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叶扬,墨发飞舞。
她的笑容,在阳光下分外明媚耀眼。
她神色淡淡,脸上完全没有小儿女的娇羞,反倒更像是在点菜,嗯,今年就吃牛肉炖粉条。
她的声音随着晚风和落叶一直飘散到天际,容湛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过了一会儿,才以一种淡漠到极致的声音说道:“澹台明月,不要挑战本世子的耐心。”
澹台明月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我可是认真的,你可别忘了咱们俩可是有婚约的。”
容湛只是冷漠地扫了她一眼,长袖一甩:“既然无视,本世子便先走了。”
莫名其妙被这疯女人喊出来,容湛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要是再不走,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破了杀戒。
容湛来去匆匆,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一片落红之中。
澹台明月也没追上去,而是继续给怀中的宠物顺毛,视线一直看着容湛离去的方向,精致明艳的脸蛋皱着:“小九,你说我要不要去见见那个慕千璃?好歹她也是我的情敌。”
“吱吱吱。”怀中的九尾狐小九似乎听懂了似的,吱吱吱的叫唤了讥讽。
澹台明月自动翻译:“你的意思是,我是正室,她是小妾,应该她来拜见我?”
“吱吱。”
澹台明月小脸皱的更深:“可对方也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你要人家怎么来拜见?”
小狐狸煞有其事的想了想:“吱……吱吱……吱吱吱……”
澹台明月一听,小脸瞬间绽放出华光:“还是你聪明,就按照你说的办。”
慕千璃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苦逼的蜷缩在地上,而床上,那位国师大人高床软枕,睡得香甜。
嫉妒瞬间让她面目全非。
慕千璃眉一挑,一个坏主意窜上心头。
慕千璃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一双眼紧紧盯着睡得格外香沉的某妖孽,突然间,脸上的狡黠笑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眼前这张脸明明陌生的很,可……
慕千璃清眸一黯,是他吧?
应该是的。
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能有如星河似宇宙般广阔无垠的黑眸,又有谁能比他更变态。
还有这气息,这温度,除了那个男人还会有谁。
慕千璃相信在这张精美绝伦的面皮之下,定然是她分外熟悉的脸,只要她伸手揭开面具就可以了。
慕千璃深吸一口气,颤巍巍的伸出手,柔软的指腹顺着他的轮廓一点一点摸索着,试图找到人皮面具的切口。
过了一会儿……
慕千璃面色惨白着。
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没有?”慕千璃不甘心的两手并用,一定是他,怎么可能不是他?
慕千璃的指尖不自觉加重了力道,锋利的指甲在对方留下猩红的印记。
可还是一无所获。
这……居然是一张真脸!
这个认知似一枚炸弹砸向慕千璃,慕千璃被炸个正着,整个人云里雾里,茫然无措。
以至于连床上的人醒了都不知道。
“本座的脸很好玩吗?”阴森森的声音突然从头顶飘来。
慕千璃一愣,回过神来,正对上灵霄国师那张雌雄难辨的脸。
不,应该说世子爷整容过的马甲脸。
“哈哈,还不错。”慕千璃干干的笑了笑。
只是笑容明显有些勉强。
马甲号世子爷黑眸忽闪,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突然伸出手。
慕千璃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冷不丁的被人拉上了床,并且被人压制住。
“胆大包天的狗,你竟敢觊觎主人的美貌,还敢对主人下手,你说本座该如何处罚你?”
慕千璃头一别,一脸嫌弃地推了推:“我说,说话就说话,别对着脸喷口水,懂不懂卫生。”
马甲号世子爷心口一顿,满脸不解的看着瞬间变得冷淡的慕千璃。
“还有,男女授受不亲,本世子妃是有夫之妇,咱们得保持距离,保持纯洁的关系。”
眼前的人气质习性再像又如何,不是容湛,终究不是容湛。
“在本座心里,你不是女人,是宠物,是狗。”
慕千璃:“本世子妃倒是不知阁下居然口味这么重,对狗有兴趣!”
慕千璃冷呵呵两声。
“那是,本座喜欢驭人,喜欢驭兽,更喜欢驭人兽!”
