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月光重生了》 第1章 痴情错付 不知晕过去了多久,赵韵宁迷迷糊糊的醒来。 眼前一片黑暗,剧痛从她空荡荡的眼眶中传来,但她没有发出痛呼,相比于心中的痛,亲手剜去自己双眼的痛又算的了什么? 若非自己一时纵情错付,她的父亲。母亲。幼妹。全家上下一百余人又岂会因此而枉送了性命。 黑暗中,嘈杂的脚步声想起,赵韵宁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就算她没了眼珠子,也知道是谁来了,是宁岑领着人来了。 宁岑像看笑话般看着她,感觉她就像一块被用烂的抹布。 还记得三年前,她是相府嫡女,又是未来的楚王妃,琴棋书画、写文做赋样样出彩,整个京城都对她赞誉有加。 她像一抹皎 洁的月光,柔和而又让一切都失色,仿佛天之娇女这四个字就是为她准备的。 现在好了,这抹皎洁终于让他埋进了深渊,扔进了腐烂的淤泥中。 “为什么?”她张口,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宁岑温润的脸上挂满了阴狠之色。 他魔怔一般复念了这三个字,如同疯子一般大笑道:“我宁岑十年寒窗、少年天才,本该光芒四射,就是因为你,我走到哪都沐浴在你的阴影之下,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活在你们相府的影子中,所以,你们该死,通通都该死。” 赵韵宁眼眶中流出血泪,就为了这个? “所以,你就伪造我父通敌谋反的证据,然后再站出来大义灭亲 ?”赵韵宁声如泣血,空荡荡的眼眶中却散发着一股冲天的恨意。 一百余人,皆问斩与东市,宁岑这个阴狠毒辣的伪君子,竟然逼着她亲眼看着自己的至亲一个个头颅飞起,绝望之下,赵韵宁硬生生的抠出了自己的眼珠子。 她恨,恨自己蠢笨如此,恨自己瞎了眼,爱上这么一个阴狠毒辣的伪君子,恨自己纵情任性,以死相逼退婚楚王陆霁远。 也许,这就是报应,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退婚楚王后的报应…… 依稀间,她似乎又看到了这三年的种种事情。 那年,京中大考。 宁岑单衣进京,若非自己,他早已冻死在哪个寒冬。 三年夫妻,自己求着父相保他官至尚书 ,与他同榜的状元郎,至今还在外履职。 他家境贫寒,自己便用嫁妆补贴家用…… 他母亲老横、小妹骄纵,她曲意奉承,活生生的将自己过成了一个卑微的人儿…… 这三年来的种种,一幕幕的从她脑海中闪过,赵韵宁状若疯狂,时而痴笑、时而尖叫,最终,她满脸的绝望。 所托非人,竟害得自己全家被诛绝,赵韵宁啊赵韵宁,你是真的该死啊! 回过神来的赵韵宁,脸色反而平静下来,她伸手摸到贴身的那把压衣刀。 这还是当年,她与宁岑成婚时,陆霁远送的贺礼。 当时她还不解,以为陆霁远是被自己退婚,心中不忿才送这份贺礼。 现在看来,这份礼物是 最合适的。 陆霁远,好久不见。赵韵宁想到他时,支离破碎的心微微一暖。若三年前,自己没有任性退婚,而是嫁给了他,现在应该是养尊处优的楚王妃吧,全家也不会枉死,父亲也依然活着。 可没有如果…… 宁岑一脸恶心的看了赵韵宁一眼,对身边的人道:“收拾干净点。” 跟他而来的几名大汉眼中顿时一亮。 宁岑见此,大笑着离去。 赵韵宁眼中流出血泪,脸色决绝。 刀锋一抹。鲜血喷涌而出,她已经忘记了痛,只觉得心冷。 她这一生错付于人,才落到如此下场。 若有机会,她一定要将宁岑这个阴险小人送入无尽地狱。 可惜……没……有……如果! 第2章 地狱归来 痛—— 赵韵宁感觉到小腹剧烈疼痛,眉头猛地一皱,是有人在打自己吗?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变成了鬼魂还要挨打! 她将全身的力气蓄到眼皮处,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打她,奈何眼皮像被黏住了一般,硬是冲不开。 那人也并未停手,又往她胸口猛地给了一脚,她将身体缩在一团,心想:这痛感,好真实啊,难道自己没死? 死命抵住身体的沉重感,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半老徐娘渐渐清晰,眼神中溢出凶狠,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活剥般。 “哼,苏晓晓你不要给我装死,就你今天行为,足够你死八百次了,我念在你初次,饶你一命,你要是 再敢给我疯疯癫癫的行事,我一定会打死你。” 苏晓晓?是谁? 我在哪里? 这个妇人讲的话,她怎么听不懂?她缓缓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不是破庙! 粉色的床帐、迷离的烛光以及浓重的脂粉味,这难道是传闻中的青楼? 忽然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这刻,她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从地狱中爬了回来。 “苏晓晓,你别给我装疯卖傻蹬鼻子上脸啊”见她这神色怪异,心生不满,本是见她容貌出众,哪怕放在达官贵人的娘子、小姐里也绝对是一等一,才重金把她买回来,哪知这小丫头,竟是痴傻的,疯疯癫癫不知分寸,不好好接客总是惹得恩客不悦。 现在又偏偏看 上了陆公子,想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做梦。 越想越气,又要打。 回过神来的赵韵宁一把拿住了她的手:“够了。” 她刚刚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原主是因为先天不足,被父母带到街上叫卖。 刚刚醒来被狠踢那两下,现在还痛着呢。说不定,原主就是刚刚被打死的。 “你买我是花了二百两银子吧,我今晚给你挣十倍,然后我们两清。” 看着她一脸认真,目光狠厉,和从前好似两个人般,这才松开了手:“你最好说到做到。” 赵韵宁开始整理思绪。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脚,有血有肉又骨头。 她这才相信自己是真的归来了! 真是老天有眼! 若是就此喊冤而 亡,她该怎么去面对赵府枉死的一百余口? 怎么面对自己父亲母亲? 忐忑多时的丫鬟见人走了,立刻上前来:“小姐,你当真要?你不是说你此生只爱陆公子吗?” 赵韵宁的思绪被打断,一脸懵:“陆公子?什么陆公子?”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子? 若是长得和从前一样,那很多事情做起来恐怕没那么方便。 抬头找到镜子,走到镜前,瞬间呆住,这是什么仙女容貌? 这铜镜中印出来的人儿,虽然和自己从前有几分相似,但眉眼含情,楚楚动人,极具震慑力的美艳,说是惊艳绝伦也不为过。 看来,上天还是对她手下留情了,这美貌可能是自己复仇之路唯一怀揣的利 刃了,既然从这地狱爬了回来,她一定要亲手将宁岑给送入地狱。 “小姐?”小桃见她迟迟未说话,心生好奇。 “没,没事。”赵韵宁对着镜子的自己咽了咽口水,顶着这样一张脸,原主想必挣了不少钱。 “小桃,我们有多少钱?”赵韵宁瞬间眼睛冒着金光,钱,乃成一切事情的基础,回到京城上下打点,都需要钱。 小桃苦着一张脸,看着她:“小姐,我们没有钱……”小姐这是怎么了,是被打得更傻了吗?她从前都不接客的怎么会有钱? 赵韵宁抚额无奈,老天爷真爱和她开玩笑,先不说能不能手刃仇家,此刻的自己身无分文,况且,此地还远离京城,要怎么样才能报仇雪恨! 第3章 再见故人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陆公子?”赵韵宁颦眉,回过神来。 小桃听见赵韵宁这么说更是疑惑“就是从边塞来要进京的陆公子呀。” 赵韵宁把水放下,神色一沉,边塞? “他可是叫陆霁远?” 小桃眼睛圆圆的,点点头。 赵韵宁笑了,没想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虽性格痴傻,眼光还挺高,喜欢的竟然是引得京城无数高门大户之女争相想嫁的——楚王殿下,也是自己曾经的未婚夫——陆霁远。 回忆起前世,赵韵宁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大概就是与陆霁远退婚。 他两人的亲事是从小就定下的,一个高门嫡女,一个皇氏王爷,本是该天作之合。 京城里,上到皇帝陛下,下到普通百姓都很十分看好这桩婚事。 赵韵宁十四岁那一年读野史杂记,得知在极寒之地有种雪白的狼,十分惊奇,想要一观。 赵丞相宠爱女儿,立刻以高价遍寻天下,都找不到。 消息传到陆霁远耳朵里后,他便只身驾马便去了极寒之地,生死 相搏为她取回白狼貂。 这也成了一桩美谈,京城的人都以为他们会是一对佳偶。 哪知,短短两年后,这一向有礼数的赵韵宁竟在长公主寿宴上,对宁岑一见钟情。 哭闹着非要退婚,任凭老丞相千万般规劝都无用。 赵韵宁成婚那日,陆霁远面如寒冰,像那年只身猎狼般,疾蹄出城,往后三年一直驻守边疆。 若不是此番收到赵韵宁过世的消息,应该不会回来。 “小桃,你知道陆公子房间怎么走吗?”赵韵宁问,自己如今身份地位大不如前,若是能够找机会接近陆霁远,借助他王爷的身份,想必复仇会顺利的多。 “小姐,你不是刚从那里回来吗?”小桃诧异,小姐今天好生奇怪。 “什么?” 赵韵宁扶额无语,这也太丢人了。 “小姐,蓉妈妈怕你再有出格行为,已经命人把你死死看住了……”小桃一脸为难。 “而且,小姐,你现在要上妆,不能出去了,待会你要下楼跳舞呢。”小桃怕惹赵韵宁不快,说话 吞吞吐吐。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赵韵宁听小桃说完这句话又活了过来。 “跳舞,确实是个好时机。” 曾经楚王看过她跳舞,陛下为了庆祝楚王凯旋而归在宫中设宴,自己曾在席间为楚王跳了一曲舞。 当时一曲歌舞罢,陛下都拍手称赞:“丞相有此女,实属上天偏爱。” 若能以相同的舞蹈引起他的注意,也许就能找到机会让他带自己走了…… 想着想着,自己的妆容已经大成,对镜端详,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看着镜中美的不可方物的脸庞,赵韵宁心里泛起酸楚,自己原本也是高门之女,在书香雅集中长大,如今竟然沦落成被人明码标价的扬州瘦马。 这都是因为宁岑,赵韵宁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我从地狱爬回来了,那所有欠我的,我都要一一拿回来。 赵韵宁看了看周围,宾客云集,环视一圈,终于看见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他正坐在二楼的雅座喝茶,身着深蓝色锦衣,蟒纹云袖,腰间扎云纹白玉 带,黑发以银冠束起,身躯凛凛,丰神俊朗,墨色瞳眸流光熠熠,这几年的边塞生活给他的脸上平添一丝坚毅。 看见他,赵韵宁心生欢喜,既是为了计划,也是为了重逢。 暗红罗纱,步步生莲,只见赵韵宁身着一袭淡粉色轻纱舞衣,罗裙飘飘,柳腰纤纤,舞姿如蝶灵动翩翩,又似梦亦真亦幻,金色流苏面纱挡住她的脸,只留出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轻轻牵住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如痴如醉。 一曲舞罢,人们愣了一阵才开始鼓掌。 有位青衣才子率先大赞:“这真是嫦娥下凡,美哉妙哉!” 旁人马上附和道:“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呐?” 这话好似钥匙精确的戳中了在场男子的心,纷纷附和:“是啊是啊。” 坐在前排的朱财主早就急不可耐,大手一挥:“我出五百两白银。” 旁边的李财主吹吹胡子,马上加价:“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 “五千两” 价越往上加跟的人就 越少,当朱财主喊出五千两时,一片哗然,大家砸吧嘴,虽然心有不忿,也不再跟。 见状,一扭一扭地走上舞台,拉起赵韵宁的手,像握着一块宝贝似的问大家:“大家还有没有加价的,没有的话,今天获胜者就是朱财主。” 赵韵宁站在台上,忐忑地望向宁岑,心想:“这小子,不会真的把这支舞忘了吧,这可是当年特地为了他排的,他怎么……” 陆霁远还在喝着茶,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来他真的忘了,赵韵宁认命的闭上眼,该怎么办? 若是没有他的助力,自己现下京城都回不了,谈何复仇? “一万两。”忽然陆霁远旁边的侍卫喊道。 没有人出过这么高的价。 众人一片哗然,睁大双眼,纷纷侧目,想看看此人是个什么来头。 “好,好,好,苏晓晓就是这位爷的了。”语气何其爽快,生怕下一秒这个人反悔似的。 站在热闹中心的赵韵宁大松一口气,此番总算得救了。 但她没想到,自己开心早了…… 第4章 编造出身 房间里,熏香升腾,红烛摇曳闪着昏黄的光。 “啪”陆霁远一把扯掉赵韵宁的面具,捏住赵韵宁的下巴,眼神锐利审视般紧盯她的脸,试图找到一些什么。 只见面具下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素来不近女色的他都险些动容,只是这双眼睛与那位过于相似,但仅此而已,那位容貌只是素丽活泼、清纯可人,远远不如眼前这女子惊艳。 “终究只是相似罢了。”陆霁远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此番进京不就是吊唁她吗,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陆霁远失望的松开了手,甩了甩,试图将自己手上沾染的脂粉去掉。 抱着剑在一旁的鹰羽俯视着她问:“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这个女人好生奇怪,两次三番的招惹楚王殿下,先是想爬上殿下的床,又会跳那支舞,明明那支舞只有那 个人会,可那个人已经……,这个女的到底怎么会的? 赵韵宁内心翻了一个白眼,我也想告诉你我是谁,可是说出来怕吓死你。 赵韵宁深吸一口气,目光含情的看着陆霁远,细声细气的回答:“奴家,奴家当然是爷的人呀。” 可没想到这自以为是的柔情反而惹怒了陆霁远。 得不到答案的陆霁远顺手把手上的茶盏打翻,一字一句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刚刚那支舞是谁教你跳的。” “我我我我我……”赵韵宁见陆霁远表情不善,自己与他相识多年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便更加惶恐。 可是她该怎么说啊?实在不知从何解释,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是我在来这里之前,在别处学的。” “何处?师从何人?” “我……忘了” 陆霁远的耐心已经被耗 尽,这些年莫名其妙接近他的人不胜枚举,有来自朝廷的,也有来自宫廷的,他不是不清楚,所以都是问清来路,态度好的该安置的安置,像眼前这样不愿招认的该杀就杀。 鹰羽领会,立刻像捏一只小鸡般掐住赵韵宁的脖子。 “不要,不要,不要杀我。”赵韵宁心想,我才刚起身回生,还没报仇雪恨呢,还不能死啊! “我说,我说。” 赵韵宁被扔在地上,她可怜巴巴的看着陆霁远,开始编故事。 “是我去年在扬州,遇见了一个曾经在京城伺候过官家小姐的舞娘,她说因为我长得和那位小姐有点相似,有缘,所以就教了我。” 赵韵宁将有缘两个字咬的重音,希望能够让陆霁远有几分同感,一边说,还一边打量着陆霁远的表情,只见他表情平静如湖水,一派冷然,不动声色。 陆霁远思量片刻,看着她。 为了打消陆霁远的顾虑,赵韵宁又接着说:“那舞娘姓杨,是扬州人,自十三岁就开始教那名小姐跳舞,听说那位小姐喜辣喜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姿妙曼,有件深蓝色广绣舞衣尤其华美。” 那件深蓝舞衣是陆霁远送给赵韵宁的定亲礼,赵韵宁从未穿过,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这足以证明那名舞娘是赵韵宁的亲近之人。 陆霁远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信誓旦旦的小挑眉和那人简直一模一样。 或许,眼前这个人可以成为他的武器。 如果,带着她回京,对付宁岑或许用得上…… 想到此处,陆霁远眼里泛起一阵狠厉。 赵韵宁见陆霁远久未说话,心中又生一计,干脆抱住陆霁远的大腿,撒泼耍赖起来:“爷已经买了奴家,就带奴家走吧,奴家父母皆被奸 人所害,才不得已堕落在这风尘地,奴什么都会做,端茶递水,牵马喂猪都不在话下。” 赵韵宁哭得稀里哗啦,本是假意,但哭着哭着想到自己全家枉死便越哭越真,将陆霁远的大腿越抱越紧。 “大胆!”陆霁远感到错愕,用力将她推到在地,这三年在边疆远离女色,猛然间被抱住呼吸极其不畅,加上她长得与那人又相似,更是让他不知如何好。 赵韵宁深知此刻是最后的机会,不顾生死,也要再拼一次,再次上前一把抱住欲走的陆霁远,双眼含泪的说:“带我走吧,求你了。” 陆霁远回过头来,看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泛起涟漪。 多年前,他也曾这样争取过。 “你当真要退婚?” “为何?” “你就这么,不愿,嫁给我。” 过了很久,陆霁远吩咐道:“连夜启程。” 第5章 去京城 赵韵宁是被摔进马车的,虽然疼痛,但是心里极其满意。 她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让陆霁远改变主意,把自己带走,但是现在能回京城,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回到了京城,找到父亲的旧识好友,收集证据,一定能还赵家清白,把宁岑那个伪君子置于死地。 想着想着,她的心情也放松了些许,好像听说此处是扬州,自己还从未来过呢。 兴致勃勃地想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光景。 “放下。”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陆霁远,冷冷的说。 “哦。”虽不情愿,赵韵宁还是连忙像乖宝宝般坐好来,不敢再有动作。 从扬州到京城,一路 山高水远,陆霁远和随行的亲卫都是男人,行路的速度也是往快了赶,这一路马车颠簸让赵韵宁感觉骨头都要散开了。 她一路与陆霁远相伴,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表露自己的不适,只好咬紧牙关忍耐,劝自己说这也是一种修行,其实最关键的原因是怕自己一旦袒露心声,就被陆霁远扔下。 想到那天他差点掐死自己,更是后怕,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他以前不是这样啊。 可是,可是总有一些事情是忍不了的。 譬如此刻,连着几日未曾好好梳洗的赵韵宁头痒难耐,只能别别扭扭的坐着,时不时扭动着脖子,又不敢让自己动作太大打 扰到陆霁远。 陆霁远端坐着,像一尊俊朗的玉雕,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看她到底想干嘛。 赵韵宁察觉到陆霁远的目光,心里一阵发慌,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撩起这位爷的怒火,便小心翼翼询问,“爷,你怎么了?” 陆霁远认真打量了她片刻,便知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了,眼眸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温柔,语气淡漠的问:“你头痒啊?” 赵韵宁的脸瞬间变烫,像烧红的火炉,忐忑地回答道:“奴家,奴家,只是活动活动筋骨。” 哪有这样问姑娘话的,难怪你这些年都没婚娶! 陆霁远点点头:“确实,活动活动也好,舟车劳顿,久坐 有伤身体。” 赵韵宁立刻虚张声势的举起手臂,扭起身来:“是啊,爷你也该活动活动。” 陆霁远看她做作掩饰的模样,有些想笑,又克制住,想到从前有位姑娘也是这般爱面子…… 片刻,面色又恢复冰冷,自己到底怎么了,一位是高门贵女,一位是青楼头牌,明明就是不同的两种人!自己怎么总是无意的将她们联系在一起…… 陆霁远掀开窗帘,冰冷地吩咐道“天色不早了,在前面找间客栈投宿。” 到达客栈后,陆霁远又吩咐鹰羽为赵韵宁准备好厢房和洗澡水。 说罢,就自顾自的上楼去,没有多给赵韵宁一个眼神。 一旁 打着哈欠的赵韵宁不知道又是哪里得罪这位爷,不愿多想,现在回京报仇才是正事,领完房牌也自己上楼去了。 这让留在原地的鹰羽心中甚是不解,王爷此番回京,虽说是为了吊唁赵小姐。但一路也有很多人盯着,这些人或来自朝廷,或来自宫廷。 按理说王爷本该踏踏实实的回京,怎么就从路上捡了个青楼女子,现在还为了她慢下脚步? 像王爷这么聪慧的人,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啊? 虽说这女子容貌确实是美,但他跟随王爷多年,可担保王爷绝不是耽溺于女色之人,难道这女子是狐狸成了精? 想到这里,鹰羽不知觉打了个寒颤。 第6章 再遇宁岑 这一路由陆路转了水路,半月之后他们到了京城。 赵韵宁掀起窗帘一角,马车缓缓行过,忙碌行人、市井摊铺、生意红火的店铺皆一一与自己擦肩而过,看着熟悉的一切,油然而生悲凉感,尤其是看见,自己曾经的家——相府。 相府,本是京城数一数二名门大户,多少读书人想拜入爹爹的门下,以寻求出路。 现在门上被牢牢贴上了白色封条,路过的人皆是行色匆匆,好似多逗留一会就会沾染上相府的厄运。 赵韵宁神色悲凉的放下窗帘,视线转移到对面正闭门养神的陆霁远身上,想 来他三年没回京城了,竟然如此平静,丝毫没有情绪起伏。 “王爷,前面有人挡路。”鹰羽在马车下汇报。 假寐中的陆霁远,沉声问道。 “是谁。” “回王爷,是宁尚书。”鹰羽回答。 宁岑? 赵韵宁听见这个名字,恨意一股脑涌上头,天灵盖发紧,没想到自己回京的第一天就遇见他了。 陆霁远脸上神色变沉了些,起身从马车上下来。 宁岑身着一袭正绿色官服,温润的笑着,有礼有节地向陆霁远作揖,眉目之间平添了几分飞凤腾达的得意。 还记得当年,他刚从乡下初来京城 参考科考,笔墨纸砚都要找别人借用,只有两身换洗的衣服。 