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娘娘拉着庄成双坐下:“你告诉我,墨琰有没有查出到底是谁派的死士?”
这话庄成双怎敢乱回答,她缓缓道:“殿下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我也不敢多问,但能在金陵皇城出动那么多人围攻西山别宫,又怎会是普通人。这件事想来殿下心中自有计较,且案件已交由刑部审理,不日就会水落石出,母妃就别操心了。”
“刑部?”贤妃娘娘抓住了关键点,“刑部的萧尚书是齐王的人。”
庄成双的笑容颇有无奈:“殿下如今身体抱恙,仍然深得父皇宠爱,倘若有朝一日,殿下病情痊愈,朝中必然便是另一番格局,这其间的利害关系,想必我不说,母妃也明白。”
庄成双的这番话让贤妃娘娘格外吃惊,她自是知道庄成双聪慧,但是能有这番见识,到底还是让她意外,若庄成双能一心为秦墨琰,必定会成为秦墨琰幕后强大的助力。
可惜,秦墨琰无心帝位。
武英殿内,气氛凝重,秦墨琰说得对,北境战事,需皇族坐镇,而眼下只有太子和齐王能堪当大任,到底派谁去最为合适,并非难题。
只是陛下到底难下决定。
陛下深重的目光在太子和齐王身上来回流转,候在旁边的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心惊肉跳,朝局不稳,齐王野心勃勃,太子若外出征战,鞭长莫及,谁知回来时金陵城还是不是现在这番格局,兵部尚书吕德喜生怕陛下派太子前往北境。
“陛下,依老臣所见,几位皇子中南王和洛王身体不便,宁王不涉朝政,六皇子和七皇子年纪尚小,威望不足,太子乃一国储君,不可轻易离开皇城,而齐王有勇有谋,最为合适,派齐王前往北境,定能解北境边防之危。”吕
德喜朗声道。
萧庆祥不知秦墨天作何想,他没有收到秦墨天的暗示,不敢擅作主张,没有吭声。
“吕卿此言有理。”陛下点头道,目光转向被点到头上却没有出声的齐王,“墨天,前往北境,你可有信心击退北戎军队?”
秦墨天抬头:“能为国出征乃是荣耀,儿臣当然愿意去,只是儿臣曾经仅在军中历练过两年,对军中之事多有不懂,儿臣怕难当大任,辜负父皇和各位臣民对儿臣的期望。”
“齐王兄所言有理。”秦墨琰突然接话,“战争不是儿戏,没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恐怕难当大任,是以儿臣建议,派一位有丰富的作战经验的武将为军师,与齐王兄一同前往。”
陛下紧锁的眉头微微松缓,显然几位赞同秦墨琰的提议。
“只是,派谁去最为合适呢?”秦墨奎见齐王前往北境局势已定,终于松懈下来,“四弟认为,谁能担任军师之职?”
“自然是庄国公。”秦墨琰脱口而出,“如今南境诸事平顺,南苍女儿国又与我国交好,短时间内南境绝不会有战事,庄国公在府休养,自然是他最为合适。”
“老臣倒不这么认为。”吕德喜当即反对,“庄国公身体尚未痊愈,好容易请旨留府休养,若是再派他前往北境作战,岂不是会寒了南境将士的心,臣认为,派庄国公前去不妥。”
庄国忠手握南境十万大军,若是同齐王前往北境抗敌,被齐王纳入麾下,那么齐王在军中的力量将没有哪位皇子可以与之匹敌,他们太子一派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秦墨琰朝吕德喜望去,平平静静的眼神,毫无波澜,却让吕德喜心口发憷。
“父皇,庄国公能不能前往北境作战,派一位太
医前去诊诊便可知知晓,庄国公是为国出征,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守卫疆土的南境战士如何会觉得寒心?”秦墨琰淡声问。
“这……”吕德喜答不上话。
“军师身在幕后,不必提刀上阵杀敌,庄国公虽然身体抱恙,但是在幕后指点齐王兄行事却没有半点问题,没有人比庄国公更合适。”秦墨琰语气平平。
秦墨天暗喜,面上却不露声色,若是有庄国公,这次前往北境便是把庄国公收归己用的最佳时机,秦墨琰的这个提议正中他下怀。
“若是有庄国公为军师,儿臣自能信心倍增,平定北境战事便只是时间问题。”秦墨天拱手道,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明明夏皇帝,“请父皇允准。”
暮色已近,夕阳倾斜,天边红云惨淡,苍穹无垠,辽阔壮远。
青帷饰鎏银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出崇阳门,在宫闱深深的道路上前行,庄成双在思善门跪了几个时辰,双腿疼痛异常,她娇小的脸蛋微微皱起,眉心轻锁。
秦墨琰的脸色并不比她好多少,他的眼眶四周甚至有淡淡的戴青,明显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他双眸轻轻闭着,好似已经沉睡过去。
但是庄成双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他的意识还很清醒。
“父皇派齐王前往北境领军作战,庄国公为军师陪同。”秦墨琰微闭的双眼忽然睁开,望向庄成双,“三日后启程。”
庄成双心头一跳,该来的始终躲不掉,齐王此去,必定大胜而归。
“是殿下建议陛下派齐王和庄国公前往北境的吗?”庄成双淡淡道,难道在回程途中他会突然问起庄国忠的身体状况,“太子党和齐王党都对南境的兵权虎视眈眈,殿下此举,难道就不怕太子和皇后娘娘对
殿下怀恨在心?”
