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一辆黑色平顶马车驶离楚湘王府,一路奔向南都城外,一夜细雨后,南苍的官道上,马蹄溅起泥泞,车轮留下深深浅浅的车辙印,一直延伸到望不见的远方。
与此同时,紫微宫中。
书房,太傅和银明鸢正在琢磨越阳城的战事。
太傅发现,今日银明鸢很是心不在焉,偶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
皇女做什么事情都心无旁骛,尤其是在政事上,这许久以来,从未有分心的时候,但现下却屡屡走神。
“依微臣看,此次楚云铮带巫族前往越阳城,绝非一时起意,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或许是想利用巫族对付西北军,但……”
太傅的话音猛地刹住,因为银明鸢又走神了。
太傅叹口气,道:“殿下,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银明鸢回神,表情有些茫然。
太傅道:“洛王此人,深不可测,殿下对他有恩,他送来巫族和楚云铮的消息,定然有其深意,只是微臣翻遍典籍,也寻不到
巫族的诡异之源,不若殿下再寻时间问问洛王……”
银明鸢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太傅的话被打断。
她听银明鸢吩咐道:“宜荷姑姑,准备去楚湘王府,现在。”
她想清楚了,她不能那么自私,无论如何,他都是孩子的父亲,就算他失忆了,他也该有知道的权利,将来要怎么走,他也该有选择的权利。
他也有义务,保护她,让她把腹中的孩子平安生下来。
然而,她的吩咐刚刚出口,宜荷姑姑还未来得及安排出宫的事宜,女皇那边就派了人过来禀事。
来人是女皇身边的一个宫女,穿着深绿色的宫装。
朝银明鸢敛衽道:“殿下,陛下派奴婢来跟殿下说一声,洛王已经乘马车离了南都的北城门,一路往金陵的方向去了,走得急,宫里刚刚才得了消息。”
银明鸢的心颓然一松。
她低头看着桌上摊开的舆图,右手不禁然地轻抚向自己的腹部,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陷入沉寂,一时之间,没人敢做
声,很久后,宜荷姑姑才大着胆子小声问:“殿下,还要出宫吗?”
银明鸢淡然地一笑,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又过了许久。
“洛王此人,极擅权术,他离开南都,我反而放心些了。”她掩饰什么似的说。
可心却突然觉得有些空。
那人在南都的时候,她尚且不觉得,他一走,她却怅然起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即便是面前的舆图,也不能让她提起兴致来。
是你在想他吗?
她自嘲地想。
“洛王的身体,还未康复,这般急匆匆离开,许是金陵出了什么大事。”太傅道。
是啊,他需连续七日每日酉时药浴,他走得这番匆忙,定会连日赶路,行路途中,多有不便,在路上药浴是不可能的。
他明明知道,却还是匆匆离去。
金陵肯定出事了。
明夏去年刚经历一场内乱,如今还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但明夏国太子年少有为、励精图治,颇有抱负,监国以来,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如今的明夏国,上下一心,并未生乱
。
唯有明夏皇年事已高,自内乱后,就一直精神不济,身体状况大不如前,能让秦墨琰急着往回赶,问题多半出现在明夏皇的身体状况上。
她正准备将此事告知于他的时候,他却已经不得不率先一步离开。
也许,缘分真的就此止步了吧。
“金陵不管出了什么事,也有太子监国,我们南苍与明夏和睦友好,只要明夏不对我国用兵,明夏的变故,我们都可不予理会,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越阳城的战事。”银明鸢努力收敛心神,将所有的思绪从秦墨琰的身上拉回来。
“我翻阅过和巫族有关的所有记载,巫族曾出现过常人所不能解释的怪异事件,楚云铮此番带着几个巫族人南下,我担心……”
“殿下,”书房外,宜荷姑姑的声音打断她的话,“陛下急召。”
银明鸢和太傅对望一眼。
宜荷姑姑补充:“陛下请太傅一同前往。”
女皇很少有急事找她,这还是第一次,看来有事发生了,银明鸢不敢耽搁,和太傅往凤鸣宫而去
。
女皇坐在凤鸣宫正殿的龙椅上,手里捏着一封信。
待银明鸢和太傅走进正殿,她将信递给银明鸢,表情格外凝重,道:“绥安王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紧急军情,你看看吧。”
银明鸢预感不好,接过信看起来。
脸色逐渐和女皇一样,变得凝重而难看起来。
信中说,西北军中出现了怪异事件,每天都有几十个士兵莫名其妙地半夜三更爬上越阳城,意图从越阳城上跳下去,被拦下后,他们会瞬间昏死过去,继而在午夜醒来,再次爬上越阳城,企图跳下去。
如今出现这种情况的西北士兵人数已经过千,且数量还在不断壮大,隐隐有难以控制之势。
西北军的部分士兵出现了和巫族二十七年前一模一样的情况。
绥安王找大夫看过,找巫师行过法事,皆徒劳无功,她束手无策,又缝北戎军兵临城下,只能书信告知陛下,寻求解救之法,以防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
女皇是头一次听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