慕千璃:“……”
沉默片刻,慕千璃翻身而上,霸气的将这位国师大人压在身下。
冷眼高傲着,嘴角噙着冷笑。
“正好,本世子妃也有这兴趣,不过比起驭人兽,本世子妃更喜欢虐禽兽。”
一群小乖乖放了出去,困住了不安分的国师。
慕千璃趁机下床,出了金屋,这人既然不是容湛,她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马甲号世子爷轻松解决了那些蛊虫,目光一直追随着慕千璃离开的地方。
慕千璃一走,这位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周身青烟缭绕,片刻后,床上哪有马甲号世子爷的存在,分明就是那个叫灵灵的玄衫男子。
与此同时,一只七色傻鸟,扑棱棱从窗户外飞了进来,落在玄衫男子的肩膀上,作死的叫唤着:“禽兽……禽兽……虐禽兽……”
玄衫男子伸手点了点它的鸟头,脸上笑意不减,眸中晦暗难明:“小修,这禽兽可不是本座,而是咱们那位世子爷。占了本座的身份,还想染指本座的女人,容湛,这就是本座给你回敬。”
“回敬……回敬……嘎嘎……”一修大爷开始的在屋内乱窜,赶跑了慕千璃,它就是主人的最爱了。
慕千璃离开了金屋,沉重感始终萦绕在心头。
天色越发暗沉,五彩的霞光笼罩在碧蓝的苍穹之巅,眨眼之间,一天就过去了。
明日便是封禅大典的日子了,慕千璃甩甩头,让自己振作起来。
原本她以为那个灵霄国师是容湛假扮,只要留在他身边,静观其变,就能完美的解决这件事。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她的误会。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短暂的失落后,慕千璃重新打起精神来,一切按照原来的计划,就等明日的封禅大典了。
而在这之前,她还得继续摸索地形,确保明天万无一失。
黑夜很快将霞光吞噬,山中的夜异常的漆黑。
今日乌云卷卷,不见日月,倒是给慕千璃带来了便利。
慕千璃藏在暗处,小心翼翼地避开士兵的追击,一步步朝山顶挪进。
路过一处院落,慕千璃竟意外发现了南帝的踪迹。
慕千璃快速一闪,赶紧躲在暗处,片刻后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
远远的就见南帝将所有人都谴退,一个人站在一堆花草盆栽之间,似乎在等什么人。
慕千璃敏锐地嗅到一股八卦的气息,果然南帝等了一会儿,对面厢房突然亮,一道婀娜的倩影倒映在窗棂上。
“如儿,二十年了,你终于肯出来见朕了!你可知朕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了?”南帝情绪明显很激动,恨不得立刻冲进屋内,但是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忍不住了,“如今战王府已灭,南朝尽在朕的掌握之中,曾经朕无法给你,现在都能给你了,朕按照约定来迎接你入宫,与朕一起共享这万里河山。”
一道绵长的叹息声从厢房内传了出来:
“皇上,您难道忘了如儿已是方外之人了吗?”
“那是你被容渊伤透了心,一时想不开。如今朕已经替你报了仇,容渊辜负你,朕就令整个容家断子绝孙,如此,你心中的郁结也该能消了吧。”
容渊?
慕千璃一惊。
这不是容湛他爹的名字吗?
还有这个叫如儿的女人,似乎挺有来历的,跟容湛他爹和南帝都有感情牵扯。
如今只听到寥寥几句,慕千璃就能脑补出一局狗血的三角恋。
而剧情脉络无非就是,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
这个南帝显然对这个叫如儿的女人用情深厚,哪怕过了二十年,都一直在苦等对方。
而这个如儿呢,似乎喜欢的是容湛他爹,好像还被容家他爹狠狠的伤害过,最后出家了。
至于这最后是这个叫如儿因爱成恨,挑唆南帝和容湛他爹势成水火,还是南帝自己嫉妒成狂,生了执念,非要搞死容家,迎接佳人归。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容家人就苦逼了,生生被搞得差点断子绝孙了。
“皇上,时过境迁,如今的如儿已经人老珠黄,再不复当年风采,不过是苟延残喘一口气,只想常伴青灯,度此余生,您又何必再逼我呢?”
“如儿,你生来骄傲,你曾立下誓言,此生只嫁世上最强的男人,容渊已死,容家人已灭,这天下尽在朕的掌握。现在朕便是南朝的天,最强的天。而这一切,朕都是为了你。”
执念成魔,越是得不到,越让南帝抓狂,此时此刻只怕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真的爱着这个人,还是只是曾经自尊心受挫,执拗的想要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
不过这个叫如儿的也不知是想要找死,还是天生胆儿大,面对一个心狠手辣的君王,她不但没有阿谀奉承,反而提出质疑。
“是吗?”
