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论是她的年纪还是她当年出生的地方更甚至她生母的消息,都符合他们需要印证的方向。
然而,庄成双接下来的话却让楚湘王和梁言郡主闻之变色,她云淡风轻道:“对我来说,即便她活着,也已经死了。”
这种话听起来尤为大逆不道,可站在庄成双的处境,楚湘王却能理解她,他从怀中拿出碧落黄一三七泉玉,“难道王妃真的不知道这块玉到底出自何人吗?”
庄成双淡淡地摇头。
谈话到这个地步,虽然内容袅袅可数,但楚湘王和梁言郡主都知道,他们今日从庄成双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
两人起身告辞,秦墨琰和庄成双亲自送他们,到洛王府门口时,楚湘王的一个随从附耳在他耳边禀报了句什么,楚湘王顿时脸色骤变。
那随从恭谨地退到旁边,楚湘王望着庄成双的目光就变得越发复杂起来,他道:“王妃,您可曾想过,兴许您那位不知生死的母亲当初离开您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呢,这块玉的主人事关我国的血脉传承,还请王妃如实相告。”
庄成双的眼神有瞬间的涣散,但很快恢复,歉意道:“让楚湘王失望了。”
文质彬彬的公子失望地叹了口气,落寞地坐上马车,转眼就消失不见。
庄成双心中生出许多疑惑,有什么念头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念头消失得太快,她没有抓住,望着楚湘王离开的方向,她想,或许她应该主动去见见他。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当日,楚湘王以南苍国君重病为由返程,他来的时候优哉游哉玩儿遍山山水水,走的时候却策马扬鞭,不容丝毫耽搁。
看来那位国君是真的病重了。
金陵城每日都在发生变化
,这件事转眼就被庄成双抛诸脑后,楚湘王离开的第三日,庄玉浩在刑场被斩首,一颗圆滚滚的鲜血淋漓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谢雪琴的面前,谢雪琴当场昏死过去,醒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谁也不认识。
庄国忠窝藏罪犯,爵位被削,庄家顿时一落千丈,再不复往日的华贵。
而生在齐王府的庄玉容则越发收敛起自己的锋芒,每日夹着尾巴将赵凝霜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端茶递水、揉肩捏腿样样做得有模有样。
就在各家欢喜各家愁的时候,明夏皇突然在朝堂上宣布,皇后吕氏神志昏迷,从坤宁宫移居冰泉宫养病,将玉妃之子秦墨朗过继给贤妃。
这道旨意下达,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议论之声此起披伏,不绝于耳。
这两道旨意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齐王秦墨天的脸色在听到旨意的瞬间就黑如锅底,可任凭文武百官说什么,明夏皇都像是没听见般,宣布退朝后就径直由高公公搀扶着离开,只给众人留下沉重的不容置喙的背影。
赵凝霜得到消息的时候庄玉容正在给她捏腿,她一时愤怒难当,抬脚就踢在庄玉容的脸上,将庄玉容踢得摔倒,牙齿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嘴角瞬间溢出血来。
旁边的几个丫鬟看得心惊胆战,赵凝霜尤不解气,伸手抓住庄玉容的头发,近乎要将对方的头皮撕烂,她面目狰狞:“若非为了救你,王爷何至于此?”
秦墨天原本胜券在握,可为了救庄玉容,却不慎丢掉了大好的局面。
头皮和牙龈处撕裂般的疼痛让庄玉容痛得全身发抖,险些惊叫出声,可她不敢,她不敢在这个时候更加激怒赵凝霜,否则她得到的只会是更惨痛的代价。
她死
死地咬着下唇,赵凝霜扯住她的头发连踢带踹,好半晌放开她,“你给本王妃滚到院子里去跪着,要是敢偷懒,本王妃杀了你。”
赵凝霜是个心胸狭窄的恶毒妇人,庄玉容看着发疯的她,仿佛在她身上看到曾经发疯的自己,她乖乖地退到庭院中间的青石板上跪下,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秦墨天从外面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曾经风华绝代的少女此刻楚楚可怜地跪在院子里,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脸色跟透明似的,苍白得可怕。
这些时日,庄玉容受了不少折磨,秦墨天知道赵凝霜心中有气,为了让赵凝霜解气,他并不阻拦,但每日看着这么一个美人在自己眼前晃荡,总免不了心生怜悯,尤其是这个美人曾经还怀过他的孩子,怜悯的时间久了就逐渐变成了怜惜。
庄家大房虽倒,但二房犹在,庄玉容对他并非全无助力。
“来人,把三小姐带下去清洗,再找个大夫给她治伤,从今天起,三小姐移居清河居,今后不再是王妃的丫鬟,而是本王的客人。”秦墨天吩咐道。
低头跪着的庄玉容猛地抬起头来,满面泪水地望着秦墨天。
坐在屋里的赵凝霜赫然出现在门口:“王爷真的要如此做?”
