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暗处藏着危险,有人在暗处盯着洛王府,盯着她,所以她连王府都不出,就怕发生一丁点的意外,可许是快要生了,她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
开年事务繁多,秦墨琰时常被秦墨朗请进皇宫议事,临到四月,府里的守卫越发森严起来,即便一只鸟飞进来都能被觉察。
秦墨琰下令,府里所有的非银明鸢贴身伺候的丫鬟都不得靠近暖阁,尤其是秦乐瑶的下人,一旦未经允许靠近暖阁,杀无赦。
几个产婆自入了王府后就不准让她们出王府,所有出入内院的人,都得接受仔细检查,银明鸢所有入口的东西,更是查了又查,慎之又慎。
就连奶娘都是几个月前就找好,连着她们的孩子一道接入王府的。
入王府后,便再不能外出。
秦乐瑶曾啧啧道:“四皇兄未免太谨小慎微了,这守卫安排得里三层外三层便也罢了,竟还这不准、那不准的,弄得这不像是王府,倒像是大牢了。”
银明鸢道:“你四皇兄小心谨慎,自然有他的道理,当初你中毒,不就是因为不够小心谨慎吗?”
一句话,堵得秦乐瑶哑口无言。
“四嫂说得是,我至今还愧疚来着。”秦乐瑶歉然道。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责,往后回到南都,和楚湘王好好生活,不要再因为我的事情和他置气了,你要站在他的位置想,皇命不可违,他也是迫不得已,”银明鸢摸摸她的发顶,“况且你是妹妹,我救你本是应该,意外是谁也想不到的。”
秦乐瑶知道银明鸢不怪她,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觉得愧疚。
不止因为银
明鸢为了救她而遇险,还因为她当初,竟然存了让四皇兄彻底忘记她的想法,如今想想,她真是恶毒又罪大恶极。
“四嫂,你真好。”秦乐瑶趴在银明鸢的腿上感叹。
“我四皇兄何德何能能娶你为妻?他真是太幸福了!”她在银明鸢的膝盖上蹭了蹭脸,“四嫂,你一定要幸福。”
银明鸢忍不住笑:“会的。”
顿了片刻,她又补充:“你四皇兄还是有娶我的德和能的。”
不知为何,她现在不大喜欢听别人说秦墨琰哪里不好,在她看来,秦墨琰哪儿都好,模样万里挑一,能力万里挑一,他本是一个发光体,极为惹人注目。
秦乐瑶“噗嗤”笑了出来。
时间“嗖”地一下就跨到了四月份,产婆摸了银明鸢的肚子,说发动也就在这几天了,秦墨琰便不再入宫,时时刻刻守着银明鸢。
四月三的深夜,子时,银明鸢被腹部突然传来的阵痛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喊了声“知香”,知香一个鲤鱼打挺从软塌上翻起来,跑到床边。
“王妃,怎么了?”
银明鸢忍着疼痛,道:“去叫产婆来,要生了。”
知香浑身一个激灵,立刻跑到门外吩咐,王府各处的灯很快亮了起来,秦墨琰一阵风似的刮进来,趴到床边想去握银明鸢的手。
“你怎么进来了?”银明鸢忍痛道。
她紧皱的眉头让他的心用力地揪了起来,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道:“我担心你,进来守着你,你别怕,有我在,我在这里陪你。”
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一个不好,一尸两命,他害怕。
虽然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但是他害怕出现万一。
如今见到银明鸢紧皱的眉、发白的脸和满额头的冷汗,他更害怕。
秦墨琰心疼得揪起,眼眶不禁泛了红,“我在这里守着你,好不好?”
