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上马车。”南二恭敬地行礼道。
庄成双握了握拳头,转身毅然的踏上马车,马车辘辘朝洛王府驶去,她靠在车厢上,沉重地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满身疲惫不堪。
洛王府里灯火通明,庄成双在府门口下马车,茹梅见她,立刻如释重负地迎上去,“王妃可算回来了,可让奴婢好生担心。”
庄成双沿着挂着宫灯的长廊往暖阁走,茹梅紧随其后,听到庄成双问:“殿下睡了吗?”
“还没有,”四下寂静,茹梅的说话声并不大,刚好能清晰地传进庄成双的耳中,“殿下还在客厅,自王妃走后,殿下吩咐南大总管去办了几件事情。”
茹梅将秦墨琰的安排细细说了,待说到秦墨琰在东宫四周设下布防时,明显感觉到庄成双的脚步有片刻的凝滞,好像她说的话着实令她匪夷所思。
但庄成双并没有追问,茹梅便继续禀道:“殿下刚吩咐完南大总管去办事,宣王便赶过来了,南九遣散了屋中服侍的丫鬟,独自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打扰宣王和殿下议事。”
本是深夜,这个时候,宣王该已经离开了。
谁知庄成双刚到暖阁门口,客厅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秦墨朗挺拔俊俏的身影出现在庄成双的视线里,他双手撑在门框上,那双桃花眼里隐藏着深深的笑意:“四嫂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四哥就要冲到东宫去找太子殿下要人了。”
细听之下,这句话竟是充满调侃之意,但此时的庄成双根本无心放在心上。
她淡淡道:“殿下行事沉稳,怎会不顾后果地冲进东宫,倒是宣王您,这么晚了,您不回府休息,怎么还在这里?你都不挂念你府中的那些莺莺燕燕吗?”
秦墨朗一
哽,他原本只是想借此调侃下这个软硬不吃的庄成双,谁知道竟然反被她调侃了去,只得解释道:“四哥有令,我已将府中那些姬妾尽数遣散了。”
“哦?”庄成双倒是意外,细想之下点点头道:“殿下还真为你考虑得周到。”
秦墨朗一惊,虽然庄成双只是短短一句话,但是已足以让秦墨朗听出其中深意,至少可以证明,秦墨琰行事,并未完全避忌着庄成双。
庄成双一身寒气,刻意在门口多站了会儿,待寒气消散了些才绕开秦墨朗走进屋内,前脚刚踏进去就看到拥裘坐在火盆边的秦墨琰。
烛火幽暗,他绝美的脸庞在昏暗的光影下忽明忽暗,那双漆黑的瞳仁定定地凝望着她,好像已经等了她许久许久,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庄成双忽然觉得鼻尖酸涩,她极力收敛住这种莫名其妙的软弱,慢慢走到秦墨琰身边坐下来,他抬手递上一杯茶:“先喝点热茶暖暖身。”
庄成双接过茶盅,小口小口地啜了几口,温暖的茶水流进肺腑,带着茶叶特有的甘醇,将她心底的寒气无声驱散了不少,她方才开口道:“太子妃命不久矣。”
想到那个手执金簪的刚烈女子,庄成双的语气不免有些唏嘘。
“太子妃已经病得那么严重了?”关上门的秦墨朗围坐过来,面露惊愕道,“我去北境之时,还听说她尚能如常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呢,怎么几个月就……”
后面的话,秦墨朗有点说不下去,转而望着庄成双问:“难道四嫂也没有办法吗?”
“没有,太子妃是积郁成疾,她久病卧床,心病难治,我给她服了药,勉强能吊着她几天性命,”庄成双抬头望向外面的寒夜,怆然道:“她已没有几日
可活了。”
“其实太子妃人很好的。”秦墨朗叹息道,“柳夫人将这个女儿教养得很好,只可惜嫁给了大皇兄,白白毁了一生,否则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命运弄人,这世上何来绝对的公平,否则,像太子妃那般的女子,绝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她请我去为诊病,是想让我帮她带话,”庄成双细细地将太子妃的意思告诉秦墨琰,并将自己拒绝太子妃的事也一并说了清楚。
“太子妃是怕四哥迁怒她娘家人吧,所以才让你传话,以为可以借此送你人情,谁知道太子早就守着你进东宫,”秦墨朗喟叹,“夫妻做到这样的份上,的确是件极为悲惨的事。”
秦墨琰接过她手里的茶盅,添上热茶,重新递给她,缓缓开口:“你的决定没错,今夜之事,是东宫与齐王的争斗,我们作壁上观便好,一旦参与进去于我们并无半分益处,反而还可能因此触怒圣颜,以为我们有心参与党争,得不偿失。”
“只可惜宫禁森严,我们根本无法得知如今宫里到底什么情况。”秦墨朗道。
“不急在这一时。”秦墨琰叮嘱他,“近日若无父皇传召,你轻易不要入宫,切不可跟这次的失火事件扯上半点关系,若是父皇问起,你就回答一概不知,明白吗?”