“你不相信朕?”南帝心头窜起一团火焰,“明日便是封禅大典,你且走出这个门,明日就站在朕的身边,朕要你亲眼看见万民臣服,天下尽归的画面,到那时你就不会问是吗?”
慕千璃眸光忽闪,眉心蹙起一抹小山。
如此盛大的场合出现在帝王身边的必然是正宫皇后,哪怕曾经的荣贵妃恩宠正盛,如日中天,甚至一度代掌后宫,都没有这个资格。
可南帝却不管不顾将这个叫如儿的女人带着身边,可见这人对他的重要性,甚至已经超过了祖宗礼法,天下人的目光。
慕千璃忍不住抬起头,视线落在那微微晃动的人影上,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故弄玄虚,只怕有鬼。
经过漫长的沉默之后,慕千璃似乎听到那个叫如儿的女人的叹息。
“皇上,您这又是何苦呢?如儿是方外之人,你为何偏偏要将如儿拉入这红尘炼狱之间呢?”
“比起这一生皇上,朕更想听到的是如儿你再如过去那般,唤朕一声皇兄。”
“皇兄,请你不要再逼迫如儿了。”
慕千璃的小心脏差点就跳停了。
皇兄?
兄妹?
禁断?
乱了个轮子!
哎呀呀,好大一盆狗血啊。
“如儿,如今容家的人都死绝了,天下再没有人能阻止朕跟你在一起了。朕已经不是那个受制于他们战王府的木偶皇帝了,现在的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朕可以让你当皇后,同朕共享万里河山。什么礼教,什么人伦,统统靠边站,朕便是天,朕说的话就是一切。”
“皇兄,你明白的,如儿看重的从来不是权利,不是皇后之位。”
“朕当然知道,你看重的只是朕这个人。这个天下人人都当朕是皇帝,只有你,心里眼里只有朕这个人,朕都知道。所以回来吧,回到朕的身边。你今日出来见朕,就说明你的心里还有朕,余生很短,我们没有时间蹉跎了。”
人影晃动:“如儿确实放不下皇兄,却不是因为情,而是因为如儿知道皇兄身边的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
南帝眸光一变:“什么意思?”
“如儿近日夜观星象,却发现大事不妙。代表君王的紫微星突然黯淡,周遭隐隐有虎狼之星窥探帝尊。而且那原先本该消失不见的将星,昨日突然出现,且光芒大盛,隐隐有变成杀星的趋势。如儿料想只怕那个容湛的死有蹊跷,他是假死!”
“什么?!”
这话一出,不止南帝,慕千璃也惊了惊,心头顿时变得无比沉重。
“这不可能!我们的人明明亲眼看到容湛断气,并且将他的尸体抛入了滚滚江河之中,这会儿他只怕已经成了鱼虾的食物了,怎么可能是假死?”南帝明显不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皇兄这是信不过如儿?”
“当然不是。如儿的能力,朕比谁都清楚。这些年如儿你虽然身在山中,却能透过星象占卜,尽观天下事。每当朕有危险的时候,也都是如儿你帮忙化解的。如果不是有如儿你替朕筹谋,朕如何能有取代战王府,做真正的南朝之主的时刻!”
慕千璃越听越凝重,简单的几句对话,慕千璃发现这个如儿定然不是简单的人物,甚至于南帝只是她操控的傀儡。
而且她素来不相信占卜观星能知天下事,只怕这个如儿的来历非同一般,甚至于背后还藏着一个强大的情报网络。
是谁呢?
北漠还是西陵?
亦或是如今风平浪静的东锦?
当然也有可能是南朝内部的一些人。
不论如何,这团迷雾真的是越来越浓了,慕千璃看的都有些晕头转向了。
不过既然如今南帝知道了容湛没死,接下来必然会有行动,慕千璃还想听听他们接下来的打算,悲催的是,她被巡逻士兵发现了。
小命要紧,她只能拔腿开溜。
“这边。”
眼见着四面都是追兵,逃无可逃,慕千璃手术刀握在手心里,正准备杀出去,身边他突然冒出一个,将慕千璃拉进了一个狭窄的乱石后。
看到追兵从面前走过,危险解除,慕千璃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刚想对这人说谢谢,就感觉到脖子上一凉,多了一把刀。
慕千璃:“……”
慕千璃抬头,借着微弱的光晕终于看清面前的男子。
南宫楚依旧是那副冷硬着脸,好像别人欠他五百万一样,此时正阴沉沉的盯着慕千璃看,大刀狠狠一切……
慕千璃紧张闭上眼,然而预料中的脖子和脑袋并没有分家,只是发髻被削断,乱发飞扬,凌乱而妖冶。
“果然是你。”南宫楚脸色一沉,锐利的眸光眯了起来,“你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天高地厚?怀着孩子还到处乱跑,要不要命了?”