如今再抬眼看,好似是文曲星转世般夺目生辉,哪里还有半分当年落魄书生的模样? “下官,见过楚王爷。得知王爷今日回来,陛下特命下官在此等候,长公主对殿下也是挂念得紧呢。” 陆霁远低眉打量了他一眼,冷冷一笑:“怎么敢劳动宁尚书亲自来接,宁尚书如今可是风头正盛,既是皇兄面前的红人,又是皇姐的夫婿,天下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恐怕都不能望向其背,日后本王见了你都要改口姐夫了。” 宁岑听出他语中 的嘲讽也不怒,笑容平静:“微臣不才,臣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三生有幸,长公主乃天之娇女,下官有幸得到长公主青睐,定会以此生的深情做回报。” 此言一出,陆霁远目光如剑,仿佛要戳穿他,“此生的深情,若我没记错,宁尚书的夫人才过世月余。你在和她结百年之好时,是否也是这番说辞?” 赵韵宁听见陆霁远质问宁岑,心就像手帕被揪住般难受,确实宁岑曾经娶她时,也是将世上的甜言蜜语翻来覆去说了个遍,结果,不但没做到,还害了她赵家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又将她送给贼 人凌辱…… 在这京城中,人人都赞宁岑是白衣胜雪的谦谦君子,只有她知道在他无暇的外表下包裹着什么龌龊心肠! 她现在恨不得跳下马车去,将他碎尸万段! 宁岑听见陆霁远的质问,笑容先是敛了八分,瞬间又恢复自然:“楚王爷对我先夫人赵氏果真重情重义,不过是与她有过一段婚约,多年未见,心中依然感念。”顿了顿,将语调提高,意味深长道:“只是王爷的深情厚谊怕是托付错人了。” 见陆霁远不为所动,宁岑眉梢微挑,靠近了些,似笑非笑的问:“你可知她的死因?” 第7章 拼命泼脏水 “当初,赵家谋逆,被判满门处斩。如此滔天罪行,我虽然有心也无力求情,先夫人赵氏也是因为皇太后出面求情才捡回一命。”宁岑语气要多恳就有多恳切,仿佛他真的曾为赵府出事想过办法,可细细品来,每一个字都在说赵府阖家罪有应得。 “可哪知,赵氏虽死里逃生,但是却性格大变,开始放浪,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信。” 倏然,宁岑贴近陆霁远的身侧,意味深长道:“鹰羽看过她的尸首,没告诉你,她是因为和六个男人同时苟且,纵欲过度羞愧难当才抹脖自尽的吗。” 听了宁岑 交代自己死因,赵韵宁在马车内瞬间感觉血气上涌,指甲已经嵌进肉里。 好你个宁岑,竟然能够这么无耻,明明是你设计侮辱我,现在又在这里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她也曾纯善,大概是因为皇上对赵家的处罚,使她心中有怨气,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发泄。”宁岑惺惺作态借着帮她开脱,拼命给她泼脏水。 这不是说自己对天子不敬意吗?这般恶毒的心机,真是令人发指。 赵韵宁咬牙切齿地赌咒,宁岑,我不纯善,直白点说,我希望你死,希望你下地狱,希望你永世不得为人。 “放肆!”陆 霁远挥了挥袖,寒目凛冽瞪向宁岑。 宁岑浑身发凉,瞬间跪下:“臣不敢!” 在场的人齐齐一颤,这样的楚王好吓人。 宁岑的背上结了一层薄汗,眼珠子转了转,本以为自己已经与长公主结亲,按理说也是陆霁远的姐夫了,他多少该给自己几分面子,谁知这陆霁远竟然当众呵斥他,日后一定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可陆霁远又岂会顾虑他? 只见陆霁远语气微顿,声音微扬,咄咄逼人道,“你不敢?你敢做的事情多了。赵家之祸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用计哄得赵府千金嫁给你,又是怎么做小 伏低在赵丞相的庇护下得来尚书之位,又是怎么利用色相勾搭上我皇姐,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其中原委,你敢摊开在太阳底下说清楚吗?” 宁岑膝盖一凉,斗米恩升米仇,虽然他是靠赵家在朝堂起势的不假,但他平生最恨别人提及这件事,尤其此刻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顿时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后稳了心神,淡淡一笑:“看来王爷对下官误会良多,下官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能够向陛下尽忠,下官的赤子之心天地可鉴。” 转瞬语气锋利,“到是王爷,作为边关统帅未经宣召擅自回京,待会到了陛下面 前,可想好了说辞?” 陆霁远寒目一沉:“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语气中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尊严,仿佛正拿脚踩着宁岑的脸。 宁岑将尴尬咽了咽,温声道:“不论怎么说,逝者已矣,楚王殿下还是少些哀思,以免伤身体,早日平复心情为陛下分忧才是。” 赵韵宁在马车内强忍着恨意,轻轻的揭开了帘子外的一角看向宁岑,目光锋利。 你欠我的,欠赵家的,我一定要让你万倍偿还! 宁岑似乎是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向这边看过来,赵韵宁迅放下帘子。 马车的帘子掀起,陆霁远弯腰进来。 第8章 再见旧怨 赵韵宁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想到他刚刚替自己怼宁岑怼得那么爽,赵韵宁甜甜得对着他笑,温柔如酥的喊了声:“爷。” 陆霁远表情冷淡,随意的在软塌上坐下,嗓音低沉的问她:“刚刚你在看什么呢?” 他看见了…… 赵韵宁眼睛一转,“我在看您呀,爷刚刚的样子简直是天神下凡、英明神武、义正言辞、威风凛凛……” 赵韵宁仿佛背成语大全般,一一细数陆霁远的风采。 陆霁远表情松泛了些许“呵,你还挺会说,不是说你天生痴傻吗?” “此言差矣”赵韵宁故作高深莫测状,“您这与众不同的天人之姿,是个人都能一眼辨别出来吧,除非是死人。” “除非死人……”陆霁远轻哼了声 ,重复这四个字。 赵韵宁不想刚刚燃起的交流火焰就此被熄灭,马上补充道:“是啊,见了爷之后,奴家再也看不上任何人了。”说着还叹气来“试问,全天下哪里还有比爷更神武英俊的人呢?” 陆霁远见她声情并茂的说着,忍不住想问她“你觉得刚刚外面那个男人,如何?” “与您简直云泥之别!”赵韵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赶忙踩宁岑一脚。踩完还是不解气又说“他连做您的牵马小厮都不配!若有人舍您选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见她眼神真诚,说得情真意切。 陆霁远的眼底渐渐柔软,没再说话。 赵韵宁也沉默着五味杂陈,毕竟,那个蠢女人就是自己啊…… 回到王府后,赵韵宁本想 找机会多接近一下陆霁远,让两个人关系更热络些,这样她的复仇大计才能尽快有眉目。 可哪知,陆霁远只把她放在小院子里,吩咐下人伺候衣食之后,一连半月,再没露面,就好像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她每日在院中,等了又等,秋风卷卷,满地黄花堆积,心绪难平。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既然他不来找自己,自己就去找他。 “小桃,”赵韵宁对着屋内唤了声。 离开扬州的时候她央求陆霁远把小桃一块儿带过来了。 “小姐。”小桃感觉到她的变化,觉得她不似从前般痴傻,与她的相处也愉快了些。 赵韵宁呷了口茶:“走,咱们出去逛逛。” “啊?”小桃连连摇头,“小姐,咱们都没来过这 里,还是不要了吧。” 赵韵宁拍了拍小桃,“不要怕。要是发生什么事情,有我呢。” “啊?”小桃迟疑,虽然她们来王府之后就没怎么离开过这个小院,她早听说京城富庶想去看看,但是又担心万一往王爷知道了…… “小姐,要不我们等王爷来看你时与他商量了在说吧……这里毕竟是京城……” “不要怕!小桃,我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我能罩着你,只管听我的,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小桃见她神色严肃,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罩着自己,但是选择了相信她。 说着她们俩就走出了小院。 从前赵家和楚王府私交甚好,再加上她与陆霁远有过婚约,所以赵韵宁从小就常来楚王府,逛起来是轻车熟 路。 赵韵宁边走边给小桃介绍楚王府的景落,小桃听得津津有味。 可偏偏不巧,在回廊转角,赵韵宁远远就看见一个官家小姐模样的女子,领着几名侍女朝这边过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她前夫宁岑的亲妹妹宁幼彩。 赵韵宁从前便与她合不来,宁幼彩倾慕陆霁远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偏偏陆霁远对她冷淡,使她气结。赵韵宁还在在宁家时,宁幼彩就经常拿赵韵宁与陆霁远有过婚约的事情来搬弄是非,挑拨她与宁岑的关系,自己当时碍于兄嫂的面子总是对她处处忍让…… 是该给宁幼彩一些颜色看,但是现下还是找到王爷比较重要,权衡了利弊之后赵韵宁便想换个路走,可来人却正好看见她。 “站住!” 第9章 没想到是个狠角色 宁幼彩快步上前来直勾勾盯着赵韵宁:“你是谁?” 赵韵宁不欲与她有纠缠:“小的是王爷的侍妾。”左右回避不抬起头来。 “侍妾”宁幼彩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听说王爷从扬州捡回来一个青楼女子想必就是眼前此人了。 “抬起头来回话。”宁幼彩见她躲躲闪闪的样子,更是生气,一副扭捏模样,真是恶心! 好,既然是她主动找上门来的,赵韵宁也不再避让,将脸轻轻扬起。 这下宁幼彩更不淡定了,险些向后退了半步,下人们立刻轻扶住她。 她说呢,王爷多年来不近女色,洁身自好,此番竟然反常的带了个女人回家,原来是因为长得 像那个贱人。 仔细看这眉眼,不仅长得像,还比那贱人更要狐媚三分。 怒从中烧的宁幼彩伸手就要打赵韵宁,赵韵宁当即抓住她的左手,宁幼彩眼神凶狠不肯罢休伸出右手又要打,赵韵宁神色不卑不亢双手擒住她,向后轻推了一把。 下人们立刻扶住她,宁姑娘虽是尚书亲妹,但从小生在乡野,性格粗鄙又极其跋扈,伺候的人都胆战心惊。 宁幼彩见赵韵宁与自己对刚,心中更是生气,怒喊道:“贱婢!你敢推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韵宁楚楚可怜答:“奴家初来乍到,不只是得罪了哪位姐姐,可是王爷正妃?” 宁幼彩贴身的钱婆婆,最是 凶狠泼辣,咄咄逼人道:“放肆,你这来自勾栏瓦舍的下等女子,哪里有脸和当今朝廷正四品尚书亲妹互称姐妹,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原来是宁尚书的妹妹呀,真是失敬。”赵韵宁听了她的身份之后,语气马上软如棉花,好像真的不敢惹她般。 宁幼彩还认为这贱人知道错处了,连忙呛声道:“哼,贱人!王爷就是贪图新鲜,过两天就会把你赶出府了!” 赵韵宁笑,真诚发问:“宁小姐如此操心王爷内宅之事,王爷是与宁尚书私交甚好?还是王爷与宁小姐有婚约?”赵韵宁死盯着宁幼彩她的脸,只见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皆无?”赵 韵宁挑了挑眉“那就等宁小姐成了王府的当家主母之后再来教训我吧,虽然我是被王爷从青楼里赎回来的,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此言一出,宁幼彩本就不太漂亮的脸被气到扭曲,这贱人竟然说她是不知姓名的猫狗,还说她与王爷没有关系,京城谁让不知她一片冰心向王爷,这贱人是在说她不知羞耻呢,她怎么能忍! 宁幼彩扑上来就要动手,“你这贱人!” 赵韵宁错身闪开,让她扑了个空。 赵韵宁也不再装了:“宁小姐也别恼,若是好生讨好着我,待我成了王妃,替王爷收你做侍妾也不是不可以的事。” 宁幼彩气的头顶冒烟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从小到大她何时被这样折辱过? 赵韵宁从前对她总是客客气气,念着她出生寒门,常常送礼物给她,哪知她竟蹬鼻子上脸,常常私自从她的箱子里取东西,还联合她的娘亲给她脸色看,让她晨昏定省去站规矩,这些她从前顾虑自己是宁家长嫂的身份都忍了下来,如今仅仅是一青楼女子,倒再也不用忍了,落得松快。 赵韵宁不欲再搭理她,便拂袖而去。 小桃在原地愣了愣才跟上,小姐好厉害,这一番不带脏字的话,都快把宁小姐骂哭了! 在回廊亭里楚王把一切尽收眼底,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女人,有点意思…… 第10章 做点侍妾该做的事 深夜小院,月光似水,庭中树影如海藻。 赵韵宁坐在房内,看着门外的圆月,小时候父亲常常在忙完公务的夜晚对着月,教她读诗写字,说到有趣的典故,父亲也会和她一起乐呵,父女俩还会对月斗诗,何其快哉。 连母亲都忍不住吃醋,说父亲过于溺爱她,父亲总一本正经的答,只有这一个女儿,当然要拼尽全力去爱。 现下,只有她孤影邀明月了。 忽然门口传来声音:“王爷?小姐王爷来看你了。” 赵韵宁一愣,从回忆中抽身而出。 转瞬娇媚的迎上陆霁远,“ 王爷你可算来看人家了。” “我不来你怎么履行侍妾的职责呢?”赵韵宁愣了愣,他什么意思?不会让我给他侍寝吧? “王爷你可真会说笑。” 陆霁远只饶有深意的看着她,不接话茬,转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本家姓宋,名叫韵宁。” 她特意给自己编排了个个姓氏,用上了自己以前的名字,这么做就是让陆霁远对自己多加一些亲近之感。 “呵。”陆霁远冷笑一声“本王曾认识一位朋友,也叫这个名字。” 赵韵宁见他主动提及自己连忙接话:“能与 王爷的朋友同名,真是奴家的福分。” 陆霁远呷了口茶:“倒不是什么福分,本王那位朋友不仅容貌生的丑陋,还笨蛋如猪。” ……好你个陆霁远 赵韵宁讪讪的笑着。 “你比她,机灵很多,今天和宁家小姐吵架很是精彩。”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今天借着他的名头好一阵威风,也不知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他…… 赵韵宁立刻撒娇道:“奴家虽然身份低微,但是也是王爷的侍妾,她张嘴闭嘴就喊打喊杀的,人家害怕嘛。” 好在陆霁远并没有生气,挑起她小巧的下 巴,仿佛想起了什么:“是啊,本王的人,怎么能由他们宁家的人想打就打呢?” 赵韵宁点头如捣蒜,楚王越讨厌宁家,对自己就越有利。 “那么,既然是侍妾,就做一点侍妾该做的事情吧。” 陆霁远说着就坐到了床边上,拍拍床,示意赵韵宁过来。 赵韵宁虽然心中忐忑,但是也不得不走上前去,虽然知晓这是早晚的事,但是事情来突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陆霁远一个反身,将她压下,嘴角浮着隐约的笑意。 让他满意!他满意了自己才能更顺利的报仇!赵韵宁不 停的在心中说服自己。 陆霁远温润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侧脸,又暧昧贴近,看着她紧闭的双目,弹了弹她的鼻子:“好了,今夜本王身体不适,改日。” 说着着衣而去,好不潇洒。 赵韵宁坐在床上,神色不解,闻了闻就走了?难道是自己身上有异味?抬手闻了闻,“没味道啊?”再用力的闻了闻,也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他什么意思! 赵韵宁瞬间气鼓鼓,朝门外大喊:“小桃,小桃,备水,我要沐浴!” 还没走远的陆霁远听见她的叫声,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第11章 好个知书达礼 在宁府今夜却没有人笑出来,宁幼彩今日在楚王府吃了瘪,回来便大喊大闹好一通生气。 “一个小小青楼女子,竟敢与我呛声,还想越到我前头去,简直是无法无天!” 宁幼彩想起白日种种气得止不住的咳,钱婆婆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劝她消气。 今日随行的几个下人因不幸目睹了一切,被她又打又骂,亥时三刻了还没吃上晚饭,现下齐刷刷的跪在她脚边,大气也不敢出。 “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跪着?”听下人说,宁小姐今日没用晚膳,老夫人便叫上宁岑一起来看看,一进门见 到这阵仗,属实有些疑惑。 眼见救星来了,钱婆婆立刻唉声叹气地汇报起白日的情形。 “小姐听闻楚王殿下回京已有些日子,今日便上门去想见一见殿下,哪知王爷没见着,竟被王爷新收的侍妾顶撞了一番……” 宁老夫人最是疼爱这个小女儿,立刻骂出声来:“哪里来的小贱婢,竟如此狂妄!” 钱婆婆皱着眉,又言道:“听说是王爷从扬州青楼带回来的,说话是一等一的尖酸刻薄,小姐这知书达理的斯文性子哪里能比她会撒泼?所以今日就被她好一通欺负……” 听着钱婆婆的复述 ,宁幼彩真将自己代入了受害者角色,竟小声的抽泣起来。 宁老夫人见状,更是心疼的不行,连忙一把抱住她:“乖乖今天受委屈了,说来也奇怪,这楚王好端端的在外面打仗,怎么就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呢?” 宁幼彩咬着嘴唇,目光尖锐的说:“肯定那贱人用了什么方式勾搭楚王……” 宁岑在旁边把来龙去脉都听清后,语重心长的说:“怎么说你也堂堂尚书府的小姐,去楚王府和一个侍妾吵架,成何体统?” “什么我和她吵架?明明是她咄咄逼人,先骂的我,我才与她争辩的。”宁 幼彩自是不服气“况且她还说我们宁家在京城根本不值一提,哥哥是尚书又怎么样?楚王也不给哥哥面子,我们与街上的阿猫阿狗根本毫无差异!” 宁幼彩知道哥哥最在意的就是颜面,从前娶那个女人也是因为想巴结丞相娶混个书香门第的名声,半月前被楚王当街拂了面子,现在只怕更加介意。 果然,宁岑听完眼睛也蹿起了火,“楚王府真是威风,一个小侍妾都能如此嚣张。” 宁幼彩马上火上添柴:“而且,哥哥你知道吗?那贱婢眉眼之间,竟然有几分像赵氏!” “呵,原来如此。 ”宁岑虽没说什么,但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拳头,他此身最屈辱的时光就是在赵家做赘婿的日子,好不容易赵家的人都被他杀光了,现在他的耳朵里根本听不得一个赵字。 “管她长得像谁呢!欺负到我宁家头上,就要付出代价!” 仗着儿子是尚书,儿媳是公主,宁老夫人最近恨不得在京城市井横着走,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儿啊,你看看能不能找长公主想个办法,让我们整整她!” 宁岑沉吟片刻,点点头。 不日,长公主陆愉仪邀请楚王府内宅女眷参加赏菊会的帖子便送到了赵韵宁手上…… 第12章 鸿门宴 本来赵韵宁还在发愁,自己现如今不了解京城格局,一些过去的人脉也联系不上,复仇的计划根本不知从何开始,长公主的这封拜帖来的太及时了。 眼见赵韵宁对着镜子欢天喜地的挑选衣裙,小桃像头顶了朵乌云般,垂头丧气。 虽然她不聪明,之前在青楼时也见了很多姑娘明争暗斗,此番小姐才是怼了宁家小姐,宁家就送来了拜帖,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见小桃闷闷不乐,赵韵宁便想逗逗她:“小桃,你看这件好看吗?”兴致勃勃地对着镜子比着一件蓝色的流沙飞袖裙。 小桃看也不看:“小姐,咱们就不能不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赵韵宁又挑 起一件黄色的襦裙,不是很满意,撇撇嘴又放下。 “那宁小姐上次和你发生了争执,这么快就送拜帖来,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小桃还以为小姐变聪明了呢,没想到只是小事机灵,大事还是糊涂。 “我是鸡吗?”赵韵宁侧着脸问小桃。 小桃赶忙解释:“没有,没有。” 赵韵宁正色道:“谢谢你小桃,此刻为我着想的,全天下你大概是唯一一个,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但我有自己的事情,一定要去。” 虽然不理解小姐所说的自己的事情是什么,小桃没有片刻犹豫便说:“小姐去哪,小桃去哪!” 赵韵宁立刻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门。 从小在这京 中长大,赵韵宁深知官员的内眷大概都是高门千金,若是能够和她们有一些交情,知道现在朝中谁和宁狗贼走得近,谁与他不和,那么自己的复仇计划开展起来也会顺利一些…… 想必那些高门贵妇都看不起自己的出身,此番一定要好好打扮,通过别的方式接近她们。 宴席当日,赵韵宁身着一袭青色留仙裙,肤色胜雪三分,轻扫娥眉,薄唇淡红,虽无朱玉配饰,但整个人像朵出水芙蓉般,娴静时如莲花照睡,行动时如春柳依依,此时已是初秋,大家都偶感寂寞萧条,她的打扮格外让人眼前一亮。 在座的女眷,纷纷被她用心的装扮给打动,正悄声讨论这是哪家新娶 的夫人,竟然从未见过,好生清丽标致。 不巧被宁幼彩听到,“呵,不过是来自扬州的青楼名妓,各位当真觉得很美?” 女眷们纷纷不做声,虽说大家看不上青楼名妓,但也不爱搭理宁幼彩,首先她性格极其张扬跋扈,言语间处处透着粗鄙之意,再次她的品味也是极差的,每一次宴会不是大红就是大粉要么大黄,满头簪花,曾有人私下取笑她,每一次宴会都要搬空首饰盒。 宁幼彩看向赵韵宁,只见赵韵宁形单影只也无不适,只是风轻云淡的看向四周,神色怡然,好像常常出席这样的场合般。 冷哼一声,故作淡定是吧,这回在我的地盘,我定要将你给我的折辱 十倍奉还。 “你这衣裙十分别致,颜色也不俗,是在哪家定做的?”赵韵宁回过神,才发现叶柳儿正坐在她旁边眨着大眼睛看她。 “姑娘见笑了,这是我自己做的。”赵韵宁回答道。 叶柳儿依然赞不绝口:“你可太谦虚了,你这衣裙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件,下次能不能给我做一件。”