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赵韵宁怎么都不信,她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父亲人品正直,别说是信王,就算是一个路人,他都不会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
信王继续淡淡道:“陆烨谦天性阴险,优柔寡断,也没什么出彩的特长。但他,那一双字写得尤其好,但光把自己的字写得好并不算本事,他还能将别人的笔迹模仿道出神入化。那一年,他在父皇床榻拿起父皇的御笔,挥毫写下那一封传位诏书,而,你父亲,大周朝一代名臣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
“他没有阻止。”
信王盖棺定论。
“不过,也不难理解。当时我已经是反贼,而陆烨谦是皇子,赵丞相为了一家荣华,会做什么选择显而易见。但可惜啊,他终究还是选错。”
赵韵宁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跌回椅子上。
信王急迫地逼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所以,那一年,你父亲,拥护乱臣贼子,舍弃了我。”
“怎么可能……”
赵韵宁讷讷地张着口,脑子里只听得到“嗡嗡”声。父亲一向教导她,为人要正直磊落,要问心无愧。
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不信。
赵韵宁神情微变, 但她没有开口。信王此时任何的话都难测居心,她最好不要妄动,可已经尽力克制,她眼神中的光仍是不由自主地一暗。
这一暗, 就被信王捕捉到了。
“满朝文武,只有赵丞相是父皇的伴读。旁人或许会被陆烨谦高超的模仿给骗过,赵丞相万万不会,可他,在当时什么都没有说。而且率领群臣,跪在陆烨谦脚边,高呼万岁,接受赐封。”
“我凭什么相信你。”赵韵宁几乎是从后槽牙挤出这句话,她其实心底已经分明,依旧开口问,只不过是想了解更多一些真相。
“凭你父亲的死。”信王顿了顿,“你赵家世代忠良,你爷爷是太子太傅,父亲曾是先帝伴读,又是两朝丞相,而你又和霁远自小有婚约,日后必定
是楚王妃,这样的家世背景,何其荣耀。光凭母后和长公主,就能将你赵家连根拔起?”
“……”赵韵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可能的。”一声叹息,信王的眼神有些发直,“母后的权利再大,她也是一个后宫妇人,朝政的事情就算她把持再多,拿主意,下命令的还是皇帝。那一道赐死你赵家一百零三口的圣旨,明明白白的写着,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赵韵宁只觉得身体里的水分被一点点抽干,同时抽干的,还有她的力气。
“可我父亲,他难道没有察觉吗……他为什么……为什么不想办法?”
“呵。要说你父亲是忠臣呢,他对他自己选的皇帝出奇忠诚。他早就知道赵家的覆灭是再所难免的事情,可是他不想当乱臣贼子,所以选择坐以待毙。只是他到死都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成了叛国烂人。”
“叛国,和我一样的罪名。”信王苦笑,“陆烨谦这个狗崽子真是愚笨,
给人安罪名,也是十年如一日,没点新鲜的。”
之前信王讲那些权利勾斗时,赵韵宁大致感知道陆烨谦这个人平庸外表下颇有手段,但具体厉害在哪里,她不太懂,说不上来。
可当她听到这里,猛然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锋利——
他要杀人时,没有半分恻隐之心。
他有一双极其冷静的眼睛,哪怕仇深似海,也绝不意气用事,而是徐徐图之。
“其实自从他当时皇帝,就开始计划要怎么除掉赵家。从长公主和亲,到长公主归国,一直有条不紊,也很顺利。不过,也不是全然顺利,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没有一点落空,霁远,此刻你也已经是刀下亡魂。”
信王看向陆霁远的眼神,很复杂有感慨也有庆幸,还有一些羡慕。
联系陆烨谦和的手段,赵韵宁心中隐约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她问:“为什么说,陆烨谦的计划顺利,王爷此刻也难逃一劫?”
信王没有立刻回答,他眼
瞳里闪着些过于黑珍珠般明亮光泽,乍一看极为尖锐,像是刻骨的仇恨。
但细瞧之下,却又像是深夜大海的悲哀。
“是你救了他。”他说,“那一年,你退婚,没有成为楚王妃。”
“你是说,陆烨谦原本打算构陷的不是赵家勾结寒族,而是赵家勾结楚王?”
信王垂眸看了眼茶盏,点点头。
“那一年你退婚,将他的计划打乱。”
信王说着,冷笑一声:“不过,哪怕是这样,赵家还是覆灭,而霁远,陆烨谦从未打算放过。否则,他也不会让你来南楚。”
“所以,陆烨谦,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赵家和楚王。”
赵韵宁深吸了口气,哪怕压抑地再好,她的嗓音也还是透出了丝喑哑。
她紧捏着茶盏,那里头的茶已经凉了,她一口没喝完
一念之下,用力太猛,瓷杯竟“砰”的一声,被她扫到地上。
茶汁四溅……
枯黄色的茶水泼到地上,里面还有些许白色粉末……
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