慕千璃被吼的有点蒙,随后反应过来怀着孩子的人正是自己。
好吧,她也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孕妇”。
只是他们也不是很熟吧。
这一见面就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孩子他爹都没他这么紧张。
慕千璃脸一沉,眼一缩,面上情绪收敛:“本世子妃是怀孕,又不是得了绝症,怎么就不能出来走走了?本世子妃白天吃多了,晚上出来散散步不行吗?”
“这里是泰山,不是战王府的后花园。”南宫楚冷冷的说道,她说谎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
“白天在正殿门口鬼鬼祟祟,被士兵拦着的人果然是你,说吧,你到底为什么来了?还有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慕千璃你别忘了你可是有夫之妇!”
我去!
几个意思审问她?
还有这一副抓包她红杏出墙现场的质问闹哪样?
“本世子妃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本世子妃不仅是个有夫之妇,还是个寡妇,一个有钱的寡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南宫楚沉着脸,沉默不语。
慕千璃勾唇嗤笑:“这意味着本世子妃可以是肆无忌惮的包养小鲜肉,名正言顺的爬墙。你看起来很不爽?不爽也得忍着,除非你有本事去地府把你那师父捞上来诈个尸,否则别逼逼。
还有装什么装!鬼鬼祟祟?说的好像你刚刚没有在偷听一样。我是鬼鬼祟祟,那你就是监守自盗,连自己亲爹的八卦都不放过,啧啧。”
“够了,你真当本将不能拿你怎么样吗?”
“你能怎么样?将本世子妃五花大绑送到你那狼心狗肺的父皇面前邀功吗?你别忘了,你刚刚也听了墙角,要是你那心胸狭窄的父皇知道,自己的秘密被儿子偷听打量,会怎么样呢?会顾念亲情放你一马,还是为了保护心爱之人直接杀你灭口呢?”
慕千璃觉得后者比较多。
南宫楚揉了揉太阳穴:“你这女人能不能别不识好歹。”
他如果真想抓她邀功,刚刚直接不出现,任由她被巡逻士兵抓走就行了。
南宫楚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狠狠地瞪了慕千璃一眼:“你该庆幸本将从不跟女人计较。看在你怀着孩子的份上,这次,本将忍了。待会儿本将会派人送你下山,下山后你回战王府也好,回金麟台也罢,反正你给本将安心待着,生下孩子再说。”
“我不走。”慕千璃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由不得你。”南宫楚不想跟她废话,抓着她,避开人群,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
正是他的临时住所。
“在屋里老实待着,你要死本将不拦着,但是伤了孩子,本将会让你体会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南宫楚冷冷的威胁,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慕千璃忍不住吐槽:“沙猪大男人!你以为你是谁啊,天也被会被捅破的。”
傻子才不跑呢。
南宫楚一走,慕千璃就开始摸索着离开的路。
结果没走两步就被折返回来的南宫楚抓了回来。
南宫楚满脸的络腮胡子像是炸开一般,毛发之间的那双眼瞪的跟铜铃一样。
“就知道你这女人不安分,不绑着不行。”
南宫楚说着,也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根绳子。
慕千璃自然不甘心被捆,两人你来我往,缠斗起来,桌子板凳倒了一地,碎片砸了一堆。
突然!
慕千璃一不小心踩到地上灯油,脚下一滑,平衡感失衡,直接朝后倒去。
南宫楚吓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直接冲上去,拿自己当肉垫。
见慕千璃平安无事,南宫楚隐忍着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你这女人就不能安分老实点吗?”
南宫粗真的搞不懂她,哪怕她不在乎自己,就不能想想孩子吗?
慕千璃也憋屈,劫后余生,还被人劈头盖脸吼一顿,顿时火了。
“你要是放我走,我能摔倒吗?”
