿乌那神色严肃,身后跟着的谢瑾和青阳王妃也有些害怕。 “都怪你,叫我们过来,若是被发现了,要我们怎么办!” 谢瑾神色有些慌乱,一张口便指责阿乌那。 此时青阳王妃也不为阿乌那说话了,脸色煞白地站在一侧,脑子乱哄哄的。 若被发现了...... 贺知欢看他们只想着朝外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来只需要找个时机出去就是了。 她刚放松下来,身后竟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第61章 七皇子府 贺知欢心中一惊,努力稳住身形。 屏着呼吸,感受后方传来的动静,身上汗毛直立。 一步,两步。 有身影在慢慢靠近。 一双手从黑暗处伸了过来。 贺知欢立马出手,抓着那人手腕,一个用力,将其拉到自己面前。 另一个手伸出,捂住那人口鼻。 “别出声,不然杀了你。” 贺知欢声音很轻,包含着无限的杀意。 但手上却没松懈,反而将那人手扣在背后,压到墙边。 房间很黑,看不到那人面容,只知道是个男子。 身型还有些眼熟。 “唔...唔...” 那男子扭动了一下身体,嘴里含糊发出声音。 “说了别出声!” 贺知欢眼睛扫过窗外,捂着他嘴的手更加用力了。 “唔...唔...” “若是你不发出声响,我便放开。” 贺知欢察觉到这男子没有敌意,确认他不会乱说话之后,缓缓放开了手。 “贺姑娘,是我。” 那男子声音很轻,也怕吵到外面的人。 “秦则?” 贺知欢一脸讶异。 他怎么在这儿? “此地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先出去再说。” 秦则满脸苦涩,刚刚他只是想打个招呼,没想到却被她按倒在墙上。 其实若是打起来,他还是能挣脱开的。 只是难免会惊动外面的人。 “现在可不好出去,那人发现了我。” 贺知欢皱着眉,在脑海中思索着对策。 若是真让那阿乌那抓住了,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我可以助你出去。”秦则表情严肃,不像之前那嬉嬉笑笑的模样。 “你?你不也被困在此处?” 贺知欢一脸怀疑。 “你我其实都能出去,但贺姑娘你担心的不是怕被认出来吗?” 秦则笑了笑,咧开了嘴。 “但我装备齐全,只是最多受点伤,还能保全你我二人。” 秦则从怀里拿出一个人皮面具,笑嘻嘻地贴在了脸上。 一个陌生且普通的长相就这样出现在贺知欢的面前。 贺知欢其实知道,他既然有这本事,大可以自己逃出去。 而刚刚,若不是自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也能全身而退。 这阿乌那与青阳王妃既然敢明目张胆在此处幽会,那身边的人定是武功十分高超... 贺知欢望向这张陌生的面孔,表情变得凝重。 “外面危险,你能活着出去吗?” 她暗暗在心中记下了这恩情。 与她而言,若是被发现了,确实风险极大。 对后面的安排也很不利。 但为了求证,她还是不得不过来了。 “当然能。我秦则是谁!” 秦则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可他的眼眸却隐藏在黑暗中,泛着凝重而坚定的光芒。 “如此,便多谢你。我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贺知欢拍了拍秦则的肩膀,将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 “这个按钮按下,会有机关射出来。必要的时候,可以保命。” 贺知欢眼神坚定,“别死。” 秦则接过簪子,两人商讨了一下对策,便准备行动。 外面仍人声鼎沸,街巷的吵闹声中混着一些整齐划一的步伐。 阿乌那的人马分成几队,暗自找寻着某人的踪迹。 而谢瑾和青阳王妃怕事情败露,急急忙忙回了青阳王府,安排着剩下的事宜。 “在那!” 乒铃乓啷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贺知欢紧贴在窗边墙上,看着秦则出去与人厮杀。 兵器相接。 院外的喧扰很好地盖住了几人打斗的声音,却显得院中情景越发紧张。 一个个人影冲上前去,又被击退。 秦则果然如他自己所说,武功极高。 以一己之力,抵抗着院内好几个武功高手的进攻。 打斗间,秦则引着那些人往另一侧聚集。 院中大多数人都向那个方向追过去。 密密麻麻。 杀意四起。 贺知欢看准时机,翻窗到了院子后面,避开周围散着的人,连忙逃离了此处。 咻! 砰! 烟花声响起,街边孩童捂着耳朵扬着笑脸跑远。 周边喜庆的氛围裹着贺知欢,让她瞬间从那窒息紧张的环境中抽离。 下次见到秦则,定要好好谢谢他。 看他刚刚那样子,还算是游刃有余,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贺知欢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谨慎,今日若不是遇到秦则,那便必定有暴露的风险。 此刻的她,怕是禁不起变动了。 等等! 贺知欢迈出去的脚步突然一凝,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僵住。 阿乌那与那青阳王妃私会,身边的侍卫武力应当十分高超。 那她...又是如何在这群武力高超的侍卫眼皮子底下进来的呢? 不好! 秦则有危险! 贺知欢立马转身,想再回到那院子。 可这样回去,与自投罗网有何异! 贺知欢脑中疯狂思考,随即眼神定格在东边的某一处。 七皇子。 这是他的手下,他今日派秦则来,定不简单。 贺知欢将步伐用到极致,脚尖轻点,游走在各个屋顶。 到了,就在前方! 两个破败的石狮子伫立在两侧,门前无人看守,连房顶的瓦片都有些残缺。 看到前面朴素的七皇子府,贺知欢皱了皱眉。 要不是这牌匾上写着,她还险些以为走错了地方。 罢了,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 贺知欢告了声歉,也不想花功夫敲门了。 直接运起轻功跃了进去。 这府中人烟稀少,连个问路的丫鬟都找不到。 贺知欢有些焦急,只能踏上屋顶,从高处寻觅着主院的位置。 在那儿! 贺知欢看到前面亮着灯的房间,脚步加快。 哗! 暗器破空而来的声音惊动了贺知欢,她连忙侧身,躲过了攻击。 “我...” 一系列密集的攻击接踵而来。 一招一式,均是朝着她的命脉进攻。 她刚一分神想开口,一道剑气就划破了她的左臂,流下汩汩鲜血。 若是这样下去,她还没说明来意,就会交代在这儿。 贺知欢凝神,不得已掏出胸前藏着的长枪,抵挡着猛烈的攻击。 而她刚将长枪抵挡在面前,就发现那暗中出手的人停了下来。 嗯? 贺知欢一脸疑惑,但还是赶紧趁此时机说出自己的来意。 “秦则有难,我特来寻求帮助,阁下勿再动手!” 第62章 交心之谈 贺知欢话音刚落,周遭凝固的气氛瞬间解冻。 一个黑夜男子从夜色中走出,一双眼睛如鹰一般锐利,直逼人心。 “发生何事了?” 那男子手中持着一把木剑,横在贺知欢脖子上。 神色警惕。 贺知欢知道自己今日的打扮实在遭人怀疑,而这人此时并无杀意。 于是便不再反抗,连忙将刚刚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男子听完,本是一脸冰霜的脸霎时变得有些难看。 他扫视了贺知欢一眼,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你,便是那将军府的姑娘,贺知欢?” 不知此事与她的身份有何干系,贺知欢疑惑地点了点头,又提醒道。 “秦则如今有危险,麻烦这位大哥速去通报七皇子。” “不用了,秦则不会有事。” 贺知欢话音刚落,只见走廊转角处,走出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七皇子和池砚悬。 两人看到贺知欢,神色中并无惊讶之色。 只是池砚悬,看到贺知欢那受了伤的手臂,连忙抬了抬脚。 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将脚收回,目光却如剑一般射向那玩着木剑的男子。 那男子玩剑的手一抖,明明没看向池砚悬,却莫名有些心虚。 贺知欢皱了皱眉,并未看向池砚悬,反而紧盯着七皇子。 “贺姑娘深夜到访,在院中说话,未免有些怠慢。” 七皇子咳了咳,将披风拢紧了些许。 “今日守岁,不如去屋内喝杯热茶吧。” 贺知欢冷眼瞧着,跟着他的指引走进了房间。 刚刚情景凶险,她一时间没转过弯。 如今看这情景,她若是再不看清,那便白多活了一世了。 贺知欢隐晦地看了一眼池砚悬,表情有些烦躁。 “看七皇子穿戴整齐,想必花了许多功夫等客人上门吧。 可小心身体,别客人没谈好,自己身体又不行了。” 贺知欢挑了挑眉,眉眼间皆是郁气。 “你!” 那持剑的男子名为秦凌,听到贺知欢的话后忍不住又拿出了那柄木剑,直直指着贺知欢。 知道秦则不会因她出事,贺知欢整个人身体都不再紧绷。 此时斜靠在椅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眉毛一挑,浑身透露着不可名状的冷艳与霸气。 任谁都能看出,她生气了。 秦凌的身体一抖,似是被突然冷了下来的空气刺激到了,鸡皮疙瘩顿时冒了出来。 七皇子向来温润,又因生病,极少对下面的人发火。 而池公子,也是喜怒不行于色...... 额...虽然现在不是了。 秦凌瞥了一眼正瞪着他的剑尖的池砚悬,默默收回了刚刚的话。 好吧,看起来挺喜怒形于色的。 “秦凌,将剑收回去。贺姑娘是我们府中贵客,不可怠慢。” 七皇子没有被贺知欢话中的阴阳怪气刺激到,反而笑得有些无奈。 “贺姑娘好生聪慧,定然知道此次前来并非意外。” “确实,当初小看了七皇子,看来也是人中龙凤。” 贺知欢仍垮着脸,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七皇子,等他的下一句话。 “贺姑娘,我知道这样将你请来实属下策。但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七皇子又咳嗽了一声,脸色越发苍白,分外惹人怜惜。 可贺知欢是谁,她活了两世,早已不是这等伎俩能打动的了。 “七皇子,有话直说。这招对我毫无用处。” 贺知欢冷冷地看着,与她对视之时,仿佛浑身赤裸,毫无秘密可言。 “看来贺姑娘确实与其他女子不同。” 七皇子直起了身子,脸色虽依然泛白,但神态却自然了许多。 他看向秦凌,脸上明晃晃地写着。 看吧,我说没用吧。 七皇子转头又看着贺知欢,眼神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今日,我原本就派了秦则前去。谢恒那边的信息,也是我给的。” “为了引我去?” “是也不是。” 七皇子看着贺知欢,缓缓开口,“只是为了看看贺姑娘,是否能成为我的朋友。” 一些属于上位者的气场铺开,他的神色变得严肃又锐利。 听到这么坦诚的一句话,贺知欢也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早这么说便好了,拐弯抹角的,多没诚意。” 七皇子轻咳了一声,这下不是装的,而是真尴尬。 当时没想过这女子如此厉害,用一般的手段试图拉拢,没想到差点适得其反。 “那贺姑娘考虑得如何,与我联手,各取所需。” 七皇子说的敞亮,贺知欢听着也舒服。 不过...... “若是合作伙伴,那七皇子是不是得坦诚。” 贺知欢表情虽漫不经心,但目光却没从七皇子身上移开。 七皇子喝茶的手一僵,顿时露出个释怀的笑容。 “我并未骗贺姑娘,我确实中了毒,那毒也是阿乌那身边一个毒医所致。” 七皇子看贺知欢皱起了眉,连忙接着说。 “只是当日摸不清姑娘对谢瑾的态度,才借此试探。” “若我告知了谢瑾,那你们便能顺藤摸瓜,寻找到他们的踪迹。” 贺知欢扯了扯嘴角,“而我,因为怕引起谢瑾的怀疑,定会瞒住与你商量一事。真是高明。” 七皇子笑了笑,没反驳。 “那毒医虽跟在阿乌那身边,但却行踪难定。阿乌那身边也是高手如云,等闲人根本近不了身。 今日他想诱敌入营,那我们便将计就计,正好进去探查一二。 而你,若是前去探查,无论你来不来找我,我都会让秦则护你平安。” 贺知欢这才仔细看向这世人口中不争不抢的七皇子。 眉眼柔和却不软弱,心思诡谲但不肮脏,行事有计谋,却并不走小人行径。 这种心智计谋,竟蒙尘如此之久,没被人发现? 她将身体坐直了些许,眼神是之前没有的认真。 扳倒谢瑾之事,虽已经有了突破口。 但毕竟是在朝中及其有分量的青阳王府,若略有差池,都不需等到她十八岁那年。 整个将军府也许会因为她的报仇,提前陷入危机。 也许。 他是个不错的帮手。 贺知欢心中下定了注意,眉目一动,却看向站在一旁不知看着什么发愣的池砚悬。 第63章 制定计划 “那这位是不是需要说些什么?” 贺知欢看向池砚悬,眉眼间有些冷凝。 “我记得池公子是宫中的太医,待在七皇子身边为他调养身体便罢了,这种场合竟也参加?” 贺知欢的双眼似是有穿透人心的作用,一时间池砚悬竟不敢与其对视。 “我...”池砚悬开口,声音有些微哑。 “明面上我确实是皇上派来为七皇子调理身体的。但实际上入宫之前,我便早已识得七皇子.....” “所以你们原先就是一伙的?” “是。” 耳边传来池砚悬肯定的声音,贺知欢轻笑一声。 看来这七皇子隐藏的还真是深,运筹帷幄。 想来池砚悬也是受他之命入宫,又一种明目张胆的方式,正式放在自己身边。 “贺姑娘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了,那我也有一问。” 七皇子看着贺知欢周身的气息已经变得平和,知道她心中已有定夺。 “何事?” 贺知欢看过去,一副坦荡的模样。 “京中都传,贺姑娘迷恋谢世子许久,如今为何却一副想将他置于死地的模样。” 七皇子早已收敛了眼中的温和,这个问题犀利又直接。 毕竟此事,事关后续安排,不可不问。 “原来是此事。” 贺知欢轻笑一声,面色并无任何不虞。 “不用我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瑾并不喜欢我,不仅如此,他还与我家中堂妹有苟且。 而他与我周旋,不过是看中将军府的兵权。” 贺知欢停顿了一下,目光又落在七皇子身上。 “权势更迭,你争我斗。七皇子更应该明白,若我不出手,那日后遭殃的就是我的家人。” “可目前他还未做出伤害你的事,你这就准备动手了吗?据我所知,你的布局,从谢恒那次便开始了吧。” 七皇子眼神如鹰,揪着矛盾点不放。 贺知欢心里一紧,但面上不显。 她该怎么说,说自己重活一世,谢瑾在上一世早就把所有事情都做了,将军府众人惨死,无一生还? 那她马上就会被当成个怪物拉去示众。 “七皇子有所不知吧。”贺知欢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纤细的手轻轻点着桌面。 “我那堂妹与谢瑾关系密切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姑娘家,对这情爱甚是看重。 而我将军府的姑娘,更是睚眦必报。 这两人当我的面哥哥长妹妹短,把我当成傻子耍,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贺知欢眼神充斥着愤怒,一个用力便把桌面上一个茶杯捏碎,顿时化为齑粉。 “......” 七皇子看着贺知欢那愤怒的神色,心中觉得怪异。 每次见她,只觉得她身形洒脱,不像是耽于情爱的普通女子。 可她的神色不似作假,那谢瑾与贺芙蓉的暧昧情愫他也有所耳闻。 看起来似乎都对得上,但是...... 七皇子压下心头的疑惑,转而问她。 “那你想如何报复他。” 谈起正事,贺知欢眉头微拧,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我要他的命。” 一阵寒风吹过,在场的众人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那你那个堂妹与谢瑾有婚约,你是想......” 七皇子想着,若她想要保住自己堂妹,那就得加快行动,争取在二人成婚之前,将事情办好。 “这个正是我想同你商量的。” 屋中烛火微暗,明明灭灭。 贺知欢的脸隐藏在黑暗中,说出来的话竟犹如恶魔低语,让众人忍不住身后发凉。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事情放在他们二人成婚当晚。 那日宾客众多,当众发难,届时,以谢瑾威胁其生父出面,这两人站在一起,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必会引起上面的重视,谢瑾生父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就会有所行动。” 看着贺知欢肃杀的表情,再联系到刚刚她说的那番话。 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池砚悬,眼里充斥着同情。 看来,这背叛的代价挺大的。 池砚悬挨个看了过去,手中的银针微微摇晃,眼神中皆是警告。 “看来,贺姑娘将计划都想得差不多了。” 七皇子轻笑一声,眼神中带着些许敬佩。 可不是想得差不多了,她每天都在想,如何将他拉下马,如何让那两人痛苦不堪。 贺知欢压下眼中的仇恨,嘴角噙着嗜血的笑意。 “当中细节,还需要七皇子的支持。” 她看向旁边的池砚悬,眼中意味不明。 七皇子不是傻的,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看向贺知欢,脸上是毫不隐藏的欣赏。 “若姑娘不是女儿身,那我定招姑娘为谋士。” 贺知欢向来最听不得这些话,立马就开口反驳。 “女儿身又怎样,七皇子莫不是想以此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 若说到女儿身,长公主作为女子,比大宁国大多数男子都要优秀。” 贺知欢眼中流露出仰慕的神采,衬得她的脸顾盼生辉,灵动异常。 七皇子哑然,“确实是我说得不对了,贺姑娘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聪慧与能力,希望后面合作愉快。” 七皇子站起了身,一双苍白瘦弱的手伸到了贺知欢面前。 贺知欢对七皇子的态度十分满意,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七皇子,我不知你是想独善其身,还是想争夺什么。 如今我们合作,仅针对谢瑾一事,我们将军府并无什么大的志向。 所以,此次,是我贺知欢与七皇子的合作,可好?” “当然。” 七皇子恢复了他风光霁月的一面,握住贺知欢的手,轻轻晃了晃便松开。 不知此事,她选择是否正确。 贺知欢心中想着,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相信自己的直觉,赌一把。 若是成功了,她便能脱下这仇恨的枷锁,迎向自己的新生活吧。 贺知欢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池砚悬,神色有些复杂。 他明明是跟在七皇子身边的太医,那前世为何却会来青阳王府替她诊脉呢? 罢了,不想了。 她与七皇子讨论了具体的细节,便打算回府往外面走。 “等等。” 身后传来池砚悬的声音。 贺知欢回过头,脸上神色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希冀。 “你手臂上的伤,我替你处理一下。不然你回家不方便。” 第64章 药房谈心 好似每一次见到池砚悬,自己身上都有些或大或小的伤。 贺知欢愣了愣神,低头看着左臂,已经没再流血,回家大概擦拭一下血迹便可。 但鬼使神差的,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心中有些别扭,只好冷着脸点了点头。 而池砚悬将话说出口的时候,心里其实也十分忐忑,生怕被拒绝。 如今她竟点头同意了,池砚悬连忙向前引着路,将她带去了自己的药房。 剩下房间里的众人面面相觑,眉眼间都忍不住流露出促狭的笑意。 这个冷面冷情的男人,看来要被收服了。 贺知欢随着池砚悬往前走,两人一路无话。 街边吵闹的声音已经逐渐趋于平静,京城的喧嚣沉淀为寂静。 月光洒下,照在两人身上,气氛有些不同。 “我......” “你......” 两人同时出声,对视一眼后又立马挪开。 又是一段时间的寂静。 池砚悬从未觉得到药房的这一段路如此漫长。 “我那日不是故意欺骗于你。” 池砚悬思索良久,终于开了口。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但总觉自己若是不说,往后定会后悔。 那日? 贺知欢仔细回想,他那日说的话不一定不真实,只是略有隐瞒,只是帮着七皇子,想要试探她罢了。 可他本来就是七皇子的手下,帮着七皇子本就是应该的。 何须专门道歉。 贺知欢扯了扯嘴角,心底冒出一些莫名的情绪。 有些恼怒,却也有些隐晦的开心。 “我知道,你本就跟着七皇子做事,隐瞒于我,是应该的。 你有你的立场,无需跟我解释什么。” 贺知欢低垂着头,掩盖着眸中的情绪。 “不是,我......”池砚悬脸上神色有些焦急,一开口便又哽住。 是啊,他虽说的是实话,但却也是有所隐瞒。 更何况,他又有什么立场,又怎样去解释呢。 药房到了,池砚悬有些泄气,说话声音都有些发闷。 “坐在此处,我为你清理一下伤口。” 贺知欢从善如流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池砚悬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她不是没有感情经验的小姑娘,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情绪代表着什么。 可如今仇还未报,他与皇子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贺知欢看着忙碌的池砚悬,思绪万千。 他拿着桌上的清水,顺着她的伤口往下淋,眉头紧皱。 “这是必要环节,有些疼,你忍着些。” 声音很轻,温柔得不像曾经她认识的那个人。 动作也很柔,如同羽毛一般拂过她的皮肤,几乎让她忽略了伤口的刺痛。 他的目光专注且灼热,微微俯身,侧脸如玉。 池砚悬,当真生了一副好皮囊。 贺知欢强行挪开自己的眼睛,看向远方,嘴唇轻启,不知道想求证什么。 “你跟着七皇子调理身体,那平日里会去太医院任职吗?” “嗯?”池砚悬上药的手微顿,不知她是何意。 “很少,皇上吩咐我只负责调理七皇子的身体,其余事由皆可不管。” 嗯? 贺知欢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那他为何会为一个后宅不受宠的女子诊治? 她那时以为是谢瑾良心发现,才为她找来了太医...... 她觉得自己大脑有些空白,一些稀碎的画面映入脑海。 前世相见时他作为太医的眼神,今世在祠堂将他救起时的神色,在祥云寺后山茅草屋中被打断的谈话...... 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可能。 贺知欢喉咙有些发涩,轻声说。 “你曾认得我?” 贺知欢紧紧盯着他的面容,正好与他突然抬起的眼睛对视上。 那双眼睛里有震惊,有欣喜,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引人遐想。 “我......” “砚悬,我回来了。幸好我机智,不然差点胳膊就要废了!快给我上个药,痛死了!” 门被人猛地推开,秦则的声音响起。 池砚悬柔和的表情猛地一变,脚步微动,挡在了贺知欢的面前。 “屋中有人,你别进来!” 池砚悬的声音很大,还带着些许的慌乱。 秦则跨进门的脚一愣,眼睛瞥到被他挡住的身影,连忙转了身。 可身上的疼痛压抑不住他跳脱的本质,他脸上立马带上戏谑的表情。 “哟,砚悬,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在药房中藏了个姑娘。” 语气轻佻,听得池砚悬猛皱起了眉。 贺知欢看着自己只露了一个胳膊的样子,再看向池砚悬紧张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好笑。 “这里有些冷,再不包扎,我手就要冻僵了。” 贺知欢忍不住出声逗弄,池砚悬听着立马便拿起纱布开始包扎,可身体还是将贺知欢挡得严严实实。 听出来里面是贺姑娘的声音,秦则心思一转,拿出了放在怀中的簪子。 朝池砚悬的方向晃了晃。 “里面是贺姑娘啊,你送我的簪子很好,我会好好拿着的。” 说着用手摩挲了一下簪子,一副舍不得的模样。 果不其然,池砚悬包扎的手一僵,眼睛不由得向上移,看向贺知欢的发间。 发间空空如也。 他回过头,看着秦则手上的发簪,他确实见贺知欢带过几次。 脑海中不知怎么响起秦则之前说过的话。 你要是对贺姑娘没兴趣,那我就下手了。 当时以为是玩笑话,难道...... 池砚悬的目光游离在二人身上,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贺知欢英姿飒爽,武艺高强,而且还聪慧异常,做事有原则。 而秦则,平心而论,面容也是极为出彩,两人站在一处,也是很般配的。 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有些碍眼。 他开口,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冰冷。 “这是你送给他的?” 贺知欢看着池砚悬这张板着的脸,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作为池太医的他来给她看诊时的表情。 也是一脸冰霜,语气漠然。 “是啊。” 贺知欢笑得越发灿烂,带着一丝狡黠,承认得十分痛快。 这个机关簪,岑易送了她许多。 秦则不管怎样也算救了她,将这个送给他,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池砚悬却不这么想,他眉眼耷拉着,快速包扎好了伤口,又面无表情地替贺知欢拢上了衣服。 “你不是伤得快死了吗,进来吧。” 站在门口的秦则莫名觉得背后吹来一阵凉风。 他打了个哆嗦,总觉得刚才的厮杀只是开胃小菜,而现在踏入的才叫鬼门关。 可手臂上的伤,着实有些痛。 秦则咬了咬牙,还是走上前去了。 好歹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想来,还是不会在这件事上做什么手脚的。 秦则:(得意)哇哦,嫂子送我的簪子。 池砚悬:(磨刀霍霍)我来看看你手臂上的伤。 秦则:总觉得有一种没有伤也要给我制造出伤的感觉...... 第65章 芙蓉前来 贺知欢看着池砚悬那副神态,不由得觉得好笑。 如今也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压抑不住脾气,再正常不过了。 她站起身准备朝外走,秦则便迫不及待坐到她刚刚的位置上去。 还未开口,便看到池砚悬的手伸到他面前。 “过来找我看病,不带诊费吗?” 池砚悬随朝着秦则说话,目光却直直盯着他手中的簪子。 “......” 秦则看着池砚悬这样,一张嘴动了动,还是没忍住开起了玩笑。 “之前我可从来没付过诊费,怎么今日要了?” “之前算你欠我的,正好一并还了吧。” “那我屋中有些殿下赏的好东西,等下回去拿给你。” 秦则就是不如他愿,嘴角咧得老开,故作珍惜地将那簪子揣进怀里。 池砚悬看见秦则的动作,面色一僵,耍起了无赖。 “你若是现在没东西给我,你就另找高明吧,不过除了我,可没人能让你恢复如初。” 感受到池砚悬威胁的语气,秦则嘴角抽了抽。 好好好,我算是看清你了。 秦则咬牙切齿地从怀中掏出那支簪子,放到了池砚悬手上。 而从贺知欢的视角,只见两人嘀咕了几句,池砚悬的脸色就变得好了许多。 而秦则,则是一脸羞辱与愤恨。 “他,需要褪去衣物,你......” 池砚悬看贺知欢迟迟不走,原本舒缓的表情有些凝滞。 她竟如此担心秦则吗? “你这里可有解酒药,能让人神色看上去醉了,但是行动却清醒的那种。” 贺知欢开了口,池砚悬有些茫然。 她要这个做什么? “有是有。” 池砚悬从箱子里拿出一瓶药,递给了贺知欢。 刚想开口问,但看到她不愿多说的眼神,还是硬生生忍下去了。 “喂喂喂,你们两人,关心关心我这个病号吧。” 秦则看两人又聊上了,心情十分郁闷。 他虽然经常受伤,但也不是一个感受不到痛的人。 如今这伤口突突的疼,他都有些受不了了。 “多谢,我不打扰你们了。”贺知欢接过药,瞥了一眼活蹦乱跳的秦则,朝外走去。 虽然是计中计,但秦则也是实实在在帮了她的,如今没事,当然是最好的了。 贺知欢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 天空已经微微泛白,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叫声。 叽叽喳喳。 却意外让贺知欢心中变得平静。 风吹过来,她本悸动的心逐渐变得安稳。 刚才那旖旎的心思如今也被理智取代。 她看向那紧闭的房门,神色开始坚定。 很快了。 等这个事情结束,便找他谈谈吧。 贺知欢扬起笑容,脚步微点,朝将军府的方向掠去。 ...... 贺知欢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泛白了。 她躺在床上睡了会儿,就被府外的鞭炮声吵醒了。 院中众人换上了红色的衣衫,一脸喜气洋洋地排队站在门外,等着主子新一年的赏赐。 贺知欢还没习惯眼前的一片红,揉了揉眼看向站在一侧的桃沁。 桃沁昨夜也是没睡,顶着个黑眼圈一脸疲惫地站在旁边。 幸好孙嬷嬷有所准备,拿出一个托盘,给院中大大小小的奴仆发了银钱。 她还挺细致,拿着绣工精致的小荷包装着,若是干得好的,荷包里更是鼓囊囊的。 孙嬷嬷看着贺知欢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连忙开口说了几句。 “大家今年都辛苦了,这是小姐赏你们的新年喜钱,你们尽可打开看看,不比府上任何一个院子给的差。” 说完又顿了顿,“当然,里面银钱有多有少,干得多干得好的,自然就拿得多。 往后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替小姐守好院子,好处自不会少了你们的。” 孙嬷嬷一番话下来,下面的丫鬟小厮们纷纷叩首道谢,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喜悦的神情。 贺知欢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起来。 这院子,在孙嬷嬷的带领下,果然团结一心。 贺知欢讲了几句场面话,便挥退了众人,准备回房再睡个回笼觉。 等到中午,还能赶上一家人的午宴。 贺知欢打了个哈欠,往房间走去。 “小姐,芙蓉小姐来了。” 院门口守着的丫鬟匆忙赶来汇报,脸上还印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上次正因为这芙蓉小姐私闯一事,孙嬷嬷打发了许多丫鬟。 此次他们便学聪明了,急忙拦住要往里闯的贺芙蓉,前来禀告贺知欢。 贺芙蓉? 她来做什么? 贺知欢低头看着那名叫小翠的丫鬟,神色微凝。 今日怕是让她威风惯了,竟欺负到她头上了。 “让她进来,在院中等着。” 丫鬟们搬来了桌椅,放在院内。 如今天气尚冷,冷风呼呼地吹。 贺知欢从房中拿着血宴,在空地上舞了起来。 自从拿到血宴,后面陆陆续续发生了很多事情,她都没时间好好与它磨合。 它不愧是长公主上阵杀敌时用的武器,本身就带着血性。 贺知欢用的每一个招式在它的诠释下,都变得杀气凛然。 她越舞越兴奋,一时间忘记院外进来了人。 噌的一声! 贺知欢舞完了一套招式,枪尖指向前方,正好对着贺芙蓉惊恐的脸。 只有一寸。 贺知欢手颤抖了一下,努力控制自己将枪收了回去。 啊...真想就这样刺过去。 可惜,还不是时候。 贺知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将杀意尽数收回。 “你找我何事。” 贺知欢冰冷的声音让贺芙蓉顿时惊醒,她扶着身后丫鬟的手,稳住身形。 她挂起一个勉强笑容,指了指手上提着的食盒。 “我来找姐姐一起用早膳。” 看着她这副虚伪的模样,贺知欢皱起了眉。 “未来的侧妃娘娘,不去享用你独特的美味佳肴,来我这儿做什么?” 贺芙蓉的脸扭曲了一瞬,刚想发火,却想起了昨晚夜里谢瑾传来的讯息。 她深呼了一口气,转而挂起了标志性的假笑。 “姐姐这么说作甚,妹妹就算未来要成为侧妃,那咱们也是一家人啊。” 她话语中仍有压抑不住的得意,但面上却显得谦逊。 贺知欢心中警铃大作,怎么就这么一晚,这人就收敛了? 第66章 簪花小楷 “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贺知欢不为所动,脸上神色淡漠。 贺芙蓉脸上表情一僵,看了看周围的丫鬟们,低声对贺知欢说。 “姐姐,这里人多口杂,我们进去吧。” 贺知欢扫视了周围的情况,将贺芙蓉带到书房。 “你说吧。” 贺知欢双手环抱放在胸前,一脸警惕地盯着贺芙蓉。 “姐姐,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解释一下。” 贺芙蓉笑容灿烂,眼神中带着些许的讨好。 “解释什么?” “我跟谢瑾哥哥的事情。希望姐姐不要误会于我。” “误会?你们两个那日大家有目共睹,谈何误会?” 贺知欢不知道贺芙蓉此次过来要干什么,听到她这话更不由得冷笑出声。 “那日...那日我被下了药。不知道是谁,想要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 贺芙蓉说着说着就拿起手帕擦起了眼泪,一脸委屈和无措。 贺知欢神色更是冷凝,一言不发。 贺芙蓉见贺知欢没有说话,心中一慌。但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继续往下说。 “虽然如今我将是青阳王府的侧妃,可若是姐姐仍对谢瑾哥哥有情...也不是不可以......” 贺芙蓉努力控制着自己面容的扭曲,眼神移开,不希望贺知欢发现她眼中的恨意。 “你若是想跟我说这些的话,就请出去吧。” 等了这么久,竟只听到这样恶心人的话。 贺知欢打断了她的话,脸上表情很是不好。 她都能猜到是谁让她带这句话过来。 这青阳王府,真是贪婪。 没想到还是没放弃。 贺芙蓉脸上表情一僵,不甘在眼中蔓延,但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只好继续说。 “姐姐,只要你不因为这件事情怪罪于我,那便好。 我们两人打小就一起长大,若是因为这些事断了情分可不好了。” 贺芙蓉扬起假笑。 若不是...若不是昨晚收到谢瑾传来的消息,她根本不会踏入这个院子。 可是她本来只是个侧妃,要是没把这个事情办好,那往后在青阳王府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如今这句话带到了,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 贺芙蓉深呼了一口气,心中想通了,脸上挂出一副伪善的表情。 “姐姐,我这次过来还是还有一件事情想求你。” “说。” 贺知欢有些不耐烦,一只手不断敲打着桌面。 摸不清现在贺知欢是什么态度,贺芙蓉假装和贺知欢很亲密的样子挽着她的手臂。 “我就知道姐姐最是大度,不会因这一点小事而毁了我们这十几年的姐妹之情。” 贺知欢忍着想把她扔出去的冲动,静静等待着她的后文。 “我听说姐姐虽然自幼习武,但却练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妹妹不才,想找姐姐请教一下,如何写得这一手好字。” 贺芙蓉看贺知欢没反抗,便以为自己的解释起了作用,连忙说出自己最终的目的。 “你想学我的簪花小楷?”贺知欢终于有所回复,但脸色却变差了很多。 这一世两人关系已经闹成那样,贺芙蓉还是没放弃走这一步,就算是死皮赖脸,也要算计他们大房吗。 贺知欢讥笑一声,走到书桌面前,抽出空白的纸放在桌上。 自从她回来,便早就舍弃了那簪花小楷,转练她曾经最拿手的草书。 是啊,她以前其实最爱草书的率性洒脱,只因为谢瑾喜欢,便开始临摹着簪花小楷,将自己的锋芒收敛,套进那方寸中间。 “你想学,那我便教你。”贺知欢神色有些阴冷,她缓缓拿起笔,在纸张上慢慢写着。 本以为会很生疏,却意外地行云流水。 看来有些东西,竟真的能刻进骨子里。 贺芙蓉心里一松,噙着笑意便走到贺知欢身后。 她伸长脖子往桌子上看,只见那大大的“礼义廉耻”四个字占据了整张纸。 贺芙蓉脸上一僵。 总觉得在拐弯抹角骂我...... 可这个机会就在面前。如果她做好了,那...... 贺芙蓉隐晦地瞥了一眼贺知欢,刚刚压抑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好。 你不是得意吗?等到那件事成功了,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贺芙蓉早在脑海中幻想着贺知欢被她踩在脚底下的情形,差点笑出了声。 怕被贺知欢发现,她连忙压住嘴角凑到贺知欢身边跟着学了起来。 贺知欢将笔递给贺芙蓉,默默退到她身后,眼神悠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 贺芙蓉才练了几个字。就感觉手腕一阵剧痛。 她捂着手,一脸不知所措。 “姐姐,你教我的方法是对的吗?为什么我写起来这么吃力?” 吃力就对了。 贺知欢板着脸,装作一脸严肃。 “练字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你平日极少练字,这猛地一练当然会觉得不适。” 贺芙蓉心中是有些不信的。她没想过,贺知欢将簪花小楷竟这么容易教给自己。 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看向贺知欢,眼神中带着探究。 不知为何自从从温泉山庄回来之后,贺知欢竟然变得如此之多。 仿佛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 可她一直掩饰得很好。 该不该相信她呢? 她又看向纸张,那上面她写出来的字虽然有些歪斜,但总体与贺知欢写的字差不了多少。 也许是她想多了。 “是吗?” “自然你回去多练一练。能写的和我一般无二了。” 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贺芙蓉此刻也不想再虚与委蛇,只想赶紧逃离这个院子。 既然完成了这个任务,还是快走吧。 贺芙蓉朝着贺知欢道了一声谢,带着自己的丫鬟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拿起贺知欢教她写字的纸张,心跳有些快,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 “贺知欢,你可等着吧。迟早有你跪下来求我的时候。” 而贺知欢,看着贺芙蓉远去的身影,也不由得发出冷笑。 她教贺芙蓉的写字手法极其伤害手腕,自己是练武之人,偶尔写一下不要紧。 但若是普通人长期练习,这双手,很快就要废了。 而她,也在那字迹上,动了些小手脚。 贺知欢有些若有所思。 这贺芙蓉还没进清阳王府的门,就开始为他们做事。 一点都不顾及将军府。 这二房父女二人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贺知欢冷笑一声,想到了马上要到来的那一天。 那便看看谁更棋高一着吧。 第67章 祖母忌日 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贺知欢心情期待中夹杂着一丝复杂。 看看日子,应该很快就要到那一天了。 而她要在这期间抓紧时间精进自己的武艺。 日子便一天一天过去。 小弟也回了白鹤书院继续读书。 “小姐,今天是老夫人的忌日,老爷和夫人叫您过去祭拜。” 桃沁穿着一身素衣,发间的簪子也换成了素色。 朝走廊望去,来往的丫鬟均脱掉了红色的衣衫,换上了素色。 原来已经初八了...... 贺知欢感叹一声,不由得望向远方。 祖母还在的日子里两房关系融洽,其乐融融。 她虽然没读过书,不识得几个字,但却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偶尔因为一些小事二房有些怨言,但也被她开导得极好。 若不是她早早便去世,将军府想来不会沦落到前世那种境地。 可惜。 贺知欢收拾了一下心情,随着桃沁前往祭拜的场所。 如今正是新年,将军府却早早把代表喜庆的红绸给取了下来。 但避免显得太过突兀,每年祖母的忌日只是在将军府小小办一下。 两房聚齐,是近些日子少有的融洽。 贺知欢与贺芙蓉都没有在互相呛声。 因为她们知道今日对所有人的意义,而在这种情况下开口掐架,也是对祖母的不尊重。 “跪。” “拜。” 负责仪式的是祖母身边伺候了多年的嬷嬷。 她此刻虽已泪眼婆娑,但还是强撑着组织着这一家老小祭拜。 接下来是同往年一样的流程,两房的人上了香后沉默地吃了一顿饭。 就像每一年一样。 可只有贺知欢知道,今晚的不同。 她看了一眼二房叔父所在的位置。 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沉重,除了怀念逝世的母亲以外,还带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有紧张、有惶恐、有挣扎。 贺知欢担心地看了一眼自家爹爹。 若她没有猜错,二房叔父可能会选择今晚动手。 因为每年这个时候爹爹都会让家中小辈自行去街上玩耍。 而留着他们两兄弟,举樽夜谈。 这个时刻是两人最亲近,也是爹爹最没有警惕心的时候。 二房叔父只要将爹爹灌醉,那副传家宝,唾手可得。 她心中说了句抱歉。 长痛不如短痛。 让爹爹早些发现二房叔父的真面孔才能避免更大的悲剧。 一套流程走完,天已经慢慢黑了。 贺知欢回了房,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 “秋盈,你去一趟厨房,将这个粉末撒到我爹爹的杯中。” 那日找池砚悬要的正是为了今天让爹爹好好看清楚。 秋盈接过药粉,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小姐,这是?” 秋盈此时脑袋乱糟糟的,捧着药粉的手都有些止不住的发抖。 她心中想了很多画面,脸上也呈现出了纠结的神色。 这不会是...... 看着秋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贺知欢忍不住笑出了声。 “放心,不是什么致命的药粉,只是醒酒药罢了,你想到哪去了。” 秋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些许的尴尬。 “是奴婢想差了。小姐也不早说。” 秋盈语气中带着嗔怪,她如今已经越来越活泼,脸上也有了该有的自信。 贺知欢笑意更甚,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去吧,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小姐放心,这些事奴婢最熟了。” 秋盈点了点头,斗志昂扬地向外走。 “小姐,那今晚的灯会要参加吗?外面可热闹了。” 桃沁看着远方灯火漫天,一脸向往。 贺知欢刚想说不,但不知想起了什么,转而点了点头。 “等秋盈回来,你们两人可以结伴去灯会上放松放松。” “那小姐你呢?奴婢要跟在小姐身边。” “我武艺高强,你难道还怕我出什么事不成?” “小姐还好意思说,你每一次回来都带着一身的伤。” 桃沁,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语气却有些无可奈何。 她们做奴婢的保护不了小姐,是她们最大的失败。 看来往后还需要更加努力呢。 桃沁握了握拳头,目光坚定的看向贺知欢。 贺知欢看桃沁突然涌起了斗志,没忍住笑了笑。 可笑意却不达眼底,脸上神色仍然十分沉重。 “好了,小姐有小姐的安排,你们只管去玩就是了。” 贺知欢说完这句话,眼神忍不住看向父亲书房的方向。 今晚将军府,即将要发生大事了。 “小姐总是神神秘秘的。还未及笄,神色中却好像背负了什么一样。” 桃沁嘟囔了几句,又接着说。 “有什么事情可以同我们说呀。桃沁永远不会背叛小姐,秋盈也是。” 贺知欢听着桃沁的话,眼眶微酸,心中有些感动。 没事,很快就要结束了。 等将军府的危机解决,便把前世的经历当做故事,讲给你们听。 贺知欢眼神重新变得聚焦,她拿起血宴换上白色的衣袍,向外走去。 惜月的事、永丰酒楼的事,她都在场。 今日若是还在家中待着,难免爹爹会怀疑上自己。 正好心中憋闷。 不如去外面走走。 找个好地方喝点酒练练武,缓解一下心中的情绪。 贺知欢掂了掂手中的血宴,没从正门走,反而运起轻功,几个跃起便离开了将军府。 天渐渐黑了,繁华的街市就这样映入贺知欢的眼帘。 摊贩已经支起棚子开始叫卖,一盏盏灯点起,将整个街道映得灯火通明。 烟火气环绕着贺知欢,让她周身都松快了许多。 她步伐缓慢,独自一人感受这热闹的场景。 “公子,今日灯会,要不要买个面具?” 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人叫住了她,尽情宣传着自己面前的面具。 公子? 贺知欢看了看自己打扮,拎着枪,白色衣袍虽然不像那风度翩翩的读书人,但也将她的气场修饰得极为冷冽。 更何况,她还板着脸,若是不听她说话,还真以为是个冷酷的小公子。 贺知欢无奈地笑了笑,走到那个摊贩面前,看了看。 一个獠牙面具就这么出现在她手上。 张牙舞爪,属于小孩看到都会被吓哭的程度。 “这个多少钱?”贺知欢朝摊贩老板晃了晃手中的面具。 贺知欢一开口,那老板就知道自己认错了,连忙道歉。 “姑娘,这一个面具二十文,认错了姑娘,为表歉意,若是姑娘买两个,便一共三十文,如何?” 第68章 不醉不归 “无事,就这一个吧。”贺知欢并不介意。 她带上面具,遮住了舒展不开的眉心,只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 刚准备走,她却被摊上的一个兔子面具吸引住了视线。 可爱中带着一丝傲娇。 不知怎么,她便想到了池砚悬。 虽一身清冷,但总有些可爱的小动作。 贺知欢不由得轻笑出声,指了指那个兔子面具,“两个吧,这个也给我拿上。” “好嘞!”老板没想到刚开张就能如此顺利,他利落地将兔子面具递给贺知欢,好话像不要钱一般脱口而。 “欢迎再来,希望贵客开开心心,平安顺遂!” “承您吉言。”贺知欢将钱递过去,一边走一边欣赏着那兔子面具。 池砚悬应该不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今日怕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花了这冤枉钱。 况且这种热闹的灯会,看起来也不像是池砚悬会来的。 真是可惜,还真想看他带上这面具是何模样。 贺知欢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想法。 回去之后送给桃沁吧。 贺知欢背着枪,身材高挑,把獠牙面具戴在脸上后,活脱脱是一个风流潇洒的少年郎。 周围出游的小姑娘们时不时便往她这边瞟。 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小少爷,可有婚配。 贺知欢完全没在意周围的目光,只拿着那兔子面具比划着。 灯会十分热闹,路边除了这些小摊小贩,还有许多杂耍可以看。 每个人脸上都是轻松惬意,笑意盎然。 只有她如同一个局外人,与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本应该高兴的,却不知道为何心情异常的沉重。 脚步轻移,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酒馆面前。 “酩酊酒馆。” 里面人成群结队,拿着酒杯互相说着豪言壮语,一个长着满脸络腮胡的大叔说到激动的时刻,还会猛力拍桌子,将周围的人吓得一抖。 贺知欢停下脚步,朝里面走去。 突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贺知欢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钳制住那人,一个用力便想将其摔在地上。 “知欢!” 那人发出声音,贺知欢及时收手望过去。 “池砚悬?你怎么在这儿?这样你都认得出我?” 贺知欢心中疑惑,语气中却带着一股自己都未察觉的欢喜。 “你我自然是认得的。” 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池砚悬没松开握着贺知欢的手。 他身姿挺拔,穿着常穿的绛紫色衣袍,在这堆喜庆的颜色中显得突出又沉稳。 眉目如玉,眸光澄澈,本来周身的冷意在看向贺知欢的时候却带着一丝柔情。 周围的姑娘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面前两个公子眉目传情的场面。 不是吧...... 还没等周围的人消化,却见到那白衣小公子拿出了攥在手上的兔子面具。 “正好,给你买了个面具,戴上看看。”贺知欢毫不扭捏,将手上的兔子面具递给池砚悬。 眼睛闪着亮光,仿佛比天上的星光还亮眼。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仿佛要将人吸进深渊。 周围人潮涌动,声音嘈杂,但在此刻四面八方的人群仿佛变成了虚影。 眼中只看得到那一人。 砰砰! 池砚悬感觉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怎么了,难道你想要我脸上这个?” 贺知欢轻抚过脸上的面具,语气有些不舍。 “不...不是。” 一向冷心冷情的池砚悬第一次感受到了结巴的感觉,他慌乱地拿过了贺知欢手上的面具。 低头一看,一时间身影都僵住了。 兔子?这么可爱的东西难道不该她带着吗? “怎么?不喜欢吗?”贺知欢见他迟迟不戴,心中也有点小忐忑,“那还给我吧。” “没有...我...挺喜欢的。”见贺知欢要把那面具收回去,池砚悬也顾不得多想,连忙戴在自己脸上。 刚刚同七皇子在酒楼上赴宴,就看到在街市上徘徊的她。 没多想便跟了过来。 如今幸好秦则他们还在府中修养,不然若是让他们看到他戴着这个兔子面具,不知道又要阴阳怪气笑他多久。 池砚悬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心底的忐忑在看到贺知欢盛满笑意的眼睛时,顿时烟消云散。 罢了。 她开心就好。 周围围观的人群看着那戴着獠牙面具的小少年将兔子面具递给另一个少年郎,人都要石化了。 这...原来是这样... 周围的未婚小姑娘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而话题中心的两人却毫无察觉。 “如何,一起喝一杯吗?” 贺知欢眉眼弯弯,指了指面前的酒馆。 “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喝酒多不好。” 池砚悬将她往回拽了拽,一脸不赞同。 看着池砚悬明明清冷的气质被那兔子面具破坏得一干二净,贺知欢就忍不住想笑。 “你不喝便不喝,我自己去就是了。” 贺知欢轻轻松松脱开了池砚悬的掌控,背着那杆长枪就往酒馆里去。 “掌柜的,来两坛胭脂醉。”贺知欢找了一个大厅中央的位置,伸手便熟练地点起了酒。 池砚悬却没进来,只叹了口气便扭头走了。 贺知欢看着池砚悬离开的身影,心中却像堵了什么一样,有些烦躁。 他竟这样走了? 此时小二已经将酒放在了她面前。 贺知欢心中郁气难以宣泄,拎着酒坛就往嘴里灌酒。 这酒坛有些重量,平日里那些书生墨客都是接在酒壶里细品的。 这乍然看着一个不算高大的公子哥领着酒坛灌,酒馆的众人还是颇有些稀奇。 更何况这人这一小会儿就喝了一坛,神色中竟未见到什么醉意。 他喝的,那可是酩酊酒馆的招牌胭脂醉啊! “这位公子酒量不错啊,一个人来的?不如与我们坐在一桌比拼一下!” 说话的是先前贺知欢看到的络腮胡大叔,他端着酒碗,嗓门很大,却带着爽朗。 像是常年行走江湖,有着刻在骨子里的爽朗。 贺知欢最是欣赏这种人,她也向往无拘无束,快意恩仇的江湖。 “来了!不醉不归!” 可她却没发现,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 第69章 酩酊大醉 池砚悬回来的时候,就只见到这一幕。 贺知欢拎着好几个酒坛子,一脚踩在椅子上,猛地将酒灌入喉咙。 酒沿着她的嘴角向下流动,连面具也遮不住她脸颊的泛红。 “好酒量!” 旁边好几个壮汉鼓着掌,一脸激动地看着她。 “姑娘,这酩酊酒馆的千里醉都能拿下,你再喝一坛,店家要亏的裤衩都不剩了!” 贺知欢开口应邀的时候,这一桌人就发现这是个姑娘家了。 刚想劝她别喝,没想到她却如此豪爽,说要参加店家举办的活动。 挑战十坛千里醉,这一桌直接免酒钱。 那络腮胡的大叔没见过这么能喝的姑娘,表情有些稀奇,一个劲地为她加油打气。 贺知欢也被这欢乐的氛围所感染,拿起最后一坛千里醉就准备往喉咙里灌。 一个大手却覆了上来。 贺知欢此时思绪有些迟钝,缓慢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那人有些愠怒,带着一个兔子面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巴紧绷。 “池砚悬,你怎么来了?喝一杯吗?” 贺知欢眼神迷离,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就算带着面具,也能一眼看出是个翩翩公子。 长得真不错。 只是有些影响她喝酒。 贺知欢甩了甩手,想摆脱他的禁锢,可不知是他太用力,还是自己有些乏力。 一时间竟然没有挣脱。 “嗯?” 贺知欢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又抬头看向他,一脸不解。 “贺知欢,我只是回去打了声招呼,你就把自己喝成这样了?” 池砚悬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神,刚积攒起来的怒火仿佛被浇灭了一般。 他只好咬牙切齿地将她拉扯过来,一下夺过她手中的酒坛。 手中的酒坛被夺走,贺知欢先是一脸茫然,后看到池砚悬那青筋暴起的脖子,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你要陪我喝?” 她目光流转,带着勾人的媚意,惹得池砚悬一阵恍惚。 “这千里醉可价值万金,若是不把这最后一坛喝完,那我们家破产都赔不起。” 贺知欢一把拉过池砚悬,回到旁边的空位,一个用力将他按在椅子上。 带着点泄愤的意思。 “不好意思兄弟们,这是我朋友,我陪他喝几杯。” 贺知欢朝那桌抱了一拳,摇摇晃晃地坐回自己座位,作势又要抱着坛喝。 “别喝了。” 他伸手打算抢夺酒坛,眉心直跳。 “你刚刚不是走了吗,还来做什么?” 贺知欢拂开了他的手,语气有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冲动,扭过头就又想再喝一口。 “我帮你喝。” 池砚悬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趁着贺知欢呆愣之际将酒坛抢到自己手中。 “你又不会喝,抢我酒坛干什么。” 贺知欢上下扫视了一眼池砚悬,表示十分怀疑。 看起来身板柔弱极了,不像是会喝酒的。 池砚悬看到她怀疑的眼神,没多说什么,转身拎着酒坛就往嘴里灌。 他本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举止优雅,谈吐得当。 往常少看到他如此豪放失态的一面。 而现在,酒顺着他的嘴角缓缓往下流,经过立体的下颌,划过喉咙。 喉结滚动,液体的反光映着灯光有些晃人。 贺知欢不自觉吞了吞口水,看着这个场面一时有些呆住。 “你......” 这千里醉确实醉人,他不会喝出什么意外来吧。 贺知欢回了神,扯了扯他的手。 可那最后一坛酒本就不剩什么,等贺知欢抢过酒坛,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池砚悬虽带着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 可他迷离的眼神,通红的耳垂,爆着青筋的脖颈,还有周身陡然升高的温度都说明着他此刻的不寻常。 “不会喝,抢着喝什么。” 贺知欢嘀咕了一声,狠狠皱起了眉。 她将空了的酒坛放在老板面前,拉着池砚悬的手将他拽到外面。 两人酒气熏天,周围的行人捂着鼻子,纷纷离他们很远。 “结束了?” 池砚悬身姿挺拔,走出来的这几步甚至没有摇晃,“我送你回将军府。” “不用。”贺知欢按了按眉心,“我还有别的安排。” 她小时候就没少出来偷酒喝,因她个子高,比普通小孩子高出一大截。 所以她只要学着贺将军那严肃的表情,就能混进这家酒馆。 别的不说,那千里醉她都能当水喝。 而她唯一的反应也只有走路不稳、脚步有些虚浮罢了。 通常这个时候,她就会去一个地方耍枪练武,往往会有一些不错的提升。 她看了看手里的血宴,和身旁好似没什么反应的池砚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自己可以回去吗?” 贺知欢左手拎着长枪,右手拎着池砚悬,表情有些无奈。 “不可以。” 池砚悬面色紧绷,薄唇轻吐出三个字。 他目光低垂,那纤长的手紧紧拽着贺知欢的衣袖,不肯挪动。 “那...我先送你回去?” 贺知欢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像极了在哄小孩子。 “我跟着你,哪里也不去。” 池砚悬仍保持那一副模样,目光坚定中带着一丝迷离。 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没醉。 但是将他一人放在这儿,还是有些不妥。 贺知欢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 “那你便跟着我吧。” 说着抬头看了看天,嘀咕道,“时候不早了,快些过去,早去早回吧。” 说完便拉着池砚悬的手腕,猛地一拽,在街道上狂奔。 “走咯!” 少女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池砚悬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跟着贺知欢奔跑起来了。 砰! 天空中绽放出烟花。 少女回眸,露出粲然一笑,旋即继续向前。 烟花将天空照得通明,周围灯笼如走马灯一般向后穿梭。 池砚悬看不到别人,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眼睛只紧紧盯着前方的身影,感受着她握住他的温度。 若是能一直如此便好了。 池砚悬想着。 就这样一直奔跑着,没有算计,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少女就这样一直牵着少年的手,走过繁华闹市,走过寂静街巷。 直到身边的亮光逐渐减少,多了树枝荒草。 第70章 送他回家 血宴划破长空,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贺知欢将池砚悬安顿在不远处的一个大石头上,拎起血宴就开始挥舞。 她其实从小就喜欢长枪,在练习招式的过程中,她可以抛却一切烦恼。 两世加起来,她也没活过二十岁。 她不知道自己的布置有没有纰漏,能不能成功。 贺知欢挥舞长枪的身影有些滞涩,就如她此刻的心境一般。 要是真的失败了...... 贺知欢捏紧血宴,一个跃起后将其刺向前方,流畅又坚定。 若是到了最坏的结果。 那她就算是拼着死,也定会再次重创那一对狗男女。 那些伤害过她和她家人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心中的一些愁绪逐渐消散,贺知欢收了枪。 站在原地往下望。 这是她幼时常来的地方。 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山坡,很高,站在此处能俯瞰整个京城。 凉风吹来,一身衣裳早已因练武湿透。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缩回了那个大石头附近,没忍住搓了搓手。 一阵暖意突然从身侧传来。 贺知欢望过去,只见池砚悬默默靠了过来。 这里没有灯笼烛火,仅一袭月光撒了过来,照在池砚悬的脸上,在他周身镀了一层光。 他不知何时将兔子面具取了下来。 剑眉星目,嘴角噙着笑,如同偶入凡尘的神仙。 眼神却只落在她一人身上。 而那目光,在她眼中,竟如同天上的星光,温柔却明亮,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 贺知欢心感觉像被某种东西抓紧了一般,跳得剧烈。 荒无人烟的草地,孤男寡女...... 气氛升温。 一股热气从脖颈处蔓延到脸颊。 贺知欢连忙撇过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知欢,你还未及笄,为何却像一个历经沧桑的大人呢...” 池砚悬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着缱绻的尾音,撩得人心痒痒的。 “我......” 贺知欢刚想回答,就听到池砚悬继续说道。 “这个年纪的姑娘不该整天快快乐乐地游山玩水,明媚且张扬吗? 为何每次见你,你都皱着眉。你每次笑,仿佛都带着沉重与悲伤。 我想帮你,但是你那么坚强独立。好像可以自己一个人把事情做得很好。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池砚悬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渐渐带着睡意,只剩下呢喃。 贺知欢僵在当场,眼眶一红,眼角逐渐有些湿润。 重生之后,她只想着把事情做得再好,把计谋想得再完整一些。 这样她就可以报自己的仇,也能够保护好家人,朋友和自己。 可是即使活过两世,前世死之前,她也不过是个连18岁生辰宴都还未办的小姑娘。 可她觉得自己活该,就是因为前世信错了人,害得全家不得善终。 所以今世她拼命地练习武功、看兵书、了解兵法、学习权谋。 只是想为前世的自己赎罪。 当然,也会带着那两个人下地狱。 这个过程艰辛又漫长,她独自承担了太多太多。 如今却终于被人点破。 有人对她说,他想帮自己。 在这寂静无人的小山坡,高大的石头旁,身边是寂静沉睡的人。 贺知欢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的声音不像那些闺阁小姐,抽泣时还带着一点软糯。 她的哭声很大很响亮,像是要把前一世的委屈,这段时间的惊心动魄释放出来。 她没发现,池砚悬微微蜷缩的手。 天色已然暗淡,零星的几颗星子挂在天上。 显得孤寂又傲然。 贺知欢缓缓停下,双眼通红却目光坚定。 等她解决完这一切,她一定要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保护好爹、娘、小弟以及...... 贺知欢转过头看向在一旁熟睡的池砚悬。 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将军府本就不争不夺,前世因为和青阳王府的联姻导致了圣上极大的不满。 那这一世找一个平平无奇,无权无势的人结为连理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无妄之灾了吧? 贺知欢目光没有移开,看着他熟睡的侧颜,轻轻拨动了他挡在面前的碎发。 眼中是势在必得。 贺知欢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 想来府中此刻,应该正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她又低头看着池砚悬,眼神中闪着细碎的光。 她记得,他许是有寒疾。 那天初见他冻成冰渣的样子,她还记在脑中。 贺知欢笑了笑,弯腰将池砚悬抱了起来。 嗯...身上温度还行。 贺知欢颠了颠怀中的池砚悬,大步流星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七皇子府的路,她已经轻车熟路了。 府中暗卫早已知道她的存在。 所以没什么阻拦,贺知欢直接翻窗就进了池砚悬的屋子。 他的屋中果然如他。本人一样。干净整洁。还透着一些淡淡的药香。 他偏爱绛紫色,连床幔都是淡淡的紫色。 贺知欢将池砚悬放在床上,替他细心盖好了被子。 转身便走到了院子中。 “秦则,大晚上不睡,你在干嘛呢?” 贺知欢刚要踏出去的身影一顿。扭头朝着旁边树干的方向低声喊了一句。 那个方向没有动静。整个院子里只听得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你再不出来小心刀剑无眼。” 贺知欢语气中带着威胁,顺手将背上的血宴取下,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花,猛地就要往那个方向刺过去。 “诶诶诶,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一点意思都没有。” 秦则一个闪身躲开了贺知欢的攻击。 脸上的表情扭曲又惊悚。 这两口子一个比一个狠,能动手不动口。 “我就是看他这么晚没回来,院中又有动静,过来看看罢了。” 贺知欢知道他没有敌意,拿出血宴也只是吓唬吓唬他。 “他喝得有些醉了,你好好照顾他。” 贺知欢眼中含有担心,目光缱绻地看向池砚悬所在的屋子。 转过身对秦则吩咐的时候,眼神却变得锐利、不容人拒绝。 “......” 秦则目光诡异的看了一眼贺知欢,又一脸惊悚地看了一眼池砚悬的房间。 他没听错吧? 池砚悬能喝醉? 啊? 他随便拿银针刺上自己的穴位就能变得清醒无比。 当年他刚来七皇子身边的时候,就与府中的侍卫比拼酒量。 那时候连暗卫都出动了,几百号人都没喝过他。 你现在告诉我他喝醉了??? “你你确定他喝醉了?” 秦则带着怀疑的目光,脚步却一步未动。 “他一看便柔柔弱弱的。喝不了几口酒就醉倒了。” 贺知欢没发现秦则的异常,交代了几句就连忙往将军府赶。 只留下在风中默默凌乱的秦则,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贺知欢:(担心)他很柔弱,喝不了酒。 池砚悬:(坦然)对,我喝酒容易脸红。 秦则:(无语)好好好,好得很。 