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宜荷姑姑焦头烂额,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皇女会摆他们一道,这些日子,皇女的确表现出了些许的不正常。
不仅收了知香,让知香替换了她身边原本贴身伺候的彩环和彩佩,还把南十四留在了身边,可宜荷姑姑以为,那不过是皇女的确需要有人帮她。
毕竟这一路过来,皇女总是身体不适,精神疲惫,偶尔还伴着干呕,她身娇体弱,又日夜赶路,没有好好休息,和他们自然不能比。
需要人帮,实属正常。
却不成想,留下他们,只是因为她早就想要逃走。
此处山高皇帝远,她只能先派人一路追踪皇女去向,再书信女皇,如实禀明此事,求女皇追回皇女,治她失职之罪。
他们皆是忧心忡忡,唯有梁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梁言回到房间,见银明川竟然坐在她的屋里,她不悦道:“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银明川:“问你是回南都还是追皇女北上。”
“自然是北上,”梁言面无表情道,“殿下往北,就算我们回到南都,陛下也会让我们追上去,折腾来折腾去,何必,倒不如直接北上。”
银明川笑:“你倒是看得明白。”
“总得有人看明白,陛下圣明,然想留住殿下,却使了那等乱七八糟的法子,谎言编了一个又一个,以慌圆慌,实乃下下策。殿下若真是那么好骗,庄府就不会被她搅得家破人亡了。依我看,陛下的谎言,早被殿下看穿了,只是殿下看破不说破罢了。”
银明川:“……”
“且那洛王是什么人?七皇子无权无势,他也能扶七皇子上位,将齐王和原太子拉下马,助七皇子入主东宫,登上皇位,他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你是亲自去过金陵的,该心知洛王对殿下的感情,陛下夺人洛王的爱妻,洛王
怎能善罢甘休?”
银明川:“……”
“要我瞧着,那洛王指不定根本就没失忆,只不过是以失忆为幌子,让你们卸下防备,以便他接近殿下,唤醒殿下的记忆,让殿下明白,她没有被寄养在赣州寺庙,她是洛王妃,是他的妻子,是陛下拆散了他们,否则,殿下如何敢去明夏?”
银明川:“……”
他在短暂的惊讶后,说:“你这般分析,的确有条有理,说得通。”
梁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没有怀疑过,洛王根本没失忆?”
银明川咽了口口水:“你应该不知道,洛王在坠下悬崖前,吃了一颗药,陛下给的,此药性烈,不仅伤脑,还能让人忘却前尘过往,所以,我不曾怀疑。”
原来是这样。
既然如此,那洛王定然是失忆了。
可两个失忆的人,又怎能联合起来演这出戏呢?
“殿下恢复记忆了?”梁言惊愕道。
银明川深以为然地点头:“只有这个可能,殿下恢复了记忆,告诉了洛王发生的所有事情,洛王身边那么多亲卫,都熟识殿下,有亲卫作证,洛王不会怀疑。”
“原来如此,”梁言轻叹,缓缓摇头,“殿下不爱江山,爱美人。”
银明川:“……”
姑娘,你这思维,当真是另辟蹊径呢。
不过,还挺有道理。
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银明鸢此刻已经坐上了前往金陵的官船,官船沿明夏东海岸,一路北上,往金陵而去,预计要走一个月。
快四个月的身孕,银明鸢的小腹已经微微拢起,船上风大,她平时衣着宽松,又披着斗篷,倒也看不出来。
她已经连着休息了数日,好难得过了几日神清气爽的日子,这日早上醒来后,却忽觉不适,人还未下床,却已扶着床沿难受起来。
这番动静吓坏了知香,忙拿了木桶过去,
银明鸢立即就吐了。
这一吐,就吐了个昏天暗地,脸色煞白。
“这都过了三个月了,怎么还吐?”知香焦心,轻轻拍着银明鸢的背给她顺气,又拿了帕子给她擦嘴,端了茶水来给她漱口。
秦墨琰听到动静,推门进来,就瞧见银明鸢一副痛苦神色。
他不由拧眉,问道:“怎么吐了?”
银明鸢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不舒服,她忍着不适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靠在大迎枕上,懒懒地回答:“孕期正常反应,无碍。”
知香皱眉,提着桶下去。
秦墨琰拿了披风给银明鸢披上,将她半抱在怀里。
银明鸢说是正常反应,他便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觉得无所适从,连轻轻给她拍背的手都显得极为僵硬。
他不免泄气。
“你本该在屋里好生休息,却坐了马车又乘船,是不是乘船导致的不适?”
