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兄弟,晓得家良同学去世,那人就不知道有多伤心。恨不得能掏开他的坟,跟他再见上一面,好好讲上几句分别之后的话语。就在我要回马来西亚时,买下了供品再来,打算要好好的,祭奠这位早逝的同学。以了却同学的一场心愿。”
“那些纸,香的,是你烧的吗?”
“怎么不是。还有个猪头呢。”
“你还带了一个猪头来祭奠。”
“是。不过那猪头啊。”
“我往回走的时候,边走边吃掉了。”
“你自己吃了?”
“想不到啊,当年的我,竟然能够吃掉了一个猪头。惭愧。”
“当年要是我,也是能够吃了它的。”
“现在要吃只猪耳朵,都没有办法了。”
“老了。”
“可谁知道,一到了那里,却只看见在新坟上,竟然有人种了南瓜,还开花了,结果了。一时的心啊,那气那恨实在是受不了。
“是谁见了,都会生气的。”
“于是就愤怒地把那些瓜苗扯掉了。时间好紧迫,加上手里也没工具,能把墓再垒起来。这在我心里,好长时间都不安。”
“原来是这样。”
“事情过后,还做了个梦。看见家良一身浇湿朝我走来。边走边地说:‘马万里,你晓得?我的屋子,都让别个拆掉了,也不帮着我,好好修一修。’”
“还到梦里去了。”
“直弄得我醒过来之后,泪流满面。想自己在马来西亚,和东莞天远地远,哪里有条件,或者是有机会,能够帮同学家良,圆了他的梦?”
“是我们害了你。不过事后,我也问过家良:‘你这样好的同学,为什么就硬起心肠,不肯见上一面?’
“家良几乎哭着对我说:‘兄弟,你想我们同学一场,他来到我家门口,有不见他的理由吗?我要是不肯见他,还是一个人吗?
“我问:‘那你为什么情愿跑了,也不肯见?’他回答我说:‘可你要晓得,当下是什么情况,我们正是国难当头!想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得胸有家国情怀。”
“家良说得对。”
“‘可我孙家良无可奈何,只从战场上走了一遭,就苟且偷生,留在家里养伤了。我的心啊,是惴惴不安的。要是私下里,还去与这位那么特殊的同学相见,对得起那些还在硝烟里冲锋向前,拼剌刀干肉搏的生死兄弟?这对我来说,那可是个大逆不道的事,断然是不能做的。”
“他说得好。这个问题,也是我后来叨念着的纠结。你们晓得吧?”
马万里调过头去,对孙立新说:
“你的爸爸,是一个高尚的人。他的心里,岂止有的是家国情怀。还是一个志向高远,胸系天下的仁人志士呢。”
“真的吗?”
“想必你不晓得。”
“对爸爸,我除了看到他,低声下气地过日子。其他是一无所知。”
“他当年还在上学时,就雄姿英发。在我们同学中间,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先生,你过奖了吧。”
“他经常在课余时间,参与了好多的社会活动。早早地跟随当时的几位你们广东前辈,做了那有名的盟里,年纪最小的盟员。”
“在他的人生当中,还那有么沉甸甸,不为人知的一笔?”
“当时在班上给人的印象,他身材魁梧,思路清晰,且为人豪爽,刚直不阿,义字当先。为人讲信誉,重义气。特别是行事果敢,身手敏捷,深得到很多人,尤其是当今许多历史上人物欣赏。”
“同学夸同学。”
“尤其出口成章,演讲妙语连珠。后来好几位,后来成了大器的前辈,都想把他留在身边,共襄千秋大业。”
“这事听妈妈说过。有那么大吗?”
“可惜的是你爷爷奶奶,当时年纪都已老迈,且身体多病。你爸爸又是家里的一根独苗。才会赶快家乡,以孝敬之心,陪伴父母。再加上自己,也命运多舛。”
“这样吗?”
“如若不然,他定会在当时的历史长河里,有自己闪光的一笔。”
“会闪光?”
“其实这只是表面上的故事。个中的缘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还有其他的。”
“就是那年,你爷爷在一夜之间,把家里的田地物业,全部捐了出去。”
“这我知道。”
“你爸爸在学校,一时间就断了生活来源。”
“大家着急啊。”
“他没有了生活来源,你们同学着什么急。”
“我们那时,是有钱公用呢。”
“他是当时主政广东,素不相识的一个大人物,只去了一封信。很快就收到了一大笔资助。你说,他的那个文笔,厉害不?”
“确实。”
“那时,北方也有个人物,正准备要办一件惊天大事。邀约他共同参与。”
“当然参与了。不料,就在要行事时,消息泄露。于是功败垂成。几个核心人物四散奔逃。人的命运,也就在那一瞬间,要不然,你的爸爸,会是历史上的一个大人物。”
“他们当中的一个人逃入了东北。另外一位流落到了海外。你爸爸这个南方恩人,恰恰因为欣赏,来信要他赶快前往。”
“人的命运啊。”
“你说得对极了。当时的南方,弄得正是风生水起,也恰恰合了你爸爸的兴趣。于是他就欣然回来了。”
“在南方,他可能就顺风顺水了。”
“不然啊。又是人的一个命。眼看就要到了家乡,可政局发生了突变。他的恩人只身逃往了外头。你的爸爸呢,就只有垂头丧气,回到了东莞。”
“怪不得,他老是说自己。”
“怀才不遇,对吧。不过,我看,对你们自己的小家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你想想,他要是早到几天,如果能够一起逃了出去。虽然是件好事。不过可能,就没有了你和你们了。”
“应该是的。”
“如若是在乱局之中,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更加没有你呢了。”
听得孙立新无了语。脸上尽是泪水。
众人痛苦地听不下去了。
阿梅在那边,早就嘤的,哭了起来。
众人遥想着老人家们在当年,他们当中那些大大小小的艰难事情,也是一片唏嘘声。
“兄弟,你那时年纪不是很大。可那胡子,留得很长哦!”
“怎么不年轻?一开始,我是要去参加家良的模范壮丁队。你同学嫌我年纪太小,硬是不肯要我。后来我就留上胡子,争取下次,一定要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