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座椅上的秦墨琰缓缓解释:“父皇要将长乐嫁去南苍国,长乐不愿意,哭闹不止,这件事发生之前我就已经提醒过她,她到底年纪小,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庄成双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南苍国以女为尊,长乐公主嫁过去不会有别的女人和她争宠,不是挺好的吗?”庄成双认为明夏皇的决定没一三七有哪里不妥,“长乐公主为什么不愿意?”
“四嫂说得倒是轻松,这世间有几个女子愿意心甘情愿远嫁异国他乡的?”秦墨朗对庄成双的淡漠态度大失所望,“他国毕竟是他国,长乐嫁过去是苦是甜,我们山高手短,她出了任何事我们都鞭长莫及,长乐也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哭闹抑郁的。”
“父皇已经决定了吗?”
“决定了。”秦墨朗肯定地说,“皇室只有她一个公主适龄,父皇也是没有办法。”
“既然如此,那公主的确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了。”庄成双给自己倒了杯茶,“南苍使团就住在邀月宫,听说前来求亲的楚湘王是个品貌出众的翩翩佳公子,公主还没有见过他吧?”
秦墨朗回答:“长乐住在深宫,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那宣王殿下何不想办法让他们见上一面,或许公主见楚湘王容貌秀逸、气质出众就突然觉得这桩婚事乃是上天所赐的良缘也不说定呢。”
好像有几分道理,秦墨朗琢磨着。
可细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秦墨朗眯了眯眼睛,狐疑地看着庄成双:“四嫂见过楚湘王?”
“见过。”庄成双毫不隐瞒,“我初回金陵时,偶然在万宝楼见过他一面,他看上去是位气质温雅的文弱公子,但从外形上而言,长乐公主应是看得过眼的。”
两国
联姻有利于两国邦交,长乐公主身为皇室子女本就应该扛起这个责任,她再如何哭闹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心平气和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你们就在为这件事苦恼吗?”
“不是。”秦墨朗气闷地端起茶盅仰头将茶盅里的水一饮而尽,“庄国公进宫面圣,请求返回南境,重掌南境十万大军,守卫我国南境防线,父皇已经同意了。”
庄成双凝眉看向秦墨琰,后者胆气定神地坐着,迎上她的目光后,表情一如既往地沉稳,徐徐开口:“庄国公的动作比我们预计的要快。”
庄玉浩既然已经保住性命,庄国公自然就该履行他的诺言,不过他们选择牺牲庄玉容还是让庄成双稍感意外的,毕竟庄玉容可是老太君掌心里的宝贝。
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庄玉容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被牺牲,否则,一旦庄玉浩离京,齐王手中可就没有可以控制庄国公的筹码了。
“不应该的。”庄成双喃喃道,“这件事情不应该就这么草率地结束了。”
“庄玉容已经下葬了吗?”庄成双倏然问,“庄国公什么时候出发?”
“庄三小姐今日凌晨就下葬了,庄国公在三日后出发。”秦墨朗回答,见庄成双眉心紧锁,一副困惑不已的样子,问出心中疑惑,“你是不是也觉得有问题?”
“也?还有谁认为此事有问题?”
“自然是四哥咯。”秦墨朗叹气,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几圈,“你们夫妻二人还真是同心,想事情总能想到一块儿去,你是不是觉得庄三小姐根本没死?”
庄成双赫然睁大眼睛,那双漆黑的凤眸灼灼地盯着秦墨朗,如剑的目光似乎要在秦墨朗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你刚刚说什么?庄玉容
没死?”
“这只是猜测。”秦墨朗补充。
然而,庄成双却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如果庄玉容没死,那么一切就都有了解释,庄玉容自小就是掌上明珠,她艳绝天下,才华横溢,无论是庄家还是齐王,都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将她放弃,而且,既然已死,为何非要火葬,连个全尸都不留,火葬,不过是为了掩盖某些事实罢了,比如,容貌,所以,她一定没有死。”
仿佛为了得到印证般,她看向秦墨琰,对于她的分析,秦墨琰没有半点反驳,反而问她:“如果她没有死,此刻会在哪里?”
“在齐王的手上。”庄成双肯定地回答,“庄玉容一定在齐王的手上,他是不会将庄玉容交给庄国公的,否则他手上就没有让庄国公乖乖听话的筹码了。”
“你以为,齐王会把她藏在哪里?”
