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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慧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走什么神呢你?饭都不好好吃。”
杭瑄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儿告诉李慧,可是不说,心里又不舒服,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就这么憋着, 她难受地快要发疯了。
李慧看得出她脸色不正常,嘘了一声:“有难言之隐啊?该不是得了什么隐疾吧?”
杭瑄被气着了:“嘴巴这么毒, 以后谁要你?”
李慧信誓旦旦地握拳:“非男神陆琛不娶。”
杭瑄:“……”
这顿饭她俩是在二号食堂吃的, 不是一号食堂那种一人一份的套餐大锅饭, 两人一个小酒精锅砂锅, 煮地满满当当, 吃得满嘴留香。
吃饱喝足, 李慧舔着手指说:“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说啊, 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抖出去的,要是我能帮得上的,一定鼎力相助。”
杭瑄一头黑线:“怪不得你要选理科。‘鼎力相助’是这么用的?服了你了, 怪不得你语文常年不及格。理科也是要考语文的,姐姐。”
李慧茫然:“我鼎力相助……怎么了?没问题啊。”
杭瑄都没话说了:“别人帮你的时候, 表示客气才用的,自己帮别人用这词,你脸有够大的啊。”也不怪她用错, 她一直都这么脸大啊。
要换了别的脸皮薄的孩子, 一读就知道语境不对, 可她读了好几遍愣是没觉察出问题,也是厉害的。
李慧挠头,迟疑地问她:“……那该用什么词啊?”
“全力以赴或者赴汤蹈火都可以,就是别用这么尬的词了,你说出来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好的好的,我下次注意。”
好好一顿饭,变成了给她的语文讲解课。可杭瑄知道,就是讲了也没用,李慧就那德行,下次该怎么用还是怎么用。
杭瑄其他功课不行,就语文是强项,闭着眼睛也能考130,文言文都不用看,浏览一遍就知道什么意思,基本全对,作文更是每次都在最高分那一行列,常年被当做范文。
李慧的语文就一言难尽了。打个比方,小测试里前面有20道选择题,她能只对两道其余小题全部蒙错,实在是人才中的人才。
吃完饭后,杭瑄思来想去,还是咬牙去了天台。
当然,这天台指的不是教学楼的天台,而是东边实验楼的天台。
除非是做化学实验,或者上物理课需要用到特殊的器材,那地方平时很少有人去,已经荒废很久了。
杭瑄绕过喷池广场,踏上入口的台阶,又拐了个弯,上了东南方的廊道。
整座建筑四四方方,有点像塔楼,楼梯是悬空在墙外的,自东而西呈螺旋状不断攀升到楼顶。杭瑄有点恐高,不敢往外面看。
这实验楼是建院一个非常有才华的设计大师年轻时在毕业时的设计,当初图纸出来,几乎没有哪个学院敢用,一中校长欣赏那位年轻设计师的才华,加上要向上面申请经费建一栋新楼,这实验楼就这么建成了。
不过,当初建造的时候就是为了申请经费寻个由头,没打算用上,加上现在那位大师有了不菲的名声,这栋楼更多时候是用来当做一个艺术品展览的。
杭瑄足足爬了10分钟才爬到顶楼,远远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周伯年。
入秋了,他穿着白色的半高领驼羊绒衫,紧紧地熨帖着高大的身体,肩膀很宽,侧对着她翻一本理综题集,修长的腿闲适地叠着,时不时翘一下脚尖。
毛衣洁白,在逆光里泛着一层细细的绒毛,可以看得出质地轻软,是上好的羊绒料子。
但就是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看得杭瑄心里很怄气。
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跟他伸手:“我的试卷呢?”
周伯年闻声抬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玫瑰金窄边的,他戴着很是斯文。不过,杭瑄的注意力却在他脖颈上的吊坠上。
金色的细长链子,四叶草的坠子头——不就是她脖颈上这条吗?除了镶嵌着的是绿宝石,连缠绕着四叶草的蕾丝边金花纹都一样。
“你怎么也有这样一条坠子?”
杭瑄的语气很怪,望着他的目光也很怪。
她是真的狐疑,真的觉得古怪。
周伯年却一脸坦然,右手托起那链子,垂在掌心给她看:“漂亮吧?”他像是刚刚发现她脖颈上也有这么一条似的,一脸惊讶,嘴唇微微翕张:“你怎么也有这么一条?呦,还是情侣链呢。”
“谁跟你情侣链!”杭瑄眼睛都红了,是气的,“你这人怎么这么……”
看着他微微含笑的俊朗面孔,她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只是胸口微微起伏,咬着牙。
半晌。
她脸色难看地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啊?”