说完,叶柳儿期待的看着她,杏眼里闪烁着善意。 “好呀。”赵韵宁欣然答应。 叶柳儿爽朗的笑“你人真好,我是叶飞将军府的三小姐,我叫叶柳儿,你是谁?” 她们俩人这一来一回的谈话,早已吸引了满场人的目光,大家都静静的看着,赵韵宁要怎么答话。 “楚王府,宋韵宁。” 第13章 命数之论 在远处的宁幼彩听见她这样说,立刻冲过来,讥讽道:“叶小姐你恐怕不知道吧,这位就是楚王从扬州回来的名妓。”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这宁幼彩倾慕楚王殿下已久,早已到了出阁年龄不愿嫁,就是为了攀附楚王殿下。 真是马不知脸长,这宁幼彩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就她这幅模样能配得上楚王殿下。 若非她兄长先是丞相府的赘婿,现在又成了长公主的驸马,京中这些贵妇们根本就不想理会与她。 现下想必是要闹腾一番,大家此刻都作壁上观,静待好戏。 赵韵宁 也不怒:“宁小姐真是给面子,我接客第一天就被楚王买了回来,算不得什么名妓。” 宁幼彩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就算如此,你也是出生风尘,难登大雅之堂!” “人生来自有命数,我从前是命数不好,生在青楼。承蒙上天眷顾,为了我改了命数,让我遇见王爷,今后能够久居楚王府。”赵韵宁不卑不亢的回答。 不待宁幼彩开口,赵韵宁又接着道:“宁小姐从前不是在乡间放羊喂猪,在宁尚书考取进士入赘丞相府后才来的京城吗?看来我与宁小姐的 命数,也是颇有相似之处。” 她居然敢提自己喂猪事情,她居然敢!宁幼彩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叶柳儿在旁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非常认同赵韵宁的言论:“是啊,每个人出身都是命数嘛,想来她以前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不得已才进了那勾栏之地,现在跟了楚王,日后说不定就是楚王妃了。” 这一语惊醒在座诸位,楚王多年不近女色,此番却千里迢迢从扬州带回一个女子,想必是极其重视,从前是什么人又如何,楚王爷都不介意,说不定她日后还真能成为了楚王 妃。 分析完其中利弊之后,女眷们都三三两两的去找赵韵宁说话,赵韵宁从前也与她们相识,所以聊起天来,非常融洽。 姗姗来迟的宁老夫人本是想来看赵韵宁出丑,却见大家都对她极其友善,当即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脸去看自己女儿,却看见宁幼彩要牙切齿在角落孤坐。 立刻上前低声询问发生了什么,钱婆婆又是一番添油加醋:“那女子嘴巴极其毒辣,取笑小姐从前在乡间放羊、喂猪。” 宁老夫人听完眉毛都立起来了,用力一拍桌子。 赵韵宁抬眼看了看,深知宁老太 太最是小肚鸡肠,此刻肯定想办法要整自己呢 那就来呗,从前自己在宁家,穿件好看的衣服,带个时新的首饰,被宁幼彩看见了后,老太太总是会让自己脱下来送给她,哪怕是母亲给自己做的衣服。 只要宁幼彩想要,老太太就要她让,她的嫁妆首饰一大半都进了宁幼彩的盒子里,还有一半宁幼彩看不上的都在老太太那。 她原以为自己一再包容,能够换来她们的适可而止,但她不知当一个人习惯了勒索,就不再有分寸。 如今,就让她来教教这恬不知耻的母女俩,什么叫做报应。 第14章 针锋相对 眼见午时已到,宁老夫人以当家主母的姿态走到主桌前:“欢迎各位今日来到宁府参加长公主的赏菊会,长公主今日早起有些头疼不适,特地嘱咐了大家自行玩乐不必管她,若有什么需要和老身说上一句即可。” 到这里,赵韵宁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场赏菊会是为了整她而办的。 也是,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小侍妾,还轮不到长公主来上心。 “这位就是楚王殿下新收的小娘子吧,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果然扬州来的姑娘就是不同凡响。”赵韵宁低眉不屑,这宁老夫人果然还是和从前般耐不住性子,还没说两句话就朝她来了 。 “哪里,不过是王爷心善,怜惜奴家罢了。” 宁老夫人心中冷笑,小贱人,我看你能嚣张及时。 “既是来自扬州,我听说扬州江畔的歌舞最是动人,小娘子可否让我们开开眼呀。” “这。” 见赵韵宁面色犹疑,宁老夫人嘴角止不住上扬。 “难道姑娘是嫌弃长公主的赏菊会,不如秦楼楚馆有气氛?”宁老夫人自然是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侮辱她的机会。 赵韵宁心中一顿鄙夷,这老太太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明明就是她要为难自己,现在还扯上长公主。 赵韵宁轻轻摇摇头:“非也,秦楼楚 馆自然是不能和长公主的赏菊会相提并论,奴家只是另外有别的考虑。” 宁老太太讥讽道:“你不就是靠唱歌跳舞赚男人钱的吗?现在是在这里装什么呢?” 眼见时机来了,赵韵宁挺了挺背,高声说:“奴家是靠唱歌跳舞为生不假,但跳舞也有规矩,之前楚王殿下在扬州看奴家一舞,便豪掷万金,此刻老夫人想看,也可以参加这个价,钱到位了,奴家马上献上一舞。” 宁老太太顿时气结:“看你这个贱人跳舞要一万两银子?你骗鬼呢?你知道一万两银子是多少吗?” “错了,不是白银万两,是黄金万两。”赵韵宁挑 了挑眉,丝毫不回避宁老太太的眼神,颇有挑衅的意味。 “黄金万两,就你,也配?”宁老太太从前是穷苦出生,对金钱格外敏感,在京城里也是出了名的小气。 “奴家配不配,就不用宁老太太费心了。总之当日,楚王看奴家一舞,确实花了黄金万两,当时在场还有诸多人,皆可见证。”赵韵宁风轻云淡的说,说完又补充道:“现下宁老太太还想看奴家一舞吗?” 其实这也就是赵韵宁添油加醋了一番而已,楚王陆霁远是砸了万两之巨,但这万两是银子不是金子。 “好,你个小贱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宁老太太本 来装出来的体面荡然无存,叶柳儿在旁边低语:“想不到这尚书大人的母亲,京城多年,又曾和丞相做过亲家,言语竟还如此粗鄙。” 赵韵宁心中一阵痛快,想羞辱我?没那么容易。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软柿子了。 钱婆婆见宁老夫人被气的面色如猪肝,立刻走上前在老夫人耳侧附上一计。 此举被赵韵宁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钱婆婆也是她的老相识了,从前她还在宁府时没少颠倒黑白,找她不痛快。 自己从前总是不愿将人想得太坏,又顾虑她是老奴,没发落过她。 现在她敢再来招惹,自己定要让她和她主子都不痛快。 第15章 反遭暗算 过了半晌,宁老夫人便和钱婆婆一起来到了她跟前,只见宁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钱婆婆端着一壶酒和两个小杯子跟在身后。 这就来了,是吗?赵韵宁拂了拂袖,看着这葫芦里卖不出好药的主仆俩。 宁老夫人假惺惺的说:“小娘子初此来我府上,刚刚多有怠慢,想来我儿媳是长公主与王爷还是姐弟,那么两家也算是亲戚,不宜留下心结,所以略备薄酒,前来赔礼道歉。” 真是用心良苦,连是亲戚都说出口了,看来这酒是不得不喝呀。 赵韵宁仔细打量着酒壶,这只 酒壶她从前在宁府也用过,并无机关,那么药只可能是下在杯子里…… 赵韵宁微微一笑,酒我可以喝,但你们准备好接招了吗? 想着赵韵宁一把拿起酒壶:“既是如此,那本该由小辈来为老太太斟酒才是。” 钱婆婆一脸错愕与宁老太太交换眼神,在片刻间,赵韵宁已经将酒杯调换。 钱婆婆并无发现异样,向老太太点点头,老太太虽不太放心,在赵韵宁鼓励的眼神下,还是饮满了一杯。 赵韵宁重新坐下,望着满院金菊,秋风卷着凉意,嘴角轻轻扬起,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 了。 果然不一会,宁老夫人就感到浑身烧热,眼神开始四散,手不由自主的开始解衣带。 伺候在旁的钱婆婆大惊,试图叫醒她:“夫人?夫人醒醒啊!” 可根本没用,这迷药是下了十足十的份量,宁老夫人一把推开钱婆婆,踉跄着起身,走到厅堂中央,开始边扯衣服边转圈圈。 钱婆婆心想这下可坏了,本来是要捉弄那小贱人,怎么酒让老夫人喝了!便上前想拖住她,可宁老夫人力气极大,一个反身就把她推到在地,屁股摔的生疼,嘴里还唤着:“哎哟。” 旁边的下人就 看傻了。 在一旁宁幼彩头皮发麻,母亲怎么会这么丢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下人们听见小姐的吩咐,立刻上前去要擒住老夫人,可谁知三番两次都没有擒住。 大堂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因宁老夫人在京中人缘并不算好,所以大家看戏的看戏,说笑的说笑,赵韵宁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这老夫人,心中十分痛快,若不是自己机灵,此刻丢人现眼的就是自己了…… 听下人来报前厅出事,长公主火急火燎的赶来,刚刚走到回廊就停住了脚步。 她从小到大哪里见过 这么难堪的场面? “那位青衣女子是谁?”长公主两眉一颦,看向人群不染热闹的赵韵宁。 “回长公主的话,那是楚王家的小娘子。”下人毕恭毕敬的回答。 原来是她,整个厅里,人影忙乱,只有她一脸平静,今天的事情,是不是与她有关。 此时赵韵宁正好扭头视线里滑过了长公主,长公主看着她的脸,眼睛里闪过一丝火星。 呵,与那赵氏真像,但又更美些,看来也是只狐狸精。 赵韵宁也知长公主已经看到了她,但无所谓,既然回来了就都会遇上,尽管放马过来吧。 第16章 升为妾妃 赵韵宁还未到楚王府,楚王便已知她今日在顾府做的事情了。 若不是鹰羽来报,他都怀疑是不是情报有错,这个女人竟如此大胆,又这么古灵精怪…… 鹰羽见主子嘴角浮起若隐若现的笑意,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这个女人打着主子的名号在外面狐假虎威,主子竟然不生气,还让自己派人暗中保护她…… 主子难道真的喜欢她?怎么可能?主子从前心仪的那位赵家小姐,可是京城最知书达理的一位,而这位除了美貌,就剩没礼貌了!难道这位真是狐狸精? 陆霁远见鹰羽面色沉重,似乎有话想说。 “你想说什么?” 见 陆霁远主动发问,鹰羽决定坦白相告,“主子,你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狐狸精?” 陆霁远听完当即敲了敲他脑袋,“少看一点画本,整天脑子里想什么呢?” 鹰羽无语,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入夜,陆霁远又来到小院。 赵韵宁对于他的会来早有预判,虽然他三年没在京城,但是他在京城的势力依然不容小觑,今天宁家那点事,想必早就知道了。 陆霁远在桌前,潇洒坐下,玩味的看着她:“说说吧,今天是怎么回事?” 赵韵宁按了按胸口,也坐下,撒娇道:“爷,今天人家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现下满京城谁还敢 动你,毕竟你是我花了黄金万两买来的。”陆霁远撩起她的下巴,想看看她在想什么,没想到带她来京城,果然有些用处。 赵韵宁低头用手顺了顺头发:“奴家只是自抬身份随口那么一说,这样才显得爷你在乎奴家嘛,若非入场词,我一个小小侍妾,满京城的名贵们想整我和弄死一只老鼠一样简单,今天那个宁夫人就是如此,还是想害我呢。” “那你不是还把她给整了吗?”陆霁远反问。 “那她要整我,我肯定不能让她得逞啊。”赵韵宁气呼呼的发表自己的意见。 陆霁远摩挲着茶盏,想到从前那位,在未出嫁之前也是一等 一的机灵…… “王爷,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在想你胆子真大,你可知今日去的是谁府上?” “我知道啊。”她当然知道了,那一家子人她都恨透了。 “那你还敢?” “有何不可?难道别人欺辱了我,我还要忍气吞声?再说,我不是有王爷嘛。”说着,赵韵宁又一把抱住陆霁远的手臂。 陆霁远忽然扬唇一笑,声音低而有磁性,“今日可有受什么委屈?” 赵韵宁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睛,喃喃回答:“无。” 明明自己是大获全胜了,可是为什么当陆霁远这样问自己时,自己依然会感觉心里委屈…… “我想过了,从今 起擢升你为妾妃。” 赵韵宁愣了愣,这不太合适吧,自己还没侍寝过…… “为何?” 陆霁远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因为你今天做的很棒。” 赵韵宁的心“噔”像漏了一拍,感受着他有力的大手带来的温暖,呆愣愣的不知作何反应。 “王爷也不喜欢那家人吗?”赵韵宁稍稍冷静后,想到必须明确这一点,自己若想借助他的力量,就必须知道他能给自己多少力量。 陆霁远很久没有说话,正当赵韵宁还以为他不打算告诉自己原因,欲扯开话题时,他张口回答了。 “我的一个朋友全家被他们害死了。” 第17章 不平静的宁府 赵韵宁的眼眶忽然湿润了,那日皇上金口玉言判了她全家谋逆大罪,满朝文武无人敢求情。真没想到,如今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别人相信她全家人是枉死的。 “夜深了,你休息吧。”陆霁远没再多说什么,便走了。 赵韵宁心里涌过翻江倒海的情绪,有些难过,又有些温暖。 今夜的宁府也不太平静,宁老夫人今日清醒过来后,迅速知道了自己今日出的洋相,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什么也不想活了。 目睹了全程的宁幼彩此刻也十分疲惫,跟着母亲满屋子转,不停地劝她冷静,撇眼看见在旁边躲躲闪闪的钱婆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毕竟这个主意是她出的,如今却闹成这个局面,说什么都要处置了钱婆婆。 整个院子闹得人声鼎沸,宁岑下朝后便讯问赶来,看见母亲眼睛肿的像核桃,妹妹也紧缩眉头。 “怎么回事?”宁岑 眉头一紧,这个家到底能不能让他省点心? “哥哥,今日都是那个贱人下毒害的母亲,日后母亲还怎么出门见人啊?”宁幼彩不愧是有钱婆婆在身边教导,倒打一耙的功力果然不俗。 宁老夫人捂着胸口,气的发抖,“人人都道我儿子做了高官,又成了驸马,有享不尽的福气,可谁知道我一把年纪了,还要被这小贱人作践。” 这话里话外都是在骂宁岑没本事,宁岑当然听懂了,他此刻也心烦。 “丢人丢到这份上,我不活了罢!”宁老夫人说着又要拿白绫去挂,宁岑一把抢过来,“母亲你这是何必,儿子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帮你想办法吗?” “我的脸都没有了,我还怎么活啊?”宁老夫人又哭上了。 宁岑虽然也觉得今日母亲丢脸丢大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慰母亲:“母亲你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的帮您惩治那个贱人。” 宁岑眼神狠厉,向母亲保证:“一定会让那个贱人,想活,都活不下去。” 宁老夫人见他神色严肃,不像玩笑,便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儿啊,母亲只能指望你了。” 宁岑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母亲,回到公主寝阁。 一进门就看见长公主在房中渡步,他也不主动说话,神色疲倦的坐下,脸上写满了不欲多言,坐等着长公主自己来问。 果然,长公主见状立刻关切的在旁坐下,“夫君,到底怎么回事?今日老夫人怎么会那样?” 见长公主上钩了,他轻轻握住长公主的手,故作平淡的说:“不过是楚王新收的一个侍妾,恃宠而骄。母亲本欲教导她几句,不想却被她下了药,当众出了丑。” “放肆,楚王府的侍妾竟然跑来长公主府耍威风!”长公主声音抬高,目光中闪过一丝狠色。 宁岑眉目暗挑,不着痕迹地说:“楚王是 先皇爱子,又是陛下倚重的亲王,手上又有兵权,我不过是四品尚书,他的侍妾拿我母亲玩乐,也是情理之中。” 好一番委屈巴巴的话,长公主听完更是恼怒。 “他是亲王又如何,我还是国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夫君切莫自怨自艾,让本宫来帮你想办法!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妾,胆敢到我面前放肆。” 眼见长公主进套了,宁岑连忙假意阻止:“愉仪可不要为了我去得罪楚王了,伤了姐弟和气就不好了。” 说着,面带疼惜地将长公主揽如怀中,轻轻抚摸她的背,“楚王看不惯我也是情理之中,谁让当初赵氏舍弃他选了我,我理解他如今对我的嫉妒。嘴上还隐隐有一抹,计谋得逞的邪笑。 浑然不知的长公主回抱住他,还替他不平:“说起那赵氏我更是生气,本来那一年你与我最先互生爱慕,她偏要为你退婚,以此要挟,让你 不娶她都不是。” 宁岑轻笑一声,心想,这女人,当真是又老又好骗。 “而且,今日我见楚王那位侍妾和赵氏长得竟然有些相似,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听到长公主此言,宁岑愣了愣,看着长公主的脸问:“此言当真?” 只见长公主一脸我骗你干嘛的表情,“是啊,还出身于烟花之地,也不知楚王怎么看上了这个狐媚痞子。” 昨日,妹妹这样说,他还以为是妹妹在激怒自己。今日长公主也这么说,看来这件事是真的。 前后思量了一番,他心下大概明白了,原来陆霁远还是放不下赵氏,不惜损伤名节也要带这个女人进京,大概是想利用她对付自己…… 那自己可要好好想想对策…… 长公主见他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担忧,便安慰他:“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好好给那个贱人一点教训!” 第18章 再生一计 让宁岑没想到的是,长公主想到的万全之策就是将宁幼彩嫁到楚王府。 “幼彩妹妹本就一直倾慕楚王,若是能够嫁过去也算了她的心愿,况且幼彩妹妹天资聪颖,嫁过去之后要想整治那小小侍妾岂不是易如反掌?” 其实公主还是有私心的,她从宫中嫁来宁家,一直与婆婆还有小姑的不睦,婆婆市井泼妇的模样让她厌烦,小姑子不用说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早就想把小姑嫁出去,日后眼不见为净。 宁岑暗自思量了片刻,自己已经取了公主,若是妹妹再嫁给王爷,那他们宁家就彻底跻身京城名贵之列了。 “只是,若楚王不愿意?”给楚王殿下塞给女人,确实不是易事,这么多年京城很多人都试过,最终 都无果。 长公主清了清嗓子:“在我这里,由不得他愿意或者不愿意。” 赵韵宁昨日捉弄了宁老夫人一番也算是好好的出了口恶气,晚上睡得很好,只是今晨想到楚王摸自己的脸,总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按理说,自己与他已经是老相识了,不知为何还会有这种感受,况且现在自己想到他就脸颊发烫…… “小姐,王爷给咱们院子拨人来了。”小桃高兴的跑进来禀告赵韵宁,小姐被王爷看重,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慢点跑,多大点事。”赵韵宁知道小桃全心全意的为自己着想,心里暖暖的。 赵韵宁看了看陆霁远给自己拨的人,都是一些老实本分又手脚麻利的,便都收下了。 其中有一位白婆婆,入府时间 最久,又曾经贴身过照顾王爷,赵韵宁很是看重,便留下她问了问府里的情况。 白婆婆也不虚瞒:“如今府中内宅,仅只有夫人一位女眷,这么多年您还是王爷带回来的唯一一位女子。” 小桃好奇:“听说过王爷没有正妃,怎么连侧妃也无?” 白婆婆又答道:“夫人从扬州来,可能不知道,王爷曾经差点成亲,后来因为女方反悔,就没成,这件事是府里大忌,平常不许提的。” “这世上竟然有女子能嫁给王爷还反悔?”小桃摇头晃脑的感叹,“哪该是怎么样的女子?” 京城实在太神奇了。 在旁的赵韵宁一阵尴尬,咳了咳:“小桃你去清点一下王爷给的封赏。” “是。”小桃早就想看看王爷给的封赏 了,想必都是一等一的宝贝,便兴高采烈的去了。 翡翠画扇、珊瑚手钏、前朝大家的山水画、琉璃水晶杯。这些小桃在扬州见都没见过!还有一袭上等丝绸做的淡紫色广绣留仙裙,小桃摊开来看了又看,这手感如水般柔软,颜色也是极其好看。 “小姐,王爷待你可真好。”小桃发自肺腑的感慨。 赵韵宁不言,心里清楚,他真正将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样子,并非如此。 这满目琳琅,不过都是从库房搬来的,可见他并没有真的上心。 也对,他何必真的对自己上心? 不知怎的,环视了一圈屋内,忽然想到从前他给自己猎的雪狼貂。 上一世自己成婚后怕惹宁岑不悦,便一直将它收在库房,也不知现下还在不在 …… “王爷,你来了。”小桃见到陆霁远,一双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形,哪里懂什么其他,只憨憨的觉得王爷太大方了,小姐真有福气。 “嗯。”陆霁远似乎被感染,心情愉悦,随手指了指满屋子的赏赐问赵韵宁:“这些你都喜欢吗?” “喜欢,奴家谢王爷恩典。”赵韵宁看着他,心里涌现出与从前不一样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若还缺什么,叫小桃去库房选就是。” 语罢,陆霁远递给她递了一张拜帖,示意她看。 她打开,是长公主寿宴,邀请王爷及内宅女眷,那不就是她吗? “妾身……”她不明白,陆霁远给她看是什么意思。 “下月初三,我们一起去。”抬头,陆霁远正目光有神的看着她。 第19章 爷,妾身今天好看吗 下月初三,如期而至。 赵韵宁早早的就梳洗打扮,穿上陆霁远送的淡紫色留仙裙,竟意外的很合适,淡淡描眉,静待妆成。 小桃静观过程,忍不住喃喃感叹:“太美了,小姐。”说来也奇怪,从前在扬州时,小姐从前只会涂红抹绿,如今到了京城妆面总能浓妆淡抹总相宜,实属神奇。 赵韵宁抬眼娇俏一笑,上一次去赏菊会,因为是白日又是初秋,她特意设计了绿色清新系的妆容,这一次是晚宴自是要不同。 