第71章 给或不给 到达将军府的时候,贺知欢很敏锐地感觉到了今日的不同。 繁华的街市早已落幕,周围的人群也已散去。 各家各户也熄了灯,一派宁静祥和的模样。 可只有将军府,灯火通明,时不时还传出吵闹声。 贺知欢逐渐缓下步伐,装做歪歪扭扭的样子叩响了将军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娘亲身边伺候的海棠姑娘。 她此时正一脸焦急看向门外,神色有些无措。 “姑娘,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海棠闻到了贺知欢身上传来的阵阵酒气,皱了皱眉。 “哎呀,怎么还喝了酒?” 贺知欢装作一脸懵懂,几个踉跄就要扑倒在地。 海棠赶紧扶住,心里一阵无奈。 夫人还等着小姐回来去看看老爷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如今小姐这副模样,连路都走不稳可如何是好。 她面上有些焦灼,但还是决定先把贺知欢扶进自己的院里。 “海棠,爹爹在哪?我今日在外面武艺又精进了,想给他展示展示。” 说着贺知欢便拿出了身后的血宴,恍若无人般在院中挥舞了起来。 海棠争不过贺知欢,只能将人带去了贺将军所在的院子。 希望小姐能清醒一点,去安抚住老爷的情绪。 拨云阁内气氛很是凝固。 在这深冬更显得寒冷。 贺知欢来的时候,贺将军正坐在主位上。 底下跪着她那二房的叔父。 贺知欢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看着面前的场景似是有一些呆愣。 “叔父,你跪在地上做什么?怪冷的。” 说完贺知欢便伸手想要将跪在地上的贺文锡拉起来。 “别动他!让他好好跪着。” 贺将军面含怒火。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把手。感觉下一秒就要将他捏碎。 “还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你不知道吗?” 贺将军将怒火转移至站在一旁的贺知欢身上,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后,愤怒更甚。 “女孩子家家的,竟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家。我平日就是如此教你的吗?” 眼看着怒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贺知欢连忙将话题移回正轨。 “我不过是用酒擦了擦枪身,一时没拿稳,将酒洒在身上了。” 贺知欢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正好身上还有刚刚练枪法时留下来的湿哒哒的汗渍,刚好交差。 “今日祖母的忌日。爹爹又是为何大发雷霆呢?” 贺知欢一脸无辜,似是真的不解。 贺将军瞥了一眼贺知欢的神色。目光莫名有些幽深。 “哼,你让他自己亲口说。他干了什么!” 贺文锡跪在地上,低着头,隐藏着眼底的恨意。 只是一幅普通的书画,为何不能给他? 他需要这一幅小小的书画,以后就能平步青云。 难道真如芙蓉所说,大哥为了打压他,已经如此不遗余力了? 他一想到此处,神色就有些不忿。 “大哥,我只是向你讨要一幅普通的书画而已,你为何不愿意!” 贺文锡猛地抬起头,眼中夹杂着不解与愤恨。 贺将军被他这话气得倒仰。 一幅普通的书画?其他人不知道便罢了,贺文锡怎么能不知。 这是他们父亲从祖上传下来的书画,闭眼前,亲口对两兄弟说的,要好好保管,不能拿给外人。 可这才过了多少年,他竟全然忘记了? 贺将军眼中有些悲凉,看向贺文锡的眼神逐渐带上了失望。 他不仅忘记了父亲的遗言,甚至还瞒着他这个哥哥。 “贺文锡,我再问你一遍,你要这书画有何用处?” 贺将军死死盯着贺文锡,不想放过他每一个微表情。 只见贺文锡眼神闪躲了片刻,然后抬头望向贺将军,用音量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大哥!我是文人,你是武将,这书画放到我这儿才是恰当!” 贺文锡见贺将军没有反驳,更加自信了。 “再说,这种古玩字画,平日里人情往来,都能用得上......” “人情往来?” 贺将军有些震惊,看向贺文锡的眼神都带着陌生与失望。 父亲那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流落到他人手中,可他却明晃晃地说了出来。 他平日了里不钻研学业,反而学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眼看着贺将军沉浸在兄弟之情中无法自拔,没有表现出丝毫想分家的欲望。 贺知欢强行挤出一抹担心,凑到贺文锡面前。 “叔父,人情往来的话,知欢那儿有许多字画,都可以给你。” 贺知欢皱着眉,一脸难办的表情,“只是爹爹这幅画,尤为珍贵,放在府上会客的时候,也不至于太过寒酸。若是给了你,我们大房......” 贺知欢没把话说完,转而用一脸为了你好的表情对贺文锡说。 “叔父也知道,爹爹是将军府的顶梁柱,若我们大房被人看轻,二房的叔父伯母还有芙蓉妹妹,难免会受到牵连。 所以听侄女一言,这贵重的字画还是放在我们大房这儿。” 贺知欢这话一出,贺将军的脸色也变得好看了许多。 如果他这个弟弟答应了,就连自己私藏的其他字画也能一同给他。 只要他不是为了给那个大学士...... 贺将军此刻还是对自己的弟弟抱有希望,只觉得此次是个意外,或者另有隐情。 若是他诚心悔改,自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无事发生,继续过日子。 贺将军带着紧张,看向了贺文锡。 而贺文锡听到这番话,理解的却是另一层含义。 【你们二房不过是依附着我们大房活的,若是我们不好你们也休想好。】 【二房连个人情往来的字画都没有啊,那就从我们大房的手指缝中露一点给你们吧。】 【你们二房也配拿到好东西?这贵重的东西,放在大房这儿才行。】 他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极其难看。 看向贺将军的眼神也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大哥,你真的要逼我至此吗? 我们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凭什么不让我好过! 贺文锡猛地站起了身,双眼猩红,眼神如刀,面目扭曲。 “我只要那一幅画,大哥你给还是不给!” 第72章 交出原画 贺将军看着贺文锡那副模样,心情一阵阵往下坠。 他起身,走向贺文锡,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眼中写满了失望与哀伤。 “文锡,大哥只问你最后一次,你那副画,是用来干什么?你为何,非要它不可。” 贺将军的声音中充满着沧桑,仿佛仍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如今已变了一副模样。 但他的声音中仍然充满着期盼。 这个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啊。 即使他在围观这一条道路上没什么天赋,屡考不中。 但自己仍将他好生养在院中,只要大房有的二房必会有一份。 也给予了他足够的自由与尊重。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他再没有如同儿时般亲密的找自己出去游玩。 自己也不知道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这段时间他不仅违背了祖训,让好人家的姑娘小小年纪便怀有身孕,进府做了姨娘。 甚至还想贿赂春闱的考官,为自己谋一份不正当的前程。 他早已忘了父亲母亲去世前的叮嘱。 “大哥,你为什么要逼我?” 贺文锡抓着自己的头发,脸色阴沉可怖,喉间发出低吼。 “那只是一副字画!一副字画!你为何不肯给我! 不是从小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什么吗?如今怎么变了? 是因为你成为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了吗?这样对得起父亲和母亲吗? 他们知道你这样对自己的弟弟吗?你忘了你在他们床前是怎么答应的了吗?” 贺文锡紧握着拳,提高了音量,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字一句,都让贺将军的脸色白了几分。 原来,他竟是如此想的。 贺将军心里生出一股悲愤,血液在身体里奔腾。 “既然你不想回答我那个问题,那我换一个问题问你。 那幅书画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贺文锡被贺将军的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了。 那幅书画? 他只觉得眼熟。 他应该记得吗? 看到贺文锡茫然懵懂的眼神,贺将军是真的确信他忘了。 “父亲去世那天,他将我们俩叫到床前仔细交代过。这幅书画不能给任何人。” 贺将军目光灼灼,看着贺文锡苍白的脸。 “如此说,你可还记得?” 贺文锡晃了晃身体,却强装着镇定。 若是父亲交代过的事,大哥必不会给自己了。 那潘大人就不会帮他作假,他也不能当一呼百应的高官了。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他可是好不容易连上了潘大人这条线。 今日明明是如此好的时机,自己将大哥灌醉。 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那副书画。 而只是一幅书画而已,大哥平时也不会鉴赏。 丢了可能也不知道。 但这幅书画偏偏是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留下来的。 这可就不好办了。 贺文锡皱起了眉,努力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看到贺文锡眼中不仅没有后悔,反而充满着算计。 愤怒、失望、痛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贺将军一时间几乎无法呼吸。 今日还是母亲的忌日,他甚至还选择这一天来实施他的计划。 不就是因为他在这一天最不设防。 他的身体晃了晃,似是有些不稳。 贺知欢连忙上前扶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没等她开口,贺将军却说了话,颤抖却坚定。。 “你走吧。” 贺将军脸上闪过很多情绪,最后却逐一消散,变成淡然。 贺文锡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 就这样? 没有家法伺候,甚至没有愤怒。 如此平静。 同样震惊的还有站在身侧的贺知欢。 自己费了这么大番功夫,难道爹爹对这个弟弟仍有恻隐之心吗? 贺文锡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一脸喜气地就打算往外走。 看来他这大哥还是如此好拿捏。 也对,毕竟自己是他唯一的亲兄弟。 他能对自己如何? 一幅书画而已。 况且自己怎会如此愚蠢,没有后招? 贺文锡笑了笑,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得意,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仿佛地位、财富、美人都即将唾手可得。 他一步步走到了门口。 连贺知欢都忍不住想把他拦下。 她看了一眼爹爹,有些不理解。 这么多重事情叠在一起,爹爹竟然还能泰然处之? 难道...... “等等。” 贺将军终于又开了口,脸上神色晦涩难懂,声音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他一脸平静地看向自己唯一的弟弟。 缓缓伸出了手。 “将那幅画还回来。” 贺文锡得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又迅速浮上怒气。 “大哥,你如今都要栽赃嫁祸了吗? 那幅画不是在你的房间吗,你刚刚还在质问我,莫不是年纪大了忘记了?” 这时贺知欢看清楚了,他的脸上明晃晃带着几分心虚。 难道竟真的让他得手了? 贺知欢扭头看向贺将军,却见他的神色中没有太多的意外。 也是,池砚悬的药极为好用。 贺将军就算喝得再多,也一定十分清醒。 “你今日拿了府中最烈的酒说要与我痛饮,我答应了。 期间你并未展露一丝一毫对那幅书画的兴趣,只是一杯一杯地灌着我酒。 我有些累,在桌上假寐了一小会儿。 也正好亲眼看着你从怀中掏出一幅书画,同我书房的那一幅调换了。 然后你又将我叫醒,装作不经意地向我讨要那幅书画。 才变成了现如今的这种局面。” 贺将军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冽,他压抑着心里的火,一字一句的描述着自己所看到的事情。 贺文锡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些许的慌乱。 他发出勉强的笑声,“大哥莫不是喝酒喝糊涂,看岔了。一幅书画而已,我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他的手不自觉的捂着怀中某处。 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 大哥分明就是不信任他,不然为何喝了那酒却没有醉倒? 他那时猛的抬起了头。将自己吓了一跳。 生怕他看出那幅画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自己只好继续与他交谈,试图将那一副赝品一起带回来。 到时候只用随意敷衍一下,说家中遭了贼,大哥也不会再追究。 没想到大哥反应却如此剧烈,让他生生在这房间里跪了许久。 他用尽毕生的演技与大哥斡旋,最后大哥却看到了他所有的过程? 可这幅画真的只是一幅画吗? 这是他后半生的前程,是妻女的期盼。 也是,将大房压在脚底的筹码。 第73章 焕发新生 “那书画应该就在你怀里吧?你现在给我,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贺将军艰难的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撕裂而出。 最后一次。 再给他一次机会。 贺文锡放在胸口上的手倏地抓紧。 神色挣扎不过半晌,便将那书画拿了出来。 贺将军的眼神中透露出难得的欣喜,一脸期盼地等他将那卷轴交到自己手上。 他就说,他就知道。 这可是他弟弟。 同他从小陪伴到大的人,怎会生出那些歪门心思? 贺将军沉迷于兄弟情分。 但贺知欢却十分清醒。 她看到贺文锡眼中的仇恨与不甘,拿着卷轴时的憧憬和向往。 他不会放弃。 对他来说兄弟情分远没有自己自己的前途重要。 果然,贺文锡拿出卷轴后,将展开欣赏了一下,又放入怀中。 “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 我本来并不想伤害我们兄弟情分的,你对我的好,我也都记在心底。 可你却变了,小时候明明你什么好东西都让着我。但是如今长大了,为什么我要什么你都不给我?” “我何时没给你?你爱舞文弄墨,我专门给你开辟了一间书房,每日给你供应京城最新的宣纸笔墨。 我打胜仗归来,专门为你要了一只用各种药草编织的护腕,让你练习时切勿伤到自己。 所有送下来的赏赐,都是让你先挑剩下的,我才拿。” 贺将军不解,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多了。 对他们一家也是能给则给,从未亏待。 怎么到如今却变成了什么都不给他呢? 贺文锡听到贺将军这番话,不由得发出刺耳的笑声,眼里凶光毕露,言语间尽是挑衅。 “这些算什么?区区笔墨,值几个钱? 你作为大将军,替我弄到这些东西还不是张张嘴的事情。 我让你替我谋个官职,你为何不应?” 贺将军心中憋闷,听到这话更是气血上涌,厉声呵斥。 “若你有本事,你就该凭自己的努力考上官职,而不是整天想些歪门邪道!” “凭自己的努力?”贺文锡嗤笑出声,看着贺将军的眼神中满是癫狂的恨意。 “我如此聪慧,写出来的文章谁看到不夸赞一句。 可我即使是这样春闱却也落榜了好几次,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贺将军向来不懂文官的弯弯绕绕,他也从未参加过科举。 此时贺文锡一问,他也愣在了当场。 “装,你是真会装。” 贺文锡如同看着仇人一样看着贺将军,声音突然爆发了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你一定是怕我盖过你的风头吧,才故意打压我。 那时候说要家里参军也是,若去参军的是我,如今这个大将军的位置也是我来做。 根本轮不到你!” 贺将军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贺文锡,表情是难以言说的悲痛和绝望。 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大脑突突地炸开,心脏猛地抽动,一股热流从胸口上涌到喉咙,血腥味瞬间席卷整个口腔。 噗—— 鲜血喷溅而出。 贺知欢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件事情刺激如此之大。 连忙稳住贺将军的身形。 贺文锡看到眼前这一幕,脚步微动,但心中却突然涌现莫名的快意。 他说的又没有错! 就是贺文朗,就是他,夺走了属于自己的权利地位! “贺文朗,这都是你欠我的!我只是拿回来而已!” 贺文锡大笑一声,看着贺将军狼狈的样子,心中积攒多年的郁气都消散了。 “分家...分家!你既然觉得我将军府亏欠了你,那你别依靠我,自己去闯!” 贺将军强撑着身体,双眼猩红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却熟悉的人。 “我何时依靠过你,这些都是我自己挣来的!” 贺文锡表情不屑,但却没同意分家的说法。 他就算再落寞,也是大将军,往后还不知道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 要是分家了,以后出门如何打着他的旗号。 看贺文锡不为所动,贺知欢便知道他脑中想的什么。 “爹爹,可不能分家。叔父如今没有人支撑着...若离开将军府的羽翼,怕是会过得不好。” 贺知欢适当压低了声音,一脸担忧。 可她这话却提醒了贺文锡。 对啊,今年春闱过后,他也是有官职的人了。 女儿嫁到青阳王府当世子侧妃。 身后还有皇子撑腰。 不比他这个苟延残喘的将军府好! 万一他又借着大哥的名义干涉他,如今分家不是正好! 他与将军府再没有关系,那岂不是一路平步青云! 往后美人在怀,妻妾成群,还无人约束。 岂不美哉! 贺文锡想到那些场景,就忍不住发笑。 “我同意分家!” 贺将军看他脸上没有丝毫犹豫的神色,反而充满着向往,心底最后那一根弦猛地一下断开。 “好...好...好...” 贺将军眼眶中蓄满了泪水,身体摇摇欲坠。 “来人,清点家中财产,分家!” 贺知欢知道贺将军此刻内心的悲痛,也能感受到他靠着她的支撑才勉强保持直立的状态。 可一块腐肉,只有剃掉,才能获得新生。 自此之后,整个将军府才算是上下一心。 临近年关之时家中早已清点过财产,如今将册子拿出来时,差的左右不过这几天的量。 贺将军仅凭一口气强撑着,看着底下的管事抱着册子战战兢兢地站在一侧。 “爹,要叫娘过来吗?” 毕竟姜婉柔才是家中主母,对于这些财产,她是最清楚的。 可贺将军却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贺知欢。 他不想将婉柔牵扯到他们两兄弟间来,而知欢,既然已经在场,还不如让她来试试。 这段时间,她成熟稳重了许多。 贺知欢接收到爹爹的眼神,主动站了出来。 家中事务贺知欢平时也会跟在姜婉柔身边学,更何况前世的时候她也执掌过中馈。 分个家,还是绰绰有余。 可府中的财产多数是大房这边置办的,二房天天好吃懒做,要是只靠二夫人那几个嫁妆铺子,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曾经是因为都是一家人,没分这么清楚。 可现在要分家了,有些账就需要好些算算了。 第74章 二房闹事 “叔父,知欢没经验,只知道我们家大概的积蓄。” 贺知欢看向贺文锡,每句话都指引着他跳入深坑。 “叔父幼时待知欢极好,那我们如今分家,家产平分可好?” 贺文锡可没关注这些年府中的中馈,但平分确实让人毫无错处可挑。 如今什么都没干,还能拿到一半,贺文锡当然是满口答应。 “既如此,叔父,你那怀中的书画你可要?” 贺知欢说着,瞥了一眼贺将军的神色。 淡然,冷静。 她心中有了底。 可贺文锡却顿时警惕了起来,若是又分了家,这幅画还没弄到手。 那他以后的日子可不一定好过。 “知欢丫头说什么胡话,这幅画我自然是要的。” “这幅画价值万金,若是叔父你要拿走画的话,那现在便可走了。” 贺文锡目光一凝,看向贺知欢的眼神带着狠毒。 “知欢丫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家产平分的话,这幅画已经抵得上我们将军府的财产了。” 贺文锡看着眼前的画,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未来的生活。 美食美酒美人。 垂手可得。 贺文锡咬咬牙,看着贺知欢一脸无辜的表情。 “既如此,那我夫人的嫁妆总是要归还的吧,不能分个家,连嫁妆铺子都收走!” 贺知欢一脸体谅。 “当然,叔父,我可是你从小看大的,虽然你与爹爹闹了矛盾,分了家,但该给你们的当然不会少。” 贺知欢从管事手中拿出两本册子。 “这个都是伯母的嫁妆铺子,还有这个,是我们将军府手下最赚钱的药材铺,都给叔父!” 贺文锡的脸色这才好转,拿着那个药材铺的册子随意翻了翻。 确实极为盈利。 他换上笑容,看着贺知欢,一脸欣慰。 “叔父没白疼你,既如此,我们也能和和气气分家。” 贺知欢眼中闪过暗芒。 这药材铺里,早就被二房安排了各路牛鬼蛇神进去。 如今盈利多,也不过是卖着以前的名声,暗自提高了价格。 长此以往,总会闹出事。 夜深露重,眼看着贺将军的脸色已经越发苍白。 贺知欢连忙拟好了条款,让管家一早便去办理。 两人画押。 一块落在贺知欢心上的大石头终于在此刻落地。 而就在此刻,贺将军心口一松,一个歪倒,跌在了地上。 一件大事,在这个特殊的晚上。 落下帷幕。 ...... 贺知欢行动力极强,既然此事画下句号,一切行为就要迅速进行。 免得等二房反应过来,或者爹爹继续顾念血肉亲情,一时心软,又恢复了以往的情况。 于是一大早,贺知欢催着管家去官府办理手续。 本来二房与大房平日里所居住的院子正好分开,中间有一大块地方,最适合砌墙。 贺知欢连忙让桃沁联系泥瓦匠,价钱不是问题,只要动作够迅速。 可她没想到,知道消息的二夫人和贺芙蓉来得如此之快。 平日里用来宴请宾客的琉璃厅夹杂着哭声和叫骂声。 贺知欢踏进来的时候,声音更甚。 二夫人、贺芙蓉,甚至是惜月都在里面。 “大嫂啊,我不知道我家文锡做错了什么,大哥要将他扫地出门!” 二夫人瘫坐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捶打着地板。 脸上眼泪和鼻涕混在一处,看起来凄惨又好笑。 身边的贺芙蓉也是泫然欲泣,站在一旁,低垂着眼,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她这个爹也是,她还没嫁出去。 万一和将军府要是闹掰了,到时候青阳王府后悔了,她连个侧妃都没有! 她眼中流露出恨意。 “昨日...”姜婉柔神情有些萎靡,眼眶通红,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昨天夫君不让他进院子,只放了知欢进去。 院中嘈杂声不断,她也没睡好觉。 结果一早醒来,夫君不仅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竟然还与二房分了家。 之前夫君明明特别维护他这个弟弟,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姜婉柔不知道,只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贺知欢。 贺知欢走了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姜婉柔的手。 “二伯母,叔父回去没跟你说吗?是他同意的。” 二夫人表情一僵,怎么没说,就是说了她不同意这才过来闹的。 他不知发了什么昏,待在将军府一日三餐不用愁。 要是另起门户了,自家养不养得起那么多下人不说,芙蓉的婚事出了变数可怎么办。 “姐姐,可是因为我的婚事?大伯父不满,才将我一家人赶了出去?”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若这句话传出去,对整个将军府都极为不利。 圣上亲赐的圣旨,谁能说不满?谁敢说不满? “芙蓉妹妹这是干什么?”贺知欢蹙着眉,一脸心碎。 “二叔父为何不在,分家的时候明明十分满意,还带走了我们将军府的传家宝。” 贺知欢也硬挤了几滴眼泪出来,颓然又悲伤。 “昨天二叔父将我爹爹气到吐血,如今仍在床上昏迷不醒。 可就算如此,爹爹也交代我要好生对二叔父。 连家中最为盈利的药材铺子,都划给了你们二房。你们还不满足吗?” 一番话有理有据。 毕竟贺将军如此硬朗的身体,如今却卧病在床,已让众人很是震惊。 而那药材铺子,确实极为赚钱,若不是挂着将军府的名号,估计早就被京中富商收购了去。 二夫人眼睛提溜地转,心中不由得暗骂。 那死鬼昨天深更半夜回来,只说了句明日分家,然后就喜气洋洋地抱着一个卷轴回房睡觉去了。 可没说将那药材铺子都给我们了啊! “还有,我们只在院中立一道墙,再在你们那边开一个新的门,本质来说,还是在将军府,也不影响芙蓉妹妹出嫁。 到时候分家了,二伯母你执掌中馈,肯定能将家里掌管得妥妥帖帖。” 贺知欢说得有理有据,连二夫人都有些心动。 她嫁进将军府后,就是闲人一个,府里有大嫂这个当家主母,根本不需要她干什么。 以往出去参加那些大大小小的宴会,没少被别的夫人嘲讽。 这么说,分家后,她也能掌家了? 二夫人眼中冒出精光,眼神却不自觉地落到了站在一旁的惜月身上。 第75章 惜云惜月 “知欢丫头说的也有理,只是...” 二夫人看向惜月大着的肚子和她年轻的脸庞。 若是真让她生出儿子来,到时候芙蓉出嫁,家中还不得被这小蹄子拿捏。 可是那天在府外闹得如此之大,若提出来... 二夫人有些心虚。 虽然贺将军躺在床上是事实,但外人又不知,此事私下解决便罢了。 但惜月进府那天,左邻右舍可都是见证了。 要是将她弃了,那不得被别人戳脊梁骨。 贺知欢看到她那纠结的样子,心中冷笑,但还是开了口引导她。 “二伯母有什么事尽管提,我们虽然分家了,但也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和和气气的就是。” 她笑意盈盈,一脸很好说话的样子。 二夫人听到这话,顿时也扯开了笑容。 “知欢丫头啊,这惜月,如今肚子这么大,我们刚分出去,芙蓉也快出嫁了,家里有很多事需要打理,难免忽略了她......” 贺知欢听到这话假装脸色一冷,盯着二夫人,“二夫人此话是何意?难道让我们替你们大房养孩子?” 二夫人眼神有些游离,但还是嬉皮笑脸地说。 “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我这也是为惜月好,是不是?一切以孩子为重。” 她说完便朝着惜月使了个眼神,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威胁。 惜月此时正有些愣神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这些天还在想贺知欢那天在花园给她说的话是何意,此时这一幕摆在她面前,她瞬间就领悟到了。 来将军府里的这几个月,因为她怀有身孕,贺文锡只偶尔来看看她,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但若是等她生产完...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连忙装作怯懦地开口道,“我...我只要孩子好好的,其他的都听夫人安排。” 见她如此懂事,二夫人也很满意。 “惜月的院子正好在我们两房的交界处,那就从她院子那儿划开就是了。” 看着二夫人一脸得意的表情,贺知欢都有些不忍直视。 但做戏做全套,她还是冷着脸,认真思忖了片刻才发声。 “二夫人这样决定,不会等下二叔父又过来闹吧。” “不会,不会,我会跟他说好的。” 二夫人看事情有机会,连忙拍了拍胸脯保证。 将惜月放在大房这儿,他们二房又不用花钱,贺文锡有什么好拒绝的。 “爹爹还昏迷不醒,我等下要出去替他寻医,二夫人既然打了包票,那便尽快吧。” 很快管家便办完了,只是需要等着爹爹最后签字确认。 桃沁叫的泥瓦匠动作十分迅速,早早便赶到了。 两边都十分配合。 进展也十分迅速。 想来两三天后,这面墙就差不多了。 贺知欢看着那处忙碌的身影,心中微定。 府医早在昨日已给爹爹开了药方,说只是一时气急攻心,休息两天便好。 而她,就要在这些日子里,预防着爹爹回心转意。 “桃沁,马车备好了吗?” “小姐,后门候着了,小姐直接去就是了。” 贺知欢点了点头,步入一个低调的马车,缓缓离开了。 车夫极为熟练,在城中绕了几个弯,拐去了一个偏僻的小院落。 随着几声有规律的轻叩,院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小姐,你怎么来了?” 面前的是一张同惜月一模一样的脸,却比惜月更加活泼灵动。 “惜云,你姐姐很快就要生产,你这边准备得如何?” 惜云一愣,脸上松快的表情凝固了些许。 她看向面前的贺知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自从那个夜晚小姐来找她的时候,她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 只要小姐将那个男人拉下马。 她就死心塌地跟在小姐身后替她卖命。 “小姐,那人......” “今日分家,他再也不是我们将军府的人。分给他们的铺子,各有暗病,支撑不了多久。” 贺知欢看着面前这熟悉的面容,心中有些感叹。 当日本只是顺手将她带回,没想过她能做些什么。 毕竟自己认为的主力军是府中的惜月,而惜云,只要在外待着不被发现,惜月才没有后顾之忧。 说句难听的,惜云未尝不是自己手中拿捏住惜月的把柄。 因为她不知道这两个姑娘的性情,万一惜月母性大发背叛于她,那事情会变得相当棘手。 但没想到惜云在外,竟意外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每一次安排给她的事,她都能完成得极其出色。 在后面的交谈中才知道,两人曾经也是官家小姐,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才沦落至此。 “多谢小姐!” 惜云听到贺知欢的话,目光热切而真挚,朝着她郑重地行了一礼。 她如今已非常人,在府外已逐渐累积起自己的人脉。 那人只要一落魄,她有的是机会磋磨他。 惜云眼中充斥着自信的光芒,早已不像当初在村落灰扑扑的模样。 贺知欢心中宽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往后按计划进行,但到时候,你们做完该做的事,是去是留,皆由本心。” 惜云浑身一颤,并未回话。 她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村姑,曾经家中富裕之时,有些人情往来,察言观色她都清楚。 只是后来无依无靠,只有姐姐在身边,一身技能无处可用。 如今有人庇护,她就可以大展拳脚发挥自己的用处。 而她当初随小姐来京城,如此拼命就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能力。 因为她也怕,怕她没有用,让姐姐在府中腹背受敌。 可她没想到,小姐不仅为她提供各种便利的帮助,保护她与姐姐。 甚至此刻,愿意放她们自由。 她脑中想了许多,但仍未出声。 心下却早已做好了决定。 “祁峰可在?我有事交代他。” 贺知欢不知道惜云心中所想,直接说出了自己此次来的目的。 祁峰是惜云一次意外救下的孤儿,常年混迹在京城各个角落,只为讨一口饭。 他是真正意义上看过形形色色的人,平时鬼灵精怪。 所以才由他去扮演皇子侍卫,欺骗贺文锡。 “祁峰,小姐唤你!” 惜云站在一个房间门前轻叩了几声。 第76章 两个女子 应声而来的是一个少年。 穿着朴素的麻布衣衫,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 “小姐,在下祁峰。” 他的声音清脆,目光虔诚。 没了在贺文锡面前的气势与魄力,是一个标准的邻家少年郎。 