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瞧着身体尚好,殿下不必太过担心,皇女问及殿下伤势,让属下给殿下带话,愿殿下早日康复,别砸了她的招牌。
“知香独自上山采药,南四哥追过去询问殿下情况,然知香什么都不愿透露,属下估摸着,南三哥和南四哥暗中跟着皇女的事情,皇女应是已经知道的。
“那三个巫族人,皇女让银凌迟带走了,她没有亲自审问,楚云铮在逃,南苍西北数十座城池禁严,如今渡南江入南苍者,都得严查,出南苍者,须得拿到西北军给的通行令,殿下若想入南苍,怕是难。”
秦墨琰闭眼听南五禀报,脑中想着她说别砸她招牌的话,微微弯了唇角,又听南五说怕是无法入南苍,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她人在南苍,他不入南苍,不到她的面前,他到底不能放心。
然此去南苍只有走水路。
秦墨琰道:“准备药浴。”
说到底,他身体没养好,做什么都不方便,想要入南苍,还得另寻机会。
有三个巫族人在手,解毒便不成问题,银明鸢好歹睡了个安稳觉,吃饱喝足入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早上。
稀薄的晨光洒进屋内,她莹白的脸在光影下仿佛反着光,窗沿上的几盆绿植生机怏然,绿叶滴翠,茶盅里的水凉了,她端起茶盅,将凉水倒进小小的花盆里。
有宫女在外禀,说银凌迟过来了。
银明鸢便去了外面大堂。
经过了一夜审问,银凌迟终于让几个巫族人开了口。
刺陵有毒的是花粉,而不是花瓣,人吸入刺陵的花粉达到了一定的量,刺陵花粉的毒便会侵入人的人体,这时,若遇风声,风声钻进人
的耳朵,人便会产生幻觉。
人在幻觉中会往风声更大的地方走,越阳城是西北风,风声更大的地方自然是西北方向的南江,所以那些中毒的人才会想从城墙上跳下去,所以,其实他们并非是想跳城墙,他们只是想去风声更大的地方。
“和风声就类似于招魂声,”林奕补充,“中毒者在幻觉中听到有人在叫他们,他们就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其实那叫声只是风声。”
银明鸢想到巫族人跳崖之事。
刺陵花开满山野,山野一侧便是悬崖,悬崖上风声凛冽,与这次中毒者跳城墙一事,倒是没什么不同。
银明川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问:“所以,解药呢?”
银凌迟的脸色并算不得好看,他道:“他们交出了解药的方子,其中有几味药怕是踏遍我南苍都无法寻到需要的数量。”
说到此处,银凌迟将解药的方子从袖中取出,递给银明鸢。
银明鸢展开,便看到上面有一味药乃是紫现草,紫现草南苍也并非没有,但是如今中毒者上万,需要的紫现草的数量至少五百株,紫现草珍贵,南苍是决计没有这么多紫现草的。
还有赤银蛇胆。
赤银蛇喜冷寒,一般只能在绝冷的地方才能遇到,这种蛇蛇身呈红白交错之色,数量稀少,实属罕见,要炼制上万人服用的解药,至少需要五条赤银蛇。
另外还有千年老参,也是稀罕东西。
药单上的其他药材倒没有多困难,但仅仅上面的三样,已足够令人头疼。
“紫仙草、赤银蛇胆和千年老参,不知将军可有来源?”银明鸢问。
银凌迟摇头:“不瞒殿下,末
将从军近十年,这等事情乃是头一回遇见,况且末将对药和毒都不大了解,这解药,怕还得劳烦殿下操心。”
说罢,对着银明鸢便是一礼。
银明鸢也着实头疼,她原想着,若是有了解药的方子,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将方子丢给林奕,自己则找机会离开,但如今药方是得手了,这解药的制作却极为复杂,林奕那点药理修为,怕就算集齐了药材,他也根本琢磨不出来这解药的真正制作之法。
她将药方搁在桌角,轻手揉了揉额角,道:“先想办法找齐药材吧,这药方上的药材,每一样先给我送少许过来,我试试看这方子到底顶不顶用。”
银凌迟道:“千年老参将军府倒是有半支,是往日末将受伤,陛下所赐,末将伤好后觉着继续用千年老参实在浪费珍贵药材,便没有再用,末将即刻派人去取。”
银明川道:“紫仙草贾真府上有一株。”
林奕:“赤银蛇呢?”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一时间谁都没有接话。
半晌后,银明鸢道:“第一,即刻派使者前往北戎,让他们准备赤银蛇五条、千年老参十支、紫仙草五百株,送到越阳城,否则我军就让那一万三千五百俘虏陪葬。
“第二,发布告示,西北军急需赤银蛇、千年人参和紫仙草,现向所有百姓求助,愿提供此三味药材者,朝廷有赏。
“第三,这药单上的其他药材,即刻派人去采买。
“第四,派人向洛王求助。”
最后一句,语气充满了无可奈何。
她想,她身陷于此,且怀着他的孩子,她想要保住这个孩子,而他身为孩子的父亲,也当尽一份力,
旁的不说,助她早日离开这里,便是他当做的。
银凌迟拱手道:“末将这就去派人。”
银明鸢轻轻一摆手,让他退下。
待银凌迟离开后,林奕见她面色不佳,问道:“殿下身体又不适了?”
