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拍摄的一步步深入,圣诞节也渐渐来临,就连剧组内也多了几份圣诞气息, 圣诞树从十一月开始就被搬进了片场的入口位置,不少人也开始讨论起圣诞假期的度假问题, 因为心不在焉而耽误拍摄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这种氛围似乎并未影响到西奥罗德,他的发挥一如既往地让人惊艳,身为整个剧组的演技担当, 他不知给舒马赫省了多少心。
省心归省心, 但这孩子是不是也太敬业了点?见西奥罗德就连下戏休息时间都拿来锤炼演技,几乎不曾踏出公寓一步, 舒马赫不由得皱起眉。想当初刚刚开机的时候, 西奥罗德还会和其他演员工作人员出去喝酒逛街呢。
“今年的圣诞假期,你有什么计划吗, 西奥?”舒马赫抽了个时间打算旁敲侧击。
还带着魅影妆容的西奥罗德不知道导演叫自己过来居然只是为了闲聊, 他看了他片刻——也许在审视什么——才耸了耸肩:“马歇尔从来不会在圣诞节期间给我安排工作,所以那时候我大概只会待在家里陪伴祖母。难道你有什么安排吗, 导演,还是说拍摄时间不够?”
“不, 怎么可能?就算进度落后我也不可能压榨你们的假期。”舒马赫没想到西奥罗德居然误会了自己, 但是阅历丰厚的他还是从西奥罗德的回答中察觉什么,“但是,西奥,难道圣诞档期空出来让你很不满?哦,你可是我见过的最敬业的演员了。”
西奥罗德听了,微微眯起眼,突然笑了起来,带着魅影妆容穿着戏服的他身上很罕见地没有任何魅影的影子:“你误会了,乔,去年的圣诞我还是在意大利度过的呢,只是,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因为一场暴风雪我们被困在雪山别墅里哪也去不了,若不是还有其他人陪我一起度过,那可算不上多么好的回忆。”
“今年我可不想被困在雪山里,那我宁愿继续工作。不过,这可是你说的,乔,因为我恐怕会消失整个假期。”
“唔,我可以后悔吗?比如临时有事提前三天叫你们回来?”
“抱歉,晚了。”
尽管此时的西奥罗德看上去无比正常,甚至可以说平易近人,但舒马赫的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只是一时半会儿他还无法想明白,再加上正好其他人前来找西奥罗德,舒马赫只能放弃这个话题,并且嘱咐西奥罗德早点回来,拍摄还没有结束。
当杂务告诉他有一位米勒先生拜访时,西奥罗德有那么一瞬间没有记起这个人是谁,而后当对方告诉他这位米勒先生自称是赫尔曼洛克先生的朋友时,他才反应过来来者的身份。当初拍完《两杆大烟枪》,西奥罗德曾拜访过这位和赫尔曼有许多故事的老朋友,格兰特米勒,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对方还是英国皇家布朗普顿医院的医生,只是他不认为他们俩之间有多好的关系。
不过西奥罗德也不可能让保安将他轰出去——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他也确实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这位总是微笑的医生——他对杂务道了声谢,便走出片场。没走多久,就看到一位穿着大衣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金发男人靠在自己的拖车边吸烟,见西奥罗德来了,对方举起放在口袋里的手冲他摆了摆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米勒先生。”西奥罗德不着痕迹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挂起熟稔的微笑,走上前,“这真是个惊喜,我可没想到能在片场见到你,是医院放假还是到艾佛希斯出差?如果你能提前告诉我,或许你还能赶上午餐,我知道片场附近有一家咖啡店的三明治不错。”
“really?连身为英国人的我都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道的美食。”格兰特也笑了,“但如果你提到甜点的话,我恐怕还能帮你指条路,离这边大概有三个街区,那家的甜甜圈不错……介意我把这一根抽完吗?”
他示意了一下手指间夹着的还剩半根的香烟。西奥罗德注意到他的脚边还有几个烟屁股,看来他已经等候多时。见此,西奥罗德体贴提议:“不如进拖车聊吧,我看你也等了挺久。”
格兰特却笑着摇摇头,西奥罗德也不强求,和他一起靠在拖车边。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拜访。”格兰特一边抽着烟一边说。
见对方不再寒暄,西奥罗德无奈地叹了口气:“赫尔曼让你过来看着我的?我以为我已经在电话里给他说得够清楚了,他应该知道我最近过得挺不错,而且我还以为以你们俩的关系……你懂我的意思。”
“嗯,我懂,那个死心眼的大块头的词典里确实没有‘和好’一词,以及,你只答对了一半。”
“一半?”