被她日夜折磨的女子突然被秦墨天抬为王府的客人,赵凝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秦墨天这一巴掌打得可真狠。
有丫鬟将庄玉容小心地扶下去,秦墨天拂袖进屋,坐到赵凝霜刚刚躺的位置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庄家大房虽然被夺了爵,但声威犹在,更何况庄家二房的人如今还在朝为官,尤其是庄玉旌,这个人颇有才华,能力不俗,将来有用。”
又是为了他的称帝大
计,上次救庄玉容也是这个理由,赵凝霜很想问他,难道顺势将庄玉容睡了也是你称帝大计中的一计?
都说红颜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庄玉容是前者,秦墨天是后者,难怪他们二人能在那种危局之下苟合。
“父皇将宣王过继给贤妃,王爷竟还有心思怜香惜玉。”赵凝霜言语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讥讽,“父皇如今最喜贤妃,将宣王过继给贤妃,岂不是摆明着在给宣王找后台,摆明着硬要洛王扶持宣王,王爷就半点不着急吗?”
秦墨天如何不急,但圣旨已下,这件事已无回旋的余地,为今之计,只能多想应对之策,尽量打压宣王,壮大自己的势力。
可秦墨朗后宫有贤妃,宫外有秦墨琰,朝堂上还有诸多对他大加赞赏的朝臣,想要对付他,只怕已经没那么简单。
“着急有什么用?”秦墨天冷嘲,“父皇有意扶老七上位,与本王一争高下,本王除了迎战,还能怎么办?”
赵凝霜头疼地揉揉额角,纵使她城府再深,朝堂之事终究不是她所擅长的,面对风起云涌的朝堂纷争,她根本无能为力。
相比旁观者秦墨天的愤怒,秦墨朗则要显得镇定许多,明夏皇上午下旨,他下午就到华阳宫完成了相应的礼仪,奉贤妃为母,与秦墨琰同称母妃。
自从贤妃知道秦墨琰要扶持秦墨朗之后,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静,如今明夏皇将秦墨朗过继到她的名下,让她心中更是五味陈杂。
但毕竟在深宫中安然生存了这么多年,贤妃面上仍旧保持着该有的端庄和宠辱不惊,在奖赏了秦墨朗许多礼物后,这拜母仪式算是彻底落幕。
旁观的庄成双暗想,秦墨琰不想参与朝堂纷争,但明夏皇偏生
要将他拉进这个旋涡,从明夏皇对秦墨琰的宠爱和将宣王过继给贤妃这两件事来看,明夏皇会将皇位传给秦墨朗的可能性已经占了十有六七。
“我没想到父皇的打算竟然是这样的。”从宫里出来后秦墨朗便不客气的随着秦墨琰到洛王府蹭晚膳。
桌上摆着素八珍、乌鸡汤、蜜汁麻球、干丝清炒牛肉脯、麻油凉拌熏肉丝等等各具特色的吃食,竟然大多都是秦墨朗爱吃的。
秦墨琰口味清淡,用膳的时候动作慢条斯理,庄成双就发现,秦墨朗虽然吃得津津有味,但用餐姿态却仍旧端正而矜贵,与秦墨琰如出一辙。
秦墨朗到底还是明白几分的,明夏皇最宠爱的女人是他的生母,最喜欢的儿子是他的四哥,他将自己过继给贤妃,就是想将秦墨琰与他绑在一条船上。
明夏皇有意将他送上东宫的位置。
而明夏皇的打算秦墨琰早就猜到,只是他没有言明,如今倒是不怕外界知道他们兄弟暗中时有往来了,秦墨朗今后来洛王府也用不着偷偷摸摸。
“齐王与庸王斗了那么多年,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为了打压庸王的势力,做过不少脏污事,前有因后有果,那些事情迟早都会被翻出来,但这些事情你不需要管,你只需要做好父皇交给你的差事即可。”秦墨琰轻声道。
秦墨朗郑重地点头:“四哥放心,我不会冒进的。”
有丫鬟进来禀报,庄成双听后不禁然地露出嘲讽的笑意,那笑容看得秦墨朗脊背发凉:“四嫂听到什么好消息了?”
“庄玉容住进了齐王府的清河居,齐王命令全府将其以客代之,我那位三妹还是有点本事的,至少能让铁石心肠的齐王心生怜惜。”庄成双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