只见她用黛粉将眉眼细细勾画,水粉上得恰到好处,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媚而不妖,眸含春水。 陆霁远见她走来,险些愣住,但很快就恢复平 静,只看一眼,他便知,今晚她必定成为宴席中最光彩夺目的存在,这是自己的目的。 赵韵宁下意识的挽住他,美滋滋的向他展示:“爷,妾身今天好看吗?” 陆霁远似没看见般:“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说罢,便快步走出来两三步,赵韵宁加快脚步去追。 快到门口,赵韵宁却犹豫了。 陆霁远不解,便向她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怎知,赵韵宁忽然正色回答:“王爷,妾身如今只是妾妃,按规矩,走不得正门。” 陆霁远有些惊讶,她一青楼女子怎知这些? “无妨,楚王府的规矩就是我,我许你走,你便能走。” 赵韵宁看着他金冠玉面的脸上 是温柔与坚定。 想到幼时,宫中盛宴,她进宫玩耍,眼见几个孩童在捶丸,便想加入,怎知有三两个稍壮实一些的男孩欺负她,不让她玩,嘴里口口声声道:“女孩子不能学捶丸。”当时也是他,仗义执言:“这是皇宫,是我的家,说她能玩,她就能玩。” 赵韵宁心里似种子破土般,松了,迈出门槛,搭上他的手。 长公主今日张灯结彩好生热闹,比那日赏菊会的人多上了一倍。 陆霁远牵着赵韵宁在席间坐下,立刻感受到全场人视线聚焦过来。 “那就是楚王殿下从扬州带回来的名妓?当真好看。” “听说不是,未接客,就被楚王殿下买下了。” “ 原来如此,那楚王殿下真是艳福不浅啊!” “呵,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楚王殿下不过图个新鲜。” “这谁能知道呢?听说楚王殿下今日带她走的正门呢!” “啊!竟有此事!” 三三两两的讨论如一根根绣花针毫不留情地扎进宁幼彩的耳朵,她憋不住气出声制止:“吵死了!说够了吗?” 众人心神领会的交换了个眼神,自己的席位上坐好。 暗自诽腹,满京城皆知,这宁小姐熬成老姑娘了还嫁不了楚王,如今还要看见楚王却心仪一位青楼女子,心中不忿,可以理解。 宁幼彩不用动脑都知道他们在说自己什么:“我知道,你们在心里笑话我呢。” 一位官员的夫人连忙解释:“哪有的事,宁小姐误会了。” 心中连忙肯定,是啊,笑话你怎么了,举止粗鲁,性格无礼,要不是有个俊俏的哥哥哪里值得人称一句宁小姐。 况且,前几日宁老太太又在众人面前发了闹了好大的笑话,楚王怕是更加瞧不上她了。 宁幼彩也不理会,直了直背:“呵,你们想什么,我都知道。今日且等着看,我与楚王的婚事就要定下了。” 她的眼神死死勾住赵韵宁,似猎犬在控制猎物般凶狠。 母亲素来最喜这样的热闹场面,现在却被她害的现在都见不得人! 待今日夜宴之后,自己不日就能嫁到楚王府,到时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第20章 击鼓传花 此言一出,旁观者的精神皆被调动了起来,眼看宁幼彩表情悠哉,也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被刺激疯了? 宁幼彩不屑的瞥了瞥他们,将信誓旦旦四个字写在脸上。 在不远处的赵韵宁虽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但从他们的情绪中感受到这件事肯定与自己和楚王有关,便低声问:“王爷,你猜宁小姐和他们说什么了?” 陆霁远随手拿起一颗饱满的紫葡萄,递给宁幼彩:“不必理会。” 赵韵宁抬眼看着陆霁远,从前怎么没发现他长得这么好看,鼻梁高挺,双唇薄翘,轮廓硬朗冷酷,双眼却如泉眼般,看人的时候,既清澈又冷冽,像这样 聊天时,便让人萌生几分温柔的错觉。 赵韵宁强迫自己视线转移,岔开话题:“王爷与长公主殿下可好?” 其实上一世,赵韵宁对长公主还是有些了解的。 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姐姐,虽不是一奶同胞,但皇帝对她也极其优待。 其中内情,自己也略知一二,当年皇帝即位,边疆寒族来犯,朝中废太子信王的势力也在蠢蠢欲动,实在不宜打仗。 为破此局,皇上就暗示父亲,让父亲请旨派长公主去和亲,长公主虽是不愿,但最终还是去了。 两年后,长公主的前夫在一场战争中去世,按照惯例,长公主应该改嫁给下一任寒族统领 ,但长公主来信,称不堪受此侮辱,皇帝心生怜悯,便立刻将她接了回来,尊为长公主,一直亲善有加。 陆霁远只淡淡答:“长公主与我非一母所生,又比我年长八岁,所以我们之间相识并不算多。” 赵韵宁点点头,那看来,若是陆霁远决意与宁岑对立,就算有长公主偏帮着宁岑一家,陆霁远也不会顾忌太多。 “长公主到!”下人中气十足的唱声,大家都纷纷起身行礼。 礼成之后,赵韵宁暗暗打量长公主。 长公主端坐在主桌上,神色雍容,一身火红的长袍,用金银丝线绣制成一片盛开的牡丹,长长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狭长的 丹凤眼,顾盼之际,生出的威仪让人不敢对视。 三年不见,长公主的气度依然是十足的皇氏派头,丝毫没有被宁家姑婆两个小家子气的影响,又或者是影响在其他方面,自己并未可知。 不过,楚王殿下今年已经是二十有二,长公主再比楚王年长八岁,今日过的就是三十岁生日。 岁月何曾放过美人? 哪怕尊贵如公主,眼角依然爬上了皱纹。 但陪在长公主身侧的宁岑,刚满二十,浑身意气风发,模样俊俏,性格温柔,看向长公主的眼神里装满宠溺。 长公主对此特别享受,她上一段姻缘皆是交易与算计,能够遇上岑郎是她的缘 ,所以她格外珍惜。 看着长公主只要和宁岑对视就这一脸掉进蜜罐里的表情,赵韵宁忍不住摇摇头,看来哪怕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女人,也难过心机男人的温柔关啊。 酒过三巡之后,宁幼彩站起来对长公主建议:“嫂子,这样一味喝酒也没意思,不如我们来击鼓传花助助兴吧。” 长公主首允:“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转瞬又看向陆霁远,你这新纳的妾,与大家都不相识,正好借此机会,大家认识一下。 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陆霁远当然明白,正欲开口拒绝。 赵韵宁用了握了握他的手,他立即领会,向长公主点点头。 第21章 作诗吟对 宁幼彩组织大家坐在一起,接着拍手问道,“击鼓传花有人不会玩吗?规则就是被传到的人,便按照击鼓者所说的要求做,到时由长公主选出头筹,再从库房中出一件宝贝作为奖赏,都明白了吗?” 宁岑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妹妹惦记库房里的宝贝呀,库房里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尽管去拿就好了呀。” 这一番话,尽显长兄的关怀。在场女眷唏嘘,我怎么就没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 “我哪有,我什么宝贝没见过”宁幼彩当即否认,随后又大方的说:“我是给各位前来为嫂子贺寿的亲朋好友,送点礼物。” “妹妹当真是善良可爱,是哥哥狭隘了。”宁岑说着还自罚 了一杯。 赵韵宁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怎么?演戏呢?这一家子要是去戏楼唱戏,所有戏班子估计都没饭吃了。 想都不用想,这击鼓传花就是为她设计的,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上一世在出嫁之前,她曾是京城小姐中击鼓传花第一人啊…… 不管是听鼓点,还是表演节目,她都没有不会的。 此轮敲鼓的是宁岑,‘咚咚咚’的鼓点响起,大家都连忙将自己手中的花递给下一位,动作之迅速,好似在手中多待一秒就会出大事,正当传到的赵韵宁时,鼓点停了。 刚刚一直在尽心尽力伺候长公主的宁岑,此时摘下红绸才看到她,只看一眼便呆住了,竟然会有如此佳人, 清丽不妖,媚而不俗,巧笑倩兮,令人挪不开目光。 宁幼彩见哥哥半天不说话,心中疑惑,再看看长兄那挪不开眼的表情,便连忙提醒他。 宁岑方才回过神来,想到之前和妹妹的约定,便说:“那就请夫人做首诗吧。” 之前长公主给宁幼彩出过主意,一定要在人前揭赵韵宁的短,让陆霁远清楚的认识到这个风尘女人表面华丽,内里全是草絮,实则草包一个,与他并不合适。 “作诗?”赵韵宁刻意做出为难的样子。 宁幼彩见状便讥讽道:“你不会是做不出来吧?” 见宁幼彩这么沉不住气,赵韵宁赶紧给她递话,“早就听闻宁府是京城有名的书香世家,也不知 是真是假?” 宁幼彩不解,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现在问自己这种问题? “当然,你到底能不能做?”宁幼彩一脸理所当然,心里认定赵韵宁绝对是做不出诗在拖延时间。 “能做。”赵韵宁回答,“只不过需要我想,我作上半首,姑娘作下半首如何?” “我从乡下地方来,第一次到书香门第,真忍不住想请教一番,尚书大人令妹不会拒绝吧?”赵韵宁一脸哀求的看向宁岑,她知道,最爱颜面的宁岑不可能拒绝自己。 尤其是刚刚宁岑看自己的眼神,太明显了。 现在哪怕明知是个套,他也一定会钻。 宁岑被赵韵宁那一眼看的七荤八素的,连连点头,“ 妹妹你就与她每人做半首诗,全当切磋。” “哥哥!我!”宁幼彩当然是一百万个不情愿,明明是想害赵韵宁出丑,待会还把自己拖下水了。 赵韵宁冷笑了一下,不给宁幼彩任何反转的机会,便做出了上半首“云过秋城倾碧水,风吹细雨满闲庭。” 妙哉! 此诗虽算不上完美佳句,但她身份低微能有此水平,也能让在场众人齐齐对她刮目相看! 叶柳儿最是捧场,拍手大赞:“好诗,好诗!” 被众人注视的赵韵宁只牢牢看着宁幼彩,期待她做出反应,只见她憋红了脸,半天不出声。 长公主将一切尽收眼底,丹凤眼下锐意渐露,看来这个勾栏女子不是太好对付啊。 第22章 图穷匕见 “什么你作半首,我作半首,我堂堂尚书府的小姐凭什么要给你一个贱人面子!”宁幼彩自是做不出诗,现下急得跳脚。 周围人噤若寒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位尚书妹妹一定是技不如人恼羞成怒了。 赵韵宁也不怒,大庭广众之下她如此撒泼,是谁丢脸,一眼分明。 宁岑被妹妹一闹,面子上险些挂不住,连忙吩咐宁幼彩道歉。 宁幼彩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兄长:“哥哥,我怎么能向她道歉呢?” 宁岑恨铁不成钢,平日里没少叫妹妹读书,没想到她如此不学无术,在这样的场合给自己丢人! 没有办法,宁岑只能自己起身,向赵韵宁作揖:“夫人, 实在对不住,今日是令妹不懂事,还请多多包涵,我日后一定多加管教。” 赵韵宁大度摆手,表示不曾介意,“是妾身唐突了,原本只是想向在书香门第长大的宁小姐讨教诗词,没想到闹成如今局面。” 在场的人,听见书香门第四个字,险些笑出声来。 宁岑面色微烫,尴尬的站在原地,虽也知眼前人是故意,但也无力反驳。 众人四散。 赵韵宁回到位置理了理衣袍,她深知,此番是长公主做主要整治自己,那么绝不会只有这点把戏。 长公主在宫中长大,宫里多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手段,自己必定不能轻视。 “既是如此,那就请这位夫人来挑彩 头吧。”长公主的下人及时出声,将各位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只见大厅之上,三个丫鬟端着托盘,赵韵宁走过去才一一掀开看。 翡翠送子观音、青花大莲盘,还有——白狼貂! 眼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白狼貂就在此处,赵韵宁立刻上前去查验,伸出手摸了摸,果然就是! 长公主丹凤眼眨了眨,开口问:“你可是喜欢这一份?” 赵韵宁点点头,长公主也不推脱,就让下人交给了小桃。 见到白狼貂,陆霁远面色微凝。 白狼貂虽不是俗物,但若只是一眼看上去远远比不上前两件礼物华贵。 莫非这女人识得白狼貂? 大概是巧合吧。 “说来,这位 夫人和楚王真是有缘,三件礼物,她偏偏看上的是当年楚王带回来送赵氏的定亲礼。”宁岑似在回忆往事般,漫不经心的说。 赵韵宁看了看坐在身侧的楚王,脸上并无表情起伏,只是拿酒杯的手明显加大了力度。 “霁远,每当姐姐想到你从前钟情错人,还为她九死一生,心里就翻江倒海的疼痛。”长公主说这番话时,真是要多情真意切,就多情真意切,不知道还以为她马上要哭了。 原来迅速变脸也是一种会传染的本事,看来长公主嫁入宁家之后,将这本事学得很透彻呀。 见宁家人又想利用自己当年退婚的事情,来羞辱陆霁远,赵韵宁心中憋闷,一 而再再而三,这家人到底有完没完? 感受到她有所动作,楚王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先静观其变。 不需多等,长公主殿下的真实意图就暴露了。 “霁远,你老是这般沉溺于过往,实在不是办法,皇上与母后也很是为你挂怀。若是府中能有一位良人替你操持家务,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原来是想撮合楚王和宁幼彩啊,赵韵宁看了一眼宁幼彩,只见她双眼闪烁着雀跃,就等楚王殿下答话了。 长公主好计谋,让宁幼彩嫁给楚王,确实是整治自己的好方法。 从中还能讨好宁岑,又能把宁幼彩这个烦人精送出府,真是合适。 只是,不知楚王会怎么想? 第23章 爷,你就从了长公主吧 “不知姐姐何意?”陆霁远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眼神却冷漠得很。 长公主微愣,没想到楚王殿下会这么直白的问她,缓缓回答,“我家小妹幼彩与你也是相识多年,又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若是能与你日日相伴,那也是郎才女貌一桩美事了。” 长公主料定,楚王殿下不会当众扫她面子。 陆霁远当然也知道,刚刚长公主和宁岑一唱一和的铺垫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此刻,若是现在他当众拒绝长公主的撮合,明日京中人人都会议论,说他楚王殿下多年迷恋死去的人妇赵氏,如今又看上青楼女子,左右就是傻子一个。 陆霁远低眉一笑,想到了法子:“多谢姐姐的美意,只是内宅之 事,不归我管,我先问问我的妾妃。” 赵韵宁冷不丁的被提到也是很意外,她看着陆霁远,又看了看面带怒色的长公主,大方的回答:“若是宁小姐愿意,那就让宁小姐进府当个侍妾吧。” 宁幼彩以眼神做刀,恨不得要杀赵韵宁一万次! 她进府当侍妾,可那个贱人是妾妃,自己岂不是要日日向她行礼问安,岂有此理! 长公主自是也不愿,好你个陆霁远,居然用这个办法来搪塞我。 “彩儿进府怎么能只是侍妾呢?她好歹是尚书的妹妹。”用身世来试压,看陆霁远怎么办。 陆霁远不卑不亢的回答:“我是军中人,最讲究一视同仁与论功晋封,若是侍妾能安分守己,日后也不是没 有晋升之日。” 好!好!好! 好你个陆霁远,从前没想到还没这么难控制,去了边疆三年立了些战功竟敢如此无礼。 长公主到底是长公主,哪怕心里气炸了,表面还是维持的了自己的气度,“不知楚王殿下如此推脱是否为了赵氏?明明她已经去世了,死前还做出那么不洁之事……” 赵韵宁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又来是吗? 还好自己并不是真的死了,不然泉下有知,知道他们日日这般给自己泼脏水,估计棺材板早就盖不住了。 只是可怜了陆霁远,并不知晓事情真相,就算一心相信我,此刻也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做一个对淫。妇痴情的傻子。 见陆霁远表情自然,不屑回答 。 赵韵宁脑子飞快的转了转,用力掐了掐自己大腿,当即哭了起来。 “爷,你就从了长公主吧……” “你。怎么了?”陆霁远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赵韵宁连忙抱住陆霁远,继续投入的哭诉:“爷你想与奴家一生一世一双人,妾身都明白,在扬州时就明白了。你对妾身一见钟情,为了妾身豪掷万金,又将整个王府后宅交给妾身,还日日与妾身同寝而眠耳鬓撕磨,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说完这些,周围的人立即连连点头,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内情,原来冷俊的楚王殿下竟是如此温柔细腻的一面。 “你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长公主既然有意要将宁小姐 嫁与你,如此恳切,那你也不必为我为难……”赵韵宁哭得我见犹怜,人们纷纷被这青楼女子与风流王爷的爱情故事打动,将长公主代入画本里破坏别人姻缘的坏人角色。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大抵如此吧。” “是啊,是啊。” 也不知是那位仁兄,发言如此精辟,眼泪糊脸赵韵宁真忍不住想谢他一句。 长公主脸上隐隐发怒,冷冷道:“既是如此,那今日之事就当本公主没提过吧。” 说完拂袖而去,宴席也随之散开。 众人四散,陆霁远扶起哭得太用力的赵韵宁,悄声一句:“可以了。” 耳边温热,打到赵韵宁心里上,她内心深处的鼓点又开始七上八下了…… 第24章 连一件寿衣都不给她穿 从长公主府里出来,坐在马车里,陆霁远一直没有说话。 虽然陆霁远平日里也不太说话,但是赵韵宁能够感觉出,他此刻并不高兴。 “王爷,可是今天妾身做得不对?”赵韵宁小心翼翼的问,虽然这些天陆霁远没有像在扬州初见时对她凶神恶煞,但也谈不上真的亲近。 陆霁远轻叹,转而问她:“你随我来京城,也有一段时日了,也时常听见别人提起赵氏,你怎么一次都没过我赵氏是谁?” 赵韵宁心里嘀咕,我还用问吗? 面上不着痕迹的回答:“想必是王爷从前的朋友吧,不是听说已经不在了吗 ,多问也无益。”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况且,王爷若是想说,自然会和妾身说的。” 陆霁远摩挲着今日从长公主府带回来的白狼貂,自言自语般说:“鹰羽见过她的尸首,确实是衣衫褴褛,但我了解她,她绝不是淫。荡放。浪之人!”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宁岑,竟然连寿衣也不给她穿一件! “想来她死前,必定是经历了很煎熬的事情。”陆霁远这样猜测。 “那王爷有没有想过,彻查她的死因,若她生前真的被人凌辱?那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想来她一个良家姑娘,定是不愿含着屈辱去世。” “查过,一直在查,只是无从查起,当时我不在京城,待我回京时所有痕迹都找不到了。” “或许不在京城,而是在郊外。”赵韵宁提醒道,虽然那日自己意识模糊,但那间破庙一定不在城中。 陆霁远眉间一皱,觉得很有道理。 赵韵宁又言:“我听说很多专门帮达官贵人干龌龊勾当的山匪都藏匿与城外,或许去问问能够知道一些什么……” 听完赵韵宁的分析,陆霁远立刻吩咐鹰羽转变思路去查这件事。 若是自己的死因能够真相大白,陆霁远也不用再被当成对淫。妇痴情的傻子了。 也不知怎的, 从前并没有如此感觉,这次回来之后,对着陆霁远总有一些悸动,难道是因为自己在最走投无路时,他拉自己一把,所以自己产生了感激? 但这感情又并不像感激,每一次陆霁远触碰自己时,自己都会心如乱鼓。 看见别人取笑陆霁远对自己念念不忘,会心酸也会恨自己从前瞎了眼。 赵韵宁摇摇头,不愿再多想。 翌日,叶柳儿上门来找赵韵宁玩。 虽然叶柳儿与赵韵宁只是匆匆相见过两次,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个姑娘不是一般的烟花女子,与自己是能玩到一处去的。 她看着赵韵宁房间里的摆设,忍不 住赞道:“你的品位果然不俗,说你是从扬州青楼来的我怎么也不信,总觉得你该是天下一等一书香门第出来的才是。” 赵韵宁如今听到书香门第四个字就觉得想笑,连连叫她不要胡闹。 叶柳儿聪慧,也明白赵韵宁的笑意是为何,也笑起来。 书香门第,这若是对着别的人家说那是一句赞美之词,若是对着宁家说,那就变了味了,那次酒宴,赵韵宁有意对着宁岑连说了几句书香门第,瞧着他那脸色都觉得舒坦。 叶柳儿挑了挑眉说:“其实我知道,京中有很多人家对宁家的书香门第之称,都持以鄙夷的态度。” 第25章 偶得内幕 “竟有此事?”赵韵宁其实心里也明镜般,但是她需要知道一些详情。 “那可不,你从扬州来,大概不知,其实现在的宁岑与长公主的婚事,两人皆是第二次。” 赵韵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宁岑早年的妻子,就是赵氏,是曾经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赵丞相的嫡女。宁岑也是借了赵丞相的力,才是能得尚书之位,当年与他一同科考的状元,如今还在外放做官呢!” 赵韵宁表示:“竟然还有此事?” “真正离奇的事情并不在于此,而是当时赵丞相谋反,是宁尚书一举揭发的,当时震惊朝野,赵丞相一家 全部处死,还有可怜的赵姐姐虽有太后求情,最终也死于非命。可没多久,宁尚书就与长公主成婚了。” 赵韵宁连连摇头:“没想到宁尚书一表人才,竟是如此薄情之人,发妻还尸骨未寒,怎么就?” “姐姐,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曾经,长公主远嫁的部落就是寒族,而这一次,宁尚书检举赵丞相勾结的也是寒族,怎么就那么巧?更巧的事,当年是赵丞相劝谏公主和亲,长公主对赵丞相恨之入骨。 偏偏赵家一倒,宁尚书就成了驸马,你说,这天下的事情,哪有这么巧的?” “你是如何得知?”赵韵宁忽然就严肃了起来。 “我 有一次偷听爹爹谈话,听见的。”叶柳儿也老实回答了。 “其实这些事情,京中的人知道的甚少,加上如此宁尚书驸马的位置那么稳,大家也不会去怀疑什么。因为姐姐你不是京中人,又三番两次与宁家有冲突,我特地来和你说这些。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赵韵宁忽然心头一暖,看着叶柳儿俏丽的脸蛋,温柔的笑了。 叶柳儿父亲是叶飞大将军,英勇胜战,向来刚直,他的怀疑与猜测想必有一定的道理,既然是如此,那么长公主也是绕不开了。 “长公主似乎很不喜欢我呢。”赵韵宁语气可怜,声音却冰冷。 “长公主不喜欢全天 下的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叶柳儿豪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可长公主与宁尚书的感情倒是极好。” “那能不好吗?”叶柳儿语带嘲讽的说,“之前有一位略有姿色的小丫鬟替宁尚书收拾书房,就因此和宁尚书多说了两句,被长公主的下人看见,长公主就将那小丫鬟活生生打死了!” “长公主竟如此重视宁尚书……”赵韵宁心里想,说句话便要被打死,看来宁岑和长公主并不像表面那么甜蜜。 “长公主这锱铢必较的性格,也就宁尚书能忍了。”叶柳儿感慨道,“不过也是,没有长公主,他这个尚书之位哪里坐得 稳,有了长公主他还能和皇上当上亲戚。” “那确实也是宁尚书有本事。”赵韵宁笑着说。 “哈哈,京城中之人,讨厌他的比比皆是,觉得他呀,靠女人,丢读书人的脸。”叶柳儿果然知道很多,“别的不说,就与他一同科考那位状元,就十分不喜欢他,好像是叫石。石” “石楠业。”赵韵宁还记得他,曾经父亲夸过他文章有风骨。 “对,就是他。”叶柳儿说着又笑了起来,转眼又去看赵韵宁房中的摆件了。 赵韵宁坐下来沉思,光他让母亲不能见人还不够,他害死自己全家一百多口,自己该好好筹谋一下要怎么一一报复了。 第26章 流言蜚语 “小姐,你真要出去吗?” 此刻赵韵宁已经换好一套合身的男装,铜镜中印出她清秀俊朗的身影,手上还摇着一把扇子。 小桃却不如她潇洒,十分不愿意让她出门去,毕竟前日才是得罪了长公主一家上下,虽然已经乔装打扮过了,万一在街上被认出来。 “小桃你放心,本小姐有办法,你踏踏实实把衣服换了,让我带你看看去这繁花的京城。”赵韵宁笑眯眯的用扇头挑起小桃的下巴,小桃无奈,也不再多说什么。 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赵韵宁左看右看,心情甚好的样子。 小桃在旁却欣赏不来:“小 姐,你说要给叶小姐买做衣服的衣料,命下人来不就好了吗,何必偏偏自己出来一趟,外面多危险啊。” 赵韵宁通过这一阵子与小桃的朝夕相处,深知小桃是贴心贴肺的为自己考虑,便也对她以诚相待,回答道:“下人来采买哪有自己买更仔细,要给叶小姐的东西我还是自己多上上心,小桃,日后我们要见叶小姐的机会还多着呢。” 小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将担心放下了些许,心情变得轻松起来,随着赵韵宁走进人山人海的市井间。 从扬州回到京中后,这还是赵韵宁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门闲逛,虽然之前 也有出门,但是都是去宁府,这其中感觉自是不同。 而且之前,在宁府做媳妇时,也很少逛街。 宁岑的娘亲要求她每日晨昏定省必须去请安,这就占去了大部分时间。 再加上,宁岑每月给她的月供有限,而她作为相府嫡女,自小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宁府微薄的月供根本不够她开销。 虽然她多数消费都是用相府给自己的陪嫁,但此举又让宁岑心生怨怼,为减少争执,赵韵宁后来也不爱上街了。 如今终于重获自由,加之楚王府出手阔绰,给妾妃的月银十分丰厚。 也使赵韵宁心情十分舒爽,将折扇一摇, 潇洒走进人群里,道路两边都是摆着各种奇珍的小摊,赵韵宁左瞧瞧右看看,但凡钟意的东西就出手买下来,举止大气。 连续走了几家京城有名的衣料铺,里面的布料虽说都价格不菲可却没有让赵韵宁满意的,赵韵宁想着若是布料不好,做出来衣服不合叶柳儿心意,还不如不送。 选衣料真是个费心思的活计。 好不容易买完了给叶柳儿做衣服的绸缎,赵韵宁又着意给小桃买了几身布料,小桃连连推脱说不必,但拗不过赵韵宁。 眼看日头正高,主仆俩便去云楼歇一歇。 云楼是京城第一大酒楼,同时也是京 中第一大信息交换的场所。 赵韵宁和小桃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微风拂面。 赵韵宁轻车熟路地吩咐小二上菜:“小二,上一碟冰苓酸梅膏和一壶桃花酿还有四两炙猪肉” 小桃眼珠子转了转,惊奇于赵韵宁的变化,若不清楚的知道主子是打扬州来,都会误认为自己跟了个京城官家小姐。 眼前的小姐,不仅熟知各自上等绫罗绸缎,对京城一等一的酒楼也甚为熟悉,好生神奇。 “你们听说了吗?楚王殿下那位从扬州带回来的妾妃,是狐狸精转世。” 赵韵宁与小桃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一趟果然来值了。 第27章 狗胆包天 “此言当真?” “据说楚王殿下就为了那位妾妃,当众拒绝了宁尚书的妹妹!” 云楼,果然是京城八卦集散地。 赵韵宁无语的扶额,本期待能在这里听到一些关于宁岑别的消息。 也不知是她的意念感动了上苍,还是命运缘分过于奇妙。 宁岑正向她走过来,依旧是温润如玉的笑着,十分温和,十分虚伪。 赵韵宁不动声色,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宁岑自然的在她对面坐下:“楚王妾妃,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自己身着男装,他却一眼认出,直奔自己而来,想来是从长公主生日宴之后便盯上自己了。 赵韵宁倒要看看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眼神示意 小桃退下。 “我本家姓宋,名叫韵宁。” 赵韵宁看着他的脸,想看看他听到自己名字有什么反应? 谁知他只是闻了闻茶,波澜不惊:“这是你本名?我还以为是楚王为你改的名字。” “宁尚书何出此言?” “毕竟,我先夫人赵氏,就叫这个名字,她是楚王多年的心上人。” 呵,原来又是为了楚王而来。 “原来如此,那真是极巧的。”赵韵宁自然是要滴水不漏的把话接下,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与我先夫人,长得有些相似,楚王从扬州带你回来应该是为这个缘故。”宁岑也不再藏着掖着,眼前这女子这么美,想必也不愿为人替身。 自己在家中连续 两次为她设宴,均没有让她吃瘪,母亲还疯疯癫癫的在家中,皆拜眼前这女子所赐。 她所以靠的是楚王,那就先让她和楚王离心,到时候再收拾她岂不是易如反掌? 而且她生的这样貌美,若是能成为自己的人,也未尝不可? “啊,竟有此事!”赵韵宁美目微睁,佯装不知。她当然知道宁岑在打鬼主意,也不拒绝。深知,要想击溃一个人,必先靠近一个人。 此言正中宁岑下怀,他抿一口茶,嘴角微扬,有些得意:“前几日在席间,见宋姑娘对楚王一片深情,不知楚王是否对宋姑娘也是如此?还是只是因为宋姑娘像他喜欢的人。” 好一招挑拨离间! 呵,宁岑, 你不愧是京城心机第一人。 上能在朝堂搅弄风云,下能在酒楼私话内宅。 若是让你生了个女儿身,岂不是后院一把手。 见赵韵宁迟迟不说话,宁岑用茶盖磨蹭着杯口,又继续说:“满京城人人都知,当年赵氏枉顾婚约,弃了陆霁远选择我,从此陆霁远便恨上我,处处与我作对,但对赵氏始终念念不忘。” 说到此处,赵韵宁心里的火气便蹭蹭的上来了,当年我为何枉顾婚约选择了你?旁观者不知,宁岑不知,我父母不知,但你不知吗? 赵韵宁在心里把宁岑鄙视了个遍,面上依然顺着他,想看看多套一些话出来。 “就算楚王不是真心待我,那我也是要一心一意 跟着他的,不然我一小女子身如浮萍,如何能在这乱世苟活呢?” 说时迟那时快,赵韵宁话音未落,宁岑的手即刻覆在她的纤纤玉手上。 脸上又用自以为含情脉脉的对上赵韵宁:“若是宋小姐愿意,我愿做宋小姐下半生的依靠。” 若是能够把她给收服,给母亲出出气,自己还能好好享用一番,一举两得。 赵韵宁忍着想吐的心情把手抽出来,再慢一点,可能真的就吐出来了。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宁岑竟然如此轻浮,想必他狗胆里包着色心,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也不知若是长公主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怎么样…… 前后合计了一番,赵韵宁娇媚一笑,不言不语。 第28章 抓到疑犯 散朝之后,陆霁远与朝中旧识在这饮了几杯,刚欲离去,却见宁岑和自己的妾妃在云楼聊天,驻足细听后,冷冷道:“何时我楚王府的财力需要宁尚书担心了?” 赵韵宁回头看,陆霁远身着一袭紫色的袍子,颇有几分飘逸冷峻中流出贵气,英俊的面庞上似结了薄冰,冰冷的眼神正看着他们俩。 赵韵宁心底一阵发虚,弱弱的唤了声:“爷。” 一相厚脸皮的宁岑此刻也坐不住了,从脚指头到头发丝都无比尴尬,连忙起身:“是下在多有冒犯,先行告辞了。” 在回王府的马车上,赵韵宁一直小心翼翼的打量 着陆霁远,只见他神色凛然,双目紧闭,好像要将沉默进行到底。 赵韵宁连连在心中骂自己,怎么就偏偏让他看见了呢?这下好了,狐狸没抓到,惹了一身骚。 下马车时,赵韵宁本想抓住机会,和陆霁远好好解释,谁知陆霁远来了个先发制人,自己正欲张口,他就冷冰冰道:“闭嘴!” 赵韵宁有些吓到,从扬州回来之后,他再也没有这样凶过自己…… 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本来以为正在渐渐熟络的关系,瞬间又被打回原地。 赵韵宁只能无言,若有所思地玩着腰间的绸带,闷闷不乐的回到小院子。 到了晚上,赵韵宁实在是坐不住了,就算是要死也要死个明白,虽然自己白日里与宁岑看上去确实是有些暧昧。 但自己只是在引宁岑进套,仅此而已! 想着想着,她来到楚王府的书房。 书房内鹰羽正在向楚王汇报调查赵家小姐之死的一些新进展。 “王爷,你在吗?”赵韵宁在屋外,轻声询问。 “本王公务繁忙,你回吧。”陆霁远端坐着,拂袖回答,示意鹰羽接着说。 白天有时间去酒楼,现在晚上说公务繁忙? 陆霁远你要敷衍别人,能不能用点心? 赵韵宁在心里暗暗思量了一下,便认定陆霁远 在搪塞自己,便一不做二不休推门走了进来。 不料,正迎面看见鹰羽在一本正经的做汇报,陆霁远也看着自己,六目交错,瞬间赵韵宁有点像找个缝转进去。 鹰羽到底是见过一些市面的,片刻便将情绪收回,请示陆霁远:“王爷,是否改日?” 赵韵宁是咬定了主意不可能走的,毕竟这么尴尬才进来了,这就走了,不是白尴尬了吗? 好在陆霁远也没有赶她,“你继续说,她听见也无妨。” 鹰羽接着汇报:“我顺着主子给的线索去了城外,打听了一下,得知有一个名叫六子的大汉,在数月前喝了酒曾在同 伙面前吹嘘,说自己和兄弟们接了一个活,是帮一位高官轮流凌辱他妻子,事后将人杀害。” 赵韵宁看着陆霁远,见他听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好似丢进了一块石头。 情绪瞬间有了起伏。 鹰羽又言道:“属下将那人控制住,收在府里,严刑拷问,核对那女子的长相细节,还带回来一个荷包,确认是赵小姐无疑……” 说到后面,鹰羽语气带恨,他从小同王爷一起长大,深知赵小姐为人,她落落大方、与人为善,不想却遭此暗害! 捏着血迹斑驳的荷包,陆霁远眼底杀气腾腾。 “呵,宁岑到底是嫌自己命长了。” 第29章 孤坟凄凄 赵韵宁扯了扯衣领,怎么感觉有点冷,再看一眼陆霁远,只见他的眼神不太对。 陆霁远合上手上的证词,淡淡的对鹰羽说:“你先出去吧。” 现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赵韵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陆霁远,想着怎么和他解释白天的事情。 场中静默到可怕,赵韵宁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似乎怎么说都说不清楚…… 这种感觉快要闷死她了。 “你来找我可有事?” “爷,白日不是像你想得哪样的……” 憋了半天,她就想到这么一句既苍白又无力的解释。 她 确实是在刻意接近宁岑,这无可辩驳,但这并不是她心甘情愿想做的事,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误会她,她也不想被陆霁远误会。 “你何须向我解释那么多?”陆霁远并不看她,只平静的回答。 “王爷,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赵韵宁深叹一口气,该从何解释呢?自己不便言说的东西太多。 “是也无妨,我正好有件事想找你。”陆霁远气定神闲,吐出来的话带着淡淡的威仪。 是啊,自己本就是青楼女子,与男子相处有出格行为也是正常的事。 他陆霁远,怎么会觉得 奇怪?到是自己,火急火燎的来解释,显得滑稽。 自嘲笑笑,“那王爷找我为何事?”刚刚鹰羽向他汇报,他刻意没有避开自己,想必是与赵家相关。 “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 “王爷,我们去哪?”赵韵宁撩着帘子,看着外面,好奇的问。 陆霁远眉间凝重,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心酸,回答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终于到地方了,赵韵宁仔细辨认了很久,才发现这里是京城郊外的一处野坟地。 此时已是后半夜,林中一片漆黑,阴风在其间穿梭,流萤光 断断续续,一明一灭间仿佛是有人在哭诉自己这一生的无奈,氛围诡异又恐怖。 赵韵宁心中大惊,怎么回事,陆霁远为什么会带她来这个地方,难不成还是为了白天的事情生气?要把她扔在这里?想着想着,她身上寒毛竖起。 但她想错了,她确实在这里,但不是此刻的她,而是前世自尽的她。 她那位前夫,也就是京城人人称之为儒雅公子的宁岑,以她作风淫乱为由,不让她进祖坟,用一卷草席裹着她,把她扔在了这里,连墓碑都是楚王府的人帮着修的。 借着惨 淡的月光,赵韵宁渐渐看清了墓碑上自己的姓名。 这坟前孤零零的,一看就没有祭祀过的痕迹,若自己真的去了阴间,岂不是穷鬼一个? 陆霁远他静静的坐在坟前,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白锦缎的便服反射着柔和清冷的光。他的表情依旧看不出悲喜,但是,并不像往常般冰冷,反而泛着一丝欲说还休的柔和,眉宇间也微微透着心事。 赵韵宁看着这座孤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宁岑啊宁岑,既然上天让我从地狱中归来,那我一定会将你送入地狱,让你一家人永不超生! 第30章 杀妻求荣 “王爷,现下你已经知晓赵小姐的死因,打算如何处理?”赵韵宁觉得此刻是讨论这件事最好的时机。 “宁岑,必须死。”陆霁远眼里的杀意,比林间的月光还冷。“但,死太便宜他了。自古打蛇打七寸,把他在意的东西全部一一拿走,再让他死才最合适。” 陆霁远所言和赵韵宁心中的答案不谋而合,她也要让宁岑尝一尝下地狱的滋味。 “那我能帮王爷做什么呢?” “想必今日,宁岑对你说了,你长得像他先夫人,赵氏。” 赵韵宁看着自己的墓碑,点点头。 “我不远万里从扬州将你带到京城来,也是为了这个缘故。”陆霁远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时竟然有些不忍,“但你比她更美艳一些,能聪明狡猾一些,她从前也是一等一的机灵,不知怎的婚后就成了被人指责一句就动弹不得的傻瓜……” 她不是傻 子,能得出虽然陆霁远在骂她是傻瓜,但没有奚落,只有疼惜。 “我找你来,想让你替她,用女人的方式对付宁岑一家。希望你明白。” 赵韵宁不傻,听得出他言语之中有警告的意味,他想告诉自己,自己能从扬州来到京城,能招人前压宁幼踩一头,能引起宁岑的主意,这些都是因为她有幸有几分像“赵氏”,切莫搞不清自己的位置。 “我该怎么做?”她问。 “就继续像这般行事即可,宁老太太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所以她升为了妾妃,果真如此。 从前她在宁家面对种种不公,不敢反抗,忍气吞声。 远在边关,高高在上的陆霁远没少透过别人的嘴巴骂她蠢女人。 想不到,陆霁远,你后院第一个女人竟然是为了一个蠢女人而收。 她缓过神来,心底泛起酸楚,眼里有泪意,但背过身去的陆霁 远浑然不知。 翌日,陆霁远传令,让鹰羽来通报赵韵宁一起去柴房提审罪人。 鹰羽十分不解,此事事关重大,毕竟牵涉赵小姐,王爷这么会让那位插手呢? 虽说不解,还是照办。 柴房内,那两贼人,虽被侍卫严加管制但还是不安分的在扭动,活像两条肥大的虫子。 赵韵宁看见这二人又想起当日种种,厌恶地皱了皱眉。 虽然她的不悦稍纵即逝,但陆霁远还是察觉到了,当即命令:“来人,去弄两盆凉水来,将他们泼醒。” 此时中秋已过,凉水浇身,实在难捱。 这两人即可哆哆嗦嗦的求陆霁远饶命,鹰羽一脚踢开两人,凶狠的问:“当日,是谁将那小娘子交到你们手上,命你们欺辱她的?” “小的不知,小的真的不知!”其中一个被拷打关押了一夜,现下已经欲哭无泪了。 “人是我们老大带来的,小 的只知那位娘子是家中犯了罪的官家小姐……”另一个虽说也是惊弓之鸟,但好歹说了点有用信息。 “你们老大现在人在哪?”见鹰羽这气势,大有杀人不眨眼的可能,这两人惊恐无比,连忙交代:“老大干完那一票之后就消失了,我们也不知道。” “呵,想必是被杀人灭口了。”赵韵宁仔细认出眼前这两人,确实不是为首的,结合宁岑的人品分析,为首那个此刻怕是已经过奈何桥了。 “大有可能,而且当日,我们真的没有碰那个小娘子,她就自尽而亡了!”这俩贼人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将当日的情况如竹筒倒豆般麻溜交代,早知有今日,当日就不该参与,现在什么都没捞着,还可能送命。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鹰羽明白虽然事态已然清晰,但单凭这两人的证词,若是上报官府,宁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躲 过去。 “那当然是以牙还牙,以彼还彼。”赵韵宁的胸中的怒火“蹭”就烧了起来,虽然已经过去月余,每次入夜,梦见那一日的惨状,都会惊醒。 陆霁远点点头:“将这两人弄到集市上去,找人监视他们,让他们自己去与别人说清,宁岑是如何买凶杀人,当日的情形到底是如何,若是他们不好好将这件事做完,那也不必留了。” 那俩贼人见陆霁远衣着打扮高贵,相貌不凡,大有杀伐果决之气度,哪里敢不从? 市井百姓对此类既八卦又不公之事,最是感兴趣,讨论起来滔滔不绝。 不出一日,整个京城人人皆知,宁岑为攀高枝,买凶杀人害死发妻,又在发妻死后毁人清白。连前去胭脂铺买水粉的宁幼彩都被别的管家小姐好生挤兑了一番,回到府内,气的摔摔打打。 此刻宁岑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1章 内部生嫌 最是注重面子的宁岑当即派人去查,等管家来报才知,原来那一日他少灭口了两人,一向装的克制温和的宁岑也忍不住了。 对着管家破口大骂:“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灭口还能少灭两人?你是想替他们去死吗?” 管家自是不敢出声,虽说人人皆道宁尚书少年天才,最是温和谦让,只有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知道,他本质上与举止无礼性格泼辣的宁小姐无异。 宁岑吼了一阵子也歇了下来,坐在太师椅上,细细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鬟见缝插针的给他递上茶水,也被他拂袖掀翻。 “滚,都给我滚!” 看着下面这 些人,一个个都不能成事,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家如获大赦般,连忙滚了下去,多呆一秒,就多一秒危险。 “老爷,查到了,那两兄弟是前日在城外被楚王府的人带走了。”他派出去的探子回报。 养了一府的人,总算有一个有用的。 “楚王……”他说呢,满京城敢这样与他作对的,除了陆霁远还有谁! “行了,你先下去吧。”宁岑想要好好静一静,自从陆霁远回京,他是哪里都不顺,现下他要好好盘算一下,要怎么把他赶出京城才是。 这些正巧被前来与宁岑商量对策的宁幼彩听了去,既然和楚王相关,她 是必须插手的。 兄长已经与楚王积怨已久,若是此番矛盾升级,那她想嫁给楚王的事情,此不是就此没希望了。 宁幼彩不再细想,推门进去,对着宁岑说:“哥哥,你要对付楚王吗?” 宁岑知道自己妹妹一向倾慕楚王,现下完全不愿搭理她。 “哥哥,现下楚王与我们作对,是因为和我们不是一条心,若是我能嫁给他,成为楚王妃,那他也不会这样了!” 眼见自己的傻妹妹现在还没放下楚王妃的美梦,宁岑怒火烧的更盛:“你清醒一点吧?楚王那日都明确的拒绝你了!而且现下楚王身边有那么一位人间绝色,你觉 得他会看得上你?” 宁岑这番话虽然过于直白,但也是为了宁幼彩好,但宁幼彩却觉得字字刺耳:“对,就是因为那个勾栏妓子,她就是天生勾引男人的下贱胚子,楚王就是被她迷了心窍才会拒绝我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宁幼彩的脸上。 宁幼彩感觉脸火辣辣的疼,轻轻的向上摸去,手便沾满泪水。 “哥哥。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打我?!” 宁岑也不知是怎么了,他近日总是想那女子巧笑焉兮的脸,眉眼之间的妩媚,烟波流转的楚楚动人,常常心绪难平。 听见妹妹对她出言不逊,就下意识的想去维护 她。 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宁岑马上伸手去扶宁幼彩,可宁幼彩哪里会领情,抹着眼泪自顾自的跑回房去了。 见她大哭着回到房中,下人们都一阵提醒吊胆,担心她又要骂骂咧咧摔摔打打,可她竟往床上一扑,便开始大哭。 这情况,更是坏了。 钱婆婆立刻去请了老太太来。 “彩儿,你怎么了?”经过上次当众出丑之后,宁老太太便无颜出门,整日闷在府中,人都憔悴了好多。 宁幼彩见到母亲面色蜡黄,便更恨赵韵宁了,哭着说:“哥哥他不要我们了,刚刚我不过是说了几句那小贱人坏话,哥哥便狠狠打我!” 第32章 暗生毒计 宁老太太也如雷击般,不敢置信,自己儿子竟然会这样。 明明他知道,是那小贱人害了自己,让自己后半生都无颜出府了,现在他竟然如此维护她! 宁老太太也不愧是活了有些岁数,马上冷静下来:“彩儿,你把今天的事情,详细给我说说。” 宁幼彩哭哭啼啼地照惯例把事情添油加醋,将楚王与宁岑之间的矛盾放小,又将宁岑为了赵韵宁打了自己放大。 