“你……”南宫楚气的胡须乱飞,刚想狠狠教训她一顿,房门却在此时被人推开。
南宫楚下意识地用身子一挡,将慕千璃护在怀中。
一回头,正对上一群懵逼脸的士兵。
脸刷的一沉:“谁给你们的胆子,连本将的房间都干随意乱闯!”
“殿下恕赎罪。末将只是听到这边有声响,恐是宵小入侵,不知道殿下您是在……”那将领神色复杂,有意无意朝慕千璃看过去,不用说那意思也很明显了。
南宫楚脸一黑,显然是知道对方误会了,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知道殿下怀中是什么人?末将身负守卫职责,职责所在,不能让陌生人出现在泰山。”又一将领走了出来,这个明显是个没什么眼力劲儿的。
南宫楚眼睛一眯:“本将的人也需要跟你交代吗?还是说你觉得本将会私藏贼子,意图谋害父皇。”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什么意思?”南宫楚质问。
那小将军被质问不知道该说什么:“末……末将只是职责所在……”
就在这时,一黑衣劲装的男子从人群之外走了过来,众人见了他,纷纷行礼。
“木将军。”
那黑衣少将来到那小将面前,随意瞥了一眼屋内的情形,小声在那小将耳边说:“徐将军,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较好,人嘛,总有七情欲的。”
那徐将军有点懵:“可是我们听说五皇子不近女色。”
“笨啊,不近女色,不代表不近男色。”先前那个一秒懂了小将跳了出去。
徐将军看了一眼南宫楚身后漏出来的衣服,那分明是男子的衣服,再看这满屋子的狼藉画面,两人之间的暧昧姿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末将这就告辞,殿下额……您继续。”
那徐将军挥挥手,带着一群士兵跑的比兔子都快。
只是临走之前那眼神,看的南宫楚想杀人。
“行啊,敢编排本将了!”南宫楚从地上站了起来,冷冷的瞪了一眼关门回来的爱将。
木天弃一脸无辜:“将军,你这可就冤枉我,可是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我只是任由他们误会一下,不然今日这事怎么解决?”
“那也不能让人以为本将有断袖之癖,你让本将以后如何在军营立足!”南宫楚沉着脸,将帅威严最为重要。
木天弃摇摇头,一脸夸张的看向眼前这位:“我的好将军,你以为没有今日这事,你一将近三十岁高龄的人,一不娶妻,二不纳妾,平日里军ji那儿也不见你去,身边就连端茶送水的都是小厮,外面已经很多人在传你有问题了。说你不近女色,好龙阳,这就罢了,但凡跟你走近点的,都遭了殃,尤其是我,我可是最喜欢美人的,恨不得日日醉倒在温柔乡里。
结果你知道那些流言是怎么传的吗?说你不去娶妻不纳妾,就是为了跟我做一对好断袖!小爷我眠花宿柳,夜逛青楼,那也成我们小两口闹别扭!
想我堂堂九尺男儿,就这么被你连累的到现在都没女人敢嫁给我,你还跟我抱怨?”
木天弃越说越委屈,南宫楚越听脸越黑。
地上的慕千璃越听越来劲,捂着肚子,早已忍到极限了。
“不过今夜过后好了,你有了新欢,而且还金屋藏娇,就连来外出都带着,可见关系不一般,以后小爷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来来来,快让爷看看,咱们这位未来的将军夫人长什么样儿?定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否则如何能将你这不近女色,被弯十几年的铁血将军吸引住?”
木天弃兴冲冲朝慕千璃那儿看,刚刚那个徐将军没看清楚,他可是一眼就看出这哪里是男人,分明就是女扮男装,假凤虚凰。
能让
这位不近女色的男人挺身相互,足见这不是一般的女人。
慕千璃终于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抬头看着这位木将军,能把南宫楚这个大沙猪堵的无话可说,绝壁是个人才啊。
“这位是木将军吧,幸会幸会。”慕千璃突然正色,“虽然本世子妃也想让你堂堂正正当回直男,但是很遗憾,本世子妃已是名花有主了,所以你二人还是继续断、袖情深吧。”
慕千璃原本只是想调侃对方,不曾想那木天弃在看到慕千璃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脸上的玩世不恭不在,取而代之是震惊,紧张,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慕千璃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本世子妃今天出门没洗脸吗?”
