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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赶他离开

    信与不信,又能如何,她到底已经入了金銮殿,是南苍的皇女,在她踏入金銮殿的那一刻,世上就再无庄成双。

    也许她和秦墨琰本就只有浅短的缘分,缘分到了,该分还得分。

    秦墨琰则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蓦地嗤笑了下,那表情格外嘲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嘲讽他自己,还是在嘲讽她。

    他道:“也是,在下何德何能,能与未来的南苍皇结为夫妻。”

    这话透着心酸与讥讽,听得银明鸢极为不适。

    这次,她听明白了,他在嘲讽她。

    秦墨琰堂堂明夏亲王,惊才绝艳,配这世上的任何女子都没有配不得之说,他却说他“何德何能”,不是讥讽又是什么。

    银明鸢装作什么都没听明白,她道:“这一切都只是推测,你和女皇,我都不信,除非我自己想起来,否则,你们说的话,我都不会信。”

    她知道自己是南苍皇室血脉,也相信自己曾经是洛王妃。

    可是,那又如何呢?

    并不能改变什么,她倒不如从今往后,好好当她的皇女。

    “殿下也不必多想,你总归也是不记得了,不是吗?”银明鸢笑,那笑容格外冷淡,好似在说,洛王妃又如何,也不过如此,“殿下还是好好养伤要紧。”

    秦墨琰正要说什么,知香在外敲门道:“殿下,准备就绪了。”

    银明鸢走到门口去开门。

    秦墨琰的话被打断,他闭了下眼,只觉得和银明鸢一席话,已让他格外疲惫。

    而银明鸢到底没有留知香在屋里帮忙,她只留了南九,厢房内蒸腾的热气有些迷了眼睛,南九伺候秦墨琰脱了上衣,秦墨琰身上只余一条月白色长裤,坐到盛满了药水的浴桶里。

    银

    明鸢沉了沉气,迫使自己心无旁骛。

    就在她要下针的时候,浴桶里的秦墨琰忽地抓住了她的手。

    “我还有话跟你说,”他的脸色被蒸腾的热气熏得发红,也不知道是因难受还是因为别的,就连他的眼眶都跟着红了起来,“行针后,先别走。”

    银明鸢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否则为何觉得他的语气略带祈求。

    她不想影响施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提醒道:“闭眼,什么都不要想。”

    秦墨琰按她的话照做。

    银明鸢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好像以前她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她不敢深想,敛了敛心神,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当下的事情上。

    行针的过程总是缓慢又磨人,既折磨秦墨琰,也折磨银明鸢。

    时间在这个过程过得很慢很慢,银明鸢的后背逐渐被汗水浸湿,额头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地往下低落,扎完最后一根银针,她整个人已有些脱力。

    脚步一时发虚,她双膝一软,被南九一把扶住。

    “皇女殿下可还好?”南九扶着她坐到旁边的木凳上,目露担忧。

    银明鸢望着秦墨琰紧闭的眼,轻声道:“无碍,不过是近来没有睡好,刚刚行针,又耗了过多的心力,歇会儿即可。”

    南九放开她,后退几步,给她递来一盅茶。

    银明鸢喝了几口,心头舒服很多。

    她问:“听闻你们王妃,也是用针高手,以前,她可给你们殿下用过药浴?”

    “不瞒皇女殿下,我们王妃在西山别宫给殿下医治时,用的便是药浴与施针结合的办法,那次彻底根治了我们殿下的顽疾,而中途遇到刺杀,我们王妃还受了伤。”

    “受伤?”

    “是的,王妃为救殿下,伤在

    左臂,刀伤深可见骨,”南九道,“王妃勇敢坚强,即便如此,还是坚持为殿下拔完针才退下治伤。”

    银明鸢心想,当然要拔完针才能离开,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伤在左臂吗?