听完老太太心如乱鼓,好像自从这个楚王妾妃进了京城。 宁府就开始不太平,女儿想嫁楚王被她羞辱,自己也被她折腾得出不了门,如今儿子竟然也开始 和她们离心。 这个楚王妾妃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再留了,再留下去,恐怕日后更加不好对付。 一条毒计像应季的曼陀罗花,悄悄盛开在母女二人的心间。 二人对视,坚定信念,所有她们不喜欢的人,都必须死。 她们二人,立刻找来钱婆婆。 钱婆婆的夫家是在京城做药材生意的,这两年靠着尚书府的提携,在京城欺市罢民,拖欠工人酬劳,胡作为非,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 现下,是到了要报答的时候了。 宁幼彩微微一笑,看着钱婆婆,吩咐她去替自己寻几味药。 钱婆婆战战兢兢的看着她的表情,只感觉 渗人。 而且她要的那几味药全是毒药啊! 钱婆婆心中忐忑的大着胆子问:“敢问小姐,寻那几味药,有何用?” 现在连一个下人都敢得罪自己了吗?宁幼彩眉间猛皱,怒气冲冲踢向她:“本小姐行事,还需要和你交代?” “并不是!小姐误会了,奴才没有这个意思。”钱婆婆虽然肉多,但是被这样狠的踢了一脚,身上也是十分痛,哪里还敢问? 既然这小姑奶奶要,就给她好了。 哪怕是毒药,出了事也有尚书和公主担着,左右自己只是一个下人,轮不到自己身上。 自打赵韵宁入京城来,胭脂水粉衣料物 件都喜欢去固定的店铺采购,这也是她从小长在京中的习惯。 这一点,并这不难打听,宁幼彩稍稍花了点银子便打听到了。 赵韵宁今日又带着小桃上街采买去了,其实采买只是个由头,她只是想上街亲身感受一番,宁岑买凶杀害自己的传闻闹得怎么样了。 果然京城中人人都在议论,上到酒楼茶馆文人,下到路边小贩,人人都知晓的清清楚楚,想必不日就能上达天听。 堂堂尚书大人,买凶杀人,就算不能动摇他的地位,也能让他先喝一壶了。 赵韵宁越想越得劲,晃晃悠悠的走进了自己常来的衣料铺子。 掌 柜见知她是熟客,出手也向来阔绰,立刻向她推荐新到的粉紫色棉锦布料,虽颜色不是特别合赵韵宁心意,但是品质柔软,也算上乘,加之她心情极好,便买下了。 老板被她爽快的态度打动,怕怠慢了她,赶忙吩咐小厮去裁布,又安排赵韵宁喝茶等待。 小厮眼光泛冷,趁人不注意,悄悄摸摸的把宁幼彩给自己的药粉洒在布料上。 这药粉无色无味,溶于无形,可若是穿在身上,不出两天一定毙命,到时就能实现杀人于无形。 而赵韵宁此刻全然不知,待掌柜的把布料包好,交给小桃,便同小桃说说笑笑地走了。 第33章 曼陀罗毒 回到府中,见白婆婆命下人捧着一些布料,站成一排,自己向赵韵宁介绍:“这是王爷着意派人从江南买来的,全天下少有,夫人看看喜欢不喜欢?” 白婆婆从楚王开衙建府起,便在府里,虽和楚王是主仆,但感情非同寻常。 一开始得知楚王带了个烟花女子回来,她也和外面的人一样担心楚王是不是被人诱骗了,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赵韵宁不仅处事利落还落落大方,对待下人也很友善,渐渐地也对她生了好感。 说到布料,赵韵宁自是很欢喜的,她素来喜欢做衣服。 叶柳儿常说,她若不是要当楚王的妾妃 ,做个裁缝必定是天下一等一的。 便命下人们,将她今日买的布料与王爷送来的一起置在桌上,细细看。 “妾妃,还有一对双摇拂晓银钗,也是王爷特意送来的,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众多赏赐中,古婆婆特意挑了个钗子介绍,想必是极其不一般的。 赵韵宁接过便细细看了起来。 古婆婆提醒道:“十日后是齐老王爷娶亲,到时候侧妃娘娘要与王爷一同赴宴,可从这些布料中选出一匹做新衣服。” 经过那一夜,赵韵宁算是明白,陆霁远从扬州带自己来,又出席在各个宴会,只是为了折辱宁家逼他们狗急跳墙 露出马脚,现下这些也是为了帮她在齐王府的喜宴出风头罢了。 只是齐老王爷又要娶亲?赵韵宁惊讶的把手中的钗子放下,美目困惑看向白婆婆,向她问询。 齐老王爷是现在皇上和陆霁远的叔父,早已年过六旬,曾经她还在京中时,就听说齐老王爷的后院小妾娶了一大批,怎么如今还要娶? 白婆婆笑着点点头,笑容中有一抹看破不说破的通透。 赵韵宁也微微摇头,可怜起嫁给齐老王爷的姑娘,虽说是嫁入皇家了,可老王爷后院里侍妾云云,老王妃又是一个厉害的,姑娘进门后哪里还有半点幸福可言。 “啊, 小姐!”小桃大惊,指着在布料上发黑的银钗说不出话来。 “有毒!”赵韵宁当即反应过来,银钗发黑确认是毒无疑,“都不要碰!”立即严令大家四散开,转身又吩咐白婆婆“快,叫府里的大夫来。” 片刻,王府里的大夫来了,先用银针沾上布料上的透明毒粉,又将银针放入盛满验毒水的海碗里,不消片刻,水便变黑。 小桃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直视,还好自己发现了,不然这沾满毒粉的布匹做成衣服穿在小姐身上,那小姐岂不是…… 随意联想一下结果,便觉得格外骇人,可抬眼看差点香消玉殒的小姐,却一 脸镇定。 那是因为,赵韵宁用动脚指头想都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她回来不久,也未多见什么人。现下满京城,除了宁家母女俩还有谁会这么恨她? 单看这么歹毒的计谋,就知道是出自宁家手笔,他们的手法惯来如此! 看来,自己的动作还是太慢了,他们竟然如此等不及! “妾妃,可以确定这是曼陀罗毒,附在衣料上,所穿之人,两日之内,必定毙命。”大夫验出是此毒都险些吓到,毕竟这种毒极其凶险,无药可治。但侧妃好似被害的人不是自己般,如此冷静,真是好胆魄! “好。小桃打赏。”赵韵宁平静回复。 第34章 计上心来 小桃抓起一把金瓜子就放在王府大夫的手里,大夫惶恐,这金瓜子可不是寻常物,宫里贵人给赏赐都不至于这么大方。 赵韵宁察觉到大夫的情绪,安抚他:“此番多谢大夫了,这只是小小心意,万望收下,切莫推脱。” 他没听错吧,妾妃娘娘竟然对他这么有礼,不是说这位娘娘来自勾栏瓦舍吗?行事作风竟如此得体! 大夫连忙行礼感谢赵韵宁,便退下了。 “小桃,去多花点银子,去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桃领命,福了福身,眼底闪过一丝坚决。 毕竟是三脚猫的伎俩,小桃花了些银子,仔细查了查就将事情始末知晓得清清楚楚。 赵韵宁冷哼一声,宁幼彩向来自命不凡,又眼光甚高,戾气极重,总 以为无论自己犯下什么罪过,她的驸马哥哥能帮她把所有事情兜住,那如果涉及到宁家满门荣耀,也不知她们兄妹俩还是不是一条心? 既然她那么想嫁入王府,那就让自己来帮一帮她吧。 赵韵宁第二日便让小桃去叶将军府上送信,说自己病了,叶柳儿的衣服怕是要晚些时日才能做好。 叶柳儿心实,也真心认定了赵韵宁这个朋友,接到信便来到楚王府看望赵韵宁。 叶柳儿一进小院子进门便急哄哄的问:“姐姐,你是哪里不舒服?” 赵韵宁接过她的手,微笑摇头,缓缓将昨日差点被宁幼彩毒害的事情,娓娓道来。 “真是下三滥!”叶柳儿气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去撕碎宁幼彩。 “无妨,我已经想好了主意。今 日唤你来,也是为了这件事,你可愿帮我?” 虽说赵韵宁还没说需要叶柳儿做什么,叶柳儿便忙不迭的点头:“那是自然,只是不知姐姐心里怎么想的?” “你可知,齐老王爷选妾一般都是怎么进行?” 昨日,赵韵宁有了主意之后,便查了查齐老王爷,由此得知齐老王爷与叶老将军私交甚好,每一次齐老王爷纳妾,叶柳儿都会去吃喜酒,她想必是知道不少内情。 “这个我确实知道一些,莫非姐姐是想……”叶柳儿马上明白了赵韵宁的想法。 齐老王爷已经年迈,加之本人凶狠好色,最是荒淫无度,而且有时喜欢玩一些刺激的手段,若官员将姑娘嫁入齐王府,虽说可以得到皇氏庇护,但也等于断送了姑娘一生的 幸福。 “是,我确实是这个想法。”既然要寻求叶柳儿的帮助,她自然不会遮遮掩掩,何况她知晓叶柳儿对自己一片赤诚。 “那确实是个好主意,省的她天天想着嫁给楚王。”叶柳儿对宁幼彩也是十分讨厌,不仅讨厌她,更是讨厌她家。 叶柳儿出身军武世家,祖上曾是开国将军。 现在家里的每一分荣耀都是父兄及祖先们在战场上厮杀得来的。 而宁幼彩家在京城的荣光,先是靠宁岑入赘相府,后是以色侍人攀上长公主,从头到尾全是投机取巧,实在是令人不耻。 “其实齐老王爷选妾,一般都是看上就娶,他是皇上的叔父,虽说已无实权,但是面子还是有的。”叶柳儿如实相告。 这一点,赵韵宁也想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竟是看上就娶,这般霸道。 “所以,京城的贵女们都尽量避开齐老王爷,怕自己被看上。此次,齐老王爷娶亲的对象,就是上次王爷娶亲时,在喜宴上被看上的。” “但是齐王选妾,都是选貌美的,宁幼彩这么入得了他的眼?况且,满京城的贵女们避老王爷还来不及,她又怎么会愿意到老王爷的跟前去?” “那宁幼彩岂不是从来没去过齐老王爷面前?”赵韵宁立刻想到问题的关键。 “那是自然没有,她心中只有风华正茂的楚王,很是看不上年迈的齐王呢。”叶柳儿对此可担保。 “那既然如此,我便替她去齐王面前露个面,为她结段好姻缘。” 说着她们俩交换了一个眼神,主意就这样定下了。 第35章 齐王入套 转眼就到了十日后,齐王娶亲宴。 赵韵宁照惯例梳洗打扮好随楚王赴宴,只是今日多了个面纱遮面,对外只说是用错了水粉,面部长了红斑。 宴席上,觥筹交错,人来人往,大概是齐王府常办这样的喜事,大家来得多了,所以也都极其放松。 赵韵宁附在楚王耳畔,轻语自己想去找叶柳儿说话。 楚王一贯知道京城所有高门贵女中只有叶柳儿对她亲善,自是没有怀疑。 赵韵宁按照叶柳儿的指示,揭掉面纱,来到叶柳儿的说的回廊,叶柳儿早已等候多时。 虽然已是见过很多面了,叶柳儿每一次看赵韵 宁将妆容化完整,都会被惊艳到,楚王殿下真是好艳福。 “柳儿,你确定,齐老王爷会从此处经过吗?” 叶柳儿眯眼点头,十分肯定:“我从小便随父母来齐王府贺老王爷纳妾,来了这么多次,想不清楚都难。” 果然不消片刻,喝得晕乎乎的齐老王爷便摇摇晃晃的过来了。 赵韵宁见时机合适,刻意轻了撞老王爷。 “谁啊!”老王爷本是喝了酒,浑身无力,被这一撞,虽不重,但心里也有气。 但抬眼看,竟然是位美艳卓绝、媚态天成的美娇娘,瞬间便气消了。 当即改口:“你有没有事呀,刚刚是 本王没注意,没看见这里竟然有人。” 赵韵宁抬头看向老王爷,只看他脸上沟壑纵横,肥肉成块,实在不忍多看,匆匆将头低下。 此举落在老王爷眼里,全成了少女的娇羞。 “小女无事。” 在旁观察的叶柳儿见两人已经说上话,便知时机成熟了,该自己出场了。 “宁小姐,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冲撞了老王爷?” 听见叶柳儿责怪眼前的美人,老王爷当即阻止,挥挥手称:“无事,不过是本王没看清路。”赵韵宁勾勾嘴角,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果然,老王爷马上问赵韵宁:“宁小姐?京城姓 宁的众多,不知你家是哪个宁府?” “小女是宁尚书府上,宁幼彩。”说着赵韵宁还对老王爷抛了个媚眼,魅惑十足,说完立刻轻飘飘地转身离去。 齐老王爷留在原地,都要走不动道了。 注视她离去的背影,仿佛是看着偷偷下凡的九天仙女…… “竟然不知,宁尚书府上有位如此出尘绝艳的小姐……” 回廊里匆匆一面之后,老王爷连洞房花烛都顾不上了。 躺在新娘旁,整夜都在想着那位“宁小姐”,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找来管家,吩咐其立刻下聘礼去宁家。 刚纳妾, 又下聘? 虽然老王爷风流,但这样行事,还是第一次。 下人知晓后马上来报给老王妃,王妃得知,很是生气。 虽说她性格也强势,但在这件事上也没辙,毕竟王爷娶亲,皇帝都默许,自己还能怎么办。 “听说王爷这次要娶的是天仙般的人物?”下人隐约听见一些王爷和官家的对话,便将详情一一报给王妃。 老王妃轻哼:“不管多厉害,不过是容她嚣张几日。” 多年夫妻,王妃对王爷还是有所了解的。 王爷的新鲜感左不过维持两三日,待王爷不想搭理她了,任凭她再妖媚,还不是任凭自己处置? 第36章 送来聘礼 聘礼下到宁家时,宁幼彩才刚刚起床梳洗,离自己下毒已有半月,怎么也不见楚王府的人发丧,难道是计谋又出错了?这小贱人怎么这么难对付! 想着想着,忽然头顶一阵痛。 “嘶” 原来是头发打结了,宁幼彩当即大发雷霆。 梳头丫鬟顾不得其他,梳子一扔,连忙跪下请罪,浑身在抖,嘴上不停重复:“小姐息怒,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宁幼彩哪里会理会她,立即吩咐:“来人,将我的鞭子取来。” 都是做下人的,另一位丫鬟实在于心不忍,可依照这位主的脾气,若不去取,自己也少 不了一顿打,便只能唯唯诺诺地取来。 接过鞭子后,宁幼彩也不顾梳洗,狠绝地抽,一鞭下去便听见丫鬟衣服绽开的声音。 “啊,小姐饶命啊!” 下人们都将脸偏转过去,不忍直视…… “小姐,王府的人下聘礼来了!”前院的丫鬟面带喜色来报。 “王府,聘礼……”这两个词简直是救了那丫鬟一命。 宁幼彩听后鞭子一扔,披头散发跑去前厅,一定是楚王。 定是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好,要来娶自己了。 喜悦之情将她的五脏六腑填得满满的,好似下一秒就能起飞似的。 进入前厅,见棕黄色黑漆礼 箱上面系着红色绸带,堆在一起放了半屋。 宁幼彩稍稍有些失望,怎么聘礼这么少啊? 不过没关系,等自己嫁入楚王府,整个王府的东西不都是自己的吗? 眼前得失,不必介意。 “彩儿!怎么不梳洗打扮好,就过来了?” 宁幼彩藏不住得意,但嘴上还是认错:“是,彩儿马上回去梳洗!” 只是,宁幼彩感觉长公主怎么有一些奇怪?虽然面色从容,谈吐大气温柔,但怎么感觉有一点欲言又止? 那位前来送聘的管家,脸上浮出一丝困惑。 今早出门前,老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一位极美的姑娘,可眼 前这人,虽说不丑,但离极美还是存在不小差距…… 宁幼彩见送聘礼的人还在,低着头看着脚尖,莫名有些娇羞,便匆匆回后院了。 若是晚一秒,她就能听见。 长公主神色复杂的对齐王府的管家说:“今日有劳各位了,只是幼妹的婚事还需要和驸马商量一下。” 长公主当然知道,宁幼彩心仪的是楚王不是齐王,虽说她不在意宁幼彩嫁给谁,但是终归要顾虑岑郎,也不知他对此事同意否? 管家素来帮齐王提亲,面对此类搪塞之语很有经验,立刻俯首作揖回答道:“那在下也不打扰长公主了,您尽管和驸 马商量,我们便先将聘礼放在这。” 聘礼放下,意味着木已成舟,管家也是老江湖了。 长公主岂能不知他是何意?丹凤眼中流出不悦:“这不太合适,还请各位先拿回去,待我与驸马商量之后再做定夺。” 管家自是不可能拿回去,虽说长公主身份高贵,但自己的主子不是她,是齐老王爷。 “聘礼送来宁府,是王爷的意思,还请长公主见谅。”管家不卑不亢,将责任往老王爷身上一推,料定长公主会给王爷面子。 长公主虽然不爽,但也只能颔首同意,毕竟皇叔在皇族宗氏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自己必须要顾虑。 第37章 满城皆知 叶柳儿一直派人打探着宁府的情况,得知今日一早齐老王爷便将聘礼送了去,立刻吩咐下人备马。 见叶柳儿风尘仆仆的走进小院子,赵韵宁便知此事已成。 叶柳儿眉飞色舞的说:“姐姐,果真一切顺利!今早齐王府的管家就将聘礼送了过去!” 赵韵宁走近,替她捋了捋耳后的头发:“你是驾马来的?何不乘轿辇,若是着凉就不好了。” 叶柳儿挥挥手,丝毫不在意:“无妨,我马术精湛着呢。骑马比较快,我等不及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说罢,接过小桃递的茶一饮而尽。 见她如此高兴,赵韵宁也觉得笑了起来。 其实她心中隐隐还是不安。只不过现下只是下了聘礼, 想必宁岑还不知晓此事,而且宁幼彩也会再想主意挣扎,她担心还有变数…… 叶柳儿自是想不到这么多,觉得此番宁幼彩必定无法脱身了,高兴的和小桃踢起毽子。 过了一会又觉无趣,便缠着赵韵宁出门玩。 见小桃也是可怜巴巴在旁用眼神附和,赵韵宁虽心绪不宁,但只能点头答应。 确实自从上次险些被毒害,自己也好久没有上街了。 “那我们就去云楼吧!上次点的炙猪肉都没吃。”赵韵宁发出提议,立刻得到了她们两个人的附和。 “好!走!” 行动决定仓促,她们也没乔装,带着面纱就出门了。 云楼里依旧人来人往,十分忙碌,店小二的脚都不曾沾地。 她们 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吩咐小二上菜。 云楼的炙猪肉可谓是京中一绝,肥瘦相当,没有一丁点肉腥味,外酥里嫩,还撒了小搓朝天椒,吃过一次便让人始终念念不忘。 再搭配上云楼的桃花酿,清甜可口,二者叠加,简直绝了。 叶柳儿家中都是哥哥,虽然都极其宠爱她这个幼妹,但他们在军中担任要职,像这样一起出来玩的机会是少之又少。 京中的贵女们她也总是玩不到一处,此番能与赵韵宁交好,不仅有话说,还能一起闲逛,吃美食,对她而言,简直太幸福了。 她们三人吃着正尽兴呢,宁幼彩竟也出现在这。 不过,宁幼彩正巧是背向她们,也还能接受。 “你们听 说了吗?齐王府又要娶亲了!” 赵韵宁听见堂中有人开始议论此事,嘴角微微翘起。 云楼,真不愧是京城八卦集散地,消息真快。 “啊,怎么会?不是昨日才娶了教坊散官调音郎之女?” “是啊,但是今日一大早就去下聘了,我有一个兄弟在齐王府做库房小厮,这件事我敢打包票。”说着,他还用力的拍自己的胸膛,绑绑响。 坐在一角的宁幼彩不屑的白了白眼,齐老王爷年老风流全城皆知,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这么倒霉。 “可知,是哪家姑娘?”云楼里的听众也十分好奇这位倒霉的姑娘是谁。 “这姑娘来头也不小,是当朝驸马的妹妹——宁家小姐!” “啪!”宁幼 彩用力的拍了拍桌子,手掌险些拍出血。 “你说什么呢?”她怒气冲冲的走过去,用一根筷子指着那说话的小哥。 那小哥十分莫名,很少见有人在云楼听八卦听生气的,这人怎么回事? 虽说不解,但还是好脾气向她解释:“就是,齐老王爷新下聘的小妾是宁尚书的妹妹……” “不可能,你胡说!”宁幼彩哪里能相信,一对远山眉就快要连成直线了。“来人,取我的鞭子来!” 四周的人看她如此蛮横,又有仆人随从,想必是官家小姐,不敢再出声。 叶柳儿再也看不下去,扔一根筷子飞过去,打掉了她要挥鞭子手:“宁幼彩,你够了!这件事满京城都知道,当谁存心骗你不成?” 第38章 木已成舟 宁幼彩认出眼前人是叶柳儿,再看她身侧坐着赵韵宁,顿时眼神发冷:“是你,你没死?” 赵韵宁向来知道她跋扈,此刻也不多计较:“托宁小姐的福,在下尚在人世,还能去参加你和齐王的喜宴。” “原来你也不知道,今日给我下聘的是楚王,不是齐王!”宁幼彩现下依然十分得意,心想自己成了楚王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弄死这个贱人。 “是我不知还是你不知?楚王何时给你下过聘?王府的库房都在我在管,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人能从里面拿走任何一样东西。”。 见赵韵宁气场全开的发问,又挑眉等 待着她是回答,宁幼彩终于有些慌神,难道……? 叶柳儿也讥讽道:“你不信问问你身边的下人,到底给你下聘的是楚王,还是齐王?” 叶柳儿真心看不惯她嚣张跋扈的样子,稍有不悦就要打要杀,刚刚若不是自己阻拦,不敢想那位小哥如今怎么样了? 是不是在她宁大小姐眼里,寻常百姓、普通下人,就命如草芥? 宁幼彩死死抓着丫鬟的双肩:“你说,给我下聘的到底是楚王还是。齐王?” 这丫鬟早日挨了鞭子,现下身上还痛着呢。 “小姐。是齐王” “什么,你再说一次?”宁幼彩又加重了手上的力 度,好像自己在捏棉花般。 “确实是。齐王,是长公主叫我们先不要告诉你。”这丫鬟身上实在痛的不行,反正她对自己也不好,索性不再隐瞒,让她心碎去吧。 听见这个答案,宁幼彩脑袋像被狠狠砸了棍子,一片花白,说不出话。 不一会儿,看戏的各位已经捋清楚了人物关系,静静在旁看戏。 云楼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精彩的故事了,掌柜和小二都不忙了,停在原地等待后续。 毕竟这场面,看到就是赚到。 “噗呲”叶柳儿笑出声来:“宁小姐真是可笑,连是谁给自己下聘都不知道。” “好你个叶柳儿! ”宁幼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挥动鞭子便要打她。 可她哪里是叶柳儿的对手,叶柳儿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的鞭子接下,一个扭身,将她摔倒在地。 “好,好武艺!”最先被宁幼彩威胁的那位小哥,带头拍手叫好。 “啪啪啪啪啪。”紧跟着,云楼里也响起掌声一片。 下人们在全场的目光中,尴尬的扶起宁幼彩。 “小姐,我们先回去吧。” “哼。”宁幼彩面部扭曲在一起,看来眼下占不到任何面子。 见宁幼彩黯然离场,赵韵宁与叶柳儿、小桃开心击掌。 三人对视,随之大笑起来。 …… “滚!都滚! ”宁幼彩回到府中,又是一阵摔打,下人们都疲累的不行,在旁边跪着,心中暗暗期待,这小姑奶奶快点出嫁了才好。 长公主这边也有下人来报,小姐回到府中后,便怒气冲天,想必是知道了提亲之人不是楚王而是齐王。 长公主捏着兰花指,轻柔太阳穴,心里烦躁,宁幼彩整日就知闹闹闹,没有半点规矩,和个市井泼妇一般。 相貌品行皆不出挑,有幸嫁入皇氏已经是三生有幸了,虽不是嫁给风华正茂的楚王,但是嫁给齐王也没有那么差吧? 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罢了,不管她,去通知老夫人和驸马吧。” 第39章 起了内讧 入夜,宁府无人放松,下人们的脚步都带着小心翼翼,大家不敢交谈,也不敢出声。 每个人,都在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在正厅,宁府的当家做主的几位,聚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了不得的大事。 宁幼彩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哭闹了一整天,浑身疲软,发髻早已松松垮垮,一身白衣怨念冲天。 宁老太太未到。 她原先听说女儿能够嫁给齐王,非常欣喜,虽不是嫁给楚王,也好歹是个王爷,也算是扬眉吐气。后又听说,齐王比她还年长几岁,接受不了,昏了过去,此刻已经卧床不起。 宁岑下朝回来得知此事,头皮发麻,像千万只蚂蚁成群结队从头顶爬过 。 虽不想面对,但自己是家主,也必须面对。 