贺知欢将他扶起,眼中冒着欣赏。 “你之前做的几件事不错,这几天,也需要你出马推进一下。” 贺知欢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可以再给他加一把火,越提高他的自信越好。要让他坚信身后有人护着他,你可能做得到?” 贺知欢的目光带着灼热的信任,祁峰顿时觉得血液滚烫,无形的责任压在了他身上。 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被信任的感觉了。 “小姐,我可以!” 祁峰抬起头时,目光中皆是坚定。 “虽然他没有什么能力,但以防万一,你完成这些事后,可以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贺知欢细心叮嘱着。 她虽怀着仇恨,重活一世。 但她也不希望有任何人因她的仇恨而失去性命。 所以将每个人的后路都安排得极为妥当。 “这是我为你们二人带的东西。” 贺知欢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 里面放的是她之前设计的机关。 镯子和发簪递给了惜云,一条腰带递给了祁峰。 那腰带是从丰安节回来,贺知欢回想起来修改了部分交给岑易新制的。 贺知欢细细交代了使用方法,又看向两人。 眼中带着感激,琥珀色的眸子弯如明月,声音虽小却沉而有力。 “你们二人在外帮我良多,保护好自己,等此事毕,我会暗中派人送些金银物件,你们过好自己的生活。” 两人看着面前他们为其效命的姑娘,一字一句皆是对他们的关心。 一时间暖意遍布四肢百骸,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话。 只能郑重地行了一礼,将那些东西接过。 他们未出声,内心却早已有了抉择。 ...... 贺知欢见完两人,匆匆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道。 “东巷济世堂。” 不知道池砚悬今日在不在此处,只能碰碰运气了。 毕竟她可不好明目张胆跑去七皇子府。 贺知欢想到躺在床上的爹爹,心里有些沉。 虽然府医说没事,但她心中还是带着些许的愧疚... 马车缓慢前进,驶去目的地。 东巷住的大多数是家中稍富裕的人家,西巷则多是平民百姓。 济世堂的位置正好坐落在东巷与西巷的交界处。 富人生意做,穷人生意也做。 且这济世堂的东家为人极为和善,对实在交不起药钱的穷苦百姓,也会让他帮忙做些零工代替药钱。 偶尔也会有名医在此义诊,分钱不取。 于是贺知欢还没到这济世堂,就已经被堵在巷子中了。 前面皆是衣衫有些发白的老百姓,面带焦急却规规矩矩排着队。 “大娘,今日是哪位大夫义诊啊?” 贺知欢看到一个面善的大娘,掀开车帘轻声询问。 大娘衣衫有些发白,但整洁干净。 听闻此话打量了一下贺知欢,看着通天的气派,定是哪家的大小姐。 大娘无措地搓了搓衣角,胆怯地回了一句,“池大夫,池砚悬。” 贺知欢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自觉走远,怕让那大娘觉得不自在。 看来今日来得不是时候。 不知他何时结束,能去将军府上看看。 不过来都来了,过去看看吧。 贺知欢思索了片刻,让车夫在不远处等着,自己下了马车走上前去。 她穿得明显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周围的老百姓不会觉得她是过来看义诊。 于是让出了一条路,让她顺利走了进去。 果然,她进去一眼便看到了穿着绛紫色白玉兰圆领袍池砚悬。 他坐的笔直,眉心舒展,鼻梁高挺,薄唇微张,似在给前面的病人说着些什么。 说完他伸出修长的手,轻搭在那人的腕间。 贺知欢有些愣神,一时间看着他那双冷玉般匀称的手移不开目光。 “砚悬,这位大娘的药已经抓好了。” 一个姑娘的声音响起,柜台处一个女子拿着打包好的药材凑到了池砚悬身边。 那女子眉眼含笑,声音轻柔温和,发丝只随意挽在身后,却别有一番风情。 许是为了方便行动,她没有穿宽大的袖袍,一身茄色雪青的褙子搭配浅紫色的里衣,袖口往上挽了挽,露出雪白的手腕。 两人在这嘈杂的环境中,竟有一种郎才女貌的般配感。 “苏姑娘,你与池大夫真是般配哩,两人都心善。” 接过药的大娘眼神扫视过二人,眼里带着笑,止不住地感叹。 苏青槐愣神片刻,笑着解释,“胡大娘,这些话可不好乱说,砚悬等下听到了又要恼了。” 说完她朝池砚悬的方向看了一眼,眉眼间都是欢喜。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苏姑娘对池大夫心中有意。 众人笑了笑,不再继续打趣。 贺知欢看着这一幕,颇觉刺眼。 她下意识看向伏案奋笔疾书的池砚悬,他没皱眉,没不耐,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他微微抬头,看向面前的患者,仔细叮嘱了几句,目光柔和又贴心。 正如他看自己的那般。 贺知欢心中有些发沉,看向池砚悬的目光也逐渐变得迷茫。 难道那些事,是她想多了? 他对自己其实无意,只是出于一个医者对病人的关心? 池砚悬低头写药方的手突然一顿,仿佛感知到什么一样向贺知欢的方向看去。 而贺知欢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闪身,下意识就躲到了柱子后。 池砚悬没看到他想象中的人,晃了晃脑袋,以为自己发了疯。 她怎么会来找自己呢。 躲在柱子后的贺知欢也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明明有正事,怎么现在跟做贼一般。 可心脏仍残留着酸涩的感觉,她此刻竟扯不出一张笑脸。 贺知欢轻呼了一口气,心中默念几声“与我无关”,终于将情绪稍微压抑住。 她伸出腿,刚准备出去同他约一下时间就走。 可一个女子却突然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直直扑到池砚悬身边。 满脸泪水。 “砚悬,你不要我了吗?” 第77章 医者仁心 贺知欢踏出的脚一收,趁着众人目光聚焦在那女子身上。 一个步法,溜到了角落处。 呵,不看不知道。 这厮身边的姑娘倒是不少啊。 贺知欢扫视了一眼周围,刚刚还没发现。 这队列里,除了真的来看病的大爷大娘,还夹杂着许多年轻姑娘。 看向池砚悬的眼神无一不是带着崇拜与欢喜的。 贺知欢双手抱臂环于胸前,靠在墙上,垮着脸,眼中带着冷漠。 一副看戏的模样。 那女子穿着朴素但长相却十分明艳,流着眼泪,眼眶泛着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砚悬,你为何不来娶我。” 池砚悬看着面前的女子,眉心狠狠一跳,面目瞬间变得严肃又冷冽。 “柳柳姑娘,此处是医堂,后面还有病人等着救治,让开。” 身边的苏青槐也从原本的呆愣回过神来,带着一丝笑挡在池砚悬面前。 “姑娘可是要来看诊?若是看诊需要在外排队。” 苏青槐笑意盈盈地指了指看不到边际的队伍。 “若是要找砚悬有事,约莫需要等到未时三刻,他才会下诊。” 苏青槐举止依然优雅,嘴角虽一直弯起,但眼中却不含笑意。 一字一句皆体现了她与池砚悬的亲密,气得面前的女子脸青一阵红一阵。 “你算哪位,我找他,你拦着作甚!” 柳柳的声音响亮又尖锐,听得众人眉头直蹙。 他们不由得看了看在桌子前不受干扰继续诊脉的池大夫,一片风光霁月,与世无争。 再看了看这阻挠就诊,举止无状的泼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么看起来,苏姑娘与池大夫才算是般配。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苏青槐似是被柳柳的声音吓到,后退了几步,正好撞上池砚悬看诊的医桌。 那只葱白碧玉的手,也不经意碰到了池砚悬搭在桌上修长匀称的手。 贺知欢看着两人触碰的手,眼神变得幽深,拳头握得咔咔作响。 而柳柳也发现了,她尖叫一声,拉拽着苏青槐的衣裳,将她扯到一边。 “你个小贱人,勾引我夫君,你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柳柳手高举着,眼看着就要打到苏青槐的脸上。 “够了!” 池砚悬伸手握住柳柳的手,眉间郁气堆积,一脸烦闷。 贺知欢很少见到他这副风雨欲来的模样,看来是真的有些生气。 她的大脑不受控制地想,他为什么生气? 因为苏青槐被欺负了? 贺知欢咬了咬牙,没上前去,只是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 “你当初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早已给了足够让你衣食无忧的银子,两清了。” 池砚悬面目冷冽,如同一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将柳柳的手狠狠甩开。 “你此次过来,若是要银子,我现在便可给你。若是奢求别的,你莫怪我不顾恩情!” 柳柳被池砚悬冷漠的神情吓得一哆嗦,但想到家中大哥的吩咐又有些不甘心。 这人医术高超,在这济世堂小有名气,每次给他们银钱时都十分大方。 家中一定颇有家底。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表人才,这宽肩窄腰...... 若是能做他的夫人,岂不是天天要笑醒。 况且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虽然嘴上说着狠话,但一个大夫,能狠心到哪去? 柳柳目光微动,心里想到一个主意。 “砚悬,你我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你若是不想对我负责,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柳柳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就往胸口捅。 一切发生的太快,池砚悬根本来不及阻止,就看到鲜血已经汩汩而流。 柳柳闭上眼,满脸虚弱,但心中止不住得意。 作为医师,池砚悬不可能见死不救。 若是要救,胸口如此私密的地方,若是让他看了去,那他不负责也得负责了。 “这...池大夫...”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不相信池砚悬是这种人,但哪有姑娘家拿这种事说,胡乱毁坏自己的清白。 苏青槐也站在一旁,一只手不自觉攥紧了衣服,面色有着些许的苍白。 柳柳悄悄掀开眼帘,偷偷观察池砚悬的反应。 可同她想象的不同,池砚悬脸色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掀起她的袖子。 “我与这位姑娘并无什么夫妻之实,她的守宫砂仍在。” 池砚悬一脸淡定,仿佛路人一般,路过随意评判了几句。 “就知道池大夫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周围凝固的气氛瞬间放松,每个人都暗自嘀咕了几句,看向柳柳的眼神带着些许鄙夷。 柳柳心中一慌,但随即又淡然了。 等你见过我的身子,那这肌肤之亲,马上就有了。 她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等待着池砚悬的后话。 “苏姑娘,你帮忙处理一下她的伤口吧。” 池砚悬松开柳柳的胳膊,走到了一旁的水盆前,拿出皂角开始净手。 刚刚被碰到手的不适感还在心中盘旋,他拼命搓了搓,直到手指发红了才作罢。 苏青槐心里一喜,看向池砚悬的眼神缱绻中带着柔情。 可当他看到池砚悬搓红了的手,身影却突然僵住。 这处好像是她刚刚碰过的地方...... 苏青槐连忙抬头想同池砚悬解释什么,但看他神色又变回了寻常,只觉是自己多想了。 她快走几步,到柳柳身边,准备将她带去里间。 柳柳心里咯噔一下,装作悠然转醒的样子躲开了苏青槐的手,她看向池砚悬。 “砚悬,我只相信你的医术,我刚刚想通了,还是活着重要。 你救救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打扰你了。” 她说哭就哭,脸色惨淡又惹人疼惜。 “我来找你也是迫不得已,是家中爹爹逼我来的。 他给我递了刀,说我要是不来,还不如死在外面呢?” 柳柳神色凄惨,身边的大娘们有些看不下去,也为她说起了好话。 “池大夫啊,大夫眼中无男女,这姑娘也有些可怜,只是一时想岔了,你就救救她吧。” “是啊,医者仁心,我们都会替你保密,不说出去的。” 贺知欢抱臂在一旁看着,眼神微动,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 拙劣,比起贺芙蓉还是差远了。 第78章 从来没有 池砚悬听到众人的喧闹声,仍保持着淡然的模样。 “诸位,难道你们不相信苏姑娘的医术吗?她可是济世堂东家的女儿。” 池砚悬不动声色地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苏青槐。 苏青槐还很乐意地接了过去。 “是啊,各位大爷大娘们,我苏青槐可是给你们治了不少疑难杂症。” 苏青槐眨了眨眼睛,一脸俏皮,“难不成治好了就不认了?” 众人都哄笑出声,连忙说不敢。 可贺知欢却微微皱了眉头,总觉得她的脸做出这种表情十分违和。 本来是一张充满着古典韵味,温柔婉约的脸,却刻意变得灵动明媚。 柳柳挣扎了一下还想说什么,但苏青槐摸出了银针不知道在哪处扎了她一下,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安静地被苏青槐带去了里间。 看着场面终于安静下来,池砚悬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沉着脸开口。 “虽说大夫眼中无男女,但既然有医女,为避免后续的麻烦以及姑娘家的名誉,我不会为姑娘家进行这种外伤的包扎的。” 他说完,目光扫过人群中那几个年轻女子,眼神中满满的警告。 若他真的去给柳柳诊治了,这些姑娘万一也做出这等事可如何是好。 不尊重自己的生命,多少个大夫也救不过来。 他挨个看过去,却突然与一个玩味的眼神对视上。 眸中的警告霎时散的一干二净,突然转变为不知所措。 知欢,她怎么来了? 她来多久了? 看到了什么? 池砚悬脑中有些乱,刚刚自己还在这义正言辞地说不会给姑娘家包扎。 明明给她不知道包扎了不知多少次。 贺知欢眼睁睁看着池砚悬的耳尖突然红了,刚刚运筹帷幄的池大夫一时间变得眼神闪烁。 她走上前去凑到池砚悬面前,眸中的玩味褪去,变成咬牙切齿。 “池大夫,从不会给姑娘家包扎是吧。” 感情把她当兄弟啊? 贺知欢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穿着,头有些疼。 那些仙气飘飘的裙子有什么好的,干什么都不方便,上下马车还怕踩到裙角需要人扶着。 她这些骑装多好,干净利索,打起架来不会碍手碍脚。 但没想到这池砚悬直接将她当成兄弟。 怪不得之前包扎的时候,没听到他说那套“不给姑娘家进行外伤包扎”的说辞。 池砚悬看着贺知欢恶狠狠的表情,心中好笑。 知她定是想到别处去了。 那天晚上酒馆里山坡上的一幕幕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喝着酒脸红的她,牵着手带他去山上的她,在月光下面肆意挥舞长枪的她。 笑着的、哭着的、灵动的。 那日,明明千杯不醉的他,却第一次感受到了喝醉的感觉。 在那个寒冷的冬日,贫瘠的山坡上,他却感受到心中难消的炙热。 很难形容,那如羽毛拂过心窝的酥麻与悸动。 他第一次狼狈地欺骗了她,趁着“酒劲”说了一直想说的话。 但她却哭了,声音很大,惹人心疼。 他差点没忍住抱住她。 可他知道,她心中压抑的事情太多,若是知他醒着,定不会恣意发泄。 他无措,只好装睡,任由她释放自己。 ...... 池砚悬从回忆中抽离,心口仍回荡着那份悸动,如细流一般,却莫名振聋发聩。 “你怎么来了?有事找我?” 池砚悬眼神温柔,不似给病人把脉时的认真,也不像处理突发情况时的冷冽。 此时的他如同被火焰包裹住的寒冰,感受不到丝毫的距离与冷漠。 反而暖洋洋的,如沐春风。 苏青槐刚从里间出来,就看到池砚悬这笑得不要钱的模样。 心中警铃大作,看向贺知欢的眼神中带着审视。 难道她就是... “这位姑娘是砚悬的朋友?砚悬还要继续看诊,不若姑娘随我进去,替我打一下下手。” 苏青槐又笑了起来,眼神中却没带多少善意。 看她这身打扮,虽不像寻常小姐,但一看也是出身不凡。 举手投足间通身的气派,让她站在那儿就不自觉变成周围人的焦点,衬托得自己越发渺小。 苏青槐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不甘。 贺知欢看了看二人截然相反的表情,耸了耸肩。 “我想请你去府中看诊,但看你此处热闹,就多待了一会儿。” “砚悬他今日可能要比较晚了,姑娘若是想要求诊,也只能排队或者等下一次。” 苏青槐语气中透露着亲昵,仿佛自己与池砚悬十分熟稔。 “池大夫每月看诊时间不定,姑娘多关注下我们济世堂外的信息提前来便是。” 说完,转身看着一直没说话反而坐在椅子上开始给下一位诊脉的池砚悬,不由得流露出微微的得意。 看来是她想多了,果然在他心中,还是医术第一。 贺知欢也转头看向身后长长的队伍,叹了口气。 也是,还有这么多人等着看病。 府医已经看过爹爹,其实问题并不严重。 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跑过一趟。 有些魔怔了。 她轻笑一声。 “你还是好好看诊吧,有空再来。” 说完就打算转头走。 “哎,等等!” 一向冷静自持的池大夫猛地起了身,身后的椅子摩擦着地发出难听的声音。 “你别走,我很快。” 说完绕过人群,伸手抓住了贺知欢的手腕,将她带到一旁,替她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离他不远处。 “我只是想快点看完,好随你去,这一会儿你可等得?” 池砚悬眼中有些无奈,他把脉的时候格外认真,一时间没听清她的话。 一抬头,她竟然准备走。 这可怎么行。 好不容易等到她。 贺知欢看着池砚悬那与刚刚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仍郁闷着。 他对兄弟这么好? 贺知欢活动了一下刚刚被他握住的手腕,上面温热尚存。 张了张口,想直接问他,却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后又闭上了嘴。 问什么? 问你是把我当兄弟吗? 问你刚刚别人碰到手就去洗了,你怎么现在还不去? 不会被他当成傻子吧。 贺知欢用手撑着脸,看着池砚悬的侧脸发起了呆。 第79章 紫色小花 站在一旁的苏青槐不知道是怎么走进里间的。 她保持着一贯的微笑,步伐僵硬。 刚刚那是什么? 砚悬竟然会主动去拉一个姑娘的手? 拉完他还让人家姑娘坐在旁边陪他看诊? 苏青槐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了,她何时见到池砚悬这副样子。 他一直都是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仿佛没什么让他产生波动。 可刚刚他发红的耳垂却如同一个魔咒一般印在她的脑海里。 为什么? 为什么? 是因为那姑娘的身份吗? 看着便高不可攀贵气逼人。 苏青槐没忍住,掀开帘子又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那姑娘呆呆地看着池砚悬。 而池砚悬,每次把脉都全神贯注的他,竟鲜有地走了神。 眼神偶尔瞟向那个姑娘,却又跟做贼一样迅速移开。 一些黏腻的氛围在二人周围展开。 后面排队的人眼神都止不住在二人身上逡巡。 ...... 这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如此丰富的表情。 苏青槐手上忍不住用力,将帘子攥起了皱褶。 而被贺知欢盯的有些不自在的池砚悬终于忍不住了。 他叹了一口气,给面前的病人写好了药方。 就径直走到贺知欢的面前,语气中有些无奈。 “要不你还是在里间等我吧?” 贺知欢只出神了一小会儿,听到这番话有些茫然。 “怎么了?我没说话打扰你啊?” 贺知欢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多直白,池砚悬有些脸热,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说。 “咳咳,你这样盯着我,我有些不自在。” 池砚悬飞速说完这句话,拉着贺知欢的手就把她带去里间。 “这是我平日里休息的房间,你在这儿等我片刻,我出诊完随你一起回将军府。” 池砚悬火急火燎,不像平日里淡然的模样。 将贺知欢安置好之后,就马不停蹄赶去前面继续诊脉了。 贺知欢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坐在池砚悬房间的榻上了。 啊? 发生什么了? 贺知欢挠了挠头,还是决定不去前面打扰他。 万一给别人弄错什么了就不好了。 依她了解的池砚悬,应当不会随意让人进他的房间。 将她带到这儿,不会真是把他当兄弟,已经这么无所谓了吧。 贺知欢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爽。 但现在并不是一个开口问的好时机。 算了,往后总有机会的。 她将这事抛在脑后,从善如流地观察起了这个房间。 虽说只是他偶尔临时歇息的地方,但布置的倒是格外用心。 素雅淡然,跟他本人一样。 桌上花瓶中插着几朵不知名的紫色小花,是整个屋子最亮眼的存在,也为这里平添了几分活力。 贺知欢伸出手戳了戳那花瓣。 嗯......有些干,应该没及时换水。 贺知欢正无聊着,想着要不给他顺手将水换了。 开门声传来。 “你这么快?” 以为是池砚悬回来了,贺知欢背对着门口摆弄着小花,随口问道。 久久没听到回答,贺知欢只好转过身去。 正好与捧着花瓶的苏青槐对视上。 嗯? 她怎么在这儿。 苏青槐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但仍扯出一丝笑。 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勉强。 两人一时静默无言。 终于苏青槐还是率先开了口。 “姑娘,你怎么进来这了?” 苏青槐踏进门,熟练地将桌上的花瓶拿走,将自己手上的花瓶放上。 “砚悬这人虽待人极好,但还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她说着,伸手准备走到床榻处整理一下被子。 贺知欢看着她那双莹白的手,怎么看怎么刺眼。 没想太多,就拦在床前,将她的手腕握住。 “苏姑娘,这不是你们家的医馆吗?外面这么忙,你还有空来整理床榻啊。” 贺知欢眼神锐利,语气也算不上好听,与苏青槐偶尔接触到的闺阁小姐极为不同。 苏青槐将手抽回,脸色也有些难看。 她能说什么? 说刚刚自己只是走开了一会儿,就没见到这个姑娘的人影。 自己连忙找了过来? 她嘴嗫嚅了几下只得绕回刚刚的话题。 “姑娘,这是砚悬的房间,若你没经过他允许,还是别进来的好。 砚悬要是生气了,我也帮不了你。” 贺知欢眼神幽幽,看着面前这个姑娘,总觉得每句话听着都很膈应人,但却找不到毛病。 “我知道姑娘是高门大户娇宠出来的女儿。” 苏青槐恢复之前的温柔神态,一副体贴的模样。 “砚悬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身后没什么靠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自己。 姑娘家中也定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一个无权无势的人,你说对吗?” 贺知欢没答话,只眼神幽幽地看着苏青槐。 苏青槐心中信心大增,继续说道。 “所以青槐希望姑娘放过砚悬,他不适合高门大户。” 她的语气诚恳,仿佛贺知欢是那个逼迫于人的反派。 “你喜欢池砚悬?” 贺知欢看了苏青槐许久,缓缓开口。 声音刚落,苏青槐脸色爆红,倒退了几步。 “我...我与砚悬只是多年好友...我...” “哦?多年好友,那你话里话外怎么听的不是这个意思?” 贺知欢目光如炬,眼睛死死盯着苏青槐,气场全开。 苏青槐被贺知欢的气势震的有些发蒙,她微垂着眼,掩饰住自己的慌乱。 这,这便是众星捧月培养出来的高门贵女吗? 一字一句,都带着睥睨众人的威严。 竟让她有些心慌。 苏青槐心中突然涌现浓浓的不甘,眼神中也带着一丝仇恨。 自己输在哪里?不过只是家世比不上。 如果两人同一起点,砚悬的目光一定集中在自己身上。 苏青槐勉强保持着镇定,稳住身形,抬头迎上贺知欢的目光。 “我只是提醒一下姑娘,免得被砚悬厌恶。” 她说完,脸上还带着隐秘的得意。 “砚悬特意交代过我,他的房间不允许别人进出。” 字字句句都是池砚悬待她的不同。 “那你怎么进来了。” 贺知欢目光落在花瓶上,脸上神色淡然未变,竟有一瞬让苏青槐看到了池砚悬的样子。 “砚悬待我不同,我自然可以。” 苏青槐眼神有些飘忽,声音却刻意变大,试图掩饰内心的心虚。 其实池砚悬从来没说可以让她进来,只是这里间人员来往不多,她只是偶尔进来换个花而已。 不会被他注意。 今天心血来潮走到床榻前面,也不过是看这个姑娘在场。 若是池砚悬也在,她定不敢随意乱动。 “这样啊。” 贺知欢嘴角勾起笑容,神色一片慵懒。 门外池砚悬的身影慢慢靠近。 贺知欢就在池砚悬的茫然眼神、苏青槐惊恐的眼神中。 一屁股坐在了池砚悬的床榻上。 第80章 以身相许 池砚悬刚刚忙完进来的时候。 就看到贺知欢一脸好整以暇,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床上。 而苏青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站在一旁。 “砚悬,我劝过这位姑娘了,她...” 苏青槐急忙走到池砚悬身边,脸上带着无奈,眼里却有些幸灾乐祸。 池砚悬极爱整洁,有一些小洁癖,最讨厌别人无故碰他的东西。 这姑娘直接坐在他的床榻上,简直是在挑战池砚悬的底线。 她又看向坐在床上表情舒展的贺知欢,心中不免发笑。 有些特殊又如何,触碰到他的底线,谁都会被赶出去。 池砚悬看了看贺知欢,又看了看苏青槐。 “你为何在我房间?” 看吧,早说让你走,你不走。 如今被逮到,倒是可别哭哭啼啼。 苏青槐脸上露出笑意,似乎在脑海中已经脑补出后续的画面。 贺知欢默默起身,准备往外走。 苏青槐笑意更甚。 “知欢,你...累了就坐会儿,别走啊。” 池砚悬看贺知欢起身,连忙走了过去,将她按在床上。 转身却看向苏青槐。 “苏姑娘?请你出去,我应该提前跟你说过,我房间不要进来外人。” 苏青槐神色顿时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池砚悬,本来温柔恬静的面容都有着些许的扭曲。 “我?!砚悬,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池砚悬拧着眉,没将话说得很难听,但眼神却死死盯着苏青槐。 意思不言而喻。 苏青槐身形晃了晃,伸手指着贺知欢,声音有些尖锐。 “她没经过你同意就进了你屋子,我只是来让她走。 而且她坐在你床榻上,你...你不是最介意别人碰你的私人物品吗?” 池砚悬对她这般替自己做主的行为有些疑惑。 “这是我的事,与你有何干系?” 仅这一句,仿佛吸干了苏青槐全身的力气。 她面色惨白,有些站不稳。 “砚悬,我与你相识如此之久,你偏要说这些话是吗?” 她不敢去看贺知欢的眼神。 她一定用嘲讽的眼神看着自己。 池砚悬有些莫名其妙,“苏姑娘,我与你也只每个月出诊之时交流几句,连熟稔都算不上。” 这句话如同刀子一般扎在苏青槐心上,她眼泪倏地流了下来,看着池砚悬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负心汉。 “苏姑娘,请吧,知欢可以随时进我的房间,以后你就别管了。” 池砚悬又扎了一刀,拉开门一副送客的样子。 苏青槐再厚脸皮也待不下去了,哭哭啼啼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贺知欢也对池砚悬这张嘴有些汗颜,仿佛想起了他前世阴阳怪气的样子。 看来果然是有一些基础的功力在。 “你好了?那走吧。” 贺知欢心里冒出一些隐秘的开心,脸上却绷着,装作毫无波动的样子。 说不定就是兄弟,才允许她进来的。 还是别开心得太早,免得跟苏青槐一样,被他怼得体无完肤。 看贺知欢明明有笑意的脸突然又板了起来,池砚悬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该走还是不该走? 难道她有些累了,想多休息一会? “要不?再坐会儿?” 池砚悬看着有些凌乱的被褥,眼神微晃,耳尖有些泛红。 贺知欢被他这句话说得也是莫名其妙,起身就走了。 “坐什么坐,走啦!” “好!” 池砚悬脚步加快,顺手拿着一旁放着的药箱,脸上笑意丛生。 如同千年寒冰霎时融化,开出鲜艳的花。 四周药童看着池大夫这反常的神色,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夭寿了,铁树开花了。 ......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朝将军府驶去。 贺知欢在马车中摸出一本讲兵法的书,一边翻阅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刚刚那个柳柳姑娘是谁啊?” 池砚悬愣了愣,下意识地说,“之前有些牵扯的人,她家中曾救过我一命。” “所以让你以身相许了?” 贺知欢声音促狭,带着玩味的笑意。 池砚悬也被感染,不由得轻笑出声,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无奈。 “我虽有恩必报,但对于挟恩图报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我生平最不喜欢这样的人。” 贺知欢想起了之前在温泉山庄时的事,将身体凑了过去。 “那那日我在温泉山庄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报?以身相许?”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丝认真。 池砚悬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仿佛炸开,目光游离,耳廓渐渐泛红,一时间不敢与她对视。 他脸上有着欣喜,眼中孕育着无尽却尽力压抑的深情。 她...这是何意。 少女的气息仍萦绕在鼻间,他只觉得自己脑子乱糟糟的,呼吸有些急促。 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像她这种大户人家的嫡女,聘礼必须要上足够大方,不能亏待了她。 对,他还需要买个宅子。 之前只随意在七皇子府住几天,偶尔去济世堂留宿几日。 自己都没有个像样的家。 哪天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得提前找人布置好了。 嫁衣那些她看起来不是喜欢女工的人,到时候得托七皇子找个宫中的绣娘,替她缝制。 思来想去,如今最缺的应该是钱...... 池砚悬思维发散得极快,脑中不断构建着未来,嘴上却一句话都没说。 贺知欢看不懂他的神色,一下欣喜一下凝重,一时间神色也垮了下来。 果然,他确实不喜欢挟恩图报的人,是她逾矩了。 说不定他还是把自己当兄弟,吓到他了。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 贺知欢怕他同苏青槐一样对待自己,连忙开口说。 “我刚刚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说完立马又拿起手上的兵书,不去看他。 可这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却完全无法在脑中留下什么印象。 旁边的池砚悬呆呆地坐着,脸上的红晕霎时间褪得彻底,只徒留一片雪白。 他扯了扯嘴角,眼中带着一丝落寞。 果然,道阻且长。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神色都颇为沉重。 空气安静得犹如夜晚的京城,压抑又窒息。 明明不长的路,此刻却变得尤为漫长。 终于,马车停下。 “小姐,池大夫,到了。” 第81章 绿枝归来 当池砚悬替贺将军把完脉走出来后。 两人除了正常的交流,都没说什么话。 仿佛各自思索着什么。 “多谢池大夫,这边请吧。” 贺知欢礼貌地将池砚悬送出主院,余光瞥向池砚悬如玉的侧脸,暗暗咋舌。 想来今天自己说那些话有些过于突兀,吓到他了。 况且如今将军府的危机还未完全解除,虽看着风平浪静。 但私底下各个皇子动作不断,连她都见过爹爹谢绝了好几次各皇子的邀约。 现在若是谈婚论嫁,确实不妥。 刚刚也她一时激动,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且不知道池砚悬心中是什么想法,日后只能多接触试探试探。 贺知欢一向敢爱敢恨,就像她前世不顾众人眼光追逐谢瑾。 