“是,我听四哥的。”
庄成双看着他们兄弟二人的互动,藏在心底的疑问再次冒出来,他们并非一母同胞,但秦墨朗对秦墨琰的话却言听计从,完全不像其他皇子之间那般明争暗斗,到底是为什么。
可她却也没有多问,暖阁里温度舒适,她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被秦墨琰看进眼底,便道:“你今夜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
秦墨朗见他们皆面色疲惫,不好继续打扰,起身告辞。
待他离开,庄成双曲身搀扶秦墨琰起身,一边说道:“等天亮之时我会进宫去为萧贵妃看诊,这件事情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待我进宫时便会知晓。”
秦墨琰注意到她的称呼从妾身自然而然地改成了我,不禁失笑。
“宫中情势多变,你要放聪明些,尽量置身事外。”秦墨琰提醒她。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庄成双将他扶到床上躺下,自己进了后间洗漱,待清洗出来时秦墨琰还未睡去,她也不多问,兀自躺到他的身边。
被窝里十分暖和,就像沉浸在温暖的水里,让她整个人都松散下来,懒懒地不想动弹。
一只手小心地伸过来,轻手将她揽进怀里,温热的体温与她的肌肤相亲,庄成双的身体蓦地僵硬起来,他似乎有所感受,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庄成双的身体才慢慢松懈下来,紧皱的眉头轻轻舒展开,兴许真的是摇篮作用,她没一会儿便沉睡过去。
秦墨琰轻轻抱着怀里的女子,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萧贵妃已从华阳宫搬到景阳宫,萧贵妃小产,卧病在床,心情不佳,陛下特意休朝一日陪在床前安抚,脸色更是阴郁沉闷,景阳宫内进出的宫女太监皆小心翼翼,生怕触怒圣颜。
庄成双到时,所见便是萧贵妃靠在陛下的怀中泣不成声,她行完礼,上前为萧贵妃诊脉,片刻后道:“小产极为伤身,娘娘可要注意身体,控制情绪,以免积郁成疾。”
萧贵妃垂悬欲滴,想说什么,却又生生憋了回去,此等模样落入明夏皇眼中,更觉她娇弱可怜,心中怜惜之情更重,对罪魁祸首的憎恶之意无形中便又
多出几分。
庄成双见明夏皇脸色难看,心知定然是想到这次失火之事,对这位萧贵妃拿捏明夏皇的手段不禁有几分佩服,但此地不宜多留,庄成双正想告退,有宫女进来道:“禀陛下,贵妃娘娘,太子妃现在殿外候旨,称有要事求见陛下。”
庄成双眉梢一挑。
萧贵妃目光中露出几分憎恶,她一抹脸上的泪痕,愤然地问:“太子妃?她来干什么?”
明夏皇如今正对东宫心怀不满,庄成双没想到太子妃竟然真的有勇气撑着病体冒着风雪前来求见陛下,难道她真的要做她昨日所言之事?
“父皇,昨夜太子妃病危,儿臣专程去东宫为她诊治过,以她病弱的身体,着实扛不住外面的霜冻寒风,求父皇先让她进来说话吧。”
明夏皇表情冷沉,只淡淡道:“准。”
不多时,太子妃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跪下行礼,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为吃力。
庄成双见她面色青白,微微地叹了口气,她昨夜刚给太子妃服过药,若是她安心躺在床上休养,或许还能熬过这个春节,可是经过昨夜的折腾和今日的劳心劳力,只怕……
萧贵妃望着明夏皇的脸色,明夏皇不表态,她不敢轻易开罪太子妃,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明夏皇沉着脸问道:“你不在府中好生休养,到底想跟朕说什么?”
“儿臣斗胆,今日来见父皇和贵妃娘娘,是来请罪的。”太子妃将身体俯得更低,上半身体几乎完全趴在地面上,不等明夏皇开口问,已率先道:“昨夜雪阳宫火起之事,实乃太子所为,儿臣身为太子的妻子,没有及时阻止太子的不德之行,儿臣有罪。”
“你说什么?”明夏皇豁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