银明鸢摇头:“不是,若与乘船有关,早几日便该吐的,且船行得慢,我其实并无太大感受,你不必担心,孕期呕吐是正常现象,很多怀孕女子都不能避免。”
秦墨琰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就没有可以缓解的办法吗?连你也没有法子?”
银明鸢靠在他的怀里,男人温暖的体温传过来,像是温水一样将她包裹,她身体的不适缓解了不少,温声道:“有是有,但我不愿。”
“为何?”
“凡药,皆有三分毒性,我怀着孩子,能不用则不用,以免伤了孩子体质,”银明鸢道,“我自己就是行医的,怎能为了自己舒服点,就拿孩子冒险?”
秦墨琰抿唇不语。
“何况再辛苦也就几个月时间,忍忍就过去了。”银明鸢道。
秦墨琰将她搂得更紧。
他苦笑道:“从不知道,怀孩子这般辛苦。”
银明鸢淡淡道:“也还行,生孩子更辛苦些,我没那
么娇弱,这点苦还是能吃的。”
秦墨琰摸摸她的头,不再继续这个会让人心情不好的话题,转而道:“听知香说你很喜欢吃酸的,想吃酸菜鱼吗?我命人给你做。”
“想。”银明鸢毫不犹豫地点头。
半个时辰后,银明鸢吃了一顿最特别的酸菜鱼,每一块鱼都没有刺,因为坐在她旁边的秦墨琰将所有鱼的刺都挑光了才将鱼块夹给她。
银明鸢吃饱喝足,拒绝他下次再帮她挑鱼刺。
“为何?”秦墨琰不懂。
银明鸢笑:“殿下不懂,吃鱼不挑鱼刺,这鱼,吃着便没有灵魂。”
她自上船后,便什么事情都未再操心,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若是没有睡意,便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些闲书,或医书或民间话本或游记杂记。
她匆匆忙忙几个月,突然闲散下来,最初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多懒散了几日,就觉得这种闲散清逸的日子,着实舒服。
秦墨琰当真是将她当猪来养的,而她,不管是银明鸢还是庄成双,大抵都是不喜欢舞权弄术的,所以对皇宫的生活始终心存排斥。
她吃完了鱼,回到房间躺到软椅上,拿了书来看。
除了睡觉的时候,秦墨琰一直都和她黏在一起,她看书,他就陪她看书,她用膳,他就算不饿,也会陪着吃一点。
他多的甜言蜜语没有,但在照顾她这个孕妇上,还是花了挺多心思的。
她逐渐地有了很多熟悉的感觉。
比如好像很久以前,他们的相处也是这般,同在一个屋里,他们各自忙各自的,谁也不打扰谁,但是一转头,就能看见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种与日俱增的熟悉感,让银明鸢觉得安全。
明夏新帝登基的时候,他们还在船上,没有亲眼目睹新帝登基的盛况,两人却并不遗憾。
听南二说新帝登基,大赦天
下,三年赋税减半,入狱者非死刑全部释放,死刑者改流放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终身不得离开。
新帝改年号为清平,寓意清平盛世。
守孝三年,不纳妾、不宠妃、亦不选秀。
“说起新帝,他能坐上皇位,其实你助力颇多,”秦墨琰和她说起以前的事情来,“你和齐王秦墨天似乎有仇,虽然至始至终我也不知道你和他的仇到底从何而来,但你的确十分针对他,专程和他作对,所以才会帮我扶七弟上位……”
他说她是如何预知未来的,是如何治理瘟疫的,又是如何在叛军闯入皇宫的时候,临危不乱以保先帝安危的……
说到最后,时间又绕回了最初。
说她是如何救了秦墨朗的性命的,又是如何联系万宝楼拍卖碧落黄泉玉的,为什么会嫁给他,嫁给他之后又做了什么……
他说起以前的事情来的时候,总是条理明晰,该细说的地方细说,该省略的时候省略,能让听的人听得明明白白。
银明鸢听了全盘,听到最后女皇来信,他们以送亲的名头前往南苍,在过南江不久后却因秦乐瑶中毒而被迫分离,再见,已经是在涂福山上时,她好像已然过了大半生。
她目光怅然。
按照她的理解,庄成双从小到大可谓命途多舛,爹不亲,娘不爱,一家子人,除了能力不足的罗姨娘和庄语嫣,都想弄死她。
她身陷囹圄,费尽千辛万苦为自己谋划,想要逃离庄府,将自己乃是玄冥子的弟子的消息散布出去,就是为了能接近秦墨琰。
然而,她母不详,身份低微,当是没有想到能嫁给秦墨琰为正妃的。
她应该,顶多不过是想给自己谋一个妾室的位置,若能为侧妃,已是殊荣,没成想秦墨琰竟然直接给她求了正妃的位置。
“怎么是正妃呢?”银明鸢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