长公主心里压根不愿管这件事,可宁岑一定要叫她也到场,她也只能勉为其难。 “妹妹,你也不要过于悲观,如今这般颓废,我和母亲都特别担心你。”宁岑还是以安抚宁幼彩情绪为主,她若是情绪太过激动,那一切都不好谈。 “我要怎么不悲观?现在要娶我的是齐王!若不是齐王,是别的功勋王爵我何至于如此!”宁幼彩想到齐王那张老脸,就根本没法淡定。 长公主对她这哭哭啼啼的作态,早已厌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别的功勋王爵也要看得上你才是。 “妹妹,你换个角度想一想,这全天下也不是人人都 会机会嫁入齐王府的,这不失为一种运气?”宁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劝,希望妹妹能够先冷静下来。 “这运气还是给哥哥吧!妹妹无福消受!”京中女子谁人不知嫁给齐王就是跳入火坑,这算哪门子运气? “幼彩,你哥哥好声好气的在开解你,你何至于语气恶劣!”听她语气中充满对皇室的不屑,长公主实在坐不住了,出言训斥宁幼彩。 “您没说话,我还没想起来呢。”宁幼彩想起晨间的种种,立刻调转矛头,“长公主殿下,你为什么私自做主收下我的聘礼!”好心机的长公主,明明知道自己肯定不愿意还偏偏不拒绝!这是一心盼着把自己嫁出去呢! “我私 自做主收下你聘礼?笑话,当时你也在场,你并没有出言拒绝啊!”经过了无数大风大浪的长公主怎么可能被一个小丫头堵住嘴。 “我……”那是因为晨间,她以为是楚王府送来的贺礼,她不知道。 “是啊,怎么能怪长公主呢!快向长公主道歉!”宁岑见长公主面色不善,立即严厉的吩咐宁幼彩。 “我道歉?开什么劳什子玩笑?她明明就是在狡辩,有谁会愿意嫁给年龄和自己父亲般大的人!她白日里就是存心不为我拒绝!” “大胆!你竟然敢对本公主无礼!”宁幼彩这话是就像踩到了猫尾巴上,长公主就是那只猫。长公主傲然的抬了抬头,眼神轻蔑。“你能 嫁入皇家,本就是你的福气!” 宁幼彩气笑了,语气里满满的讥讽:“长公主殿下,寒族不过是让你改嫁一位比您年长20岁的新首领,你就写信回来说不堪受辱。如今要我嫁比自己年长40岁的老翁,你当真觉得我是有福气?” “够了,幼彩!”宁岑眼见这两个女人之间火焰越烧越烈,再不制止,恐怕为时晚矣。“长公主所言不假,齐老王爷虽说年迈,好歹是皇族,你现下被楚王拒婚,全城皆知,哪里还能找到更好的归宿?” 宁幼彩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兄长说出来的话…… 喃喃开口:“兄长,是让我嫁给齐王?” 宁岑似早有决断:“这有何不可。” 第40章 “宁小姐”出嫁 其实,前不久宁岑买凶杀人残害赵氏的传闻,皇帝已经知晓。 为此事,今日散朝后,还特意把宁岑叫去御书房问话,虽没有明着说什么,但是言语之间全是敲打之意。 当时赵家被判满门抄斩,太后出面为赵氏求情。 皇帝当即也恩准了赵氏不死,可宁岑竟敢枉顾圣意,私自处理赵氏,实属僭越。 现在还闹得沸沸扬扬,皇上自然不悦。 好在这一次,并无实证,只是流言蜚语,皇上便也言语警告一番就放过了。 回府的路上,宁岑双目冷厉,果真伴君如伴虎,自己若想在朝堂上屹立不 倒,看来光有长公主一个靠山还远远不够。 必须要好好想办法,该怎么稳固自己的地位。 一到府中就听说齐王前来下聘,真是老天爷在给他指点迷津,为了宁家的荣辱,不过是婚娶之事,有何不可。 自己不也是先后娶了两个不喜欢的人,才换来如今的荣华。 妹妹真是太不懂事了! 宁岑还是本想好好劝诫宁幼彩一番,让她多为家门荣辱考虑,可眼见她顶撞长公主的架势,还是算了。 如此不懂事,还是嫁出去好了,省的在家里惹长公主不痛快。 —— 虽心中有千百万个不愿意,终 是胳膊扭不过大腿。 在半月之后,宁幼彩还是被宁岑嫁给了齐王。 虽是嫁给齐王,但因为齐王府对喜事早就习以为常,也是一切从简。 在宁府这边也没有过多铺垫,毕竟是嫁做人妾,到底不风光。 若是大张旗鼓,自己妹妹给老王爷做妾,对自己的影响也不好。 宁岑心里盘算的门清,婚事遮遮掩掩办完就行了,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 宁幼彩这半个月早已哭麻木了,不管自己如何哭爹喊娘,兄长便是铁了心不改变主意。 母亲也没有办法,长公主更是从来没有把她当过自己人。 全 家人的心意,她完全压不过去,不管是摔东西还是生闷气,这门亲事,也没能改变。 她现在坐在轿子里,一袭红衣,红帘摇晃,心绪起伏。 只盼着去了王府,王爷能当没她这个人,让她静静地了此残生。 此生无缘是成为楚王妃了。 想起当年,她初到京城,看见楚王打马而过。 马上放着一匹带血的白狼,马背上的他一袭玄紫袍,风姿翩翩威风凛凛。 不管是高门贵女,还是寻常人家,所有姑娘都倚楼看他,绞着手帕,如痴如醉。 当时她就下定决心,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嫁。 她曾 以为,兄长都顺利当了驸马,自己嫁给楚王应该是易如反掌之事。 不料,竟成了这个局面…… 因为两场喜事相隔的时间太近,齐老王爷还是要给王妃一些面子,便没有办宴席。 其实更深的心思是,自上次回廊见了一面,齐老王爷便日日都想着“宁小姐”,今日终于将她迎娶进家门,哪还有心思办酒? 宁幼彩坐在床榻上,心里七上八下,很是害怕…… 而且也不知道,老王爷都一把年纪了还能不能行? 万一待会,老王爷忽然不好了,要叫大夫怎么办? 那自己岂不是京城第一笑柄? 第41章 洞房花烛夜 “咯吱”——听响动,是有人推门进来。 “王爷。” “下去吧。”一个老态的声音吩咐道。 接着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和关门声,下人们应该都下去了。 宁幼彩感觉到有一个庞然大物晃悠悠的向她过来,越走越近,渐渐她整个人都被罩进阴影里。 “小美人,本王这段时间可是想死你了。”又是那个老态的声音,只是里面还有化不开的油腻,直让她犯恶心。 不过,他是什么意思? 她为什么不记得曾几何时见过老王爷 。 “叭”老王爷火急火燎地把宁幼彩的头帘一掀,怎的?怎么是这张脸?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美人呢? “来人!快来人!” 听见王爷的怒喊,下人们连忙进来,试探性的问:“王爷,怎么了?” 老王爷扫视了一圈,提起一个宁府陪嫁的丫鬟——碧衣,面带煞气的问:“这是你家,小姐?” 那丫鬟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诚实回答:“是啊,这是我家小姐。” 这句话,像一桶泉水,将老王爷淋的彻头彻尾。 “下去吧。” 老王爷皱巴巴的脸,扭曲的不能看。 下人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看样子老王爷好像很生气。 此地不宜久留,下人们听命退下,如获大赦,退步关门,一气呵成。 老王爷看着眼前的女子,不仅与那日回廊初遇的女子容貌相差甚远,甚至都比不上他府中别的侍妾。 自己还特地大补了一番,怎么送来的是这样的女子? 顿时心灰意冷,可药效上来了! 算了,只能如此了。 老王爷回过神来,不由分说的把宁幼彩推倒,冰 冷的注视着身下的人。 宁幼彩看着老王爷血红的眼睛,隐约觉得其中有古怪,但也说不清那里…… “王爷。”本想出言询问,怎知,老王爷完全不给机会。 猛地一撕,便将她的衣裙扯掉。 “王爷,现下还是白日,不好吧。”宁幼彩声音带抖。 可老王爷就像没听见般…… 老王爷看着她姿色平平的脸,皱眉之后更加丑陋。 “啪”一记耳光就招呼上。 “你给本王安静点!” 随手又将盖头抓来,盖住她的脸,脑海里 全是那日回廊的美人。 过了许久,终于结束,宁幼彩几乎直不起腰来。 老王爷却是舒服了,大呼一口气:“倒茶!” 宁幼彩马上想叫人:“来。”就被老王爷打断。 “你去给我倒!” 宁幼彩咬咬牙,艰难的起身。 悄悄捡一件衣服披上,故意装出个温柔委屈的模样,去给老王爷倒上茶,仔细地伺候他喝上。 老王爷阅人无数,看出她刻意装可怜,心中不屑。 宁幼彩脸色煞白。 老王爷哪里管她这么多,快天亮才彻底结束。 第42章 察觉已晚 宁幼彩一夜无眠,身边睡着老王爷,像旁边睡了一只驴。 怎么也睡不着,硬生生地闭着眼皱眉捱到了老王爷起身。 老王爷起身后,她本想睡会,下人却来报说王妃请她过去聊天。 她心中自是有一万个不情愿,可也压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来人,为我梳洗。”她坐在镜子前,怎的感觉经过这一夜,自己眼圈也发黑了,皮肤也干瘪了呢? 再看身后,怎么只有碧衣这一个丫鬟? “怎么回事?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她出阁前,在宁府何时不是一群人伺候她! “回小姐,王府这边说,因为小姐是妾妃,是没有丫鬟的。”碧衣说的实话,低着头 不敢看她,怕声音大一点,就让她不高兴了。 “岂有此理!”那赵韵宁也是妾妃,怎么就整天在楚王府作威作福,上次还说管着楚王府的内库? 碧衣自是不敢接话,昨日她刚来便去打听了一番,齐王府里侍妾、妾妃加起来差不多30人,其中不乏才情相貌出众者,而小姐无才无貌,在这里,恐怕是难了。 好些无宠的侍妾,都是没有人伺候,小姐还算好,有个倒霉的自己当陪嫁丫鬟。 加之,今天早上齐王并没有给赏赐。 在这样的人际关系复杂的王府里,主人的态度自然决定了下面人的态度。 碧衣跟着这样的主子,心里也不免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正厅上 ,王妃端坐在主位,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了,但那双眼里依然锋芒毕露。 有位侍妾在她旁边给她捶腿,她怡然的享受着,眼神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宁幼彩。 宁幼彩被这样看着,十分不自然,福了福身当做行礼:“妾身见过王妃。” 王妃像没听见般,没有搭理她,旁边几个侍妾像看笑话似的打量着她,嘴角还抿着一抹嘲笑。 宁幼彩又向前一步,再次福身:“妾身,宁尚书府,宁幼彩,见过王妃。” 王妃眼皮抬了抬,腿动了动,示意给自己捶腿的妾身:“你去教教这位尚书妹妹规矩。” 那女子立即起身跪下,额头点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王妃抿了 口茶问:“学会了吗?” 宁幼彩胸前略有起伏,但还是老实跪下,磕头问安。 王妃笑了,将茶盏放下,似无意般滑动茶盖,“今晨下人来报,说王爷没有给你赏赐。”顿了顿,“王爷就是这样,伺候的不好就不给赏赐,你日后定当多上上心。” 这一番话勾起昨日种种,宁幼彩气的咬牙。 女人善妒,多老都不例外。 当时齐王刚刚纳妾就要再娶,王妃还以为是个怎样国色天香的货色呢? 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实在没趣。 教了她每日晨昏定省来站规矩之后,便让她回去了。 反正王爷都不爱重她,这王府里的日子会是对她最好的折磨。 宁幼彩走在路上 ,攥着手帕,有一肚子气,不知从何发泄。 “诶,你们知道吗?昨日侍寝的宁小姐,老王爷并没有给赏赐。”原来是几个下人在说笑,碧衣本想劝着宁幼彩绕路走。 “哎,说来也奇怪。本来下聘时,王爷和官家说是一位大美人,可这位相貌确实一般。” 宁幼彩听到这句话,摆手示意碧衣不要说声,她昨日就感觉奇怪了,必须要搞清楚。 “会不会是王爷认错人了?”下人大胆猜测。 “很有可能!不然为何那里匆匆一面之后就要下聘,迎进门后就不理了。” 他们的猜测像雨点一样打在宁幼彩心上,见面?自己何时与齐王见过面? 莫非自己嫁来是被人设计了? 第43章 自作多情 一连几日,老王爷都没来再来看过她。 她心里的猜测也清晰了起来,老王爷当日刚刚纳了新妾,第二日便去给她下聘,想必是十分重视。 可现在迎进门又是这样的态度? 前后结合分析,下人们所说的老王爷认错人了,基本无误。 这几日都去王妃那里站规矩,弄得她特别疲惫,之前不知晨昏定省站规矩是这么难捱的事。 她现在膝盖也疼,头晕脑胀。 也不知之前那位赵氏,是怎么坚持了三年? 呵,不过也是她该受的,谁让她是丞相嫡女,名门千金,就该尝尝平常人家的苦涩。 “ 嘶。”正在上药的膝盖一疼,她怒气眈眈的盯着碧衣。 碧衣连忙跪下,不敢说话。 这姑奶奶虽然已经落草凤凰不如鸡了,但是脾气还是坏的很,她必须想个办法离开才是。 “罢了,去吩咐小厮备马车,我要回趟府。” 宁幼彩心下已经大致确定自己是被害了,要赶快回去找兄长商量对策才是。 只是京城之后,有谁会这么费劲心思害自己呢? 用这样的方法,可见那个人心机之恶毒! 恶毒。 一定是楚王府那个贱人! 怪不得那日在云楼,她和叶柳儿那么津津有味的看自己笑话,她肯 定就是始作俑者! ——云楼 今日的宁岑心情也十分不好,在朝堂上,楚王对自己的针对格外明显。 眼下正值三年一度,朝廷官员升降级评选,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培养心腹的机会。 楚王是谁和自己不对付就举荐谁高升,谁和自己亲近就推荐谁外放。 此番行事,十分过分。 还想将那个姓石的调回京中!种种举动,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赵韵宁又是寻了临窗的位置坐下,还是吩咐小二上熟悉的菜肴。 云楼真是一日不来,就想念的紧。 宁岑眼尖的发现了赵韵宁,自从上次自己和她交 谈之后,楚王便对他处处管制,自己好久没见过她了,也不知她好不好……楚王有没有为难她!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了,这楚王怎么就这么热衷于和他抢女人! “宋小姐,近日可还好?”赵韵宁眼见来人是宁岑,咽了咽恶心,眼神含魅,微微一笑:“好,也不好。” 这个眼神落在宁岑眼里,如燎原的火柴,实在难以忍耐。 “可是楚王为难你?” 她摇摇头。 “定是了!他今日就在朝中为难我!”在宁岑看来,楚王就是想阻止自己抱得美人归。 赵韵宁还是摇头,轻叹一口芬芳,“宁尚 书你我二人还是不要见面了,楚王。”赵韵宁也不将话说明白,起身就走,裙摆飘飘。 宁岑想抓,也抓不住。 徒留在原地,抬眼云高风清,自斟自酌,满饮一杯,“她一定像我这般,处处受限,身不由己。” 其实将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宁幼彩送去了齐王府,赵韵宁心里松快的很,临出酒楼前前,还吩咐小桃去将酒菜打包。 宁岑失魂落魄的回答府中,下人来报说,小姐回来了,正等在书房。 宁岑面色稍稍轻松了一些,也不知妹妹在齐王府混的怎么样,是不是能吹吹枕头风,让齐王帮帮自己。 第44章 后知后觉 “妹妹,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齐王可好?”宁岑走进书房,满脸笑意的问宁幼彩。 哪知宁幼彩脸上怨气满满,“齐王可好?!这是妹妹出阁后第一次回府,哥哥张嘴就只问齐王!”太让她失望了,兄长怎么会这样! 意识到自己语言之中似有不妥,宁岑立即找补:“那妹妹在齐王府过得可还好?” “哼,你还知道关心我,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家门名声和你的脸面呢!”宁幼彩嘴上依旧不依不饶,毕竟自己在王府受了那么多委屈! “妹妹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哥哥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让你嫁给齐王不是想让你嫁入皇室享受尊荣吗?”顺便再帮帮 家里,当然最后半句宁岑没明说。 “呵,若真是如此,为何不帮我嫁给楚王?你和长公主明明都知道楚王才是我钟意之人!” 楚王,楚王,现在宁岑听见楚王两个字就只想骂人!“我和长公主没有帮过你吗?明明是楚王美妾在旁,看不上你,你还要我怎么帮你?” “好,好,好,那就也不帮我挑选别的合适的人家了,直接为了门第嫁给齐王是吧?”明明兄长就是在找借口,她比谁都知道,兄长最在意的只有富贵权势。 “那你嫁给齐王有何不好?齐王虽说年纪大些,但好歹是个皇族!”宁岑实在不明白,妹妹有什么可生气的。 长公主房中,下人来报: “小姐回来了,正和驸马在书房吵架呢。” 听见事关岑郎,长公主便匆匆过来了。 “有何不好?”宁幼彩要被气笑了,抄起手边的花瓶就砸。 “哥哥知道齐王年纪多大了吗?行房事时叫的像只牛,睡觉时呼噜声又像一只驴!我怎么能够受得了?” 宁岑双手抬起,微微摇头示意宁幼彩冷静:“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都是你要接受的。” “嘭” 宁幼彩这次砸了一个大的,“接受?我接受不了!我想起他就觉得恶心,我不能像哥哥一样厉害,和不爱的人也能整日腻腻歪歪!” “我何时与不爱的人腻腻歪歪了!”宁岑也十分无力,但还是要辩解。 “ 前面的赵氏,现在的长公主,哥哥你敢说你爱她们吗?” 本欲推门而进的长公主,听了这句话,便定住了。 虽然她也知,岑郎和自己结合,是想沾了自己光,但她觉得他们之间是真心真意的,至少她是。 “我。”面对宁幼彩的质问,不知怎么,宁岑脑海里浮现出赵韵宁巧笑嫣兮的样子。 “我对长公主自是不会像你对齐王这般!”虽无力,但也算回答。 “呵,自是不会,哥哥都是撒谎高手了,连自己都骗!”宁幼彩对自己兄长的冷血,了解得十分透彻。 兄长哄骗赵氏与他成亲时,也是言语真挚,但先赵氏渐渐失去价值后,对她不仅言语侮辱还精神折 磨,甚至买凶杀人。 与长公主缔结姻缘后,这么长时间,一直唤长公主为公主或者殿下,毫无亲近之意,言语之间的恳切全靠伪装,说的甜言蜜语也还是曾经对赵氏那一套。 长公主在门外听着心碎了一地,为何岑郎不直接否认,或者承认对自己有情? “妹妹,你我亲人之间何必把场面搞得难堪?”宁岑今日实在累了,若是平时肯定会否认一番。 “那好,那我就直说,我被齐王娶入府,其实是中了圈套。今日回来是想哥哥帮我解决那个人!” 宁岑不假思索点点头:“谁?”整个赵家都能杀光,解决一个人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宁幼彩也不客气,“楚王妾妃。” 第45章 醋意大发 “什么?你为何要动她?”宁岑眉头一皱,语气中的紧张显而易见。 隔着门,长公主都感受到宁岑情绪的波动,这是为何? 岑郎为什么会对一个青楼女子这么关心? “是她害的我嫁给齐王!”宁幼彩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 现在兄长只关心仕途、名利、老王爷,甚至是那个贱人,一点也不关心自己了吗? 自己此生的幸福,都被那个贱人葬送了。 “她为何害你?”宁岑实在想不出原因,明明她看上去是那么柔软,怎么会有害人之心?她和自己一样都是不得不受制于人的可怜人。 “前不久我和母亲曾命人在她的衣料上撒过曼陀罗,想必她是知道了,便设计害我嫁入齐王府,作为报复!” 宁岑抓住宁幼彩的手臂,眉宇之间怒火隐隐,语气凛冽的质问:“你为何要这 样做?”。 “放开我,她不也没事吗。”宁幼彩手臂被拽得发疼,也很生气,她又没事,自己才是被害惨了。“不对!哥哥,你为何如此紧张她?” 刚刚兄长听见自己的遭遇,还各种云淡风轻,怎么一谈起那个小贱人就不淡定了! “我!我只是不希望无辜之人受害!”宁岑也知自己的情绪暴露过于明显,此刻只能胡乱找借口掩饰。 “呵,这些话还是留着骗骗别人吧!若真的不愿杀害无辜,那赵家一百余口,哥哥可是连只畜生都没剩下啊。”宁幼彩怒极反笑,双目圆瞪,很是凶狠。 过了片刻她又想到,莫非…… “不对!哥哥,难道你……”她不忍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原来如此,怪不得上次我不过是出言辱骂她几句,你就对我动手。”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 ,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够了!”见她越说越露骨,宁岑厉声打断。 这样的话,怎么能在府里说,若是被长公主听去怎么办? 长公主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拂袖回房去。 她回到房中,悲伤的对着铜镜,手慢慢摸上脸颊,泪从指缝中流过。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留不住夫君的心了? 其实长公主才刚三十,又整日金尊玉贵的养着,脸上并没有岁月的痕迹,只是眼睛里有经历的沉淀,也不失为一种有韵味的成熟美。 可长公主看着镜子,想到赵韵宁白如凝脂的脸蛋,媚而不妖的一颦一笑,丝毫没有心思欣赏自己…… 长公主的陪嫁婆婆刚刚在她身侧,也将驸马和宁幼彩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公主,切莫多想。驸马刚刚并没有承认自己对楚王侧妃有私情,您也不要多虑 。” 长公主抬起一双泪眼,看着桂婆婆,一语道破要害:“可他也没承认钟情于本宫!” 桂婆婆到底是宫里老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公主,你冷静想想。若是驸马对公主无情,何来整日的情意绵绵,当初驸马为求公主下嫁,甚至不惜放弃尚书的高位。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 这句话恰到好处的落在长公主心坎上,“对!岑郎一定是爱我的,肯定楚王府那个小狐狸精勾引他!” 赵韵宁此刻大大打了个喷嚏,鼻子实在痒的慌。 当一个人认定一件事之后,就会找各种细枝末节去佐证自己的方法。 就像此刻的长公主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合理,“定是那小狐狸精主动招惹的岑郎,她有了楚王还不算,见岑郎温润如玉便又忍不住骚!” 这些时日以来,她就隐约感觉哪 里不对劲。 岑郎虽说还是耐着性子陪她喂鱼、绘画,可很多时候都在晃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里弥漫着期许,常常要自己出声提醒他才能回过神来。 到了夜间也不再像从前那般与自己缠绵温存,总是借故公务繁忙,身体疲惫,连连推脱。 若不是那个小贱人用狐媚法子迷惑了岑郎,岑郎怎么会对自己变冷淡? 岑郎从前对自己,最是温柔疼惜了。 与岑郎结合,是上天赐给她的命定良缘,容不得任何人来破坏。 长公主眼中滑过一丝嘲讽,将想法尽收,开始思量对策。 桂嬷嬷伺候长公主多年,当即洞悉了她的想法:“这个楚王侧妃真是好生厉害,魅惑把戏玩得一套一套的,但咱们从宫里来,处理这些还不是小菜一碟。” 长公主额头微点,眼底泛起一抹狠厉,杀意清晰。 