产婆们都进了屋,见秦墨琰在屋里,心头颤颤的,却不敢开口让他出去,屋里进进出出的丫鬟也没人敢说他在产房里有任何的不合适。
但银明鸢怎想让秦墨琰看见她最狼狈的样子。
生孩子虽是在诞生新的生命,但生孩子的女人却是连尊严都没有的,她不想她满身凌乱、脏污不堪的样子让他看到。
“不好,你在这里,产婆们放不开,丫鬟们束手束脚,我如何能好好生孩子?”银明鸢偏头望着他的眼睛,“你快出去,别在这里妨碍她们。”
“我想在这里陪你。”秦墨琰说。
“可我不想被你看见我大喊大叫的丑样子,”阵痛传来,银明鸢浑身抽搐,说话的声音顿时散了,“你去外面等。”
“好,我出去。”她不愿他在这里,他便不在这里。
秦墨琰紧紧握了握她的头,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就在门外,你别怕,我守着你。”
银明鸢在剧痛中沉重地点了点头。
她宫口开得极慢,阵痛让她无法入睡,也无法完全保持清醒,咬牙撑到了半夜,还不到时候,产婆说:“王妃得吃点东西,否则待会儿要没有力气了。”
茹梅喂她吃水果和点心,银明鸢撑着一点力气,吃得断断续续。
她忍着剧痛,没有大喊大叫,只咬紧了牙关皱着眉,时不时闷哼一声,抓住锦被的十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任由满头冷汗落进锦被里。
她从子时熬
到了半夜,又从半夜熬到了天明。
银明鸢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累,从身到心,整个人没有多少力气,头顶的床幔越来越模糊,她很想眼睛一闭,就这么睡过去。
产房外,茶盅里的水已有些凉。
秦墨琰望着紧紧关上的产房的门,像是要将那门给望穿了。
秦乐瑶紧张得手心冒汗,“这天都亮了,怎么还没生呢?”
旁边的南妈妈道:“生孩子本就是这般,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快的三五个时辰,慢的疼个一天一夜两天两夜才生出来,也是有的。”
秦乐瑶小脸拧成一坨。
她最怕疼了,寻常小磕小碰都能让她泪眼汪汪,让她这般疼个两天两夜,她不得双腿一蹬去见阎王?
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道:“希望四嫂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她正祷告着,忽听产房内传来产婆的大叫声:“王妃晕过去了,掐人中,准备汤药!”
秦墨琰陡然站了起来,他大步跨过去,一掌推开门,掠到银明鸢的床前,果然看见银明鸢已人事不省,产婆正在用力地掐她的人中。
秦墨琰将产婆拉开,握住银明鸢的手,将自身真气灌注到她的身上。
片刻后,银明鸢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秦墨琰就站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眼眶猩红,仿佛有泪要滚落。
“成双,怎么样了?”他哑声道。
又是一阵剧痛,银明鸢咬牙,闷哼忍下,她重重地呼了几口气,有气无力道:“我没事,只是刚刚脑袋突然晕了一下,你别担心。”
茹梅端了汤药过来,道:“殿下,王妃该喝药了。”
“你出去吧。”银明鸢赶他。
秦墨琰
拳头紧握,却不得不退了出去。
知香在银明鸢的身后垫了一个抱枕,让银明鸢躺在抱枕上,茹梅舀着汤药喂她喝,喝了汤药,银明鸢问产婆:“可顺利?”
三个产婆战战兢兢道:“目前还算是顺利。”
“有任何不对劲,即刻告诉我,不可耽搁,明白吗?”银明鸢道。
三个产婆连忙点头,“是是是,奴婢们不敢瞒王妃,只是这宫口开得很慢,只怕王妃要吃些苦头,王妃要忍住,保存体力。”
阵痛让银明鸢猛地闭了一下眼睛。
她没能回应产婆的话。
知香将抱枕拿开,扶着她躺下,眼泪就砸到了银明鸢的发间,她哽咽道:“王妃千万忍住,您和小主子都会平安无事的。”
银明鸢已痛得麻木了。
她断断续续的,又吃了些东西,继续熬着。
秦墨琰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般缓慢,他一直等,一直等,从天黑等到天明,又从天明往后等,时时刻刻都在煎熬。
他心急如焚,怕意外,怕她撑不住,怕她太痛……
他战战兢兢,忐忑不安,一直熬到了午时,熬到了一天之中,阳光最烈的时候,一声婴孩的啼哭乍然响起,紧接着便是产婆和丫鬟们高兴的声音。
不多时,一个产婆抱着用襁褓包好的婴孩儿出来,递给秦墨琰看:“殿下,王妃生了,是个小郡主,恭喜殿下。”
秦乐瑶长长地松了口气,南妈妈也喜不自胜,两人都跑过去看孩子。
秦墨琰险些喜极而泣。
他没来得及看孩子,而是大步朝屋内迈去,走到床边坐下,握住银明鸢的手。
银明鸢极为虚弱,她有气无力地问:“孩子呢?我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