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听从银凌月的话,把环儿抱到床上,用被子盖着,又从银凌月的箱子底下翻出两套夜行衣,“既然郡主一定要去,奴婢陪您。”
银凌月一点头。
夜黑风高,四下无人,外面的风呼啦啦地吹着,树木随风摇晃,两个黑影从摇晃的树影中飞掠出去,一路夜行,奔向江府。
江府不比王府,守卫自然及不上王府,银凌月和翠儿轻松就越过守卫钻了进去,两人猫着腰身,在夜色的掩映下直奔江生以前住的院子。
院子里的灯竟然是亮着的。
据银凌月所知,江生的父亲也就是大理寺卿江袤根本不住这个院子,他住在其他的院子里,既然江袤不住在这里,这院子里的灯怎会亮着?
银凌月一颗心砰砰砰地跳,她和翠儿藏在黑暗中,一动不敢动。
时间缓缓地往前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的灯忽然熄了,江生擦着手从屋里走了出来,他问身边的小厮:“老爷睡了吗?”
“还没有,这会儿在书房。”小厮回答。
江生转身朝江袤的书房走。
随着他的离开,整个院子里的灯渐次熄灭,银凌月和翠儿先他们一步行动,藏到了书房的屋顶上,也幸而江袤武功稀疏,今晚风大,否则她们俩铁定会被发现。
很快,银凌月就听到了开门声,是江生走了进来。
江袤正在看一副字画,闻声抬头看了看江生,语气有些不悦,“谁让你动那小子的?”
屋顶上的银凌月蓦地捂住嘴。
江生声音绵柔地回答:“我本没想动他,是他自己不识好歹,三番四次跟我作对,让我下不来台,这次他自己跑出来,不就是专程往我刀口上撞的吗?”
他笑了笑道:“我若还不动手,岂不是对不起他?”
“你简直胡闹!你知不知若是出了半
点差错,我们就全完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忍气吞声?只要银凌月生了女儿,太上皇就会扶那个孩子为新皇,太上皇身体不行,快死了,只要她认了孩子为皇,我们再暗中灭了绥安王府,这个天下就是我们父子的了。”
江袤气得胡子乱颤,厉声说:“你最好立刻杀了那小子,把他的尸体扔到山上埋了,把痕迹毁灭得干干净净,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江生不以为意,“怕什么?人我好生藏着,没人想得到是我,倒是你们,缩头缩尾,胆小如鼠,那秦昭都在大街上晃了多少日了?你们竟然还不动手。”
“你知道什么?她身边有高手保护。”
“高手?!呵呵!我听说秦昭聪明伶俐,她可是陛下亲生的女儿,你们若是再不动手,只怕太上皇已经不关心银凌月是生女儿还是生儿子了,毕竟秦昭已经五岁了,是太上皇的亲孙女,比一个还没出世就算出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的小婴儿要合适千倍万倍,”江生一声冷笑,“秦昭不死,我们是没戏唱的。”
江袤道:“再等等,这件事还得合计合计,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了那个小子!”
“这事儿就不劳烦爹费心了。”
江生说完话,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准备撤退的银凌月不小心踩动了脚下的砖瓦,已经走到屋檐下的江生眉目陡然一凛,同一时刻,银凌月好翠儿飞身暴退而去。
“有人!”江生厉声道。
他立刻追了上去,银凌月本就不是江生的对手,此时被江生发现,两人的距离并不远,眼看江生就要一把抓住银凌月,旁边的翠儿身影一闪,挡在银凌月的面前。
银凌月大惊。
翠儿肩膀被江生打了一掌,整边肩膀都麻了,她蹿上去拖住江生的腿,大吼道:“快走!”
江生一脚踩在翠儿的脊背上,银凌月听到脊骨断裂的声音,她眉头死死地拧紧,翠儿大口大口地吐血,抱紧了江生的腿不撒手。
“快走啊!”她声嘶力竭道。
银凌月一抹眼睛,足尖一踮,跃出了高墙。
身后的人追了上来,她丝毫不敢停下来,使出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不停地往前炮,往前炮,眼泪不断地砸下,她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救命啊!”