“好吧,那就这样说。”格兰特突然扔下手里的那半根烟,站直了身子看向靠在拖车上的西奥罗德,他身上烟草的味道当他靠近他时特别明显,“其实赫尔曼那家伙之前确实认为你没有什么大碍,可是……”
“可是?”对方故意拖长语调买官司让西奥罗德轻挑眉梢,语气中渐渐多了几分冷淡。
“come on, buddy,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是吗,莱希特先生?虽然我对表演没有任何研究,我是说,我甚至很难分辨出好演技和坏演技。”格兰特脸上的笑容让他的眼角都出现了深深的笑纹,“对医生撒谎可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话都说到这份上,西奥罗德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眼神却已冷淡下来:“怎么知道的?”
“你是说我吗?我是刚才才知道的。”格兰特知道西奥罗德在问什么,他也没有任何掩饰,“香烟,据说西奥最讨厌香烟。”
格兰特身边的人瞬间了然,只是他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懊恼情绪,依然挂着那淡淡的笑容,轻轻阖眼摇了摇头:“习惯使然,可惜我不讨厌香烟,谢谢提醒。”
“要点吗?”格兰特笑眯眯地拿出一包烟。
“魅影不抽烟。”西奥罗德摆摆手,他现在连妆都没卸,脸上戴着白色面具,披上大衣就出了片场,很明显还准备回去接着拍戏,自然不会带着一身烟味回去,“我了解西奥罗德莱希特,我了解我自己。”
“但你可能还不够了解,罗德先生。”格兰特见西奥罗德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大概理解对方为什么有这个自己说了解自己,但他依然摇了摇头,接着说,“好吧,虽然这样说有点奇怪,不过你似乎忘了一件西奥罗德莱希特不会忘记的事情……”
“如果你说的是波普的生日,是的。”西奥罗德突然打断了格兰特的话,他从拖车上直起身,拍了拍可能被压皱的衣角,慢条斯理道,“鉴于拍摄任务的繁重,我不认为有什么给他打电话的必要,而且我并不喜欢他,他是个愚蠢,幼稚,自大的孩子。如果他仅凭这一点就如此认为的话,这位波普先生是否太小题大做。”
“这不是小题大做,伙计,这是理解和直觉,他所认识的西奥罗德可不会忘了这事,当然还有诸多其他的事情,因为他太了解‘你’了。”
“whatever。”西奥罗德耸了耸肩,不想再理会格兰特。格兰特见他准备回去,终于皱起了眉头,一把抓住西奥罗德的手臂,一个问题脱口而出——
“wheres theo?”
只是格兰特低估了“西奥罗德”的战斗力以及对他对外人触碰的厌恶,他刚刚碰到他的衣袖还未抓牢,就感觉到一股力量猛地将他按在拖车上,脖子上迎来的猛击使他呼吸一窒,不受控制地,格兰特咳嗽几声,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桎梏自己脖子的力量松了几分。
“西奥罗德”将右臂横在格兰特的脖子上,将他压得死死的,左手却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似笑非笑而又郑重其事地说:“hes here, always。”
说罢,他十分干脆地放开了格兰特,转身离去。
格兰特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松了一口气表示:“你小子该庆幸这周围没有狗仔……但是我又该庆幸什么呢?”
是的,身为一位脑科精神科医生,被自己不方便出面的老朋友委以重任,米勒医生感到十分无奈。老实说讳疾忌医的病人他见过不少,他们大多数是因为认为自己没有病,但是他可从未见过不仅拒绝就医并且还十分清楚自己有病且病的不轻的家伙,果然他老伙计的病人就和他的医生一样固执吗?
若不是看在赫尔曼为了避嫌不让狗鼻子媒体察觉什么的份上,他真想将这烂摊子还给赫尔曼,让他自己滚来英国看好他的病人。好在他只会帮他在英国看着小明星,当他放假回国,那就该赫尔曼自己操心了。
格兰特整了整衣领,他想以这保护型人格的保护欲和占有欲,西奥罗德没有被抑郁症杀死也在情理之中。当然,如果格兰特能稍微多几分专业眼光,他就能发现,“西奥罗德”在戏下用的是表现派的手法“表演自己”,而在戏上拍摄中,体验派的表演已经让他和魅影成为密不可分的整体。
很难说,那个人到底是西奥,还是罗德,亦或者,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