“齐王胆大心细,从他的角度去思考,定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殿下觉得呢?”
“夫妻同心。”
秦墨朗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寥寥数语就达成了某种共识,突然觉得后颈有一股阴风飘过,和这对夫妻为敌,绝对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情。
好在他自小就和秦墨琰站在同一阵线,好在庄成双没有成为秦墨琰的敌人,否则他们二人较量起来,还真不知道谁输谁赢。
怕只会是两败俱伤吧。
“庄国公离京在即,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事情紧急,在他离京前,我必须找出庄玉容,我今日就去趟齐王府,我就不信,那位心狠手辣的齐王妃,真能容下庄玉容这颗毒瘤。”
“赵凝霜不过是深宫妇人,她难道还能左右齐王的决定不成?”秦墨朗转着手中的酒杯问道,“你去找赵凝霜,怕是徒劳无功吧。”
庄成双嗓间发出一声冷笑:“宣王殿下对自己的敌人还真是所知甚少啊,虽然您有殿下这位智囊,但殿下也不是万能的,更不可能陪您一辈子,宣王殿下不要以为有了殿下就可高枕无忧了,否则将来若是殿下不在您身边,您怎么掌控大局?”
“我……”秦墨朗被庄成双堵得一哽,“我只是不了解赵凝霜。”
“那我告诉您,这位齐王妃可是齐王手下最得力的智囊,齐王看中她,更看中她父亲怀邑侯的势力,齐王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这位齐王妃功不可没,雪阳宫那场大火烧得那么旺盛,就是这位齐王妃为齐王出的计策。”
“可是……可是萧贵妃腹中的胎儿乃是齐王一母同胞的血亲啊,他们怎么……”秦墨朗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半晌也没有说明白。
庄成双眼里的嘲讽越发浓盛,她深吸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低下去。
“只要能借机让皇后交出金印,让太子大失圣心,让齐王的声势更上一层楼,区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算什么?宣王殿下生在皇室,难道连这点认识都没有吗?”
怎么会没有,他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罢了。
他刚成年,虽然经历不少,但赤子之心尚存,即便知道太子和齐王容不下他,也并未想过真的要将他们置于死地,只希望彼此能为对方留几分余地,当不负先祖恩德。
“若是宣王殿下还存着侥幸之心,容我告诉殿下,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殿下若没有坚定心性,不如趁早缴械投降,只要做个闲散王爷,想要保住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秦墨朗脸色煞白,这些道理,他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从未深想,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庄成双搬到台面上来,
活生生地告诉他,生在皇室就是这么残忍。
“成双,墨朗他刚成年,很多事情……”话至此处,秦墨琰却没有继续。
庄成双闭了闭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她疲惫地揉揉额头,歉意道:“近日意外之事颇多,我有些心力交瘁,刚刚说话不免重了些,请宣王殿下恕罪。”
面对庄成双的示弱,秦墨朗明显很不习惯,他讪讪地笑了笑,“长嫂如母,四嫂教训得是,四嫂说的话,我一定会好好思量的,定不辜负四哥四嫂的期许。”
庄成双福了福身:“谢殿下,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成双。”庄成双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秦墨琰唤住她,她回头:“殿下还有何事?”
“带上知香,不要让知香离你半步,让南二送你去。”
庄成双点点头:“我会谨慎行事的。”
三月中旬,天气已暖和许多,金陵街上人来客往,庄成双乘坐的青顶马车摇摇晃晃从街上驶过,在齐王府门前停下,茹梅下车递上拜帖,很快车帘外就想起清脆的说话声。
“四弟妹远道而来,何须如此客气,直接进来便是,谁还敢拦你不成?”
“虽然都是自家姐妹,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废。”庄成双踏下马车,朝赵凝霜福了福身,“见过三嫂,今日才来拜会,望三嫂不要见怪。”
赵凝霜满面笑容地虚扶了下:“既然是自家姐妹,就不要这么多规矩了,外面风大,四弟妹快随我进去,你可是洛王的命根,万不能有半点差池的。”
庄成双点头,含笑与赵凝霜朝齐王府内院走。
她余光四扫,齐王府还是她记忆中的齐王府,并无半点不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她这个前世的主人可谓是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