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回去。”他道。
有那么一瞬间,贾真觉得这个男人突然心软了下来,可他看上去并非心软的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放过她,从那个少年的称呼来看,她是间接害了他的王妃的凶手,如果是其他人,她应该不可能活着回去。
贾真被送走后,少年南九将那幅骷髅图呈递给秦墨琰。
秦墨琰看着骷髅图,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吩咐道:“去安排,立刻前往南都。”
南九明白秦墨琰的意思。
他们要连夜赶路了。
南都。
初秋,天气凉。
南都的梧桐叶纷纷扬扬飘落,稀疏的蝉鸣声在安静里的院落里显得有点刺耳,宫女们进进出出,落脚几近无声。
院里的秋菊开得正艳,风吹过,满院花香。
燃着熏香的寝殿内,床上的姑娘从很沉的梦里醒来,她睁开眼睛,望着头顶天青色的床帐,表情陷入深刻的茫然,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醒来后,她不记得梦里的任何细节了。
她忘了那漫长的梦境里出现的人和发生的事。
包括她自己。
“殿下,您醒了?!”
耳边传来呼声,说话的人似乎很高兴,但又怕吵着她,所以刻意压低了声音。
姑娘偏头。
她这才发现,屋
里竟然站着不少女子,她们穿着统一的服饰,梳着统一的发髻,皆弓着身,做出行礼的模样。
看样子,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领头的那个就站在她的床边,她衣服的颜色和其她人不同,但样式没差,此刻正目光盈盈地望着她,见她望过来,立刻吩咐道:“快去禀告,殿下醒了。”
有人匆匆地离开,去传消息。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了太久,刚醒来,脑袋有点犯晕,她嗓子不大舒服,便也不太想说话,只哑着声音道:“麻烦给我水。”
立刻有人去到了一茶盅温度合适的水呈递过来,那领头的将她扶起来,有人塞了一个大迎枕在她的身后,领头的小心地将她放上去。
然后把茶盅喂到她的嘴边,道:“殿下,奴婢伺候您,您慢点喝。”
她伸手接过,目光很淡。
“我自己来。”她说。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听不出温度,领头的不敢置喙,乖乖地将茶盅递给她,她敏锐地感觉到她不太愿意和她靠得多近,便识相地往后退了几步。
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
她喝了几口温水,感觉嗓子好些了,她抬眸,望向领头的那个女子。
“这是哪里?”她问。
那领头的面露吃惊,回答道
:“这里是您的紫微宫啊,您忘记了?”
还真一点印象没有。
紫微宫是什么地方?
“殿下,您可不要吓奴婢,这里是您的寝宫,您如何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领头的似乎很惊恐,转头吩咐道:“快去请御医过来给殿下诊治。”
床上的姑娘用力地回想,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这宫女唤她殿下,她是公主?
“你是谁?”她问。
领头闻言,恭敬道:“殿下,奴婢叫宜荷,是您宫里的管事姑姑,几日前,有一批杀手闯进紫微宫,混乱中,您不慎落水,方才刚醒。”
宜荷姑姑从她的手里接过茶盅,转手递给身边候着的宫女,道:“许是您刚醒,脑袋还不大清醒,过会儿就好了,但为防万一,还是让御医来给您看看。”
除了嗓子有点干,她没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她对眼前这位宜荷姑姑的话持怀疑态度。
或许是睡得太久,她觉得自己的四肢有点软,想下床走一走,她道:“给我更衣。”
宜荷姑姑朝站在她身边的宫女递了个眼色。
很快就有十来个手持端屉的宫女进了房间,端屉里不是上等丝
绸缝制的衣衫就是成色绝佳的珠钗环佩,一看就价值不菲。
宜荷姑姑扶着她起身,她站到妆奁前,有两个宫女上前伺候她穿衣。
她发现自己好像还挺习惯别人伺候的,想来她以前就算不是公主,也是个被人伺候的主,毕竟,人骨子里的东西不易改变。
尤其是习惯。
月白绣红梅绕膝长裙,腰间束带,发间一支红玉簪,衣着和首饰都偏素淡,脸上上了一点脂粉,遮住了她脸色原本的苍白。
十分好看。
是她习惯的风格。
看来身边这几个伺候的,都很了解她的穿衣打扮。
很快,外面传来说话声,像是有什么人在行礼,屋里的宫女们流水一样退到旁边,双膝下跪,以额触地。
她正疑惑间,一个穿着明黄长袍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发束皇冠,皇冠上那颗红宝石耀眼夺目,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她看不出对方的具体年纪,只能大约猜测,约摸四十。
对方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揽进怀里。
“我的皇儿,你可算醒了。”
她想躲开,但身体无甚力气,闪躲不成,只能任由她抱着。
这位头顶皇冠的中年女人唱的是女儿遇刺落水、昏迷几天几夜不醒、如今终于醒来倍感高兴的戏,但因为她
本人并不记得自己是谁,因此此刻的大脑还是懵的。
她一点不害怕,也一点也不感动。
她连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是一个大写的懵。
她轻轻推开那个女人,在看清她的面容后,是有点相信她们是母女的关系的,因为五官太像了,尤其是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凤眼。
“您是?”对方大概率是她的长辈,她还特地用了敬称。
那女人的眼里闪过意外,拉着她的手道:“你不记得朕是谁了?”
女人转头望向宜荷姑姑,声音沉了几分,问道:“这怎么回事?”
宜荷姑姑跪在地上回答:“回禀陛下,殿下好像失忆了。”
“失忆?”被叫做陛下的女人大惊。
宜荷姑姑道:“是的,殿下不记得这里是哪里了,也不记得奴婢是谁,殿下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奴婢已请了御医过来给殿下诊治。”
那女人轻轻挥手。
宜荷姑姑便朝身边的那些宫女使了个眼色,很快,那些宫女都鱼贯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宜荷姑姑和三两个伺候的。
女人拉着她坐下,轻声道:“我是你的生身母亲,是南苍国的陛下,这里是女儿国,你是南苍国皇位唯一的继承者,你的名字叫银明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