秦墨琰面无表情:“就算他们对我怀恨在心,又能如何?”
庄成双一怔,不过短短一句话,却带着挥斥方遒的气势,好似朝野上下的运转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谁也逃不出被他拨弄的命运。
“殿下说得是,殿下才智无双,谁有那个本事能将殿下如何呢。”庄成双顺势拍马屁,“只是殿下假意站在齐王这边对付太子,恐怕会令父皇不喜。”
秦墨琰缓缓笑了,男子英俊绝伦的面孔溢上浅浅微笑,剑眉星目,仿佛瞬间染上光辉,让庄成双竟有片刻的恍神,好似看见谪仙降临人世。
他扬手,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捏住庄成双如玉的下巴,薄唇轻启,悠悠说道:“本王娶的王妃,果真聪慧无双,竟能一眼看出本王所想。”
庄成双惊骇,这般阴气森森的秦墨琰是她从未见过的,好似他浑身都裹着冷气,那冷气通过他们相触的肌肤传进她的四肢百骸,凉意瞬间窜遍全身。
“殿下过奖了。”庄成双僵硬地接话。
“你处心积虑接近本王,究竟目的何在?”
“嫁给殿下,是因为我只想在这动荡的朝局中求得一世安稳,殿下心智无人能及,想在党争中全身而退并不困难,我不过是相信殿下能许我清泰平安的生活罢了。”庄成双如是回答,“天地可鉴,日月尚明,我之所言,丝毫不虚。”
指下的肌肤白皙细嫩,吹弹可破,那双凤眼眼睑下垂,浓密的睫毛如蒲扇般轻轻扇动,就像有羽毛从他的心尖上刮过,微微有些痒,秦墨琰蓦地松手。
就像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般,他蓦地松手。
“姑且信你。”他道,复又闭上眼睛,然而,到底心绪已难平。
庄成双和秦墨琰
回到洛王府时,秦墨朗已经在垂纶水榭等了秦墨琰半盏茶的时间,见到秦墨琰,他冲上去就道:“四哥,你怎么才回来,我等得都要掀桌了!”
“何事?”
“自然是你在西山别宫遇刺之事,宫里耳目众多,我不好问,只好来你府上寻你,你知道是谁出手想要杀你吧。”秦墨朗语气笃定,冷冷哼道:“我们兄弟俩都还真是有难同当。”
“这起案件已交由刑部审理,到底是谁想杀我,刑部自会追查。”秦墨琰在南妈妈的搀扶下坐到客厅的太师椅上,“萧尚书的能力,我还是信得过的。”
秦墨朗眉角上挑:“刺杀皇族这样的大案,就算刑部查到了,等涉及到同级官员的时候,便失去了独立审查权,到时候父皇若是交由三司会审……”
“不是也许,而是父皇一定会交由三司会审。”秦墨琰淡淡地打断他的话,“刑部是齐王的人,父皇不可能让刑部独立审理此案,定会让大理寺和御史台插手,御史台向来以太子马首是瞻,到时候刑部和御史台难免会闹起来,两方狗咬狗,自会损兵折将。”
狗咬狗……
原来在秦墨琰眼中,刑部的萧尚书和御史台的蔡之敬蔡御史都是狗,不过,前者乃是齐王之狗,后者乃是太子之狗,庄成双忍俊不禁。
她笑声轻轻浅浅,就像不经意间拨弄的琴音,划过心脏,秦墨朗抬眸望向她,“我与四哥商量朝中大事,四嫂怎地不知道回避?怎么四嫂觉得,四哥的形容很好笑吗?”
“只是鲜少听闻殿下这般形容他人,”庄成双收敛笑容,执起茶壶为他们添上茶,“齐王三日后便会离京,待他一走,京中唯太子独大,并非出手对付太子一派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