木天弃连忙收回视线,恭敬行礼:“世子妃说笑,末将参见世子妃。”
“将军不必多礼。”慕千璃对这位木将军打从心里觉得喜欢,不仅仅是因为他说话幽默风趣,还因为看到他,慕千璃就想到当日在战王府门口,南宫楚一言不合就要杀她的时候,是他暗中相助。
虽说当时有容湛在,他不出手,她也能化险为夷,但是这份人情慕千璃还是牢牢记在心上的。
而且对于这个木天弃,慕千璃一直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释放出的善意。
明明他们之间并没有见过,可从木天弃的眼神中,慕千璃知道他们认识,至少他是认识她的,而且关系匪浅。
屋内气氛突然凝滞了下来。
“天弃,你既然来了,就免得本将再让人寻你了。你即刻拿着本将的令牌,护送她下山,将她交代北堂家的人手上。”
“我不答应。”明日就是封禅大典了,而且如今南帝知道容湛没有死,明日的封禅大典必定是险象环生,她必须留下来,哪怕提前给容湛传个消息也是好的。
南宫楚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由不得你。”
趁着慕千璃没反应过来,南宫楚直接将她给绑了。
“混账!南宫楚!本世子妃可是你师娘!你这是欺师灭祖!你以为你师父不在,就没人能收拾你吗?”慕千璃气的磨牙,这个该死的男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跟她对着干。
现如今自己嫁给容湛,辈分上高他一截,她倒好,还是一副高高在上六亲不认的架势。
他们之间上辈子绝壁有仇,否则也不会每次见面都是火拼现场。
“那就请你有点师娘该有的样子,再废话,信不信本将直接塞了你的嘴。”直到现在,南宫楚还没办法将这女人当成自己的师娘。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认可她。
事实上,从慕千璃执拗的捧着容湛的牌位,死也要嫁入战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有足够的资格成为战王府的女主人。
尤其是后来她为了保护战王府上下,抬棺上殿,不畏生死,就凭这一点,多少男而都做不到。
南宫楚打从心里认可她,但也只是认可而已。
慕千璃眯着眼:“你敢塞本世子妃的嘴,信不信本世子妃当场咬舌自尽,带着你师父的遗腹子去死!”
“你敢!”
“本世子妃有什么不敢的!”放狠话而已,又不是真做。
但是她知道南宫楚这人较真的很,而且他又非常在意慕千璃肚子里的孩子,因此绝对不敢冒险。
只能瞪大着眼睛,独自生着闷气。
木天弃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慕千璃这娇媚可人的小女子居然也有如此火爆十足的一面。
更让他惊呆的是,他们这位大将军那可是以面瘫、话少、人冷闻名疆场,可此时被慕千璃激怒不说,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吹鼻子瞪眼睛。
偏偏还吵不过对方,只能生闷气。
这画面要是被军营里那些小崽子们看见了,分分钟给他脑补出一串串大戏。
南宫楚只觉这辈子的火都在此刻爆发了,看着面前这个牙尖嘴利,不识好歹的女人,他真不知道自家那天人一般的师父看中对方什么。
是嫌命不够长,活的太久,所以找这么女人气死自己?
南宫楚拳头捏紧,强忍住掐断这女人脖子的冲动,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如此来回好几次,可还是没用。
索性一咬牙,将慕千璃朝木天弃那边一推,赶苍蝇似的:“立刻马上,带她走。”
木天弃自然也看出南宫楚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再继续待下去,慕千璃占着肚子里的娃能保命,自己却不一定能活下来。
想也不想,拉着慕千璃就往外跑。
木天弃带着慕千璃,一路小跑,出了青云道观,来到半山腰的凉亭。
四周昏暗一片,但是对于常年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木天弃来说,这些并不是什么事。
因为顾及慕千璃的身体,木天弃特意停了下来,拉着她进凉亭休息。
慕千璃回头看去,从她的角度已经看不清青云道观的全貌,只隐约看到黑暗中有光火在闪耀。
“离下山还有好一段路程,世子妃可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木天弃走上前,替慕千璃解开身上的绳子。
“咱们大将军是粗人,世子妃别介意,又不是战俘,居然还用绳子绑。”
木天弃叹息着,如此不懂怜香惜玉,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媳妇。
木天弃一边解这绳子,一边说道:“其实将军看起来凶神恶煞,粗鲁异常,可骨子里最重情谊。他会这么做也是担心你出事,毕竟世子对将军来说,不仅仅是传道受业的师父,更有救命之恩。”
终于获得自由的慕千璃忍不住揉了揉手脚,却不以为然:“他是凶神恶煞也好,笑面菩萨也罢,这都跟本世子妃无关。现在已经离开青云道观了,下山的路本世子妃认的,你可以回去了。”
慕千璃盘算着把人支开再说,真到了山下,再想上山可就难了。
“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走夜路?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最怕黑的。”
慕千璃眉头紧锁:“小时候?你到底是谁?”