她一旦对人动了心,是不屑于那些弯弯绕绕的。 但池砚悬不同。 他表面上看着温润如玉,待人谦逊有礼,但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 他内心封闭,深沉内敛,不愿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 要将他拿下,不能靠那些死皮赖脸的招数,不然就会像今天的那个柳柳姑娘一样...... 只能旁敲侧击,一点点蚕食,走进他的心。 贺知欢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重活一世,她对于这方面还是有所长进的。 可池砚悬却不是在想这些。 他现在只感觉一颗心如同被扯成了两半。 一半用热油煎烤,滚烫热烈。 一半用冰霜冻存,坚硬冰凉。 贺知欢的两句话在他脑海中不断来回。 “...以身相许...” “...我开玩笑的...” 她是认真的吗? 池砚悬思考了很久也没个答案。 他也不敢再开口确定,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 他第一次感觉到另一种情绪——逃避。 罢了,多想无益。 不如还是多赚些钱,将一切先置办上,然后再到她面前跟她说。 我来以身相许了。 池砚悬情绪稳定了下来,周身的气场也放缓。 两人逐渐走到了府门口,贺知欢刚想开口送客。 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令她身体止不住战栗的声音。 “小姐,绿枝回来啦!” 贺知欢身体倏地僵住,脸上的表情也霎时凝固。 惹的池砚悬看了好几眼,面上有些担心。 “小姐,绿枝不过是告假了一个多月,小姐连绿枝的声音都不记得了吗?” 一个穿着水绿色袄裙的丫鬟蹦蹦跳跳绕到了贺知欢面前。 神色看着天真单纯,但眸中却闪着难以察觉的贪婪与仇恨。 眼前无邪的脸同一张扭曲丑陋重叠在一起,贺知欢大脑有些发蒙浑身冰冷。 一双拳头早已不自觉握了起来。 绿枝,她竟回来了...... 贺知欢下意识地想伸手将其了结,可却想到了些什么,还是将手放了下来。 绿枝明明从小就在府中伺候,应该是最忠心的才对。 可为何最终帮着谢瑾与贺芙蓉,对付将军府呢? 她那眼中的恨意,又是怎么来的呢? 得观察观察。 绿枝的表情已逐渐变得困惑,笑容僵在脸上,站在原地没动。 奇怪,小姐平日与她最是亲近,怎么这次看见她回来,却是这样奇怪的表情? 难道,小姐知道那些事了? 她心如擂鼓,看向贺知欢的眼神中带着轻微的审视。 看出了绿枝的情绪变化,贺知欢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换上了一副惊喜的模样。 “绿枝?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是干什么去了?” 贺知欢的神态如同往常,绿枝这才放下心来。 也对,一个脑子里只想着情情爱爱的姑娘,怎么会有那副锐利的神色。 况且按照计划,此时谢世子,应该已经喂她吃了那个药丸了。 主仆二人寒暄了一阵,看起来十分热闹。 池砚悬却看出了贺知欢的不对劲。 但他没多说,她相信贺知欢自有自己的安排。 “贺姑娘,那我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抱了抱拳,转身步履匆匆地向马车走去。 嗯...回去多制一些药卖,赚钱赚钱。 贺知欢点头示意了一下,没多说什么。 绿枝也跟着福了福身,随即朝着贺知欢扬起笑脸,从带着的小包裹中拿出一个香囊。 “小姐,奴婢这次回去省亲,还特意去一个很灵验的庙给小姐求了一个香囊。” 这香囊上绣着并蒂莲,金丝勾勒着,显得华贵又纯净。 香囊中放着许多香料与药草,味道有些浓郁,但却不呛鼻。 夹杂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贺知欢鼻子略微耸动,接过端详了一阵,神色未变,却将香囊退还了回去。 “多谢绿枝,你回去还不忘记我这个小姐,有心了。这个,你帮我收起来便是。” 绿枝看着又重新递到面前的香囊,脸有些僵住。 通常小姐极为尊重她们这些丫鬟,平日里丫鬟们也喜欢送些小东西给她。 她都是笑意盈盈照单全收,无论是便宜的发簪还是小物件,都会戴在身上展示几天。 从没有过这种说着收下,实则退回的情况。 “小姐,这可是奴婢去姻缘庙求的。” 绿枝面容恢复正常,将香囊放在贺知欢面前晃了晃,语气中带着些许蛊惑。 “听说那个庙可灵了,只要每天抱着香囊默念心上人的名字,很快就能修成正果。 小姐,你只要天天带着,说不定谢世子会对你更好呢!” 绿枝声音说完,贺知欢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忽而又恢复清明。 她记得前世也收到过这个香囊,只是过于朴素,她没放在心上。 可绿枝每日替她搭配衣物时都会配上它,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 原来这香囊,还有这种说法吗? 贺知欢没忍住伸出手,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谢瑾的脸。 而是...... 一双大手猛地抢过香囊,贺知欢还没反应过来,扭头便看到刚刚脑海中的人。 池砚悬? 他不是刚刚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池砚悬看着面前表情懵懂的姑娘,又将香囊凑到面前闻了闻,眉头蹙得更深了。 刚刚他刚要走,就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 而一阵微风吹过,在浓烈的香味中,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就这样钻进他的鼻子里。 池砚悬眼神幽深,周身压抑的气场向绿枝铺过去。 “这里面,装的什么?” 第82章 香囊拉扯 绿枝被问得有些紧张,手指不由得攥紧了身侧的衣服。 “这...这位公子是?里面是有些药草,都是对人身体好的...有安神的作用。” 绿枝说话有些磕磕巴巴,连贺知欢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看来这香囊还暗藏乾坤。 “池大夫,别紧张,这是我婢女,不会害我。” 贺知欢朝池砚悬使了个眼色,将香囊夺了过来。 池砚悬没看到她的眼神,紧皱着眉,目光难掩焦急的心情。 她懂不懂里面装着什么,若是佩戴得久了,自己都没办法救她! “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贺知欢打断了池砚悬的话,给他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却见他还是那副模样。 甚至更焦急了。 池砚悬:完了,这就开始有症状了。 贺知欢拿过香囊,朝绿枝吩咐道,“你刚回来,先去收拾一下自己,明天再来院中伺候。” 绿枝狐疑的眼神扫过池砚悬和贺知欢,一时间不愿意离开。 这个男子很陌生,以前从未见过。 如今出现,怎么和小姐如此亲密? “绿枝?退下吧!” 贺知欢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冰冷神色不满。 绿枝一惊,连忙行礼退下。 差点忘了丫鬟的本分。 “知欢,这个东西不能要。” 池砚悬声音压低,伸手握着贺知欢的手腕,一双墨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给我。” “我......” 贺知欢刚想开口解释,却用余光瞥见走廊墙后的一抹绿色身影。 她拧了拧眉。 这香囊竟如此重要? 绿枝还在一旁守着,生怕她没收下。 她目光微凝,眼神落在池砚悬握着她的手腕上。 微微一动,将手放进池砚悬的手里。 指尖轻动,勾勒出一笔一划。 而池砚悬却被她的这一番操作弄得有些无措。 少女手心的温度顺着她的指尖划过,一下下拨弄着。 她的手并不是嫩嫩软软的,反而带着一层习武之人长久练习后的薄茧。 但那样触感反而更加明显,他甚至能描绘出她手心的纹路。 酥麻的感觉直冲天灵盖,他一瞬间脸红到脖子根,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她...说话就说话... 这...这是在做什么... 贺知欢看着池砚悬脸上泛着红晕,眼神回避的样子。 心下只觉得好笑。 “咳咳,这个香囊是我侍女送给我的,还是求姻缘的,我当然要留下。” 说完觉得不妥,还是将手抽了回来。 感受到手心温软抽离,池砚悬来不及想太多,下意识地捏紧。 贺知欢行动受阻,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咳。” 池砚悬声音有些飘忽,眼神也游离在一旁。 他的神色已恢复寻常,若是不看他泛红的耳根,还以为他是个波澜不惊的情场高手。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贺知欢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了好半天才忍住没出口逗弄他。 她又将刚刚的话说了一遍,手心也悄悄比划了几个字。 幸好绿枝的方向看不到这一幕,不然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之间流转的氛围。 这次池砚悬压下了躁动的内心,仔细感受了那手指在手心的活动。 他暗自压下了心中的难耐,触电般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在这个冬日,他背后竟出了一丝薄汗。 那只被贺知欢碰过的手此刻藏在宽大的袖袍中,微微有些颤抖。 他捻了捻手指,似在回味刚刚的触碰。 “是我冒昧了,我只是见这个香囊与我那个有些相似,所以才前来看看。”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身后那人听到。 池砚悬抱了一拳,看着颇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向外走去。 绿枝在远处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还有微红的耳尖,感觉有些合理,又有些奇怪。 “呵。” 贺知欢带着玩味的眼神看着池砚悬远去的身影,又低头看着指尖。 他手心的燥热与颤抖仿佛还停留在指尖。 刚刚那种场面,这样做最好的办法,她没想太多。 但池砚悬的反应却挺出乎意料。 她甩了甩袖子,看着远处,有些恶趣味地想着。 他既然有些洁癖,不愿意别人碰他,那回去是不是得把手指搓红了才行。 ...... 而回到七皇子府的池砚悬确实叫人打了水进屋。 池砚悬吩咐院中侍卫不要接近,自己一个人拿着衣袍将房门紧闭。 面前是一桶平静无波的水,明明是冬日,却一丝热气也无。 一只匀称的手触碰到水面,倏地又缩了回去。 “真冷啊。” 池砚悬喃喃几声,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个温柔的触碰。 别想了别想了。 他晃了晃头,对这内心澎湃的悸动有些陌生。 既然别的没用,那就只能试一下最原始的方法了。 池砚悬深吸一口气,伸手放在腰间系带上,下定了决心。 “砚悬,你在干嘛呢!” 秦则的声音猛地响起,池砚悬脸色一变,将衣物裹上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叩叩—— 敲门声响起,还夹杂着秦则的坏笑。 “听说你要了一桶冷水?哎呀,你是大夫你不知道吗,冬天用冷水,多伤身体啊。” 秦则将手放到门上,摇晃了几下,装作要推门进去的样子。 “你别进来!” 池砚悬心中一紧,顾不得自己的异样就准备起身。 秦则极少见到池砚悬如此慌张的模样,他笑得越发大声,语气中却夹杂着关心。 “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若真泡了这凉水,我等下捞的就是你的尸体了。” 池砚悬愣了愣,此时才恢复自己思考。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水桶,叹了口气。 “来,在外面吹吹风,一会儿就好了。” 秦则的声音又恢复了刚才的吊儿郎当。 “听说你刚从将军府回来,怎么?你今天急急忙忙去济世堂坐诊,终于让你等到了?” 秦则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脸上闪现着八卦的光芒。 “给哥说说呗,发生什么事了。让我们池大夫都心神不宁,竟沦落到泡冰桶的地步了?” 第83章 值得更好 贺知欢不知道池砚悬内心的煎熬。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朝孙嬷嬷吩咐了一句,自己今天出门有些乏累,让下人们回房休息,无事不要来打扰。 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暗中叫上了桃沁和秋盈。 “小姐,怎么了?” 看着小姐反常的举动,两人都是一脸疑惑。 “绿枝今天回来了,你们可知道?” 秋盈脸上一僵,猛地抬头看着贺知欢,眼神中闪烁着紧张。 小姐的贴身丫鬟回来了,难道她又要回到之前的生活了吗? “小姐,奴婢...奴婢可以给绿枝姐姐腾位子,但奴婢还想跟在小姐身边,可以吗?” 天天泡在武场的秋盈如今已褪去了之前的稚嫩,皮肤晒得有些黑,但眼睛却亮晶晶的。 而且也渐渐学会表达自己的观点了。 贺知欢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秋盈的头发。 “秋盈,你别紧张。我是想说,让你们提防着她,我平日的喜好与行踪,不要让她知道。” 这话一落,两人脸色都有些凝滞。 桃沁与绿枝从小一起侍奉贺知欢,与她关系也是不错。 她回来了,桃沁本来还有些欣喜的脸庞被贺知欢的那句话说得僵住了片刻。 “小姐...绿枝她是...” 桃沁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贺知欢叹了口气,目光严肃地看了过去。 “桃沁,我知道你与她关系极好,但我收到消息,她心中早已对我不忠。” 贺知欢看着桃沁的脸色倏地变白,心有不忍,但仍继续开口。 “你们平时该如何待她就如何待,但遇到关于我的行踪之类的事,避而不谈,不要露出端倪,听懂了吗?” 桃沁囫囵点了点头,脑袋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有些怔忪。 “小姐,会不会哪里弄错了...” 桃沁抬起头看向贺知欢,眼中有着几乎乞求般的期盼。 绿枝她,怎会对小姐不忠? 贺知欢脑海中也闪过绿枝那丑陋扭曲的脸,她眸中的恨意极深,一看便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她那时也不知,绿枝竟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怨恨。 “不会。” 贺知欢拳头微微攥紧,语气冰凉而冷漠。 “你们下去吧,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 她的眼神不如平常温和淡然,此时散发着一些上位者的凌冽,让周围的环境都有些阴寒。 桃沁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去。 “小姐,是奴婢僭越了,一切都听小姐安排。” 秋盈带着有些魂不守舍的桃沁下去了,贺知欢一个人沉默地站在窗台前。 此时院中已空无一人,寂静笼罩在她四周。 天色已经逐渐暗淡,贺知欢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给昏暗的屋子点上一抹光源。 她起身走向旁边的柜子,翻了许久,找出了一个精致的绣框。 若按照前世的足迹,她如今应为了迎合谢瑾,天天昼夜不分的练习女工。 她轻笑一声,眼中皆是冷意。 她拿出一个与绿枝所送香囊颜色相近的布料,对比了几下,用剪刀开始裁剪。 幸好前世的技艺还是有些许的用处。 灯光昏黄,映照在她认真的面容上,莫名显得孤寂。 池砚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五官有些棱角,但却捏着绣花针,在灯火下认真地缝补。 让他刚冷静下来的身体蓦然觉得心热。 窗棂响动声没惊动贺知欢。 她放下手中的布料,没回头。 “里面是什么?” 她开口,嗓音沙哑又缱绻。 池砚悬刚刚在冷风中站了许久,还带着周身的冷意,一时间没有朝她的方向靠近。 他站在原地,眼神中带着赤裸的担心,轻轻开口。 “里面掺杂了一种药物——重冥草,长期携带的话,会使人精神恍惚,思绪迟缓。” “需要多长时间?” “这是个逐步侵蚀的过程。短的话,几个月就会有效果,若是习武之人,发挥得会慢些,大概一两年才会有明显的反应。” 贺知欢摆弄着手上的香囊,倏地一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 “若是与这个混用呢?”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被人暗算的不是她自己一般。 池砚悬伸手接过药瓶,一只手做扇风状放在瓶口,鼻间微动,一个若有若无的气息涌现。 他脸色微变,语气都有些变调。 “这个,你是从哪来的。” “谢瑾给的。” 池砚悬脸色出现了然,但嘴唇仍抿着,看向贺知欢的眼神有着浓烈的心疼。 她...曾经如此喜欢谢瑾。 谢瑾却给她吃这种东西... 她那么喜欢舞枪,吃了之后,连长枪都拿不起来,挥舞不动。 她得多难过! 池砚悬的眉头积攒着怒火,却被他死死压住,不让人发现。 “这个药丸能化解武功,降低你的身体素质,如果配合香囊中的重冥草,会更大程度地激发它的药性。” 贺知欢神情一派平静,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 在她对谢瑾还只是欣赏的时候,绿枝就三番四次怂恿她出去玩。 每次,她都能“偶遇”到谢瑾。 少年恣意纵马,衣袂翻飞。 三月的桃花簌簌落下,张扬的眉眼烙在心上。 对于年少的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毒药。 于是,就这样一步步沦陷,抛弃本我,如同执念般追随那个身影。 如今想来,有多少份真情,又有多少份刻意为之呢。 她垂着眉眼,没说话。 池砚悬心中有些苦涩,但看她这副“伤心”的样子,终于哑着嗓子开了口。 “你...别伤心...” 他有些无措,迈开脚,想走到她身边安慰,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这不是抓住他的把柄了吗...到时候我替你讨回来。” 他的声音磕磕绊绊的,关心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你...会值得更好的。” 听着他笨拙的安慰,贺知欢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 她惊讶地转过头,看着池砚悬眼中溢出来的心疼。 没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更好的?谁?我不过是个粗俗的女子,天天与兵器作伴,谁会对我好?” 第84章 悄悄告状 听到贺知欢妄自菲薄的这话。 池砚悬下意识的就想站出来说。 我,我会待你好。 可这句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被他默默吞了下去。 他向来洒脱,宫中每月发的俸禄他也全贴补给济世堂看不起病的老人小孩。 早些年在江湖中游历之时,也只是义诊,分文不取。 如今是正儿八经的两袖清风,一贫如洗。 可她呢,将军府虽没落,但好歹也有底蕴。 她是府中嫡女,千娇万宠长大的。 若真跟了自己,他能给她什么? 更好的生活? 不,她如今已经够好了。 更纯粹的感情? 不,她爹娘也很爱她。 更能保护她? 不,她有一身武力,头脑聪慧,就算独身一人,也能保护好自己。 想来想去,他实在不觉得自己同她一起,能给她带来什么。 池砚悬垂下眸子,眼中却带着几分认真。 人生十几年,仿佛突然找到了奋斗的目标。 而看池砚悬久久不说话,贺知欢玩味的眸子也冷静了下来。 罢了,古板无趣。 逗弄的话都听不懂。 “天色已晚,池大夫这个时候过来,东西呢?” 贺知欢表情冷静却疏离,刚刚那暧昧涌动的一幕仿佛从没出现过。 池砚悬抽回思绪,低着头。 她敢爱敢恨,明明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嘴上却老是说着些玩笑话。 池砚悬心中想着。 如今谢瑾已经成为过去,若是等自己多攒些钱,未必不会有机会。 想通了这些,他神色也恢复了正常。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子,递了过去。 “这香囊中的香料与药材我已经配比好了,你可以直接用。”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重冥草的气味特殊,我也找了另一种与其气味相似的药草放进去,如果不是懂药草的人细闻,应当不会被发现。” “多谢。” 贺知欢知道池砚悬办事极为稳妥,配个香囊中的药草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她转过身,看向桌边的锦盒,想了想,还是低头准备继续缝制香囊。 可池砚悬迟迟未走,惹得贺知欢有些讶异。 “可还有事?” 一声将看着贺知欢背影愣神的池砚悬叫醒,他连忙从怀中又掏出一封信件递了过去。 “日子快到了,我过来顺便传个话,你看完将其销毁就是。” 贺知欢接过,将信展开。 信上面是七皇子的笔迹,穹劲有力,里面详细列了他的计划和需要她配合的地方。 贺知欢扫完,眼神从刚开始的漫不经心到专注认真。 七皇子,果真被众人所低估。 计划严密周全,人心算计得极为恰当。 甚至连后路都备好了,就算失败,也绝不会查到他头上。 贺知欢眸光微动,将信放在烛火上,静静看着它消失。 “我知道了,他说的那些东西,我会尽快做出来。” 贺知欢语气严肃,带着难以名状的压迫感。 “但是,他需要给我保证,我做出来的东西,用完后妥善安置,不要让人查出来源。” 池砚悬很少见到贺知欢如此认真严肃的一面,语气中的那份凝重,让他不由得站直了身子。 “好,我一定带到。” 贺知欢点了点头,看着他逐渐远走的身影,眼神幽深。 她打开桌上的锦盒,里面躺着一支色泽白净的簪子,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看着普普通通,但摇晃之间,却如同月光般温润细腻。 是男子的款式。 贺知欢拿出来反复端详着,叹了口气,又放了回去。 等事情结束,再给他吧。 贺知欢想起那天在七皇子府,池砚悬同秦则讨要簪子的情形,眼底不由得流露出笑意。 她摇摇头,继续缝制着手中的香囊。 今天得赶紧做完,不能让绿枝发现端倪。 ...... 这几日贺知欢都没有出门。 因为七皇子交给她的任务,颇有些麻烦。 除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练武,就是泡在书房涂涂画画。 “终于结束了!” 贺知欢长舒了一口气,从满桌废纸团中抬起了头。 她将桌面上的纸举高,拿起来仔细端详。 各方面要求都满足,只看实际制作出来如何了。 目光扫视过桌面的一片狼藉,贺知欢活动了一下身体,准备将它们找个地方处理掉。 “小姐,奴婢给你倒杯茶水。” 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没等贺知欢回答,门便打开了。 贺知欢脸色一变,飞快迈出步伐,挡到了门前。 “小姐?” 绿枝一只手端着茶水,一只手推开门,脸上表情无辜又单纯。 若不是那一双往房间里面不断瞟的眼神,看着真的像是一个贴心的小丫鬟。 贺知欢沉着脸挡住她的视线,努力压抑着自己想要出手的欲望,声音微冷。 “绿枝,回家这段时间忘了规矩了?我还未开口叫你进来吧。” 绿枝脸色一僵,拿着茶水的手有些不稳。 她为何气势如此骇人,以前明明最是平易近人。 而且因顾念着从小陪伴的情谊,自己一直可以随意进出各个房间...... 绿枝心思微动,将茶水放在一旁,跪倒在地,眼眶中突然涌出泪水。 “小姐,是奴婢太心急了,才会犯这种错。” 她脸上尽是委屈,声音有些发颤。 “小姐新找了一个丫鬟,她...似是怕奴婢抢回她的身份,一直打压着奴婢...” 绿枝身体微微发抖,将害怕演绎得淋漓尽致。 “哦?她如何打压你了?” 贺知欢看着远方渐渐靠近的身影,声音中带着引诱与疑惑。 绿枝心中微喜,但神色却更为悲痛。 “奴婢刚回来,她便对奴婢脸色极差,也不派发活计,院中的小丫鬟们,更是受了她的挑拨,不同我交流。” 她抽泣了几声。 “奴婢如今在这个院中,像一个透明人一般,她为了让我不出现在小姐面前,真是煞费苦心。 奴婢这才想着自己来找小姐,让小姐替奴婢做主。” 她声音悲切,仿佛蒙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贺知欢站在原处岿然不动,静静看着远处奔过来的身影。 “奴婢何时打压的你!我让你帮忙做些琐碎的活,你不愿,如今竟悄悄到小姐面前告状?!” 第85章 管家之权 桃沁跟在秋盈的身后跑得有些急,脸色通红。 她心中对绿枝还是带着些恻隐之心,不太相信绿枝会做出那样的事。 毕竟她印象中的绿枝,年纪虽比她小,做事有些糊涂。 但也是积极勤快,懂事讲理的。 可今天她听到的这番话,却让她有些心中发凉。 秋盈休息时间只知道看书、练武、上课,哪会这些弯弯绕绕。 她竟颠倒黑白! 桃沁站在一侧,脸色也不太好。 “小姐,秋盈没有如此对她!小姐这几日说要自己静静,秋盈每天早早就去武场找练武师傅了,哪有时间孤立她!” 秋盈指着绿枝的手都有些发抖。 生怕小姐信了绿枝的话,将她打发了。 绿枝扭头,看着一脸苍白的秋盈,在贺知欢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自己与桃沁和小姐可是从小相伴,她们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她不过只伺候了小姐几个月,如何能比得过。 贺知欢看不到,可桃沁却被绿枝这突然露出来的笑容吓到了。 她这副做派,莫名让她想起了二房的芙蓉小姐。 桃沁被自己的想象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时间眼神中充满着复杂。 “好了。” 贺知欢开口阻止了三人的眼神大戏。 “这事到底是如何,我会问孙嬷嬷。这几天秋盈你与绿枝在房间里待着,好好沟通交流一下,不要留下什么误会。解释清楚了之后,好好赔礼道歉。” 她避开绿枝的视线,朝秋盈眨了眨眼睛。 “绿枝奔波回来辛苦了,如今又受了这么大委屈,你便在房间中好好休息,月俸照发。” 贺知欢没有纠结事情的本身,只安抚地将绿枝扶了起来。 “只是绿枝,从小你随我长大,虽说我没把你们当丫鬟,可是这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如今孙嬷嬷管得可严了。” 绿枝脸上的得意僵在脸上。 对了,她怎么忘了那个老古董。 极其重视规矩,手段也很强硬。 若让她知道今日之事,怕少不了她的苦头吃。 “是,小姐。” 绿枝视线又落到身后的书房,脸上有些不甘。 “小姐...” “秋盈,你同绿枝下去吧,好好培养感情。” 贺知欢打断了绿枝的话,朝秋盈吩咐着。 秋盈神色已经恢复往日的平静,仔细看眉眼中还带着一丝激动。 她行了行礼,朝着绿枝低了低头。 “绿枝姐姐,我们走吧。” 乖巧又憋屈。 绿枝心中有些得意,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 她高傲地点了点头,将书房忘得一干二净,跟着便走了。 贺知欢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思绪万千。 绿枝背后应该是谢瑾,如今自己与七皇子所谋之事仍未到最后,如果出了什么偏差,得不偿失。 将绿枝安抚在她院中,是最好的选择。 “桃沁,将这个送去岑易那边,记得带一些他喜欢的银丝酥。” 贺知欢将怀中的信件递给桃沁,悉心吩咐着。 “这个信件极为重要,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你行事也小心些。” 桃沁仍没从刚刚的事情中缓过来,她实在做不到义正言辞地指着绿枝破口大骂。 可这样,秋盈会不会因她的沉默而伤心? 她神色有些复杂,看着面前这个重要的信件更是下意识地摇头。 “小姐,往常这种需要隐藏踪迹的事,都是让秋盈做的......” 桃沁捏着自己的衣角,有些抗拒。 “奴婢...奴婢怕不能胜任。” “桃沁。” 贺知欢的声音响起,桃沁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贺知欢眼中的严肃与失望明晃晃的,刺痛了她的眼。 她慌乱地低下头,神色无措。 “秋盈刚到我身边来时,同你现在很像。” 贺知欢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她刚刚看到的情绪是假的。 “她已经看出了我的安排,你,仍未察觉吗?” 桃沁浑身一颤,整个人汗毛都立了起来。 刚刚的画面一幕幕重新出现在脑海中。 她一个激灵抬起头,好似察觉到了什么。 “小姐...” “秋盈成长了许多,如今已有了自己的想法与判断。” 贺知欢看向桃沁,声音极为郑重。 “所以,你也可以。她学过的东西,你都看过,去试试吧。” 桃沁感觉身体被注入了一股力量。 她点点头,接过信件。 “小姐,我会努力的。” 眼中似有万丈光芒。 ...... 安抚好这几个丫鬟,贺知欢回房头疼地处理完废纸。 还没等她歇息片刻,院外又传来一身通报。 “小姐,夫人叫你去主院谈话。” 娘? 叫她干什么? 贺知欢抱着心中的疑惑,去了主院。 院中姜婉柔坐在主位上,一脸疲态。 旁边空闲着一个位置,而底下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皆是家中管事。 “娘,这是?” 姜婉柔见贺知欢过来了,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落座。 “知欢,娘过来是想同你说件事。” “娘,你说。” “最近家中出了许多事,你爹昏迷不醒,同二房也分了家。娘寻思着,你也是时候接手家中事务了。” 姜婉柔说着,朝海棠伸出了手,一本本厚厚的账本就这样放在了桌上。 “这些掌柜的都在下面,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他们,他们会帮你的。” 贺知欢看着面前这些管事,头有些大。 “娘,这个,还早着吧...还是你管比较好。” “知欢,你过几日就要及笄了,别的姑娘及笄前就帮家中处理事务好几年了。” 姜婉柔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管事们先退下。 她拉着贺知欢的手,眼神中充满着温柔与眷恋。 “娘大概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你爹最重视手足亲情。二房如此,他心中定是极为悲痛。” 姜婉柔眼角泛着泪,轻抚着贺知欢的头发。 “娘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与抱负。娘不干涉,都由着你去。 而你有了管家权,很多事情都能放开手,任意去做。” 姜婉柔的目光犹如暖阳,柔和却炙热,带着几分了然。 贺知欢身形微顿,却突然不敢与她直视。 第86章 及笄之礼 贺知欢从主院出来的时候,神情有些沉重。 娘亲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 她抱着一沓账本,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朝自己的明华楼走去。 “小姐,夫人的意思是,您的及笄宴自己操办,您看是要大办还是小办啊?” 管家姓王,在将军府待了许多年,也为将军府操办过大大小小的各种事务。 经验丰富老道。 对内能悉心教导,对外说话十分有分量,是个她刚接手管家最好的辅助人选。 娘是真心想将将军府交给她。 她定要好好把握,护好将军府众人。 贺知欢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整个人又恢复了冷静。 “普通规格便是,不用太张扬。” “是。” 王管家有些欲言又止,贺知欢看了过去,眼带询问。 “小姐,二房那边的芙蓉小姐同你一天办及笄礼...听说那边会大办。” 贺知欢步伐一顿,面露疑惑。 “贺芙蓉?她与我生辰不是差了一天吗?为何会同一天办?” 往常两边还没分家时,娘亲就有问过二房那边要不要将两个姑娘的生辰宴放在一天办。 热闹也方便。 可二房却怎么也不肯,偏要办两次。 所以贺家这两个姑娘的生辰宴,都是一前一后办的。 没想到这到及笄礼了,却偏放在了一天。 她又想干什么? 王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贺知欢,低声说道。 “听说是芙蓉小姐请人算了一卦,这及笄礼需提前一天办才好。” 贺知欢没说话,面色冷凝。 这两房分家之事已经在京中各大家族中传开了。 