还跟她装无辜——杭瑄说:“你别太过分了,周伯年。”
“你不说是什么,我怎么知道你跟我要什么啊?”他微微仰起头,靠近她,“我身上的好东西,可多了,你要不要摸摸看啊?”
“你不要脸!”
这厮压根不以为耻,笑得那么一副纯粹清朗的模样,要是旁人在远处看了,不走近的话,是绝对想象不出他俩的对话的。
简直就是个流氓。
杭瑄耐着性子说:“把我的试卷还给我。”
“哦,你说试卷啊。”他好像这时候才恍然的样子,笑容不减,从理综题集里抽出了一张白色的考卷。
和别的同学的考卷不一样,上面红色的一大片,不止标了分数,还把每一题每一个小道的得分都给标了出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杭瑄伸手就要去夺。
周伯年把试卷往后一藏。
她落了个空。
杭瑄:“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伯年把试卷放到了膝盖上,右手微微压住。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啊,坐下我再跟你说。”
杭瑄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他拄着头,对她笑着说:“梁老师出去了,这一周的数学测验,都由我帮着批改。所以,你最好对我态度好一点儿,小宝贝。”
“谁是你的小宝贝?!”
“这里还有别人吗?”他作势往四下张望,眼睛里调侃的笑容非常明显。
杭瑄涨红了脸,狠狠踢了他几下;“嘴巴干净点!”
“我嘴巴不干净?”他轻轻地冲她笑,笑得很是低靡,“你要不要来试试?”
杭瑄知道自己是说不过他的,站在那里不动了,抿着唇不发一言。情绪冷却过后,她冷冷地望着他,一副要和他死磕到底的样子。
周伯年见惯了她这样,一点儿不受影响,神态自然,重新翻开她那试卷,手指在卷面上那斗大的两个红字上敲了敲:“57分,全班倒数第一,很独立独行的分数嘛。”
杭瑄平日很文静很端庄,也很沉得住气,颇有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气度,可一旦涉及到成绩问题,那根敏感的神经就会变牵动起来,情绪就会不受控制。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少女,性格又那么好强,自尊心总是强的。
这是她的软肋。
她的眼睛有点红,不过没有说话。
周伯年收起了笑容,抬头看着她:“你以为我叫你来,是为了羞辱你吗?”
“……”
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又在怄气,周伯年轻嗤一声:“虽然这样说有点不近情理,不过,我还是要说,你的数学真是太烂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考成这样的。”
杭瑄极力告诉自己要冷静,耳朵还是羞红了。
周伯年说:“别觉得我是在找你的茬。这是事实,既然是事实,就要去面对。你该想的,是怎么好好提高你这糟糕的成绩,而不是在这儿跟我怄气。我问你,之前我给你我的微信号码,你为什么不找我?”
“……”
“这么多题目不会,为什么不问我?”
“……”
他信手翻过她的试卷,指着其中一道说:“这道题,我上次在陆家不是已经写过你看过了,只是换了种表述方式而已,原理还是一样的,为什么还会错?”
杭瑄低头去看,无话可说。
他继续:“还有这道,不过是倒了个个,题目还是原来的题目,只是让你用反证法来写,怎么又不会了?”
杭瑄照旧不说话。
他又陆陆续续举了几个例子,句句切入重点,让她一句话也没法反驳。让她觉得惊异的是,他和她讲过一遍的题,她都不记得了,当初他只是随便瞄了眼,居然记得这么清楚,连她当初哪个点弄不清都记得清清楚楚。
杭瑄有些挫败。
她第一次觉得,人与人的智商,真是有很大差距的。
杭瑄气得发抖,拿起书包就狠狠砸到他身上,砸一下不够,还对着他的后背连着砸了很多下,似乎要把她心里的委屈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周伯年好脾气地笑着,双脚撑住地面,稳稳当当地停在那里任她砸,只是抬起的双手交叠在额前、遮住脸:“哎,给点儿面子,别打脸啊。”
杭瑄打了十几下,终于停下来,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红。
有眼泪在她眼眶中滚动,倔强地强忍着,没有流下来。周伯年见过她冷漠的模样,见过她怒发冲冠的模样,唯独没有见过她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
气氛静了一静。
他有些不自在了,犹豫一下,手指覆到她的眼睑下,轻柔地抹过,把她还没来得及释放的眼泪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