“我是……”木天弃目光激动,有些话脱口而出,却生生被他咽下去了,“我是谁,等下山再说吧,你只要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
木天弃说着,走到她面前蹲着,示意她上他的背。
那动作非常的娴熟,仿佛做过无数次一样。
慕千璃脸上疑云重重,却没有立刻上前。
“哎呀。”
“怎……”
木天弃一回头,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慕千璃冲着他伸手勾了勾手,一只肥嘟嘟粉红蛊虫重新回到慕千璃的掌心。
如梦蛊。
被咬之后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只会让你安心入睡,并且美梦连连。
这放在现代绝对是安乐死最佳方式。
慕千璃将它带在身上,就是方便行医的时候能够减少病人的痛苦。
慕千璃将他扶到对面的小林中,以树枝落叶挡住他的身体,并且在他的四周撒下驱散蚊虫和猛兽的药粉,确保他的平安。
“对不起,我知道你没恶意,但是我不能下山,我有自己要做的事。”
做完这一切之后,慕千璃迈步朝山下走去。
原本她打算潜入青云道观当内应,到时候跟吴勇他们里应外合,现如
今她已经暴露了,南宫楚虽说不会出卖她,但有他在,她想对南帝出手那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回去也只是自投罗网,倒不如先下山同吴勇他们会合,再想其他办法。
慕千璃很快来到山脚,立刻被一群士兵拦住。
“什么人?”冰冷的长枪挡住了她的去路。
慕千璃垂着脑袋,刻意改变声音:“小的奉国师大人之命下山办事,还请几位大哥行个方便。”
慕千璃从袖口中摸出一个令牌,正她妙手空空来的。
可惜这些士兵看都不看一眼,冷冷道:“回去!不知道泰山已经封山了吗?陛下离开之前,只能进,不能出。”
只进不出?
这是什么意思?
慕千璃一阵心惊,再看这些士兵,显然跟先前的城镇兵马不是一批的。
只进不出,南帝这是打算瓮中捉鳖?
按压住心头的不安,慕千璃努力打着哈哈:“这位大哥说的哪里话,小的师兄今早刚下山,怎么没听说这封山令?而且上头就算下命令,那可是为了保护皇上安危,不让人进来,怎么会不能让出去呢?几位大哥会不会听岔了?”
“胡说八道什么的,你当我们耳朵都不好使吗?而且今早是今早,现在是现在,上面怎么交代,我们怎么做,这黑灯瞎火,别再磨蹭,小心回头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刺客!”慕千璃一副被吓得一大跳的样子,“几位大哥别误会啊,小的一只安分守己,绝对不是什么刺客。哎,咱就是天生劳苦命,这大晚上的,黑不溜秋的,要不是为了下山给国师大人运俩美人,谁愿意离开被窝。”
“好了,兄弟,你也别抱怨了,谁让咱们都是奴才呢!兄弟我们也是连夜被人从福州赶过来,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困死老子,这年头当兵的还不如你们当奴才的呢,至少脑袋安全……”
“废话什么呢!还不赶紧巡逻去。”那小兵刚想抱怨一顿,就被远处走来的小头头模样的士兵吼了一顿。
那小兵头目光森寒的盯着慕千璃,恨不得要将慕千璃吃了。
听了慕千璃下山的理由,脸色这才好一些。
“上面出现了刺客,现在谁也不能出去,你赶紧回去吧。”
“是是是,小的这就走,这就走。”慕千璃忙不迭地点头,撒腿就要回走去,可走到一半,见身后没人盯着,慕千璃直接闪到一旁的草丛中,而后在慢慢朝山下挪动。
刚刚那小兵提到福州,慕千璃知道福州那是南宫墨的地盘,如今的福州总督那可是南宫墨的娘家舅。
这样一来,南宫墨他们已经赶到了,并且趁着所有人不在的时候,将山下巡防的士兵换成了自己的人。
而且只进不出,这摆明就是放刺客进去,不管南帝的死活。
甚至于他到现在还打着,南帝和刺客你死我活,他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
南宫墨的如斯算盘打的精明,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屁股后面还蹲着一只大尾巴狼呢。
其实比起南宫墨,慕千璃最关心的是南宫城的人在哪儿。
直到现在,慕千璃还没找到南宫城的任何踪迹。
要说他没来,慕千璃第一个不相信。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安分老实的主儿,这么好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很有可能他现在就藏身在暗处,伺机行动。
只是如果有那么多士兵靠近,除非有障眼法,否则不可能不被发现。
可到现在四周风平浪静。
难道她真的高估了南宫城,他其实一直安分的待在潭州?