虽爹爹还没醒,最终流程还未走下来,但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 贺芙蓉又因马上要嫁去青阳王府,让二房在京中小有名声,每日拜访之人不少。 二房新开凿的府门也离将军府不远,不过几百米。 看来他们果真是得意忘形了,又想在各个方面压将军府一头。 “那我的及笄礼便低调些吧,只请些相熟之人便可。” 贺知欢抬脚,继续往前走,话随风飘入王管家耳中。 王管家叹息一声,看向贺知欢的眼神有些欣赏。 看来外面传的果然不能当真。 这个做姐姐的,竟一味退让,不与妹妹争风头。 ...... 将军府的众人逐渐忙碌了起来。 虽然贺知欢说了简单办一下,但好歹是将军府的嫡女,再简单,一些基本的东西都是要备上的。 两边的请帖各自分发了出去,众京城的人都瞪着眼想看看这两姐妹及笄的场景。 二房这次颇下了些心思,请帖里用的是稀有的洒金纸,看着奢华典雅,大肆宴请着京城中的勋贵。 大房这边就低调了许多,用着最普通不过的请帖,只给了平日里同将军府交好的几家。 若是不知道的,只以为是贺芙蓉及笄,完全没注意到还有个贺知欢。 宁国的民风较为开放,及笄礼与其他地方也略有不同。 及笄当日府中会宴请一位有名望的夫人坐镇,为姑娘送上祝福。 姑娘以表尊重,则会在门口迎接。 比如现在。 贺知欢打扮得一身素雅,站在将军府的门口,等待那位夫人上门。 这个夫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外祖母姜陈氏,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在目光所及之处,也有另一道身影站在门前,打扮得浓重又华贵。 贺芙蓉。 此时宾客正陆陆续续地赶来,贺芙蓉扶了扶头上的珠翠,蹙着眉看向贺知欢。 “姐姐,今日及笄为何打扮得如此素净,将军府如此落没了吗?” 她的表情十分得意,透露着浓浓的优越感。 自从自家拿了那盈利丰厚的药材铺,手上富裕了许多。 爹拿着那幅书画天天不撒手说在等人,根本不管他们娘俩。 她们天天逍遥快活着,别提多自在了。 反观这将军府,眼见的一天比一天落寞。 门可罗雀,平日里无人拜访不说,及笄礼这么大的事,竟然还办得如此简陋。 说出去,可不得被京中贵女嘲笑。 贺芙蓉没掩盖住嘴角的笑意,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听说将军府剩下的铺子都不怎么样,看来还真是要垮了。 “你打扮的倒是花枝招展,可要仔细着些,小心将府中银钱花完了,连嫁妆都凑不齐。” 贺知欢嘴上仍毒辣得很,在贺芙蓉眼里她只不过是嘴硬而已。 她轻轻一笑,脸上更是得意。 “姐姐有空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我看等到现在,还没人来姐姐府上呢?” 贺芙蓉身后的人群络绎不绝,不少人与她打着招呼。 毕竟这是未来的青阳王府世子侧妃,如今谢世子院中还无人,她可不就是唯一一个。 谁都想来同她打好关系。 “芙蓉,我们来参加你的及笄礼了。” 一辆马车停到贺芙蓉面前,谢珊珊搀着董雨兰下了马车。 贺芙蓉这些天参加了不少宴会,在她的刻意讨好下,成功将董雨兰拉到了自己阵营。 听说董雨兰已是预备的皇子妃人选,正好她也极为讨厌贺知欢,这能来看贺知欢笑话的机会,她更加不会错过。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铁血小魔王吗?” 董雨兰啧了一声,眼神在贺知欢身上上下打量着。 “今日你不是也及笄吗?这门口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啊?” 董雨兰轻笑一声,面露不屑。 众人听到这些喧扰纷纷朝那边看过去。 明明仅几步之遥,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一个世界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另一个世界冷清凄惨孤独落寞。 天壤之别。 这时候两边请来的正宾夫人正好到了,马车帘掀开,两道身影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万盛伯老夫人,您慢些,小心。” 贺芙蓉一脸乖巧,上前扶着,脸上止不住得意。 这位伯老夫人,小时候可是带过陛下,寻常人可请不到。 众人纷纷朝伯老夫人行礼,凑到旁边,只想搭上几句话。 反观贺知欢那边,下来的不过是户部侍郎家中的老夫人,虽因着机缘巧合得了个诰命,但比起万盛伯老夫人还是差得远了。 姜陈氏看到不远处的万盛伯老夫人,也愣了愣,上前行了一礼。 这更让贺芙蓉腰板挺直了,看向贺知欢的眼神更加挑衅。 “姐姐,不如你来我这边,我们一起办礼可好?” 贺芙蓉眼中带着一丝快意,以往每年,她都像个附属物一般,看着她奢华的生日宴羡慕地发疯。 今年,她终于也可以站在这万人拥簇的视角,审视她一番。 第87章 将军反悔 四面八方传来的看戏目光没能让贺知欢产生什么波动。 她只简单看了一眼贺芙蓉,脸上带着不屑,上前扶着姜陈氏,准备进府。 贺芙蓉却被这一眼刺激得有些破防。 她不该面露尴尬,神情恍惚吗? 她不该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吗? 她凭什么? 凭什么好像还是个胜利者一般,仍高昂着自己的头颅,优雅高傲? “贺知欢!” 她还是没忍住,暴露了自己的面目。 贺知欢停下脚步,看向贺芙蓉,面色平静。 “过几日我就和瑾哥哥大婚了,到时候定会给你备一份请柬,你可要来。” 贺知欢一愣,眼中的恨意与快意交杂,令人看不透。 贺芙蓉将她眼中的情绪理解为伤心,心中便突然松快了许多。 她就算再怎么掩饰,终究也是在意的吧。 毕竟她那段时间的表现,看起来可不似作假。 贺芙蓉笑了笑,没等贺知欢回应。 也学着她,抬头挺胸,扶着万盛伯老夫人走了进去。 “欢儿,今日不是你的及笄礼吗?怎么会如此朴素?” 姜陈氏看着将军府的布景,眉头狠狠皱了起来,面色有些不虞。 “只听说你们两边分了家,难道那贺文朗没给自家留着点,全划拉到二房去了?” “外祖母,我就喜欢这种简单的布置,您别管。” 说着便连忙将姜陈氏带进了里屋。 重活一世,贺知欢早就不在意这些虚礼。 她的目光,放在后面。 参礼的基本都是家中人。 没太多的繁文缛节与规矩,显得府中一片宁静与祥和。 反观隔壁,一墙之隔,那边却敲锣打鼓,生怕没人听到。 “小姐,老爷醒了!” 众人还在桌上聊着家常吃饭,桃沁急急忙忙便赶了过来在贺知欢耳边说了这个事。 贺知欢朝长辈行了一礼,连忙赶过去。 刚进房间,就看见贺将军面色苍白靠坐在床上。 娘亲拿着黑乎乎的药,递给贺将军。 “爹,你可好些了?” 贺知欢几步上前坐在床边,面带关心。 贺将军点了点头,身体有些虚弱。 “好多了,只是身体躺得有些僵硬。今日可是你及笄礼?爹没来得及参加。” 贺将军声音有些虚浮,不像从前那般刚劲。 他从枕头边摸出一个锦盒,递了过去。 “但是爹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你的及笄礼。” 贺知欢打开,里面躺着一把漂亮的匕首。 刀柄上,还镶嵌着几个华丽的红宝石。 她眼眶有些发酸,伸手拂过刀身,满眼都是喜爱。 “这个刀锋利之极,你小心使用。” 贺将军细心叮嘱着。 贺知欢点了点头,看向贺将军的眼睛中都带着朦胧的泪光。 她的爹爹与娘亲,从未因她是女儿身,逼迫她学琴棋书画。 反而因她喜欢舞刀弄枪,在家中弄了个练武场不说,还为她搜集各种功法秘籍。 只要她喜欢,他们便给她最好的。 外面吹打热闹的声音传来,贺将军撑着床板准备站起来。 “外面如此热闹,我也不能躺在床上,出去给大家打声招呼。” 说着便往外走了。 贺知欢阻拦不及,只能跟着他往外走,方便搀扶。 “爹,这声音不是家里的。”贺知欢跟过去解释,“是隔壁二房。” “二房?” “芙蓉将及笄礼挪到今日,那边正热闹着。” 贺将军的脚步一顿,看向贺知欢的眼神有些复杂。 “知欢...” “我想去看看...” 贺知欢心底一紧,死死压抑住眼中的落寞。 果然,爹还是心软了。 那边的热闹已经逐渐趋于尾声,贺知欢垂着眸子,一脸平静地带着贺将军向外走。 二房三人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送众人出去。 贺知欢就与贺将军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 直到所有人上了马车,丫鬟们清扫着门前炮竹遗留的垃圾,他们才转过身。 “文锡...” 贺将军先行开口走上前,脸上满是纠结与期待。 没管好自己的弟弟,那便带回家继续管教就是。 分家,感觉是有些过了。 可二房却不这么觉得。 毕竟分家这些日子过得着实爽快,二夫人自己掌管着银钱,再也不怕每月份量花多了被大嫂说。 府中那小妖精也被她弄去大房,心情都好了许多。 贺二爷整日在府中花天酒地,偶尔去京中最奢华的酒楼,舒服到不行。 而贺芙蓉更甚,出手大方,再也不用活在贺知欢的阴影中。 她在外行走,谁不给她这个未来世子侧妃面子。 “贺将军,你醒了?我们府上刚给芙蓉办了及笄宴,你来得有些迟了。” 贺文锡大冬天的不知道从哪儿弄的一把折扇,此时摇晃着,仿佛矜贵的世家子弟。 “文锡,大哥来是想说一下分家的事...” 贺将军试图表达自己的想法,却被贺文锡一下打断了。 “贺将军,可是将军府最近揭不开锅了?” 贺文锡笑意不达眼底,脸上写满了警惕。 他看了看颇有些破败的将军府,连忙开口。 “之前都已经说好了,贺将军你可别反悔,那些铺子我夫人可是已经找人接手了。” 开玩笑,因为那些铺子盈利的极多,他还不小心预支了一些出来。 若是真还给将军府,那他哪来的钱还。 不行,绝对不行。 贺将军看着贺文锡那副模样,心中不断往下沉。 他只是害怕他们如此招摇,若没有将军府的庇佑,那必然会被群起攻之。 “文锡,我的意思是,若是没有将军府,你们...” “贺将军,没有将军府,我们身后也有青阳王府,你就别操心了。” 贺文锡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自从他拿到了那幅画,想拿给潘大人。 可潘大人最近却不知为何,相当忙碌,每次都见不到他面。 他正因此事烦恼着,若是不分家了,万一要将画拿走,那他可怎么办。 “芙蓉只是个世子侧妃,她...” “世子侧妃怎么了?那也是青阳王府里的独一人,也总比这破落的将军府好!” 二夫人今天被捧得高兴了,听不得这些话。 下意识地就张口反驳。 第88章 真正分家 话音刚落,整个街道一片平静。 贺将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下,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贺知欢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他的身体。 爹啊,一次两次便罢了,这血脉亲情,就如此剪不断吗? 定要让自己伤到如此? “二婶婶,我们家中现在虽说确实有些入不敷出...” 贺知欢慢慢开口,将声音拖长,眼神也止不住向二房院中瞟。 二夫人本来悻悻的神情顿时一收,面色中也带着警惕。 这才过了几天,自己刚过上好日子,这一家子不会就要反悔了吧。 “知欢,这可是当天说好了的,你可不能变啊。” 二夫人说着,立马看向贺将军。 “贺将军,当日可是定好了,就等着你醒来去确认一下,这流程就是走完了。 正好你醒了,那我们便赶紧过去了,去晚了人家又下值了。” 二夫人脸上明晃晃写着迫不及待。 在她眼里,自己女儿过不了几天就要嫁去青阳王府,而自己夫君,也联系好了人,就等着春闱大放异彩。 反观大房,贺将军在朝中也没什么地位,府中铺子没剩下几个盈利的。 女儿也不争气,整天只知道舞刀弄枪。 她觉得自家已经蒸蒸日上,不需要依靠着将军府,自然神态也有些倨傲。 贺将军听到这话神色微变,目光却落在旁边的贺文锡身上,带着一丝明晃晃的期盼。 “文锡,你也如此觉得?” 贺文锡脸上带着隐秘的得意,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一股快意在胸腔涌动,仿佛驱赶了多年的郁气。 “贺将军,分家就是分家了,你堂堂大将军不会要像那些穷亲戚一样打秋风吧。” 他表情带着一些高傲,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若是贺将军确实需要,身为弟弟,我也不能太过冷血。” 二夫人有些着急地扯了扯贺文锡的袖子,摇了摇头。 凭什么给他们,这都是我们自己的。 贺文锡将袖子扯走,转头看了一眼今天将军府的装潢,心里得意更甚。 “毕竟侄女的及笄礼办成这样,有些寒碜了。”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几个金叶子,轻轻一抛。 落在贺将军的脚边。 “侄女的及笄礼我给了,贺将军这下能随我去了吧。” 金叶子落地的声响不大,但却震得贺将军心中发沉。 他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几人。 侮辱蔑视的动作如同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贺芙蓉在一旁没说话,但眼神中也是隐藏不住的不屑与高傲。 怎么会这样? 陌生。 好陌生。 他看着面前这几个明明熟悉的脸孔,眼中本不多的光彩一点点黯淡。 如同天边的夕阳,逐渐失去光辉,只留下无边的黑暗。 贺将军僵着身体在原地站了许久。 二房每个人的面孔都清晰地印在他的眼中。 没有挽留与不舍。 皆是兴奋与迫不及待。 他松开贺知欢扶着的手,一步步向前走去。 脚步沉稳,身后的影子却越拉越长,如同他的内心,不见光日。 “走吧。” 他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颓然,却带着一丝解脱。 他看向贺文锡,眼中闪过万般情绪。 “你想好了,分家之后,便是两家,互不往来。 你,不要后悔。” 贺文锡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他有什么好后悔的。 “不后悔不后悔,我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贺文锡下意识地捂嘴,面带惊慌。 忽而又反应过来,如今他已经是一家之主了。 脸上惊慌的神色褪去,只留下一抹释然的笑意。 贺将军眼中最后一丝神采也熄灭,只觉得心中一阵钝痛,连身体都有些支撑不住。 可他还是如松般站得挺直,憋着胸口的那股气,一步一步向前方走去。 贺知欢没有上前,怕贺将军身体不支,只在后方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次被二房刺激到,爹爹想必已经心灰意冷了。 二房又故意宣传两家分家之事,那往后,二房出了什么问题,也连累不到大房了。 因为先前管家已经办得差不多,这次贺将军本人到场,更是很快就办完了。 贺将军回府的时候,还拿着那张契书发愣。 姜婉柔早已听说了前头发生的事,心里也是一片冰凉。 还未分家之时,自己便从未亏待过二房每一人,有些东西二夫人喜欢,自己也是全让出去了。 逢年过节,只要知欢有的东西,芙蓉必定会有一份。 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但没想到他们却对大房有如此深的仇恨。 姜婉柔伸手扶着身体冰凉的贺将军,眼中带着心疼与释然。 “将军,我平日里不常与你说这些,但如今二房既已经下定决心,那便随他们去吧。 他们既然心中有恨,何必强求,你不可能护佑他们一辈子,你说呢?” 贺将军有些恍惚,点了点头,随她走进了里间。 是啊,结束了。 就当没这个弟弟。 贺将军一闭眼,脑海中全是二房三人脸上的表情。 他们将金叶子丢在他的脚边,说是给知欢的及笄礼。 不屑。 傲慢。 鄙视。 他们把分家当成解脱,可笑只有自己,仍顾念这点血脉亲情。 可笑。 可笑。 贺将军冷笑出声,眼睛再次睁开时,一滴泪划过脸颊。 眼中再没有了受伤与眷念。 仿佛压在胸口许久的石头突然被移开,一个溺水的人突然接触到空气一般。 重新焕发了神采。 贺知欢看清了爹爹的眼神变化,不由得吐出一股浊气。 她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想清楚了就好,不枉费她拿自己的及笄礼开刀。 明华楼中还残留着些许凄凉的气息。 秋盈被她指派过去看着绿枝,桃沁也不知跑到何处了。 院中竟连洒扫的丫头都不见身影。 清风吹过,竟真的让她无端生出一种孤独的感觉。 同前世热闹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知欢沉默着坐到院中石凳上,用手撑着脸,看着天空出神。 身后传来脚步声。 贺知欢身体一僵,目光变得警惕。 下一瞬,熟悉的味道传来。 她身体放松,一下被人抱了满怀。 第89章 好友相聚 “知欢,今天你及笄礼怎么不邀请我们!” 叶折花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贺知欢笑了笑转过了身。 身后是叶折花放大的笑脸,她不知穿着拿来的丫鬟衣服,虽朴素,但掩盖不住她绝美的容颜。 不远处,有靠着树抱臂于胸口一脸潇洒的秦则,右手捧着锦盒,一脸笑意看着她的池砚悬。 还有... 一脸无措紧张的搓衣角的向之之。 嗯? 贺知欢表情有些惊讶,似是没想到向之之也会出现在这里。 叶折花看出了她的疑惑,嘟着嘴笑着解释。 “我爹平日里不允许我出门,但我知道今日你及笄,想来找你,只能跟在之之后面偷偷扮婢女才出来的。” 说完一把将向之之拉了过来,推到贺知欢面前,朝她眨了眨眼。 “她家不算大富大贵,我爹爹才允许我跟她往来。多亏了她,不然我都来不了!” 贺知欢朝向之之笑了笑,寒暄了几句。 “嘿!你什么意思。” 可树边的秦则不乐意了。 “要不是我带着你翻墙,你连将军府都进不了。怎么话里话外没听你夸我一句呢!” 叶折花不知道回忆起什么,脸突然涨红。 真奇怪。 明明是冬天。 腰间那灼热的触感怎么还没褪去。 “你...你,你明明自己要进来,把我带进来怎么了!要不是阿水在府中替我瞒着,都用不到你...” 叶折花越说声音越小,越心虚。 贺知欢的眼神徘徊在两人之间,神色有些玩味。 这两人,看着,不太对劲。 “什么举手之劳,我明明可以自己轻轻松松地进来,带着你,那叫负重前行。” 叶折花一下头皮就炸开了,往常那迟钝懵懂的眼神此时变得十分锐利,语速都快了起来。 “什么负重!你说谁重!是不是你比较虚,这才没力气!” 这下秦则也不乐意了,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叶折花的面前。 气势凛然,吓得叶折花连忙退后了几步。 “现在想走,晚了!” 秦则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脸上满是邪气。 他伸手将叶折花捞到怀里,扶着她的腰,运起轻功,几下就站上了旁边树的树枝上。 他将叶折花的手搭在树干上,在叶折花惊恐的眼神下自己落了地。 叶折花小时候虽也爬过树,但那时懵懂,凭着好奇一点也不惧怕。 可如今... 她感受着有些摇晃的树枝,低头看着遥远的地面,一阵眩晕感就这样袭来。 双腿已逐渐发软。 她只好死死抱着树干,本就白净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一双明眸此时也是雾蒙蒙的,带着水雾。 可怜巴巴,像一只被欺负的小猫。 谁看到了都得心软。 贺知欢叹了口气,起身,决定将叶折花带下来。 可她刚起身,旁边秦则的身影就直接冲了上去。 秦则看着面前这个双眼通红的姑娘,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这就哭了... 他的一双手此时有些无措,刚刚带她上来时明明极为自然的搂腰动作,此时他却不知为何下不去手。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如同拎小鸡一般,捏着叶折花的衣领,将她带了下来。 “咳咳...” 叶折花被勒得咳出了声,看向秦则的眼神中带着十二分的愤怒。 这个人,又想办法折磨她! 但这个眼神却十分没有震慑力,秦则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撇过头去。 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耳廓的微红。 “好了,不是过来看我的吗?怎么自己吵起来了。” 贺知欢生怕这两冤家又吵起来,连忙开口打圆场。 叶折花冷哼一声,跑到贺知欢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知欢,这是我送给你的及笄礼。”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贺知欢一脸好奇,伸手接过。 那是一张卖身契,是一个叫燕娘的女子。 “这是?” “知欢,我知道你如今掌家了,很是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得力干将。” 叶折花的目光温温柔柔的,带着些许的遗憾。 “我们家中各种各样的管事都有,但也是以男子居多,所以燕娘虽能力出众,但也经常被打压。” 叶折花垂着眉,脸上神色莫名。 “有些观念根深蒂固,我们家传承多年,更甚之。我思来想去,跟着你,或许是她的出路。” 贺知欢一时间听得有些怔忪。 叶折花年纪虽比她稍大几个月,但生性单纯。 贺知欢在心中都把她当自己的妹妹来对待。 从没想到,竟然能从她口中说出这番话。 “我会替她好好规划。” 贺知欢的回答郑重,眼神中也透露着坚定。 叶折花心中大定,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知欢你这儿最近有些杂事,我今日没将她带来,我安排一下,过几日让她过来。” 贺知欢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向之之也上前,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一个精致的护腕,一看便是自己缝制的,极为有心意。 “你...平日练武,可以带着,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向之之憋了半天说了这句话,然后又退后几步,躲到了叶折花的身后。 叶折花抬头看了看天色,一脸苦恼。 “我不能出来太久,不然爹爹发现就遭了,我得走咯!” 说完拉着向之之和秦则,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于是整个院中,只剩下贺知欢与池砚悬二人。 场面有些莫名的尴尬。 池砚悬最近天天忙着制药看病,整个人都有些困倦,脸色有些泛白。 此时站在一侧,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感觉。 贺知欢瞥了一眼,对这个闷葫芦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叹了一口气,朝池砚悬伸出了手。 “来都来了,没给我带点什么东西吗?” 池砚悬耷拉着的脸突然精神抖擞了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放在了贺知欢的手上? 贺知欢手腕微动,将瓶子转了一圈,看到了贴在一侧的名字。 这字应是新写的,还带着墨香。 一撇一捺都颇有洒脱的气势。 只是这名字... 贺知欢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看向池砚悬的眼神也带着淡淡的恼意。 美颜丹... 他什么意思。 第90章 食髓知味 看到贺知欢脸色发青,池砚悬就知道大事不好。 他在心中狠狠骂了一遍秦则,连忙上前道歉。 “姑娘家注重自己的面容,我只是怕你天天练武,没时间打理,这个就很方便......” 池砚悬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每次遇到贺知欢,就觉得自己周身的从容一瞬间烟消云散。 就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连意思都表达不清。 贺知欢端详着那个小瓶子,没看池砚悬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份漫不经心。 “哦~你的意思是,我如今甚是需要这个东西。” 她拖长的尾音如同羽毛般划过池砚悬的心,他一颤,脸上也带着一丝急色。 下意识走上前去,握住了贺知欢的手。 “你...你如今就挺好,是我,想岔了...” 她可是在丰安节选血宴放弃沧海珠的人,怎么会和其他女子一样在意自己的外貌呢? 只是他前些天被贺知欢撩拨得有些心神不宁,一时间听信了秦则的鬼话。 这才犯了这种错。 可不能被她误会。 池砚悬急得头上都冒了汗,配合他如玉般的脸庞,恍惚间有一种神仙动心的不真实感。 贺知欢没说话,眼神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手指骨节颀长,修长匀称,此时正因主人的急切显得有些紧绷。 真好看。 贺知欢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按下心中的流氓想法。 她轻咳一声,轻轻活动了一下手。 池砚悬这才注意到两人暧昧的姿势,他脸色一下变得通红,猛地将手抽回,僵在一旁。 旁边的枯树被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仅剩的几片叶子也打着旋往下落。 场面一片安静。 仿佛只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如同一张巨大的网,交杂在二人之间,徒留暧昧与拉扯。 贺知欢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但想起前几次失败的经历,还是忍了下来。 算了,再接触接触吧。 “咳,上次他让我做的东西,我做出来了,你拿回去让他试试,如果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再同我说。” 贺知欢飞速跑去房间拿来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两个连弩。 “使用方法我写在上面了,你直接拿回去就是。” 贺知欢将盒子塞到池砚悬怀中,一副正经的样子。 “啊...哦...好。” 池砚悬下意识接过,表情有些呆愣。 又是一片静默。 贺知欢忍无可忍。 “天色已晚,你该走了。” “哦...好...” 池砚悬抱着箱子,点了点头,飞快消失在贺知欢的面前。 贺知欢无奈扶额。 一个不懂风情的木头。 这边是平静过后的热闹,而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则是热闹过后的平静。 贺芙蓉脱下那华丽的服饰,走进房间时,里面一片漆黑。 侍奉的丫鬟此时也不在房间前面。 安静。 贺芙蓉下意识地皱眉,想要发火。 却在转角屏风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瑾哥哥,你怎么来了?” 贺芙蓉将脸上的恼意完美替换成惊喜,她一脸娇笑,扑到谢瑾身上。 “当然是想你了。” 谢瑾笑的风流,眉梢带着猩红,眼神赤裸裸地扫视过前面少女的每一处。 他不过十七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食髓知味。 贺芙蓉却不想让他这么早得逞。 那次是个意外,若以后真让他随意进出,他必不会珍惜。 贺芙蓉的手轻轻搭在谢瑾胸口,微微用力,将他推远了一些。 随即看着他即将发怒的神色,连忙开口解释。 “瑾哥哥,你一来便想着这些事,都不与芙蓉好好聊聊天吗?” 语气娇嗔又魅惑,那搭在他胸前的手指微微滑动,惹得谢瑾身上一阵战栗。 谢瑾握住那只作乱的手,用力拉向胸前,眼中有些迷离。 他没想到,芙蓉平日里看着纯洁羞涩,实际上竟如此娇媚。 比起那跟钢铁似的贺知欢,好了不知多少倍。 简直让他爱极了。 谢瑾舔了舔嘴角,将贺芙蓉换了个姿势,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将头埋进她的脖颈,声音沙哑又性感。 “听说今日你们与将军府正式分家了?” 贺芙蓉身体一顿,心里有些紧张。 “嗯。” “不是说要你同她保持好关系,我还有别的计划吗?” 谢瑾眉头皱了皱,语气中带着一些不满。 贺芙蓉咬了咬唇,面露不甘,声音中却带上了哭腔。 “瑾哥哥,你还是对姐姐有想法吗...” 她假意挣扎,一副吃味的娇俏样子看得谢瑾有些心猿意马。 他连忙抱住贺芙蓉,嘴里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冒。 “芙蓉,你还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吗?那贺知欢不解风情,比不得你半分。” “真的吗?那你为何让我讨好于她。” 贺芙蓉扭头,睫毛上挂着泪珠,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 “傻丫头,只是有些计划需要她,她这种人,就算娶回家,我也不会碰的。” 谢瑾亲昵地摸了摸贺芙蓉的头,提到贺知欢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不屑与厌恶。 贺芙蓉看着谢瑾的神色不似作假,心中大定,整个身体也逐渐放松。 “小时候她常欺负我,如今她落魄了,我们二房起来了,我一下没忍住,就与她争吵了几句...” 贺芙蓉微低着头,眉眼间浮现一抹委屈,声音中带着讨好与势在必得。 “我不知瑾哥哥有什么计划,但是芙蓉身后有一个比将军府还稳重的靠山,定也能助你成事。” 贺芙蓉连忙表明自己的价值,生怕最后连个世子侧妃都没得做。 她的身体娇软,此时正柔柔弱弱地依靠过来。 谢瑾一时间心都化了,哪里有心思去想那些周密的计划。 计划重新制定一下便好,反正将军府如今也只是个空壳子。 现在重要的事,当然是掌握当下。 谢瑾目光灼热,如同饿狼般盯着贺芙蓉。 “罚你?怎么罚都可以吗?” 贺芙蓉一时心跳如雷,脸颊绯红。 “嗯......” 芙蓉花再次于火焰中盛开,窗外竟突然下起了小雪。 冰与火两重天,刺激得花枝乱颤。 雪落在火上,发出细碎的声音,化成一道道小溪,缓缓流下。 芙蓉花忽而绽放,一片火红迷乱着眼,仿佛正在迎接春天的到来。 两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慵懒,脸上皆写着餍足。 贺芙蓉抚摸着谢瑾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眼周带着残存的艳红,状似无意地开口。 “瑾哥哥,若是芙蓉家中强势,是不是就能帮到你了?” 第91章 天道轮回 谢瑾的指腹缓缓摩挲过贺芙蓉光滑无瑕的脸,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嗯。” “那瑾哥哥会只喜欢我一个吗?” 贺芙蓉眼中带着倾慕,倏地又转为落寞。 “可惜我只是世子侧妃,你往后定是会娶正妃的。” 怀中的温软突然撤走,一时间空落落的。 谢瑾连忙将人又拉回自己怀中,语气轻柔,带着腻人的情意。 “我当然只喜欢你一个,若不是你家中...我定要争取娶你当正妃。” “当真?” 贺芙蓉眼中皆是惊喜。 “当然。” 贺芙蓉想到爹爹同她说的话,一时间有些心潮澎湃。 她看向谢瑾,目光中带着试探。 “我爹爹,听说被一个皇子看中,想提拔他......” “皇子?” 谢瑾猛的皱了皱眉,眼中的温存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几皇子?谁同你爹联系的?这就是你刚刚说的靠山?” 不是谢瑾看不起人,贺芙蓉这个爹,看面相便是个好吃懒做之人。 眼神总是到处乱瞟,文采能力也有限。 哪位皇子瞎了眼,看上这么个“人才”? 贺芙蓉没发现谢瑾的异样,她还沉浸在自己有机会当上正妃的喜悦中。 “如果不是有那位殿下的支撑,我们家也不会这么早同将军府闹掰。 今日我的及笄礼,也是那位殿下暗中送了些上好的东西,替我撑场面,这才压了贺知欢一头。 今年春闱,我爹就能上榜,殿下再运作一下,就没问题了。” 她说了一长串,眼神中都是兴奋,却没看到谢瑾越来越沉的脸。 “我问你,是哪位殿下。” 冰冷的语气一时击破了贺芙蓉的幻想,她嗫嚅了几句,有些被吓到。 “我...我不知,爹爹没告诉我。” 谢瑾从这一场风流韵事中抽离出来,思绪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他这次过来本来就是想问问他们分家的原因,这对他后续的安排很重要。 在他印象中,贺芙蓉的父亲贺文锡,只是贴着将军府吸血的一个酒囊饭袋。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应该会死死抱着将军府的大腿。 可这次却像有什么支撑一样,硬气了起来。 还敢在街上大言不惭地羞辱将军府。 谢瑾皱了皱眉心,一时间浑身布满冷汗。 难道有人知道了他的计划,提前将二房分了出去避免被其利用。 毕竟能平安长大的皇子,谁都不是个省油的灯,长了眼睛,怎么会看上贺文锡那个废物。 谢瑾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贺芙蓉,一瞬间什么心思都消散了。 “你同你父亲讲,他怕是被人骗了,若有可能,尽快与将军府重修旧好,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他的声音严肃且冷漠,说出的话更是让贺芙蓉的心沉到谷底。 她开口,语气中仍带着细微的期盼。 “那...那,他与我父亲来往的信件上还盖着皇子私印,看着不像是假的...” “你们见过真正的私印长什么样子吗?你就信了?” 谢瑾按了按眉心,对这些人的智商感到无奈。 “按我所说,天一亮就去找你父亲。将军府那边贺将军重情重义,只要你们好好表现,应该会接纳你们。” 他话说完,就直接裹着袍子起了身,回头又交代了一句。 “你的字记得练,后面有用得到的地方。” 说完便将自己打理了一番,趁着天光未亮离开了。 床榻空荡,逐渐变为冰凉。 贺芙蓉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身影,心中一阵阵发沉。 她躺了回去,思索着谢瑾的话。 她是不太相信的,那私印她明明是见过的,但她不敢说。 若是谢瑾知道她进过他的书房,定会比现在还要生气。 他不知道,所以说出这些话很正常。 对。 就是如此。 贺芙蓉一直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可心中的慌乱骗不了人。 她睁眼看着窗外的云层,等待太阳拨开云雾出来的那一刹。 一夜未眠。 可今天却没有太阳。 天空亮了起来的时候,贺芙蓉连忙穿上了衣衫,奔向爹娘所在的院子。 ...... 今天天气凉爽,手中事情大多步入了正轨。 贺知欢练完枪法冲了个澡,颇为悠闲地在院中喝茶。 桃沁这几日不知开了什么窍,勤快得紧,此时拿着一截枯枝,在空地上比划。 贺知欢看到了,偶尔也开口指点她一二。 惬意到让她有些恍惚。 今早她还在花园中遇到了散步的爹娘。 爹的气色好了许多,不像之前那副被抽走了精气神的模样,身子也越发好了。 两人牵着手,一副恩爱美满的模样。 让她有些羡慕。 可府外的吵闹却突然打破了这片宁静。 桃沁挥舞树枝的手停了下来,一脸疑惑地看向外面。 及笄礼毕,府中也没宴请什么客人。 二房又分了出去,照理来说不会有人打扰啊。 桃沁将树枝放到一旁,几下就跑到了府外,贴着门缝往外看。 !!! 她看到眼前一幕,瞳孔一缩,连忙回去叫贺知欢前来。 “大哥,我错了,弟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与大哥分家。” 门外贺文锡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袍子,一夜之间下巴上都冒出了胡子渣。 他跪坐在将军府门口,鼻青脸肿,满脸泪水,嘴里字字句句都说着悔恨。 贺知欢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如此之快。 她往主院方向看了看,低声吩咐站在另一侧的桃沁。 “让府中众人嘴严实些,别让爹爹知道了。” 桃沁点点头,连忙通知下去。 贺知欢这才开了门,看着昨天还耀武扬威的二房叔父。 “这是...啊!是贺二爷,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这是做什么?可是家中出现了什么困难?” 贺知欢让管家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自己老神在在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掏出了一把折扇。 晃悠了一下。 像极了昨天的贺文锡。 “知欢侄女,你让大哥出来,我有话同他讲。” 贺文锡见出来的是贺知欢,不自觉又端起了长辈的架子,身体都站直了许多。 “我爹在休息,家中目前由我做主,贺二爷想说什么同我说就是。” 贺知欢掏了掏袖子,拿出几片沾着灰尘的金叶子,像模像样地甩在贺文锡面前。 “贺二爷可是后悔这几片金叶子了?知欢这就还给你。” 第92章 生性贪婪 贺知欢勾了勾唇,表情一如当天的贺文锡。 高傲、不屑。 贺文锡面容扭曲了一下,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口,他嘶了一声,复而又露出可怜又讨好的神色。 “丫头,你叫你爹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若你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话要说的话,那便请回吧。” 贺知欢没想与他多啰嗦,起身便往回走。 贺文锡看贺知欢确实油盐不进,便豁了出去,躺在地上大喊。 “大哥!你忘了你在爹娘面前发过的誓了吗?你答应他们要好好照顾我,你都忘了吗? 你为了摆脱我,给我设了这么个局,你真就这么狠?你配做大哥吗?” 他朝将军府中嚎了半天,转身又对着外面开始哭诉。 “大家快来看看啊,亲生大哥算计自己弟弟,就为了将我赶出去,你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啊!” 声音很大,连二夫人和贺芙蓉都应声出来了。 她们看到将军府门前这一脸颓废的贺文锡,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懵。 贺芙蓉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今天一早她去主院找爹爹的时候,他就不在。 本来在主院提心吊胆等他回来,结果就听到了这熟悉的嗓门。 “爹爹,这是怎么了?” 贺芙蓉惊呼一声,看着躺在地上有些面目全非的爹爹,走上前去试图将他扶起来。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每个人好奇的目光都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一般,让她抬不起头。 她身份高贵,丢不起这个人。 “芙蓉啊芙蓉啊,那幅画是假的那幅画是假的。” 贺文锡哆哆嗦嗦的说出这句话,脸上面容都有些扭曲。 画? 那副分家得来的传家宝? 贺芙蓉一时间没明白,但还是低声安慰着。 “爹,我们家里还有别的铺子,一幅画没了就没了。” 可贺文锡却听不得这话,他眼中突然冒出一股火,将贺芙蓉猛地推到了地上。 “你懂什么!那是一幅普通的画吗!那不是!那可是我...” 他刚想说完,看到周围聚集的人群,保持着最后的冷静,还是住了嘴。 被推的贺芙蓉表情有些怔忪难堪,二夫人看到了,连忙走了过来。 “你个杀千刀的,你推芙蓉做什么,那幅画能值几个钱?” 二夫人这几天已经被金钱迷晕了眼,一点小钱还真不放在眼里。 贺文锡太阳穴突突的,额头上青筋直跳,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若有了这幅画,我春闱便能中了!你懂个屁!” “不是还有那皇子吗?让他随意给你安排个职位就是,你这副做派,以后芙蓉出嫁了怎么抬得起头。” 二夫人不解,扯着贺文锡的手就想往自己府中拉。 提起这个贺文锡的脸更是铁青。 昨天他不想坐以待毙,抱着那书画等了潘大人整整一晚上。 好不容易逮到他,将画递上去。 却被他一眼看出是假的,将他轰了出来。 近段时间那皇子侍卫祁峰与他的交流更密,私下也许给他更好的职位。 只是他觉得读书人若是走春闱这条路,更能显出他的能力,便没有立马答应祁峰。 可这春闱这条路走不通之后,他立马就去找了祁峰。 但两人时常碰面的那处宅子人去楼空,他不信。 可怜他与那人接头一个多月,连那皇子的名字都不知。 但芙蓉说见过,很有可能是在谢瑾那边见到的,而与谢瑾有关系的,只能是三皇子府。 他又燃起希望,拿着那封书信去了三皇子府,结果被侍卫好一通打,将他丢了出来。 听到这些消息的二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贺芙蓉想到今日凌晨谢瑾所说的话,心中更是一片凄凉。 她们好日子还没过多久,难道就又要泡汤了? 她颤抖着身子,想到被贺知欢永远压了一头的年少,摇了摇头。 “不...不...” 她哆嗦着嘴,大脑疯狂思考。 “爹,娘,我们手上不是还有铺子吗?只要有钱,什么官职地位没有,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昨日在这街道上他们趾高气扬欺辱大房的一幕还未散去,今日局面却如此颠倒。 这个脸,她不能丢,也丢不起! 啪—— 脸上剧烈的疼痛让贺芙蓉愣在当场,她看着面前举着手满脸恨意的爹爹,有些懵。 “爹...” 二夫人尖叫一声扑到贺文锡身上,一边捶打一边大骂。 “你个杀千刀的!你打她脸做什么!她过几日就要出嫁了!” 贺文锡也不甘示弱,他毕竟是男子,抓住二夫人的手一把就将她扔到一旁。 “不是你说那私印是真的吗?啊?你倒是嫁了个人好人家,下半辈子不愁。” 贺文锡眼睛中盛满了癫狂,配着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显得尤为瘆人。 “不是...爹...我...” “哦!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用,让你做不成正妃,故意欺骗我?”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倒在地上一脸惊恐的二夫人。 “还是你?怂恿她,因为什么?因为惜月?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你肚子里生不出儿子来,你还想着报复我?” 他一步步上前,一把抓住二夫人的头发,向地上撞去。 砰—— “你个贱人,我平日里何时亏待过你,你就这么报复我的!” 砰—— “没用的东西,要不是娶了你,我早就飞黄腾达了!” 砰—— 二夫人的头上血迹汩汩而流,染红了她的脸,顺着伤口滴落在地面。 贺文锡的目光变得越发阴鸷,每次撞击溅起的血花都让他尤其兴奋。 他咧开嘴角,带着笑意,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令人遍体生寒。 贺芙蓉缩在一边,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场景,不敢上前。 多年前幼时的一幕幕与眼前的画面融合到一起。 鲜血、打骂声、撞击声... “够了!住手!” 贺知欢没想到她这个叔父竟是如此残暴之人,她捏起他的胳膊,一个用力。 贺文锡嘶吼一声,手无力地耷拉在一旁。 眼中的恨意却不减,直直盯着将军府的大门。 “叔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叔父了。” 贺知欢蹲下,扯着贺文锡的衣领将他半拎起来,眼神中毫无惧意。 “你就算做到这一步,我爹也不会出来见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浓重的杀意。 “若是你们安分守己,看在同根生的份上,日常温饱定不会少了,但富贵命,想也别想。” 贺文锡被贺知欢的气场吓得有些哆嗦,与刚刚凶狠的样子判若两人。 贺知欢不屑地嗤笑一声,手一松,将贺文锡扔在地上。 “回去吧,把日子过好什么都强。” 可生性贪婪的二房却不是这么想的。 第93章 一片空白 贺将军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贺知欢身形一顿,看向他身边那个丫鬟——绿枝。 她的神色带着关心与急切,但嘴角的笑意却暴露了她心中真实的想法。 贺知欢的目光很冷,扫过她的脸庞,又落在贺将军的身上。 带着一丝希冀。 爹爹,但愿你是真的想清楚了。 “小姐,二老爷毕竟是将军的亲弟弟,奴婢不愿瞒着...” 绿枝装模作样挤了几滴眼泪,伸手搀扶着贺将军。 贺将军身体一僵,微微将胳膊抽离。 却没多说什么。 贺知欢看着皱起了眉,刚想开口,背后又传来一声痛苦。 “大哥!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弟弟我前些日子猪油蒙了心,伤了大哥的心,如今相当悔恨啊!” 贺文锡趴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伤心不已。 “不知道是侄女的意思还是大哥你的意思,我如今想见大哥一面怎么如此困难呐!” 他说着,还不忘给贺将军上眼药,离间父女关系。 门外的场景鲜血淋漓,配上贺知欢肃杀的表情,更显得渗人。 贺知欢心中也有些忐忑。 爹爹每次遇到二房的事情,就跟失了智一样拎不清,这次... “文锡。” 贺将军看着面前这幕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别的反应。 “我们已经分家了,没有将军府,相信你也可以过得好。”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贺知欢的眸子亮了起来,但贺文锡脸上的神采却突然暗淡了下去。 “大哥,之前是我做错了,你原谅我,就跟小时候一样,好不好?” 贺文锡跪在地上前行,满脸乞求。 若是没有将军府在身后做靠山,出门都没人搭理他。 难道他真靠那个只能当世子侧妃的女儿? 若是没有将军府,说不准世子侧妃都保不住! 他的思路从没有这么清晰过。 不能放过。 不能放过。 “分给你的铺子,只要你认真经营,此生无忧。你不过是想要名要利,贪婪罢了。” 贺将军用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贺文锡,曾经他不愿多想的画面一幕幕展现在脑海中。 他此时终于能用旁观者的态度去评判那些事件,一切都变得清晰又明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弟弟,早就烂到骨子里了。 “知欢,关门吧。” 他说完,不愿再看面前的场景。 说不痛心,是假的。 绿枝眼看贺将军也要放弃,神色有些慌乱。 “诶,将军,那可是你嫡亲的弟弟,你就不管他了吗?” 贺知欢脚步微顿,看着绿枝的眼神中有着难以掩盖的杀意。 贺将军脚步顿了顿,没回话,依旧朝前走去。 但背影中却透出一股莫名的沧桑。 贺知欢让门口的侍卫们关上了门。 外面的声音安静了一瞬,忽而又爆发出来。 “贺文朗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连自己弟弟都不管,你死了爹娘在下面都不会认你这个儿子的!” “天天装什么正人君子,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只是看不惯我比你有天赋,想尽办法打压我罢了!” “不过是个破落的将军府,谁稀罕,以后少了你在上头打压我,下次见我,你就等着给我下跪吧!” ...... 门外贺文锡破口大骂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将军府。 贺将军仍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 一滴泪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一阵清风吹过,泪光已不见踪影。 贺知欢没有制止府外的贺文锡。 让他骂。 骂得够狠,将心里的不满骂出来,才能让爹爹死心。 她双手抱臂环于胸前,靠在门上。 外面的污言秽语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她只看着前方走远的贺将军和绿枝,神色莫名。 府外人影散去,贺知欢叫人打扫一下门前的污秽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径直去了秋盈与绿枝的房间。 秋盈正躺在床榻上,无知无觉。 贺知欢心里咯噔一下,上前探了探鼻息。 还好,平稳无事。 想来绿枝还不敢在府中做如此大动作。 “秋盈,醒醒。” 秋盈睁眼,一脸懵懂地看着面前的贺知欢。 顿时吓了一个激灵。 她环顾四周,没看到绿枝的影子。 糟了。 她连忙起身跪在地上,脸上都是惶恐。 “小姐,奴婢不知怎么睡着了过去...” “以后这种防备心还是要有的。” 贺知欢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起身朝着主院去了。 刚刚绿枝和爹爹的交流,有些奇怪。 爹爹仿佛亏欠着绿枝什么,竟被一个丫鬟牵着鼻子走。 贺知欢想到前段时间爹爹将她叫进书房时,还特意问了绿枝的情况。 心下纳闷更甚。 她下意识地掩盖住自己的身形,溜达到贺将军所在的房间附近。 虽是冬日,但府中仍有些郁郁葱葱的树。 贺知欢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亲密相拥的两人,瞳孔不由得一颤。 “将军,你不是最听绿枝的话了吗?怎么刚刚却如此狠心?” 绿枝与贺知欢年纪差不多,但生得却颇显成熟。 小小年纪便身材傲人,前凸后翘。 一双勾人的眼睛目光流转间,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她将身上穿的丫鬟衣服不知何时扯了扯,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随着她的一呼一吸,那傲人的胸膛有意无意向前靠近,带着欲拒还迎的姿态。 令人血脉喷张。 她伸出了手,从贺将军的额头开始,顺着眉眼、下巴、喉结逐渐下滑,来到了胸膛。 她手微顿,顺着衣服的缝隙将手指伸了进去,打着圈。 贺将军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脖颈间青筋暴起,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绿枝轻笑一声,媚眼如丝,手更加不老实... 门内香艳,可门外的贺知欢却捏紧了衣角,一时间觉得血液发冷。 她的视角看不到爹爹的面容,但爹爹一向对娘亲专一,且为人正直。 此时不躲不避,恰恰反映了他的默许。 大脑一片空白。 她思考不过来,也不知怎么思考。 她有些麻木,仅存的理智让她走到了院外,发出了声音。 “绿枝?你在哪?我有事找你!” 第94章 令人作呕 房间里的窸窣声不断,贺知欢的表情越发麻木。 她不敢去求证,也不敢多想。 这是第一次?还是很多次了? 绿枝省亲的这一个多月,与爹爹有没有关系?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整个脑子乱糟糟的。 “小姐,你叫我?刚刚老爷有些头晕,我将他扶回房间休息呢。” 绿枝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如同一个合格的丫鬟般低头站在前面。 低眉顺眼且恭敬。 若不是刚刚她亲眼看到那一幕,也很难相信会发生那样的事。 贺知欢没说话,她死死盯着绿枝,甚至怀疑刚刚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抬起头来,看着我。” 绿枝听话地抬起头,眼中没有一丝媚意,反而带着纯真与疑惑。 “小姐,怎么了?” “之前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回家这趟是做什么去了?” 贺知欢状似无意地问了出来,眼神却没从绿枝身上移开。 绿枝没有任何异常,她抬起头,很自然地开了口。 “家中哥哥娶妻了,奴婢作为小妹自然是要回去观礼的,只是路途有些远,中间发生了些意外,这才晚了些时日。” 天衣无缝,甚至没有丝毫犹疑。 贺知欢垂下眸子,隐藏住自己眼中的情绪。 “刚刚不是说爹爹有些头晕吗?我去看看。” 她有些抗拒,但还是抬脚往房间里走去,绿枝闻言,也跟了上来。 贺知欢顿了顿,没说什么。 屋中贺将军正站在屏风边整理着衣裳,听到脚步声后猛地将衣服拉得更紧了。 面上有些慌乱。 贺知欢心中更沉,连眉眼间都掩饰不住冷意。 “爹爹,听绿枝说你刚刚有些头晕,如今好些了吗?” 贺将军慌乱的神色只一瞬便消失不见,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威严高大的模样。 “无事了,只是刚刚被那人气到了,如今没事了。” 他的语速极快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欲盖弥彰。 若贺知欢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那定然不知道这嗓音代表着什么的。 可她活了两世,人和事都经历了个遍。 她只需一听,心中便有些了然。 她死死压下身体的颤抖,目光疯狂扫视各个地方,企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不应该。 明明爹娘如此恩爱。 不会的。 那时贺文锡带回来惜月还让他一顿好打。 不对。 爹爹明明最是坦荡,最是遵守家规... 直到一抹粉色突然闯入她的眼眸。 贺知欢的视线定格在贺将军领子处露出来的里衣,目光微颤。 这...竟同绿枝今日的口脂颜色一模一样。 贺知欢突然感觉到胃中一股不适,今日早膳翻涌叫嚣着想要喷涌而出。 她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有些微微发颤。 她仿佛闻到了一些独特的麝香,让她有些待不住。 “无事便好,我先走了。” 她语速极快,说完就往外走,仿佛房间中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等等。” 贺将军突然开口,叫住了走到门口的贺知欢。 “你房中新提上来秋盈,大丫鬟也不缺了,我看你身旁这个绿枝姑娘颇为细心,不如将她调到我院中吧。她...” 嗡—— 贺知欢的脑袋中一阵嗡鸣,猛地炸开。 耳朵似是听不清东西般,只留下叽叽喳喳的噪音。 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说不出话。 她想让自己冷静,但却压抑不住发抖的双手。 “爹,家规你可还记得?” 她努力让声音变得平稳,脸上写满了失望。 “我...” 贺将军开了开口,脸上心虚的表情一闪而过。 贺知欢最后一丝期盼也断开了,她怕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扭开了头。 “绿枝,你也想留在主院吗?” 语气冷漠到了极点。 被点到名的绿枝身体一抖,柔柔弱弱地跪到了地上。 “小姐,你院中人已经足够了,没有绿枝呆的地方了。” 她垂下眼帘,一副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 “奴婢只想找个好去处...” “我只问你,你想留在主院吗?” 绿枝咬咬牙,点了点头,“小姐,奴婢愿意的。” 贺知欢的身体晃了晃,复而恢复正常。 “我如今管着全府,让你闲下来,确实是我没安排好。” 她背对着二人,让人看不清神色。 “既然你没事干,那便去浣洗阁,听说那边比较缺人手。 爹爹这儿如果缺人,给你调个小厮来就是,绿枝年纪小,怕是伺候不好。” 绿枝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反而贺将军开了口。 “绿枝一个小姑娘,去浣洗阁不太好吧,不如...” “贺将军!” 贺知欢厉声打断了他的发言,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十分骇人。 “如今府中我负责,一切听我的便是。” 她的语气极为强势,贺将军一时间被镇住没有说话。 “走吧,绿枝,主仆一场,我送你过去。” 绿枝在地上瑟瑟发抖,眼光瞥向贺将军,带着求助与害怕。 贺知欢反胃的感觉更甚,她铁青着脸,将绿枝拎了起来,迈开步走了。 等贺知欢回到明华楼,脸上表情还是十分凝重。 那些恶心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中播放,挥散不去。 这就是男人吗? 表面上一副君子做派,正气凛然。 天天将家规挂在嘴边,说着什么“此生只娶一人” 可到头来,连女儿身边的丫鬟都不放过。 恶心。 太恶心了。 贺将军领子旁的唇印,绿枝看向贺将军那可怜柔软的眼神。 呵...... “小姐,你回来了,绿枝呢?” 秋盈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贺知欢,连忙走了出来。 她不是去找绿枝了吗?怎么身后无人? 绿枝。 胃里不断翻涌,那恶心黏腻的场面如同毒蛇一般环绕在四周。 挥散不掉。 呕—— 贺知欢终于忍不住,抱着旁边的木桶就开始剧烈的呕吐。 早膳终于开始没熬过这一劫,悉数吐了出来。 喉咙里被灼烧的感觉越来越重,苦味逐渐蔓延开。 可她停不下来,最后只剩下不断的干呕。 眼前神色开始逐渐扭曲变幻,直到猛地一下变白。 意识逐渐抽离前,她只听到秋盈在一旁焦急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别吓奴婢!” 第95章 如愿以偿 贺知欢醒过来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涣散。 睁眼,一个熟悉的面容就出现在上方。 “池砚悬?”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懵懂与茫然。 池砚悬连忙凑了上去,伸手搭在她的脉息处,面色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 他开口,目光直直落在贺知欢身上。 贺知欢霎时就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个画面,只一瞬,那强烈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呕—— 她干呕了几声,面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池砚悬面色微变,却没再开口询问。 生怕刺激到她。 他转身走到桌子附近,大笔一挥,将药方留在纸上。 “你家小姐许是受了什么刺激,你们平时照顾时仔细些,莫要让她闻到刺激气味...” 他细细同桃沁交代着,时不时将目光投到贺知欢身上,面色十分担心。 明明昨天看她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 看来等那件事完毕后,得外出替她寻个草药,好好调养一下。 躺在床上的贺知欢双眼有些无神,她一闭眼,仿佛就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 不堪入目。 她倏地一下坐了起来,拿起放在一旁的血宴,就往院子里走去。 “诶...小姐...” 桃沁大惊,连忙前去阻拦。 池砚悬伸手将桃沁拦住,冲她摇了摇头。 “让她发泄一下,免得胡思乱想。” 长枪划过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发出铮铮的声音。 贺知欢面色冷凝,带着一股气势,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 让人看一眼,便有些喘不过气。 她终于感觉自己舒缓了些许,练得更加疯狂。 因为一停下,她的脑海就止不住开始回忆起那些场面。 只有舞枪的时候,才有片刻的安宁,才有思考的间隙。 “桃沁,绿枝被我送去了浣洗阁,你安排人手,好好看着她,不能让她出浣洗阁半步。” 贺知欢收枪,趁着思路还清晰时赶紧朝桃沁吩咐,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特别是主院,不能让她靠近。” 她的这个要求有些奇特,可桃沁早已习惯,此时微微福身就下去了。 贺知欢看着桃沁远去的身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未免再呕吐,她又拿起了枪,不知疲倦地开始练习。 池砚悬在一旁看了许久,确保她没太大问题,转身便急匆匆地走了。 她的症状有些奇特,他得回去查阅一下典籍。 接下来的日子,看起来平静无波,但实则暗潮涌动。 七皇子的人马在暗中布置着,贺知欢也没闲着,根据七皇子的要求稍微调整了一下机关弩,其他时候都在院中不舍昼夜地练枪。 这段时间她只能靠着高强度的训练麻痹自己,才能在夜里睡个好觉。 可就算如此,她也肉眼可见地有些消瘦。 主院和浣洗阁那边,不知是不是心中有亏。 在这些日子的严密监控下,没见到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往来。 可这件事却犹如一根刺一般,哽在贺知欢的喉咙里,让人感到难受又恶心。 那裸露的肤色,嫣红的嘴唇,暧昧的嗓音... 如同潜伏在花丛中的毒蛇,沿着花枝攀岩而上,途经之处,留下一滩黏腻的液体。 令人作呕。 “小姐,小姐,醒醒。” 桃沁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贺知欢猛地惊醒。 一身冷汗浸湿了衣裳。 她捏了捏眉心,眼中是挥散不去的惊悸。 呼—— 她又梦到了那天主院里的场景... “小姐,快换衣裳吧,今天是二房芙蓉小姐大婚的日子,小姐专门让我叫醒你...” 桃沁端来了洗漱的脸盆,旁边贴心地放好了今日所穿的衣物,站在一旁。 贺知欢还有些发懵,呆滞地看向前方。 今天? 今天就到了她大婚的日子了? 她猛地坐了起来,眼神中带着凌厉的杀气。 一道独特的清香飘了过来,安抚住她躁动的情绪。 她朝发出香味的地方看了过去,眼神中带着万分的柔情。 那是池砚悬上次送来的香料,凝神静气,好几次将她从失控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天还蒙蒙亮,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响起。 远远望去,一派喜气洋洋。 贺知欢穿上一身青紫色的衣裙,走了过去。 这青阳王府的世子侧妃礼,比想象中的简略不少。 比起气派,甚至不如贺芙蓉那天的及笄宴。 贺知欢顶着二房下人们不喜的目光,径直走到后院贺芙蓉的房间。 房间中的贺芙蓉穿着新娘的婚服,正对着镜子由福嫂梳着头发,嘴角还带着一丝向往的微笑。 她原本娇嫩白皙的皮肤,却透露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眶底下隐隐约约可见黑影,眼神有些困倦,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也是,自家突逢巨变,如何能休息得好。 贺知欢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一脸冷笑。 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微微点头示意。 她笑意更深。 贺芙蓉仿佛也察觉到一束与旁人不同的视线,连忙从镜中望了过去。 贺知欢...她还真的来了。 贺芙蓉顿时挺直了腰板,脸上笑容更甚,一副幸福羞涩的模样。 “姐姐,没想到你还真来了,是来祝福妹妹的吗?” 她的语气不像之前那般盛气凌人,却带着些阴阳怪气。 那眼底的恶毒是隐藏也隐藏不掉,衬得她的脸越发吓人。 “是啊,你终于得偿所愿,我当然得来看看。” 贺芙蓉的脖子昂得更高了,仿佛想尽力压制住内心的不安与惶恐。 不管怎样,如今自己马上就是青阳王府的世子侧妃,而她什么都不是... 对...就算家中没有官职在身又如何,只要自己抓住谢瑾的心,那荣华富贵还是唾手可得... 她就算背靠将军府又如何,嫁不出去,迟早会被人戳脊梁骨... 贺芙蓉说服了自己,面容恢复羞涩,声音也越发尖锐。 “姐姐,若是羡慕妹妹的话,还是得多读三从四德,若是都像你一样,怕是找不到如意郎君。” “看来妹妹对自己的归宿很是满意。” 贺知欢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只蝴蝶流苏八宝簪。 她一步步走上前,看着眼眸中贺芙蓉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 第96章 意外情况 “你...你要干嘛。” 贺芙蓉有些害怕,怕她被逼得气急,真毁了她往后的好生活。 贺知欢看着她这副样子,露出轻蔑的一笑。 将那个簪子缓缓插进她的发髻中。 “妹妹你躲什么,姐姐只是来送新婚礼物。” 贺芙蓉才不信她的说辞,连忙扶着那个簪子准备向外抽。 “诶。” 贺知欢按住了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 “这是谢瑾之前从我的,说是家中给未来世子妃的礼物。” 她顿了顿,满意地看贺芙蓉的手僵在了当场。 “如今妹妹做上了这个世子侧妃的位置,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不能霸占这个簪子。” 贺知欢收回了手,脸上神色莫名。 “那就送给妹妹做新婚礼物,祝妹妹早日坐上自己梦想的位置。” 说完她不等贺芙蓉回应,径直走出了房间。 只留下贺芙蓉坐在当场,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接下来的流程简单又枯燥。 贺知欢先闷,率先去往了青阳王府。 以前她几乎每隔几天都要跑来找谢瑾玩,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但自从重生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来此。 