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地望向女皇,问:“娘,我为何会拿针用药?”
女皇点头,回答:“你自小学医,这是你的兴趣,你的医术很高。”
“很高是多高?”银明鸢追问。
女皇思忖片刻,说:“许是于拿针用药之道,你天赋异禀,医术比御医署的院判有过之,无不及,但你身份非同寻常,不可能真的去当一名专给人治病的医者,所以你醒来后,我们都没有跟你提这件事情。”
女皇握住她的手,温声说:“明鸢,学好如何治国才是你最要紧的事。”
银明鸢知道女皇对她的期望。
这等时候,她不会给女皇找不痛快,她道:“于治国一道,女儿不会懈怠的,娘且放心吧,只是女儿年纪还小,需要学的地方还很多,娘不要着急。”
女皇温温地点了点头。
银明鸢倏然将手中银针掷出,尖锐的银针刺入两人才能环抱的木柱之中。
她倏地笑了笑,再开口时,语气已有几分冷,“原来这银针,还能杀人。”
跪在地上的宫女,冷不伶仃地打了个颤。
银明鸢离开凤鸣宫后,有宫女上前将药箱收起来。
玄青姑姑道:“奴婢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自您称帝后,奴婢还从未见过谁敢那般跟您硬刚,殿下这脾性,倒真的是无畏无惧,胆量和气魄都非常人可比,倒让奴婢意外。”
女皇叹息摇头:“她是拿准了我不会拿她怎么样。”
“话虽如此,可殿下说割喉就割喉,那到底是她自己的脖子,她怎么就下得去手?像殿下
那般的,奴婢还真就从未见过。”
女皇轻声道:“早前得知她的经历,朕就想,她应不是那么容易掌控之人,等她进了宫,不可能凡事都听朕的安排,可朕哪里想到,她竟然那般性烈。”
玄青姑姑道:“陛下您自己也是性烈之人。”
“是啊,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生的,往后对她,只能来软的,硬的不但行不通,还会伤了我们母女情分,得不偿失。”
静了片刻,女皇补充道:“明日明川那边你让宜荷好生看着。”
“是,”玄青姑姑道,“陛下且放心,毕竟借住在王府的那位是真的伤了脑子,且他至今还不能下地行走,明日殿下去王爷府上,绝不会出岔子。”
提起洛王,女皇眼神不由地深了几分。
沉默良久,她沉声道:“谁曾想到,他竟真的能往下跳。”
他们的目的只是让洛王自愿吞下那颗药而已,没曾想要他的性命,他毕竟是明夏国的亲王,他若死在南都,两国关系便会彻底僵化。
且,他到底是银明鸢的丈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银明鸢将来恢复了记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她那刚烈的性子,只怕谁都讨不了好。
玄青姑姑道:“怕是低估了洛王对殿下的感情。”
女皇目光晦涩,不知道在想什么。
银明鸢回到紫微宫,问宜荷姑姑:“我明日以什么身份去比较合适?”
“太傅之女,楚漫,此女性情内敛,不爱出门,见过她真容的人极少,奴婢会派人给太傅打声招呼,太傅不
会有意见的,”宜荷姑姑道,“如何?”
银明鸢自然没意见。
定了身份,她开始琢磨明日穿什么衣裳比较合适。
别人成亲,她不好穿得太素净,让别人以为她是去上坟,也不好穿得太艳丽,抢了新娘的风头,最终定了一身淡粉的衣裙。
第二日,银明鸢戴上楚漫那张脸的面具,和宜荷姑姑出了宫门。
路上,她奇怪道:“怎么今日只有姑姑你一个人跟在我身边保护我?”
“玄青姑姑跟着。”宜荷姑姑回答。
银明鸢:“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宜荷姑姑恭敬答话:“暗中跟着,若遇危险,自会出现。”
“玄青姑姑跟着我们,谁保护陛下?”银明鸢道。
宜荷笑了笑:“殿下无须担心,不是谁都能伤得了陛下的。”
“你这意思?陛下武功很高?”