带着满心的疑惑,慕千璃的身影再次隐没在黑暗之中。
离山下驻军一段路程之后,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后,慕千璃直起身子,不再匍匐前行,可走了几步,就听到脚步声跟了上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慕千璃神色凝峻,握着手术刀,回头就是一刺。
“世子妃,是我。”青瓷声音先一步传入慕千璃的耳朵里。
慕千璃连忙收手,不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青瓷。
“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瓷的脸从黑暗中显现出来:“自打世子妃上山之后,属下一直潜伏在山下,看到士兵的变动,青瓷非常担心。”
“放心,本世子妃不是豆腐做的,”慕千璃说,“不过你来的正好,你速去跟吴勇将军他们会合,让他们在天亮之前将我们所有的士兵都转移到对面的山头,就是先前我们查探消息的那个山头。”
“对面山头?不是直接杀入泰山吗?”青瓷满脸困惑。
“泰山咱们自然要上,只是如今山上山下这么多士兵,咱们要想杀上来只怕不付出点代价不行。”而她最不喜欢流血牺牲,虽然战争流血牺牲必不可少,但是只要可以,她希望能不牺牲就不要有牺牲,“你放心,到了对面的山头,明日自然有人带着你们上泰山。”
慕千璃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纸。
“这是对面山头的路线地形图,我在上面已经标注了一些路线,它能帮助你们以最快最隐秘的方式进行转移。”
青瓷收下地图,可心头的困惑并没有散去。
这两座山峰虽然靠的很近,但两座山的山路一个是从南边上去,一个是从北边上去。
从对面山头下来,需要绕大半个泰山才能找到上泰山的路。
这一来一回,没一个一天一夜根本完不成。
最重要的是,这两座山之间是一个特别深的大峡谷,常人根本无法通行,除非能整一双翅膀飞过去。
这些话在青瓷心头晃悠,可一看慕千璃信誓旦旦的模样,青瓷便什么都没说。
现在他们能做的便是相信眼前这个人。
“世子妃不同青瓷一同前去吗?”
慕千璃摇头:“本世子妃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
青瓷面上犹豫不决,她的职责是保护慕千璃的安慰,可如今她却三番两次任由慕千璃深陷险境,这实在有违她的初衷。
慕千璃一眼看穿她的顾虑,正色道:“本世子妃还没有柔弱到需要靠别人保护的地步。而且一个人方便行动,两个人反而容易包补。时间不等人,你赶紧去吧,记住提醒吴将军他们小心南宫城。”
青瓷收敛神色,点头:“是,青瓷明白,这就去。”
比起在这里犹豫,她更应该要做的是,快速完成任务,然后回到慕千璃身边。
不多时,青瓷便施展轻功,消失在漫无边际的密林之中。
青瓷一走,慕千璃原打算重新回到青云道观,结果刚迈出步伐,就感觉到一阵诡异的风从背后吹来。
刹那间,树叶摇晃,草木惊悚,鸟兽齐齐失声,周遭画面骤变,被一团团青烟弥漫。
下一秒慕千璃就看见,周围变了一个模样。
眼前不再是夜色深沉下的黑暗森林,而是阳光明媚,风和丽日的秀色田园。
碧海蓝天,清风和煦,十里桃花,灼灼其华。
突然!
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慕千璃的视线中。
只见万千桃花簇拥之下,容湛一袭白衣,悠闲自在的坐在凉亭中,身边还坐着一个明媚耀眼的黄杉女子。
两人一饮一酌,眉目交汇,气氛融洽,远远看去,美的就像是一副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