她抬头看着面前那巨大的《青阳王府》的牌匾,嘴角勾勒出一股嗜血的笑意。 她将随意准备的贺礼交给门房,自己率先走了进去。 现下观礼的人来得不多,几乎全是两家的熟人。 或者说是仇人。 贺知欢看到昂着头出现在面前的谢珊珊和董雨兰,表情淡漠。 “哟,我道这是谁啊,原来是那没嫁成我哥哥的贺知欢啊!” 谢珊珊今日打扮得极为花哨,穿着一身红衣裳,帮着家里接待女宾。 贺知欢今天本来只想安静地坐在一处看好戏,没想到这都能被谢珊珊给发现。 她叹了口气,不想与她们多费口舌,只撑着手看向一侧,语气敷衍。 “是啊,没嫁成你哥哥,着实难过。” 谢珊珊被她这个态度激得有些烦躁,可眼神落到她有些苍白的面容上,心情又莫名变好了许多。 呵,她装作毫不在意,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吧。 谢珊珊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语气中都带着兴奋与鄙夷。 “看你脸色不好,想必这几天都没睡好吧,也是我们青阳王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嫁进来的。 像你天天舞刀弄枪,或许只有军中子弟才敢娶你这个魔头吧!” 周围的人群被谢珊珊这话吸引过来,眼神止不住往贺知欢身上瞟。 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声。 贺知欢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声音响起。 “二皇子、三皇子、七皇子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贺知欢带着复杂又期盼的眼神看向七皇子身侧。 他,每次都随着七皇子出行,今天定也会在的。 今日之事一毕,她便同他仔细说说。 可七皇子身边却空空如也。 贺知欢一怔,心中不知泛起什么情绪,一时间有些愣神。 谢珊珊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以为自己戳中了她的心思,表情更加猖狂。 “你难不成还想攀皇子的高枝?就你,想也别想。” 贺知欢此时真正耐心耗尽,她抬起眸子,眼中泛冷。 “看你今天怨气挺大,怎么你哥哥婚礼,你不开心?” 贺知欢本是随意一说,却没想到谢珊珊顿时脸色大变。 她顿时眼睛一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测。 “没事,贺芙蓉只是个侧妃,这正妃位置还空悬着,你还有机会。” 贺知欢没有故意压低声音,反而一脸无所谓地将这句话讲了出来。 目光顿时汇集在谢珊珊身上,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僵硬来形容了。 “我...你胡说什么!” 她颤着声嗫嚅了半天,最后只吐出几个破碎的字音。 那些妄念在她脑海中游荡、撞击,叫嚣着喷涌出来。 她那见不得人的旖旎心思,此时不堪地暴露在众人眼中。 那是哥哥,那是哥哥... 谢珊珊你醒醒! 谢珊珊站在原地不语,连身旁的董雨兰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贺知欢一下坐得笔直,眼神在谢珊珊脸上逡巡,神色莫名。 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意外情况。 今天十分重要,不能让她破坏这场计划...... 贺知欢轻咳了一声,状似无意地开口。 “怎么?只允许你开玩笑,我开不得?那边来了新的宾客,你不去接待?” 一句话惊醒了谢珊珊。 对,今日是哥哥娶侧妃的日子,她不能展现出来丝毫的不妥。 谢珊珊僵硬的身体逐渐回暖,没看贺知欢一眼,转身麻木地接待众人。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众人只当是两个姑娘的拌嘴,没当回事。 又开始互相敬酒交谈,恢复其乐融融的模样。 外面的锣鼓唢呐声逐渐靠近,热闹声不绝。 贺知欢没起身看热闹,只端坐在椅子上,静静望着门口。 “跨火盆咯!” 声音响起,贺知欢看向同是坐在坐位上的七皇子。 他轻微点了点头,随即端起旁边的茶水,细细品鉴着。 “新郎官射箭咯!” “嘶...” 院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轰动,霎时又安静了下来。 人群脚步声逐渐朝着门内前进。 “刚刚怎么了?” 站的远的人同前方询问着。 “好像是那箭没打磨光滑,有个小木刺,谢世子不小心戳到了手,流了些血。” “啧,大婚之日就见血,不是什么好苗头啊。” “谁说不是呢...” 后面的流程还算比较顺利,贺知欢看到一根红绸牵起的两个人。 谢瑾今日打扮得极为俊美,五官深邃,面上春风得意,想来心情十分不错。 贺知欢冷笑一声,坐在一个不起眼但视线极好的位置,静静等着下文。 “一拜天地!” 两人相携,朝外行了一礼。 宾客神色皆是欣喜与宽慰。 “二拜高堂!” 转身,朝前面坐着的青阳王夫妇及二房夫妇行了一礼。 面容皆是迎娶新妇的喜气洋洋。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微微躬身。 带着紧张与雀跃。 然而。 一股诡异的气息从贺芙蓉处传了过来,谢瑾只觉刚刚伤口处一痛,喉咙中的腥甜压抑不住地往外冒。 噗—— 一口鲜血就这样喷涌而出,直直溅到贺芙蓉挡在面前的扇子上。 “瑾儿!!!来人啊!!!” 第97章 无能为力 一声激烈的尖叫声响起。 青阳王妃铁青着脸猛地冲上前去,扶起了谢瑾。 事情太过突然,有人跑出去叫府医,有人哆嗦着身体瘫倒在椅子上。 场面一片混乱。 贺知欢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众人慌乱无措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微笑。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贺芙蓉、谢瑾。 “夫人,世子是中毒。这毒又快又急,我...从未遇到过。” 府医匆忙赶来为谢瑾把脉。 可他脸色越来越糟,眉心也皱得越来越紧。 “我只能拿参片护住世子心脉,别的我也无能为力...” 本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青阳王妃霎时间低垂了眸子,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她转而看到站在一旁的贺芙蓉,脸色更是铁青。 就是她,刚把她娶进来,瑾儿就遭此毒手... 扫把星! “是不是你!你这个扫把星!刚入门就克我瑾儿!” 她有些癫狂,身后掐着贺芙蓉的脖子疯狂用力。 二房夫妻俩连忙前去拦住,才将贺芙蓉救了回来。 贺芙蓉顺了下心口的气,看着面前的场景心中十分慌乱。 这...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马上就要步入新生活了,谢瑾这是突然怎么了... 突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奋力扭头,就看到了贺知欢似笑非笑的表情。 “王妃!是她,一定是贺知欢,嫉妒我嫁进青阳王府。” 贺芙蓉声音尖锐,伸手扯出了头上的发簪。 “你看,这是她今天送我的,这簪子上一定有什么东西!” 她慌忙将手中的簪子递给在旁边的府医,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众人的目光移到贺知欢的身上,带着探究与疑惑。 将军府的这个嫡小姐,曾经是十分爱慕谢世子的。 虽然这几个月好似转了性,但谁能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你?你若是喜欢我瑾儿,他还空悬着正妃之位,你为何要下如此狠手!” 青阳王妃目眦欲裂,若不是身体发软,定要冲到贺知欢面前好好质问。 而她这句话一说,不仅贺知欢脸色大变,连贺芙蓉也低下了头,神色有些难堪。 “不管怎样,贺芙蓉还是我的妹妹,妹妹大婚,我作为姐姐送个簪子又怎样?” 贺知欢冷笑一声,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上,看向谢瑾的眼神连半分怜悯都无。 “你分明就是嫉妒我!定有阴谋!” 贺芙蓉脑袋有些混沌,根本无法冷静,只能重复说着指责贺知欢的话语,看着并无可信度。 此时府医也接过了那个簪子,细细检查。 “夫人,这只是个普通的簪子...没看到什么毒物残留。” 府医摇了摇头,面色也有些疑惑。 最后一种可能也没有了,青阳王妃有些站不稳。 她哆哆嗦嗦地指着满庭院的人,语气带着万分的愤恨,眼眶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来人,将这院子围上,瑾儿一日不醒,就一日不让他们出去!” “凭什么,我们只是观礼的,速来与谢世子无冤无仇,凭什么将我们关在这儿!” 众人反抗情绪越发严重,一时间场面有些躁动。 可青阳王妃却死不松口,一双眼睛狠狠地扫视过所有人,想要将那下毒之人揪出来活剐。 站在她身侧的青阳王脸色也是十分低沉,他的儿子本就不多,嫡出的更只有这一个。 为了他,自己花费了很多心血培养。 若他就这样倒下,后续的安排便十分麻烦了。 “各位皇子,我夫人心牵孩儿,言行有些无状,还望海涵。” 青阳王朝上方的各位皇子行了一礼,态度还算十分谦卑。 “本来是好好的喜事,如今却成了这样,青阳王心中定十分伤心,你只管放开手去查,若有人不配合,本皇子替你做主!” 三皇子开口安抚,其余皇子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但心中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毕竟三皇子与青阳王府有些渊源,若青阳王府出了什么大动荡,那三皇子的势力定会削弱。 “夫人,我记得你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让他来瞧瞧瑾儿。” 青阳王将青阳王妃搀扶到椅子上,轻声说。 青阳王妃的身体一颤,眼神不由自主地开始游离。 心虚。 可瑾儿就这样面无人色地躺在地上,若不是能看到轻微的胸腔起伏,还以为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去...玉珏,你去请那位大夫过来。” 青阳王妃偷偷将手上的指环褪下塞到自己贴身丫鬟手里,眼中皆是警告。 “夫人,你告诉那大夫身在何处,我去找人请,快些。” 青阳王的这句话一出,青阳王妃吓得更是冷汗直冒。 “这,这大夫脾气古怪,只有我的人去了,他才愿意出山,还是让玉珏去吧。” 她的声音有些异常的大,显得越发诡异。 但青阳王只以为她是太过于担心谢瑾,有些失态,没多想,也就让玉珏走了。 贺知欢在一旁看着玉珏离开的声音,身体不由得坐直了些。 看来,好戏马上就上场了。 等待的过程漫长又难熬。 青阳王妃攥紧了袖子,张了张嘴,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那大夫有些怪癖,需得单独找个房间就诊,要不...” 她话未说完,贺知欢便开口打断。 “王妃此言差矣,王府把我们一行人当嫌疑犯,让我们在这儿老老实实的等了许久,如今正是要真相大白的时候,怎么突然要移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去?” 贺知欢眼神清明,语气中带着鼓动。 其余众人也觉得颇为有道理。 万一随意诊出点什么,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那就不好说了。 “是啊,王妃,就在此处吧。若是非要进房间,那便也让我们回去。” 众人接连附和,都不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在这儿无缘无故被人怀疑,谁心里都不太好受。 青阳王妃脸色苍白,但又不好做出其他惹人怀疑的事来,只好将此事按下不提。 “王妃,卢大夫到了。” 玉珏的声音响起,身后跟着一个衣着怪异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 他没开口要求什么,径直走到谢瑾身旁,将手搭了上去。 第98章 虎毒食子 卢大夫在谢瑾的脉搏处停留了许久,眼神也肉眼可见从淡然转变到震惊。 “卢...卢大夫,我瑾儿怎么样了?” 青阳王妃一脸急切地冲了上去,眼神中满含希冀。 卢大夫脸色几经变化,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有些不好开口。 但刚刚众人已明确表了态,定是不会让卢大夫私下与王妃通气的。 青阳王妃看着脸色逐渐有些灰白的谢瑾,咬了咬牙,还是同卢大夫点了点头。 “你直接说吧。” 卢大夫沉吟片刻,径直开口。 “世子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毒,这毒来势汹汹,只有唯一解法。” “什么解法?” “要用与其有血缘关系的男子鲜血下药,方可解除。” 血缘关系... 青阳王妃脸色更加苍白。 她就算是再愚钝,也能看出来今天这场无妄之灾,定是针对她和瑾儿来的。 她的指甲已攥进手心,生疼,但却不足以让她保持清醒。 “怕是什么庸医吧?正常大夫看病,哪有用这种偏方,不会别有用心吧...” 贺知欢轻声嘀咕了一句,恰巧被旁边一脸紧张的谢珊珊听到。 她面色紧绷,眼中的担心都要溢了出来,连忙上前开口。 “对,王妃,哪有大夫用这种偏方,要不去宫中找太医来,太医一定有别的法子。” 青阳王妃心里知道卢大夫的水平,但总抱有一丝希望。 她慌乱地点了点头,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说服他人。 “对对对...王爷,找太医吧,现在去找。” 青阳王紧蹙着眉,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 刚要开口,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 “王爷,常妃娘娘听说这里发生的事,专门指派了一位老太医过来,如今已到了院门口了。” 一个丫鬟急匆匆跑过来,说了这个消息。 青阳王妃面色顿时放松了些许,连忙对外招呼着让太医进来,眼含希冀。 进来的是宫中的太医正,头发花白,旁边跟着个小药童提着箱子,快步走了上来。 他将手搭在谢瑾脉上,时而拨开唇齿看看舌苔,时而翻开眼皮看看瞳孔。 青阳王妃看着太医正越来越紧的眉心,心中不安更甚。 怎么办? 万一卢大夫说的就是最终的解决办法,那她该如何抉择? 一瞬间,荣华富贵和亲生儿子分作两边。 她额头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若是孩子没了,可以再怀,也可以过继领养。 若是那件丑事被发现了... 那可就什么都没了啊。 她眼中涣散的光芒重新聚集,再没有刚刚那个焦虑担心的母亲模样。 反而透露着凶光,面容也变得坚硬无比。 贺知欢敏锐地感受到青阳王妃的变化,心下一个咯噔,有些不可思议。 虎毒尚且不食子。 这青阳王妃真的会因为自己的荣华富贵,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贺知欢的眼神又停留在卢大夫身上。 眉骨深邃,高鼻梁,厚嘴唇,那双眼睛却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他穿的衣袍有些宽大不合身,仿佛是临时披上的。 衣袍间隙中,还能看到一抹奇异的光辉。 这人,难道就是七皇子他们要找的毒医? 这么轻易就出现在人前,定是有百分百的自信脱困。 一切,好像比她想象中的复杂。 “世子的毒,来得有些急,不像是我们中原的毒素,更像是...外邦流传过来的。” 太医正收了手,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老夫早些时候游历各国,曾在一本书中看见过类似的描述,他们当地给这种毒取了一个特殊的名字,叫亲子蛊。 顾名思义,需要至亲父子的血为药引,方可解毒,且只有中毒后一个时辰之内才有效。” “那过了一个时辰呢?” 青阳王妃迫不及待地开口,那语气,让青阳王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过了一个时辰,药石无医。” 太医正叹了口气,收拾好自己的药箱,默默站在一侧。 “那既然如此,便劳烦太医正给本王取血吧。” 青阳王看宫中的太医正都如此说,想来是没太大问题。 随即撸起袖子,就准备给自己放血。 毕竟他在谢瑾身上也倾注了许多心血,只是放个血而已,无伤大雅。 众人皆松了口气,只要谢世子没事,此事又涉及到外邦,那就与他们无关,很快便能回家了。 “等等!” 青阳王妃下意识阻拦住青阳王试图割脉的动作,可下一瞬她便后悔了。 太过明显。 青阳王妃的脑中疯狂思考着,如何挨过这一个时辰。 “王妃,怎么了,你为何拦着,快让王爷救救世子啊!” 呆愣在一旁的贺芙蓉这才消化完刚刚惊悚的一幕,听闻谢瑾有救,她仿佛觉得自己血液又重新开始流淌了。 只要他还在,那自己还是世子侧妃,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没有变。 不过这一切对贺知欢没什么影响。 不管青阳王妃如何抉择,最终只有两个结果。 让谢瑾有尊严的死去,和没有尊严地活着。 哪个她都能接受。 只是... 她看了看坐在一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七皇子,还是如此淡然,仿佛此事不是他一手促成一般。 想来还是有后手的。 那不若搅得更浑。 “王妃或许是心疼王爷,毕竟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的儿子,很难取舍吧!” 贺知欢嘴角噙着笑,暗自给青阳王妃埋下坑,自己则好整以暇地靠在座椅上,一派悠闲。 但无人会觉得她反常。 毕竟自己的妹妹与自己喜欢多年的男子成婚,不来砸场子就不错了,能说得出几句好话。 可青阳王妃的反应却让众人有些呆愣。 青阳王妃仿佛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什么合理的解释,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 “是啊是啊,王爷本就有些旧疾,若是贸然放血的话,说不定会影响身体,我这才...” 可你儿子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啊! 孰轻孰重,难道不明显吗?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青阳王妃身上,带着探索与震惊。 就连青阳王也觉得她今日说话颠三倒四的,看着怪异得很。 “我的身体,调养一下便罢了,还是瑾儿的命要紧。” 说完,他拿出匕首,抵到腕间。 慢慢接近那跳动的血管。 青阳王妃只觉浑身血液凝固,周身空气如同被抽走一般。 窒息。 咻—— 一道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响起。 噗嗤—— 箭刃埋入血肉。 第99章 真假碰面 “王爷!” 一阵阵尖叫声响起,前厅一片混乱。 生怕那鬼魅般的箭不知何时射向自己。 刚刚还准备取血的青阳王此时胸口中了一箭,歪倒在椅子上不知生死。 青阳王妃看着面前生死未卜的青阳王,一些两全的念头顿时涌了上来。 “来人,快将王爷送回房间,太医正,麻烦你帮忙看着王爷!” 眼看着青阳王被府中侍卫送回了房间,她心中大定,连忙趁着众人不注意,俯在卢大夫身边耳语了几句。 卢大夫微微点头,随着混乱的人群逐渐不见踪影。 院外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人人自危。 贺芙蓉更是怕死,悄悄躲在主位的椅子后面,抱着自己火红的裙摆疯狂颤抖。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她的新婚夜吗? 为何她的新郎如今不省人事,连带着青阳王府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袭击。 若是刀剑无眼,她也小命难保! 袭击来得突然,王府的侍卫全在外面迎敌,反而无人待在这前厅保护大家周全。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今天本来只想讨杯喜酒喝,谁能想到遇见这么多事...” “谁说不是呢,新郎官中毒,王府还遭到攻击,倒霉...” “既然没人管我们,不然我们就趁乱回家吧,免得后面又出什么变故,把命都搭进去。” 一人开口,众人纷纷附和。 这里确实危险,不如早点回家。 已有几人蠢蠢欲动,打算抱着椅子朝门外挪动。 “等等。” 贺知欢靠在墙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干什么?难道你心里还向着青阳王府,认为我们之中有给谢世子下毒的人?” 那人的神色有些扭曲,看似被这场变故吓得不轻。 “外面刀枪无眼,你武功如何?就直接敢往外闯?” 那人脸上瞬间僵住,默默缩回了自己抬起的脚。 “听我一句劝,不如留在此处,那些人冲着青阳王府来的,不会想要节外生枝。” 贺知欢说完,又默默坐回自己座位上,没再看过去。 她的目光,留在了前方。 谢瑾,不见了。 青阳王妃,也不见踪影。 贺知欢喝茶的手一顿,氤氲的水汽盖住了她的神色。 想来,青阳王妃定是想偷梁换柱,假装用青阳王的血,却暗地里让谢瑾亲生父亲来救。 事情虽然和预料中有些偏差,但总体还是顺利进行了。 院外的打斗声逐渐平息,整个场面一片安静。 前厅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留还是走,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贺知欢身上。 贺知欢抬脚,大步往外走,但始终停留在其他人看得到的地方。 “嗯,没事了,可以走了。” 贺知欢探查回来,表情轻松,但身体却没半分想要移动。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往门口移动。 只有刚刚被他拦住的人凑上前去问她。 “贺姑娘,你为何不走。” 贺知欢叹了口气,无聊地晃了晃腰间的香囊。 “毕竟谢世子的毒还没找到来源,我若贸然回家,更是嫌疑重大,你们若是愿意走,那便走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停住了脚步。 也是,若是青阳王府借此事来拿捏他们,他们提前走了,可不就是亲手把把柄递上去? “那我们此时应该...?” 隐隐将贺知欢当成了主心骨。 “刚刚趁乱青阳王妃带着谢世子不知去了哪里,想必如今正在解毒,我打算过去找寻一番。” 贺知欢面色坦荡,站起了身,朝着一侧走去。 她走了几步,仿佛想起了什么,朝刚刚同她答话的那人又开了口。 “对了,劳烦这位大人同我作伴,互相有个见证,免得又被泼脏水。” 话音刚落,乌压压的人就这样涌了过来。 连谢珊珊和贺芙蓉都跟了过来。 谁也不想被迫留下,最后还要被怀疑。 贺知欢勾了勾唇,大步向前走。 青阳王府极大,贺知欢凭着仅存的记忆,绕开了青阳王夫妇和谢瑾的院子。 带着众人漫无目的地寻找。 不急,时间还未到。 就连谢珊珊都有些看不下去,几步走到了前面,瞪了贺知欢一眼。 “这根本不是瑾哥哥和爹爹的院子,你不知道路就不要乱带。” 说着带领众人朝另一个方向走。 贺知欢抱着手臂,看着谢珊珊着急的步伐,嘴角不由得勾起笑容。 快去吧,那一幕虽然对他们来说是修罗场。 但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众人刚走到谢瑾院子前不远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嗯?青阳王?他没事了? 纷纷松了口气,跟着青阳王的步伐进了院子。 只要青阳王没事,那谢世子也会没事,他们很快就能从这个事件中抽离了。 众人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忙不迭地跟上前去。 突然。 青阳王愤怒的声音响起。 “他是谁!!!” 砰—— 接下来是巴掌声、殴打声、怒骂声... 不绝于耳。 谢珊珊和贺芙蓉心系谢瑾的安危,几下便跑到了前方。 其余人也有些好奇,纷纷靠近。 “!!!” 众人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时间仿佛暂停在那一刻,场面冷凝,无人开口。 谢珊珊和贺芙蓉站在前方,僵硬无比,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看着诡异无比。 房间内谢瑾仍安静地躺在床上,床侧坐着青阳王妃,脸上顶着明显的巴掌印,此时正满眼惊恐地看向门外。 而青阳王此时正与一个穿着怪异的男子厮打。 拳拳到肉,两人身上都挂了不少彩。 众人的目光移到那男子身上,又连忙看向床上的谢瑾。 竟,一模一样... 一股寒风吹过。 众人心中只有两个字。 完了。 看到什么不得了的辛密了。 贺知欢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的这一出闹剧,仿佛压抑在心头许久的怨怼开始逐渐消散。 她的眉目含着令人心悸的笑容,看向僵硬着身体的贺芙蓉。 芙蓉妹妹,如今,你又算是什么处境呢? 旁边的谢珊珊情绪与众人极为不同。 她带着隐秘的欣喜与释然,眼神直直看向床上的谢瑾。 他应该被喂了亲生父亲的血,如今嘴唇嫣红,面色也变得红润。 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情愫疯狂涌出,谢珊珊第一次没有排斥,反而欣然接纳。 真好,原来自己与他并无血缘关系。 第100章 出去采药 青阳王府的丑事在京城中漫天飞。 茶楼酒肆、青楼勾栏都在肆意讨论,路人经过青阳王府的时候,都忍不住往里面多看几眼。 “听说那青阳王本来巴巴地去救自己的儿子,结果一开门,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院中啊,有一个与谢世子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正为谢世子取血呢!” “天啊,那岂不是...” “是啊!要我说,那青阳王妃真是胆子大,让青阳王帮她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若是没发现,那青阳王的位置都被搞到手咯!” 青阳王那日气急攻心,晕倒在房间里。 众人不知所措,将他抬了出去,仔细照料着。 等青阳王转醒,这件事情就如插了翅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 任由他如何增派人手压制,都没有用,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家中的丑事。 他,被带了绿帽子。 贺知欢功成身退,这几日窝在自己院中,难得有些闲暇时光。 不知道青阳王会如何处置这一对母子,还有那刚嫁过去就处境尴尬的贺芙蓉。 “桃沁,跟王管事交代一下,那个药材铺子的事,不用兜着了。” 贺知欢在院中活动了一下筋骨,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再过些日子,同家里商量一下,将手中资产变现,告老还乡... 想到贺将军,贺知欢动作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霎时褪去。 “秋盈,绿枝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绿枝在浣洗阁这几日都挺老实的,没看出什么异样。” “是吗...” 贺知欢摩挲了一下下巴,看向主院的方向。 这几天她冷静了许多,再没有之前那般激烈的反应。 与此同时,这个事情的怪异之处也逐渐显露出来。 如果绿枝是故意的,离间父女俩的感情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她那天带着贺将军出现在府门口,意图让贺将军接纳二房,应该摆明了就是谢瑾那边的人。 可如今谢瑾地位倒塌,她却毫无反应... 那只有一种可能,绿枝还有另外的主子。 纷杂的细节涌入贺知欢脑海里,剪不断理还乱。 她晃了晃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这一切的诡异阴谋,不过是冲着将军府来的,只要将军府功成身退,那些妖魔鬼怪想必就自会消散吧。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可心中仍是不平静。 呼—— 她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暗示般默念。 结束了。 结束了。 她,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那些别的念头,也终于可以开始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冲进房间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 “我出去一趟。” 风从她耳畔呼啸而过,那极速跳动的心脏暗示着主人此刻激荡的内心。 贺知欢脑海中不断涌现一个身影,一身绛紫色衣衫,总是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专注且认真。 想见到他,现在。 她第一次像个愣头青一般,抛却了各种复杂的念头,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向前奔跑。 前方便是七皇子府,安静地伫立在那儿,仿佛京中一切波涛汹涌都与他们无关。 贺知欢生出了几分理智,找到旁边的服饰店给自己换了一身装扮。 即使谢瑾中毒一事被青阳王被绿一事压着,但难免不会有什么意外。 若是被人发现她与七皇子联手算计青阳王府,事情就会复杂许多。 她看着身上这浅紫色一群,握了握手心的锦盒,看向前方。 竟有些近乡情怯。 与前世苦苦追寻谢瑾时的感觉极为不同。 现在回想起来,想必那时只是因药物蒙蔽了双眼。 冲! 贺知欢给自己打气。 观察完四周无人后,从侧面小门翻了过去。 七皇子的暗卫认识她,倒也没拦着,看着她步步走进池砚悬的院子。 那院中种着不知名的树,如今只剩几片枯叶,飘落在院子里。 仿佛长久无人踏足,莫名显得有些荒凉。 贺知欢急切的步伐停在了当场。 她向周围环视一圈,确定没看到池砚悬的人影。 难道,去济世堂了? 贺知欢暗自点头,准备出门去东巷看看。 “你来找砚悬吗?” 秦则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踩着屋顶,几下来到了贺知欢面前。 “你竟然现在过来,不怕被人发现啊?” “他在哪儿,上次在青阳王府也没见他过来。” 贺知欢将拿锦盒的手往后缩了缩,抬头看向秦则,面含疑惑。 “你不知道吗?” 秦则有些讶异地看向贺知欢,不敢相信池砚悬竟然没向她报备。 “自从你上次不舒服你那小丫头来找他之后,他没过几天就跟殿下告假说出去采草药了。” “采草药?” 贺知欢拧了拧眉,“那他何时回来?” 秦则挠了挠头,思索了一下,“这,我也不知,他有时候出去一两天就回来,有时候要个十天半个月的...” 贺知欢沉默了半晌,刚刚雀跃的心倏地沉了下去,眼中溢满了担心。 “他一个人?他不会武功,不会出什么事吗?” “谁说他不会武功的?” 秦则眼睛瞪大,嘴巴都变成了O型。 他还真会玩,不会天天装柔弱骗小姑娘吧,忒不要脸! “他会?” 这下惊讶的就是贺知欢了,明明每次见他都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竟然会武功? 那自己每次见面护在他身前,他竟然也欣然接受了? “咳。” 秦则咳嗽了一声,表情有些闪烁。 “嗯...不会,应该说不是很会,三脚猫功夫,也就逃命强点。” “是吗?” 贺知欢看着秦则的表情,有些怀疑。 “那我初见他的那日,他浑身冰冷,是什么情况?” “哦,那个啊。他动用武功太频繁的话,就容易引发旧疾,那日他被人追杀,应该动用了不少内力。” 秦则这下面容正常了,看起来说的应该是真话。 “好吧,那我先走了,等他回来我再来吧。” 贺知欢点头表示了解,转身就打算走。 “诶,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需要我转交给他?” 贺知欢摩挲了一下手心的锦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下次吧。” 她脚步轻点,几下就消失在秦则面前。 她刚回到将军府,就看到桃沁从远处跑来。 “小姐,那件事有新的动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