    她摸向自己的左臂,她的左臂上并无伤痕,但身在皇家,区区祛疤之药不可能没有,想来就算是再难看的刀疤,也能祛除。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她是庄成双无疑。

    头痛病又犯了起来,银明鸢撑着自己的额头,看着时间上前取针,待将银针全部取下,她坐回座位上,继续撑着额头,闭上眼睛休息。

    许是真的太累,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涣散的思绪沉入一个悠长的梦里。

    眼前“洛王府”三个大字映入眼帘,门口站着两个看门的守卫,腰间佩刀,面色肃穆,梦里的银明鸢觉得这地方极为熟悉,她不由地抬脚往前迈。

    两个守卫躬身朝她行礼,她才刚迈进洛王府的大门,就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迎上来,笑甜甜地朝她敛衽行礼。

    “王妃,您可回来了,奴婢等您好久了。”

    银明鸢记得这个丫鬟,她叫灵书,她抬手去摸灵书的脑袋,然而手还未落到她的发顶,眼前的丫鬟突然就消散了,周围的画面猛地变换,换到了屋里。

    还是刚刚那个丫鬟。

    她躺在地上,心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不断地涌出来,她疼得浑身抽搐。

    她冲过去抱住她,那个叫做灵书的丫鬟哽咽地说:“奴婢希望王妃能生生世世都平安顺遂,如此也不枉奴婢为王妃挡……挡这一刀。”

    悲痛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

    银明鸢尝到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疼痛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想拔出那把匕首,可是那匕首刺在她心脏的位置上,她不敢拔,她的双手死死地握紧了灵书的手,双手止不住地发颤,浑身哆嗦。

    死了,她的丫鬟死了。

    一直陪着她的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为了救她,死了。

    银明鸢从悲痛中清醒过来,她睁开眼,抬手一抹,从自己的脸上摸出满手的泪。

    南九提着茶壶从外面进来,银明鸢背过身去,将脸上的泪擦拭干净,起身走到浴桶边,弯腰将手指没入药水中,水温已散了大半,不怎么热了。

    她拉起秦墨琰的手,摸脉。

    一场梦让银明鸢越发心力交瘁,她摸脉的同时对南九道:“他要睡上三个时辰才会醒,我走后你们用干净的水重新给他清洗一遍,此后每日酉时,伺候他药浴半个时辰,接连七日不可断,这已是我至今琢磨出的最有效的法子,虽不能让他直接恢复十层功力,但可极大限度地缩短他恢复功力所需要的时日,他的腿伤寻常大夫也能看,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其余的,我也爱莫能助,他醒来后,你告诉他,七日后,便离开南都。”

    七日后离开南都?

    秦墨琰可不是听话的人,南九就算原话照搬,想来也不会有效果。

    他一脸为难:“这……”

    “你不必考虑多的,将我的话转达给他便是,”银明鸢仿佛知道他的难处,补充道,“你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他毕竟是明夏亲王,不便久留南都,未免生乱,还是尽早离去。”

    “可是……”

    “七日后,他若再不离开,我要怀疑他留在南都是别有居心了,”银明鸢打断南九的话,“你告诉他,这是我的第一个要求。”

    南九垂首道:“是,

    皇女殿下。”

    银明鸢交代完,不再逗留,径直离开。

    屋外暖阳融融,她站到屋檐下,一缕阳光透过砖瓦的缝隙照在她的脸上,薄纱轻飞,身后传来女孩子不确定的怯怯的声音。

    “王妃,是您吗?”那声音说。

    银明鸢浑身一怔,梦里灵书的脸重新浮现在脑海里,她心尖一痛,没有回答。

    身后的女孩子却蓦地跪到了地上。

    “知香愚钝,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知香只知道,殿下的声音、殿下的脚步声、殿下的呼吸声、殿下说话的语调、殿下走路的姿势、殿下的身姿、殿下的医术,都和王妃一模一样,这世上或许会有很多巧合,但即使是双生,也不可能这般巧合,奴婢知道殿下就是王妃,菩萨保佑,王妃无恙,奴婢知香,给王妃请安。”知香叩首道。

    银明鸢没有回头。

    她不记得知香这个丫鬟,她甚至不记得灵书,只刚刚恍然惊梦,忆起丝缕过往。

    可即便只是丁点过去,已让她心痛如绞。

    她不敢想象,她到底有过怎样惨烈的曾经。

    不敢想象,她到底是如何以庶女身份嫁给惊才绝艳的洛王殿下,不敢想象,她在洛王府又是过得如何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不敢想象,她在庄家、在水月庵,到底受过何等欺辱。

    灵书死了,死在洛王府。

    她已是洛王妃,灵书却死在了洛王府,秦墨琰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和秦墨琰之间,真的是别人眼中的恩爱夫妻?

    怕只是人前恩爱,人后怨偶。

    银明鸢很重地闭了下眼睛。

    心道:“罢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后总归是没有关系的人。”

    银明鸢道:“你认错了,我不是洛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