“没有,只是有些心烦。”当日是她要秦墨琰早日离开,如今遇到困难,却又派人向他求助,他指不定得认为,她厚颜无耻,银明鸢只觉得自己脸疼。
林奕道:“殿下不必烦心,您所做安排已十分全面,那上万中毒将士的性命,定会无虞,微臣相信……”
“安慰的话,就不必说了。”银明鸢打断他毫无作用的废话。
林奕一噎。
银明鸢本以为解毒当不会太难,没成想这解药所需药材竟然那般难寻,制作过程也那般复杂,这解毒之路,何止是有一点难。
她怕时间会拖得太久,她瞒不住了。
银明鸢起身回了房间休息。
林奕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复杂滋味涌上,有些不适,那种难受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而上,逐渐将他包裹,他莫名有些烦躁。
身后的银明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那动作带着几分安慰。
林奕忍不住想,他需要安慰?
他不需要。
婺城的风同越阳城一样大,风声呼啦啦的,人立于院中,衣角能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南苍西北军的使者进入婺城后,直接被带到了秦墨琰跟前。
表明来意后,发现这位盛名赫赫的明夏亲王并未多言,直接便命人去帮他们西北军寻药,使者一时感激涕零,对秦墨琰深深三鞠躬。
道:“我西北军会谨记王爷恩德,来日有机会,定结草衔环。”
“本王出手
相帮,是看在两国交好的情面上,是看在长乐公主的情面上,更是钦佩于贵国皇女心思缜密,运筹帷幄,将军不必过于挂怀,”秦墨琰口吻清淡,“待寻到药材,本王会派亲卫前往南苍,将药材亲自交给皇女。”
使者俯首道:“多谢王爷。”
待使者离开,南二道:“殿下,千年人参王府还有两株,紫现草只能即刻派人上雪山去寻,最难得的是赤银蛇的蛇胆,若只需要一条赤银蛇还好办,毕竟药铺里已有一条,但需要五条,实在难办,属下先派人回王府取千年人参、去寻紫现草,再派人先将赤银蛇给皇女送过去,兴许能解皇女燃眉之急。”
秦墨琰沉默片刻后,缓声道:“好。”
南苍气候暖和,不是赤银蛇喜欢呆的地方,整整三日过去,银明鸢也没有得到一条赤银蛇,反而洛王那边传信过来,说有一条。
送赤银蛇的人还在路上,银明鸢左右无事,便在客栈的大堂等候。
离宫时,她带了几本和医术有关的闲书,等人的时候手里拿着医术看,林奕几个都在大堂陪她等,这些时日皆是如此。
梁言和银明川负责保护她的安全,便是她在哪儿,他们两个就在哪儿,起初林奕不愿凑这热闹,但和银明鸢琢磨了几日药理后,竟自动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银明鸢这一等,就从早膳后等到了午膳后。
来的人是南五,还有一个银明鸢不曾见过的男子。
那男子身高比南二和南五高出些许,生得粉嫩,看着年纪不过二十,眉清目秀,穿着黑袍,腰间束黑色绣云纹腰带。
他的身份约摸太低,自进屋后就一直低着头,不曾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