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景言……陶景言!”
他慢慢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之中,他对这里完全没印象,面前却躲着一个身穿红色官袍的男子蹲下来仔细看着他。
他努力地去看那人的样貌,却怎么也看不清。
“你是谁?”陶景言问道,“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我是椿龄。”那人说。
“椿龄……”陶景言觉得这两个字很熟悉。
“是啊,椿龄,陶老将军临离家,亲自给你挑选的字,椿龄,希望你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那你为什么叫了我的字……”陶景言瞪着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你是谁呀?看你穿着官袍,你是做官的?我对你怎么从未有什么印象?”
“没有印象就对了。”那人说。
“你是原主吗?”
那人摇了摇头:“不是哦。”
“那你是谁呀?”
“我也是陶景言。”那人说,“我是很久之后的陶景言。”
陶景言瞬间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是以后的我?这怎么可能呢,我活不了多久的,我长命百岁了吗?”
那人语气苦涩道:“嗯,长命百岁,寿终正寝。”
“真的吗?!这么说我能陪祁云昭好久了!”陶景言高兴地几乎要跳了起来,“那我爹呢?他怎么样了?回京了吗?朝堂中可有新的武将成长起来接替他的位置了吗!”
那人却沉默了。
“怎么了啊?”
“我是有话要对你说的。”那人说,语气实在严肃且很有压迫感,陶景言不得不冷静下来,安静听他说话。
“第一,今年下半年两国要开战,陶景言,你切记,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前线的军饷短缺,一定要让战士们吃饱,知道吗?”
陶景言本来就有这个打算,郑重其事地点头:“嗯,我知道。”
“然后……”那人说着,似乎有一些不忍,“陶景言……这一世你不可以长命百岁,寿终正寝了。”
陶景言的笑容收敛,喃喃道:“你说什么?”
“你要悄悄地走,别让祁云昭发觉,你知道吗?”他说。
“为什么?”
“你切记不要让他试图挽留你……”
那人的身影渐渐淡去,可是话还没有说清楚,陶景言慌了,伸手要去抓他,却抓住了一片虚无。
“哎!哎!你回来!你把话说清楚!”
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陶景言四处挥舞的手臂,他一睁开眼,祁云昭欣喜若狂,双目猩红的样子便映入眼帘。
“阿言,你可醒了,可吓死我了。”祁云昭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还是顾岚拼命挤过来,摸了摸脉后说道:
“醒过来便暂时没什么大事,今日的药可还没喝,让人在灶上温着了,我这边让人给你拿去。”“超雄”顾岚此时非常善解人意,“陶老将军他们在另一个帐子里等着,我去知会他们一声。”
言罢,他便退了出去,给二人留够了空间。
“来。”祁云昭扶着他坐了起来,又端来了温水给他润润嗓子,“我昨儿不就是去演武场待了一小会儿,你身边的人便连滚带爬地过来告诉我你又晕倒了,可真是吓坏了我,阿言,这次是因为什么?”
陶景言摇摇头:“我不知。”
“看来以后还真得给你打造一个金屋藏娇,把你藏在里面去。”
“金屋藏娇么?”
“也不是。”祁云昭接过画棋手中的药碗,搅和温了之后,舀起一勺来递到他的嘴边。
陶景言没有马上就喝,而是低头鼻尖微动,闻了闻。
“这就是你平时喝的药,可是有什么不对?”
陶景言抬头看着他,眼睛中闪着亮晶晶的东西:“没什么,就是喝腻了。”
“这药又没什么好喝的,早该腻了,来,把这些喝完,我叫人给你兑一些蜜水喝去。”
陶景言还惦记着刚才的话,接着问:“不是什么?”
祁云昭:“什么不是?”
“金屋藏娇,你说不是。”陶景言提醒他。
“因为我不是汉武帝,你亦不是陈阿娇,金屋藏娇,说着好听,可最后那金屋究竟是爱意还是囚禁人的牢笼呢?”祁云昭说,“阿言,我从前便只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只要在我身边我就舒心了。”
“可是现在我便只希望你能健康安康,哪怕不是我的……你本就不是我的。”祁云昭苦涩一笑,“如若有一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不快活,大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做你想做的事。”
陶景言静静地看着他,双臂微微张开,祁云昭心领神会,凑上前去搂住了他清瘦的身子。
“我哪儿也不去。又说什么丧气话,留在你身边就是我想做的事。”
陶景言破涕为笑:“明明前不久还因为去了风月楼一事跟我大发雷霆,今儿怎么就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因为你着实吓坏我了,寻常人家哪里有动不动就晕倒的,你这次还晕了这么久。”祁云昭说,“这可怎么办,普天之下真的找不出来比顾岚医术还好的大夫了,如果顾岚都救不了你,那……”
“他一定会救我的!”陶景言赶紧打断他的话,他说,“别担心,我一定长命百岁,椿龄无尽。”
“嗯,椿龄无尽。”祁云昭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阿言又瘦了,同我在一起后你总是生病,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是这样,不是才见了起色?”
陶景言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想,他应该是曾经在落笔的那一刻做了太多错事,所以这个世界并不欢迎他。
他要像梦里的陶景言警告他的那样,要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门口没过多久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祁云昭刚要松手,陶景言便一把将他推开,弹射坐回去,与此同时,陶隋一把掀开帐篷帘子,快步走了进来。
刚才还是一片暧昧旖旎,现如今两个人离得远远得,像隔着楚河汉界。
陶景言还在那里一本正经:“爹,大哥,你们来了。”
他可能是想表现得自然一点,尽量让自己的精神头好一些,结果没想到自己太虚,说出来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呻吟,听上去可真是可怜。
陶隋心疼得都顾不上礼仪尊卑了,一屁股坐在榻前,直接把祁云昭顶开。
祁云昭:“……”
陶景言:“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