宜荷姑姑点头:“是。”
“有多高?”银明鸢好奇。
宜荷姑姑道:“当年内乱,三万铁骑围困皇城,都没能围住陛下,当时玄青姑姑并不在陛下身边,陛下以一己之力闯出宫城,与援军汇合。”
银明鸢:“……”
如果她也是武功奇高者,就不会出了宫门就不能独立行走了。
不,她在宫里也不能独立行走。
银明鸢有点内伤。
楚湘王府今日无疑是热闹的,正如女皇所言,府中张灯结彩,宾客人来人往,但也不是谁都能进王府喝喜酒的,宜荷姑姑递了帖子,有丫鬟领着她们进去。
因南苍风俗和明夏不同,女子成婚,是不必盖红盖头的
,因此银明鸢能亲眼瞧见新娘子的模样,她和新郎站在一起迎客。
那当是个性格很温雅的女子,娇娇弱弱,温声细语。
和楚湘王很配,两人站在一起,宛如金童玉女。
也许是因风俗不同,新娘子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虽没有显得拘谨,脸上的笑容却有点假,细看之下,好似不大高兴。
约是,并不想过来和亲吧。
银明鸢走过去,楚湘王向秦乐瑶介绍道:“这位是太傅之女,楚漫。”
秦乐瑶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银明鸢敛衽道:“恭喜王爷和公主大婚,祝王爷和公主百年好合。”
“多谢楚姑娘,”秦乐瑶维持着微笑,“姑娘请里面坐。”
银明鸢点了点头,和宜荷姑姑一起往里走,这是她记忆中第一次来楚湘王府,和预想中的一样,一花一草,一房一树,都极为陌生。
银明鸢并不忙着坐下休息,对宜荷姑姑道:“我想到处走走。”
亲眼见了昨天她和女皇正面刚的场景,宜荷姑姑至今还心有余悸,以至于她现在基本不敢反驳银明鸢的话,况且银明鸢本就喜欢到处看看,那日在涂福山也是这般。
而银明鸢显然也没打算询问她的意见,说完后径直逛了起来。
旁人都往热闹的地方去,银明鸢却朝僻静的地方走。
楚湘王府极大,又不分内外院,但银明鸢方向感极好,绕来绕去都没有迷路,眼看她离热闹的地方越走越远,宜荷姑姑忙劝道:“殿下,该回了。”
银明鸢:“还早。”
宜
荷姑姑:“……”
她以前觉着,她怎么说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是玄青姑姑亲手教养出来的,在女皇的身边也伺候了不短的时日,看管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丫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这小丫头还失了记忆,她以一直照看她的姑姑自居,她定会十分信任且依赖自己,但和银明鸢接触这么久以来,她没感觉到银明鸢对她一星半点的信任。
因为银明鸢什么都不和她说。
至于依赖……
如果她能立刻从银明鸢的眼前消失,银明鸢大约只会高兴。
虽然银明鸢只有十几岁,但真的不是她能够管得住的,只怕只有陛下……宜荷姑姑忽然想到昨日的事情,算了,就算是陛下,都管不住。
谁让她是陛下唯一的血脉呢。
“我想如厕。”走在前头的银明鸢忽然说。
“奴婢陪您去。”
“不必了,茅房就在那个转角,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宜荷姑姑了解银明鸢这些臭毛病,如厕不许人跟着,洗澡不许人在旁边伺候着,睡觉不许人在屋里陪着,她只好应声道:“是,殿下。”
银明鸢并不想去什么劳什子茅房,她只是不想让宜荷姑姑跟着。
她甩开了宜荷,往更僻静处走。
楚湘王府除了最外侧的围墙,里面的院墙都不高,银明鸢一个人沿着回廊走,想去寻借住在这里的洛王,他身受重伤,需要静养,连婚礼都不能出席,所以住的地方肯定很僻静。
银明鸢脚步飞快。
忽然听到咳嗽声。
她的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