江生已经追了上来。
他的手掌上划出一道掌风,这掌风一出,他能劈死前面那个该死的女人。
然而,就在他掌风劈出的刹那,一道黑影不知道从何处钻出,猛地迎上了他的掌风,一掌打在了他的手上。
江生蓦地后退,撑着地半跪在地,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前面的银凌月被人一把拦住,来人刹住脚步,握紧了银凌月的手腕,银凌月手腕发疼,下意识就要挣扎,又听到巡城司的人赶了过来。
银凌月定睛看去,才发现握住她的手的,竟然是一个不认识的男子。
穿着青色的长衫,以玉冠束发,人模狗样的。
“你谁啊?放开我!”
南九回答:“我是陛下的人,郡主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那个人,啊,如果我没认错,应该是郡主的丈夫,怎么大半夜的,郡主被自己的丈夫追着杀呢?你们在玩儿什么好玩儿的杀人游戏吗?”
江生已经被两个穿着黑衣的制住,那两人的武功显然非比寻常,江生被他们扣住双手,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银凌月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个颤。
巡城司的人立刻赶了过来,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骑着一匹黑马的梁言。
她显然是刚进城,一身风尘仆仆,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只是大约没想到,刚进城就遇到这样一出大戏。
梁言看了看银凌月,
又看了看南九,“南都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明夏人插手了?”
南九放开银凌月,回答:“荣信王说笑了,我们没插手,我们只是路见不平。”
而银凌月一见梁言,仿佛见到救星似的,她跑到梁言的面前,伸手拉住梁言的裤腿,“求荣信王救救我的弟弟,我的弟弟被关在江府,已经快要死了。”
巡城司的一队见梁言在此,都不敢做声。
梁言:“此话当真?”
“我亲耳听到的,我弟弟被江生那王八羔子抓了,我知道他被关在哪里,我带你去,我求求你救救他,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梁言没应声,似乎在思索。
南九适时地补充:“我觉得月郡主所言,当是真的,否则她丈夫何以追着她杀呢?荣信王若再不去,人可能就不在江府了。”
梁言不悦地瞪他一眼。
南九识相地闭了嘴。
梁言道:“巡城司听令,立刻将江府围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
南九暗笑,亏得是梁言刚好出现,若没有梁言王的身份,三品朝廷命官的府邸,巡城司还真不敢说搜就搜、说围困就围困。
被按在地上的江生双目猩红,万万想不到竟然真的出了岔子。
南九吩咐那两个属下:“好生扣住了,别让他跑了。”
江生恶狠狠地瞪了南九一眼。
南九要跟上去凑热闹,梁言竟然没有拒绝,一行人很快到了江府大门,江袤似早就知道什么似的,拦在江府的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江袤看了眼被扣住的江生,眉头拧成了一坨,道:“荣信王这是干什么……”
梁言懒得跟他多说,毫不客气地资源利用,吩咐道:“南九,愣着干什么?还不让他闭嘴?区区一个三品,也敢在本王面前叫嚣!”
南九:“……”
合着让他跟着,是打的这个主意。
南九秉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倒没有拒绝,身影一闪,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点了江袤的哑穴,江袤顿时就闭嘴了。
江生目眦欲裂。
银凌月带着梁言他们直奔江生以前住的院子,待进了屋,她拧开藏在墙上挂画的机关,打开了暗室的入口。
脯一打开门,一股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梁言让两个巡城司的人先进去看看,银凌月不放心地跟着进了暗室,紧接着,众人就听到一声尖叫。
是银凌月的声音。
梁言和南九快步走了进去。
银凌霄竟然真的在里面,他被绑在椅子上,人昏死了过去,可能刚刚受了刑,十根手指头的指甲盖都被挑了,还在不断地渗血,他左右两边脸被尖刀各划了一个叉,伤口已经结痂,但看着仍旧触目惊心。
银凌月半跪在他的面前,颤抖着给他解开了身上的绳子,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处,都不敢动他。
她浑身发抖,不断地叫着“三弟”。
银凌霄迷迷糊糊地醒来,眼睛还未睁开,率先嗷嗷嗷叫了起来,银凌月下意识去握他的手,谁知道碰到了银凌霄剧痛的手指,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三弟,是我,姐姐,姐姐来救你了!”
“凌霄,你别怕,是姐姐。”
“没事了啊,没事了!”
银凌霄的尖叫声逐渐弱了下去,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的银凌月,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姐,姐救我……”
银凌月的情绪终于恢复了一点,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没人再敢伤害你了。”
南九提议:“月郡主,建议你现在立刻把你三弟送到御医署,否则你三弟指不定得送命,毕竟不知道他身上还没有其他的伤。”
银凌月想也不想道:“好,正好,我话想对陛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