第46章 街头碎语 从宁府出来后,宁幼彩如遭重创,神魂似离体了般,目光呆滞。 把碧衣吓着了,早上还张牙舞爪的宁幼彩此刻是怎么了? 怎么和霜打的茄子一般,要死不活? “小姐,我们快上轿,我们回王府吧。”碧衣试探性地拉了拉宁幼彩。 宁幼彩只摇头,呆呆的往人群深处走。 碧衣也不知怎么办,只能招呼轿子在后面跟着。 “你们听说了吗?那位一心想嫁予楚王的宁小姐,嫁给了齐王,倒是成为楚王的叔母!”街头巷尾最多爱搬弄口舌是非之人,王孙贵族的八卦趣事,是他们疲惫生活最好的调味剂。 “哈 哈,早有耳闻。据说啊,前几日宁小姐曾仗着嫂子是长公主对楚王施加压,想让楚王娶了自己。但楚王硬是没有答应,她一气之下呢所以嫁给了齐王,做不成你的妻子,便做你的叔母!” 旁人立刻补充,“哈哈,若是如此便也罢了,这楚王自始至终都未对宁家小姐有过在意,反而与那位从扬州带来的妾妃十分火热。” 话音未落,一位听了多时的小兄弟连忙接嘴。 “仁兄有所不知,却不是楚王冷心冷肺,对佳人的倾心毫无表示。实在是这位楚王妾妃虽说是青楼女子,但容貌生的是一等一的美,怕是能与仙子 媲美呢!楚王自是被迷得挪不开眼,恨不得整日与她蜷缩在温柔乡里,哪还有心情去看宁小姐?” 众人闻之,发出一段意味深长的笑声。 最开始说话那位,并不打算结束话题,继续道,“这都是嫁入皇室,京城中谁人不知嫁给齐王和嫁给楚王是两回事,从前那些嫁给齐王的姑娘,最多是府上得些照拂,可这宁小姐?”说罢,欲言又止的摇头晃脑,好像是为宁小姐可惜,可神情却有几分幸灾乐祸。 说笑的这几人也是闷着笑声,嘴上却道:“仁兄,慎言啊。” 又有一位面色机灵的岔开话题问大家:“若是各 位兄台,做如何选择啊?是选倾城佳人,还是公主夫妹?” 众人解答:“那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楚王都爱不释手的美人,若是我等有幸得美人倾慕,自当不胜欢喜。” 语罢,又是一阵笑声。 碧衣清楚的讲这些话听了个原原本本,不敢直视在旁的宁幼彩,感觉是站在冰窟窿旁边似的,寒意渗人。 过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向宁幼彩看去,却只见她脸色阴冷,像能滴出水般。 这位小姑奶奶,最是好面子。从前都以京城第一号贵女自居,如今在这市井之中,随便一位都能将她贬的如此不堪,她心中想必气坏了。 可这些人不知的是,宁幼彩的境遇比他们口中的所嫁非人更是惨些。 宁幼彩眉头紧皱,紧紧的攥着拳头,久久没有说话。 这一切都怪这个小贱人!呵,真是好狠的心计。 自己虽然是想害她的性命,可她毕竟活下来了,竟然如此不依不饶。 而自己呢,却只能嫁给脾气不好的糟老头子,如今还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原本此刻,该与陆霁远结神仙眷侣,被所有人艳羡之人是自己! 是这个贱人,偷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命运,还推自己入火坑。 宁幼彩怨毒的目光里,淬出毒汁,渐渐淹没了眼前的人山人海。 第47章 使者来访 市井中所流传的楚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一位青楼女子不惜拒绝长公主撮合的传闻,自是不可能是平空出现,这都是赵韵宁买通了人放出去的消息。 此刻她在京中,想做些事情光靠楚王还不够,而且自己也不一定能靠得上楚王,自是要多想办法。 她用指尖蘸着水,在桌上点涂,脑海里思索着,自己的复仇计划。 忽然花瓣般的娇唇勾起一抹冷笑,也不知宁幼彩有没有听见那些精彩的传闻。 宁幼彩最在意的莫过于爱而不得,宁岑最在意的莫过于宁家颜面,这些她都要一一破坏掉,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头…… “ 小姐,王爷可有些日子没来看您了。”小桃在旁看着她正神色深沉的想些什么,便出言提醒。 “哦,没来便没来吧。”赵韵宁满不在乎道。 “小姐,虽然现在外面都在传王爷对你甚好,可是若是王爷不来看你,你被一天天冷落下去,岂不是。”小桃自小被人买进青楼当丫鬟,自是很明白男人的爱慕如露水来去匆匆,担心她在京城无依无靠,又招惹了仇家,若是有朝一日被王爷嫌弃,被赶出王府,那可麻烦大了! 她自是明白,小桃在想什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男女之情,靠的不是以色侍人,更多的 是互相吸引与共性,若王爷不能真的被我吸引,我主动相邀,也只是露水情缘,毫无意趣。”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但是还有一些无法告诉小桃的。 比如说,陆霁远并没有像小桃想的那样,把她当成府中的姬妾;也不是像宁岑想的那样,把她心上人的替身;陆霁远养着她,不过是在磨一把替“赵氏”复仇的刀;在城郊坟地那一夜,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有的心思自己不该动,就不要妄动。 她在心里如是想,但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陆霁远这些时日确实很忙,南边的南楚与北边的寒 族下个月将派使臣来访。 泱泱周国,建朝百余年一直生活在这两个国家的包夹之中。 但先皇骁勇善战,将一块土地不断像两边扩大,如今周国的国土是三国之中面积最大的,他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国情大平,这两个国家也从来不敢造次。 先皇本欲一统天下,实现千秋霸业,但无奈去世得早。 现任皇帝陆业谦不善作战,登基以来边境便不断来犯,又出现了几次天灾,边疆人民苦不堪言。 若不是有陆霁远的战神之名庇护,周国的国土不会如此完整。 所以这一次他国使者来访,也是由陆霁远负责一系列接 待事宜。 陆霁远负责需统筹礼部准备接见、庆典、晚宴等一应事物的准备,又需要帮忙盯住工部驿馆修整这一项大工程,忙忙碌碌整日不在府中。 楚王这一番工作态度,到是让国朝中很多文官刮目相看,原以为楚王能得战神之名,定是一个英勇果断之人,对需要细心妥帖之事会不太擅长。 结果楚王一切都做的有条不紊,身有贵气而不骄矜,又有将一切事情掌握在股掌之间的气场,将皇家的体面和气派展现得淋漓尽致,收获了大批人心。 其实楚王如此上心此事,还有一个原因,这一次寒族来的使臣有一位很特别。 第48章 随我赴宴 翌日清晨,京城大部分人还在酣睡中。 一辆从皇宫出来的马车滚滚压过清晨的鸡鸣,马车上的人便是两日未眠的陆霁远。 此刻他正端坐在马车中假寐,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鹰羽在旁低声向他汇报,不知鹰羽说了什么,他忽然眼皮一动,点点头,意为知道了。 眼看,马车要经过南安街转角,他挥了挥手示意停下。 撩开马车窗帘,看了看这家在京中多年屹立不倒的点心铺子,眼中浮一丝温度很快又熄灭。 片刻,又放下帘子。 鹰羽不解,开口道:“主子可是要吃点心?” 陆霁远摇摇头,顿了顿,吩咐道:“走吧。” 赵韵宁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道目光定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渐渐真切,她睁开眼,便看见陆霁远坐在屋中圆桌旁看着书。 她看陆霁远的神色,有些憔悴。窗外还是雾色迷蒙,晨光洒在他英俊硬朗的脸上,整个人显得尤其清冷,看久了竟然也有几分温柔的错觉。 “醒了?”陆霁远看向她道。 “王爷何时来的?”她心中微微有些奇怪,淡淡问道。 他是一大早的来了?还是昨日夜间来的? 虽说这王府是他的,但是他一大早不打招呼 就出现在她房中,真的好生奇怪。 “刚来不久。”陆霁远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神色是有话要说。 “王爷来此,有何事?”她也打起精神,从床榻上坐起来,目光炯炯看着陆霁远。 “明日,朝天宴,你与我同去。” 她愣了愣,开口问道:“王爷当真?”她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朝天宴是皇家款待外来使者的,她不过一介妾妃,若是去怕是不合适吧?再加上她如今的身份,若只是去去京城中的宴席倒也无妨,若是去宫中未免有失体统,她实在不明白陆霁远怎么想的? “有什么不可 ?”陆霁远的神色好像比她更加不解。 “没,妾身是怕影响王爷英明神武的形象,日后不好娶正妃。”她讪讪的开口。 “你到是很替本王着想,怎么长公主要将宁幼彩嫁给本王时,你却不这么说?”陆霁远笑容中竟然有些玩世不恭,好像很期待她怎么回答。 “我。”赵韵宁点点头,顿了顿说,“我毕竟是出身青楼,与王爷一起去皇宫赴宴,实在是怕辱没了王爷高大威武的形象。” 自己确实不介意青楼出身的身份,但上一世与皇家接触不算少,深知皇家最重脸面体统,此次陆霁远 带了个扬州勾栏女子回京想必陛下已然知晓,可能只当他是一时好玩,不管太多,若是跑到了陛下跟前去,谁知道陆霁远会迎来什么后果? 那些言官们的唾沫星子可都是毒药。 陆霁远听完笑了笑,若有所思的说:“你是在担心我?”还没等赵韵宁回答他便说:“我是从青楼将你带回来,难道还会介意你青楼女子的身份?我带你去,自然有我的用处,你且安心随我去便可。” 她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也对,战神楚王哪里轮得到她这样一个小女子担心,自己未免管的太多了。 第49章 宴会开场 夜色笼罩周国的皇宫中,高大巍峨的宫殿里此刻歌舞升平。 主位上当然是当今的皇上陆烨谦和皇后冯碗吟,皇上是少年天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长相虽不比陆霁远硬朗,但面相更柔和些,那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清秀俊朗的脸,他虽然瘦削,但周身气场不弱,眼神中的威仪也是十足十。 身边的皇后比皇上年长三岁,整个人雍容大气,虽是一张圆脸,却不显稚嫩,反而只让人感觉大气端庄。 这一次来访,这两国都派出了本国太子,看起来诚意满满。 若是细说起来,这两国的形式也有点意思。 南楚地 处江南水乡,百姓富庶,虽国土面积小但人人都自得其乐,兵力也稍显逊色。 这一次来,南楚这边,不仅太子亲自带队,还带了很多东西想与周国做交易,看样子是想周国有更密切的来往,依附上周国这颗大树。 再说南楚太子,气质文质彬彬,行为举止既有礼有节又给人爽朗之感,长相倒也不俗,只是对比陆霁远就有些逊色了。 再看寒族太子,肤色虽黑但长相也挺英俊,只是眉目之间没半点善意,好似戾气极重,好在行为举止却也没失礼之处。 但寒族绝对不容小觑,寒族地处偏北一带,国土面积辽阔, 可堪用的面积少,百姓斗志昂扬,天天想着要开疆扩土,若不是周国有楚王殿下战神之名威震边疆,寒族的狼子野心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 此番寒族态度也很模糊,不知为何而来。 此时赵韵宁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暗暗打量她。 宫中的宴席不比民间,出席的都是周国有头有脸的人物,男的不是高官就是高门弟子,女的大多数都是京城贵妇。 大家对这位楚王千里迢迢从扬州带回来的妾妃,早就十分好奇。 对于在场女子而言,楚王无疑是全天下最有魅力的男人,京中好些贵女都想嫁楚王,但是 楚王多年不近女色,大家也不敢妄动。 哪像宁幼彩,大咧咧的一头热,最终还不是什么都没有落着。 大家早就好奇,能得楚王倾心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所以与其说今日是来参加朝天宴,不如说是来“品鉴”楚王的眼光。 好在赵韵宁重生一世所脱胎的这副皮囊也没让大家失望。 只见她弯弯的峨眉下是一双勾魂慑魄美目,每看向一处,好似那处就开始发光般,若是与男子对视,怕是会夺了他的魂魄。 带露珠般玫瑰花瓣做双唇,玉琢般秀挺的琼鼻,锁骨处所露出来的如雪晶莹的肌肤,身材婀娜曼妙, 整个人既柔又媚,还清丽绝俗。 虽然大家不耻她的出身,嫉妒她被楚王看上。 但不可否认,这样一名女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足以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今日之后,不论是宫中府中还是民间,都会流出新的传闻。 铁骨铮铮的战神楚王到底也是俗人,也会沉溺于美色,并且艳福不浅。 在客席上的寒族太子,也在打量赵韵宁,只不过他的眼神中,并不是像别人那般小心试探,而是粗暴直接,像是看准备逮捕的猎物一般。 赵韵宁也感受到寒族太子不善的眼神,便看回去,迎过来的却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50章 赴宴目的 众人推杯换盏之际,寒族太子开口道,“一进京城,便听闻楚王府上有一位美艳惊绝的妾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楚王殿下当真是艳福不浅。” 赵韵宁闻言,眼里划过一道暗芒。 她曾听父亲说过,这位寒族太子不容小觑,他是寒族首领的庶子,虽出身不高,但够有野心,也极其会用人。 无论是政治手腕还是行军作战都很有自己的一套,每一次出手都快准狠,他是靠着自己的胆识与气魄,砍出一条走向太子宝座的路,而这条路原本不属于他。 在他的带领之下,寒族这一年又吞并了几个周边部落,若不是周国有楚 王殿下坐镇,边境估计早就不太平了。 只是她与寒族太子素昧平生,今日在场诸多人,比她身份尊贵者比比皆是,这位高深莫测的寒族太子却全部忽略,直冲她而来,这其中态度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太子殿下,谬赞。”众目睽睽之下,陆霁远滴水不漏的把话接过来。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位楚王妾妃,是楚王特地从扬州带回来的美人,自当是百里挑一。”长公主殿下笑盈盈的接上话,声音温和有力,又意味深长。 “在我们寒族,人人皆知楚王殿下威名,都以为楚王只是一个铁骨铮铮不染凡尘的战神。却不知楚王 殿下竟然还有如此风流的一面,着实令在下甘拜下风,哈哈。”语罢,便自顾自的笑起来,好像得知了什么了不起的秘辛。 长公主接着笑道:“京城谁人不知,楚王殿下是情深义重之人。民间有句俗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想不到一句玩笑话,放在楚王殿下身上竟也合适。” 寒族太子笑:“若不是亲眼见到,我必然不信楚王殿下是如此率真随性的人,我卓定十分敬佩,敬楚王殿下一杯!” 长公主的话,不轻不重,好像是在描述什么,却有又给留下遐想空间。 这朝中官员府邸里妻妾之间的腌臜事不少,王孙贵族里 寻花问柳的不算少数,但长公主特意抓着楚王殿下的事情在人前说,这是一心要败坏他的形象。 难道她是想要陆霁远,为了名声,乖乖听话,放弃一些什么,比如自己? 赵韵宁心里冷笑一声,当日叶柳儿曾提醒过自己,也许父亲被人构陷叛国谋逆,与寒族有关,也许和长公主也有些关系。今日一看,旁的不知,到瞧着寒族太子与长公主的关系却十分密切,如今看来这两人一唱一和,想必是安排好的。 赵韵宁侧眸看了看陆霁远,只见他神色怡然,好似与他无关般,风度翩翩地回寒族太子的礼,举起酒杯满饮一杯。 宫中 议论不比民间传言,又是在天子面前,陆霁远能够这么淡定的做自己不顾人言,她竟然有些佩服。 长公主今日的敌意,可比撮合赐婚那日来的直接且锋利,是丢了面子想找回场子?看起来并不止于此,长公主素来以温和端庄国朝第一淑女的形象示人,刚刚那些话,虽然无错处,但是怎么也不是淑女可言的。 想必宁幼彩那边已经知道了是自己算计她嫁给老王爷,但长公主绝不可能为了宁幼彩出头,到底是为何? 现下想了一番,赵韵宁依然没有头绪便不再思索。 毕竟她来朝天宴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件事,今日她来,是想见一个人。 第51章 约见状元 她往对面席位深处看处,在角落处有一名年轻男子,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身着五品藏蓝色官袍边角还绣着鹭鸶,眉眼生的端正,皮肤瓷白,看着上去是位清风霁月坦荡荡的君子。 一整晚,他很少表情,哪怕是刚刚众人在唏嘘的楚王殿下与青楼女子的情事时,也不见他抬眼皮。 如今他坐在角落处参加宴席,鲜少惹人注意,好似人微言轻的样子。 但谁知,就在三年前,现在坐在大殿高处,长公主身侧的尊贵驸马还只能跟在他身后。 他就是国朝独一无二的天才状元——石楠业。 他自小读书开蒙早,既有天赋,又勤勉。 有传说,在他幼时在山上 曾偶遇一位下棋的仙翁,因为天资聪颖破了仙翁的棋局,于是仙翁心生欢喜,便赐予了他旁人苦学一生也学不来的聪慧。 这些都是市井传闻,玄学之说不过子虚乌有,说的人多但实际信的人少。 但他确实有惊艳俗世的经纬之才,他的当时高中状元写的那篇策论,是国朝有史以来最佳文章,针砭时弊之余又保留个人风骨。 高中状元之后,人人都以为他会开启璀璨明珠般的一生,但意外流放在外做个小官,一直到最近才被召唤。 其中缘由,细查之下定然十分精彩。 不过,也不稀奇,这京城可太多精彩的事了。 赵韵宁悄悄唤来小桃,让她塞些银钱 给小太监,递香囊传书邀石楠业相见。 魏巍宫墙之下虽说明晃晃,但越是灯火通明也越是安全,石楠业此番回京想必已经被人监视住了,自己平日里行动也不甚方便,若此刻不这般冒险相邀,实在不知等待什么合适的时机。 赵韵宁借口透气瞧瞧与楚王打了招呼,便出了殿门,在一处拐角等着石楠业。 小桃却十分心惊,低声问:“小姐,你这是干嘛呀?莫非你是看那公子长得好看?” 小姐自打扬州来,虽不蠢笨了但行事却让人捉摸不透,有时说话也高深莫测的,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赵韵宁当然知道小桃在想什么,可她实在无从解释,也不打算行 事,微微摇头道:“小桃,你话太多了。” 小桃听闻,缩了缩脖子,若是小姐因为见石公子长得俊特此相邀也情有可原,毕竟小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当初一定要跟着楚王来京城,不也是看他好看吗? 只是小姐这番,若让楚王殿下知道了。 小桃想着想着,想到楚王殿下那双如泉水般深不见底的眼睛,背脊有些凉。 实在忍不住又开头问:“小姐,你说那石公子会来吗?” 赵韵宁面上没有神色波动,心中却笃定,石楠业回来。 她在香囊之中,除了邀他相见的字句,还有片段她凭着记忆默写的他曾写给父亲的文章,其中大概含义就是提醒父亲规 劝我远离宁岑,简明扼要的说了很多宁岑并不是好人,心术不正,文章抄袭,是投机取巧之辈,他野心勃勃若有一日形式逆转,能居高位定会露出獠牙,若是赵家与宁岑继续交好,日后恐生大祸。 遗憾的是,这篇文章父亲并没有看见,反而是被她在宁岑的提醒下无意间撞见,偷偷拿了出来,然后烧掉了。 她当时还曾觉得,翩翩书香佳公子竟然也是在背后议论他人口舌之辈。 殊不知,他写的字字真挚,是极强有力的劝告。 是当时的她太年轻了,难辨好坏。 此刻不是追忆往昔的最佳时机,赵韵宁摇摇头从回忆中抽身而出,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渐渐走近。 第52章 击掌为盟 石楠业见相邀的是位年轻女子,容貌极为美艳,眉眼楚楚动人,烟波流转如秋水,唇角微勾。心中一跳,这不是刚刚宴席上人人纷论的那位女子,楚王新纳的妾妃。 “不知姑娘找我来,有何事?”石楠业现在心中疑惑,自己与楚王并无相交。 赵韵宁见石楠业款款施礼,一派君子模样,一身新官袍下是双边缘磨破的布靴,京城官员中大多数都是穿皮靴,再不济也是极好的布靴,他的这双一看就穿了很多年,还曾修补过。 想来他这几年在外流放没少吃苦。 赵韵宁盈盈一笑,淡淡道:“实不相瞒,我邀石公子来这里见面是为 了一个人。” 石楠业望着她的眼睛,只见她花瓣般的双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宁岑。” 这两字偏偏是他此生最不愿听的字,因为这个人在他眼里,比畜生更不义,比戏子更绝情,比强盗更无耻。 赵韵宁又道:“今日为何冒险约见,想必石公子心里也清楚,宁岑那厮得知公子回京后已经派人暗中监视着你,在外面,我想见公子更是不便。” 石楠业更是震惊,这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是楚王告诉她的?就算是楚王也不可能知道我曾经写给赵丞相的书信内容?这女子到底是何来路? 赵韵宁似看穿他的疑惑,接着道:“公子 无需好奇我的出身,刚刚宴席上长公主已经说过了,我是从扬州来的烟花女子,皇家人说话,不会有假。”顿了顿,“我约见公子,是想与公子合作,共同扳倒宁岑,公子天纵奇才,并非池中物,然而这些年的遭遇却苦不堪言,想必与那宁岑脱不开关系,他才华比不过你,就在别处动歪心思打压你。” “公子当真咽得下这口气?” 眼前这女子说话温和有力,声音似空山新雨直穿心底,却又有蛊惑之力。 “饶是我心中不甘,姑娘又能如何?我与姑娘合力,难道还能越过当朝驸马?”石楠业的声音之中,颇有失望的意味,想来 心境更是冷。 也能理解,毕竟文人才子皆有傲气,当年一举高中多么意气风发,却被人在背后使绊子,在最好的时光里隐于官场寂寂无闻。 “怎知不能?”赵韵宁反问,眼神却笃定。 “公子若不信,那我先送公子一份礼,宁岑当年诬告赵丞相谋逆,背后依仗之人是长公主,但这件事与寒族也脱不了关系。” 石楠业微微震惊,秀气眉间皱起,好像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片刻后平静道:“姑娘怎知,难道是楚王。?” 赵韵宁微微摇头,示意不是,又道:“别的我暂时不能多说,公子你要愿与我合作?”她抬眸看向高悬的月 ,继续道:“公子应该深知,宁岑对你才华的深知与嫉妒。只要他在朝一日,你就不可能大展抱负。他如今所在的位置,我是上不去,但我方法将他拉下来,公子是否愿意与我合作?” 石楠业看着眼前这位丽色逼人的女子,月光镀在她身上,为她增添一丝神秘感。他心尖微微晃动,这女子虽来路不明但所说不假,以宁岑的小人之心不可能容下自己,与其龟缩拳脚碌碌无为,不如索性与他斗一斗。 “我答应你。”月光下,石楠业的双瞳透着笃定,似把自己的一切都压下了。 “好!”赵韵宁清爽的笑,扬起手掌,与他击掌为盟。 第53章 半路遇伏 皇家宴席向来拘束,暗流涌动下大家都在说一些场面话。 在赵韵宁回到席间之后,没过多久皇上就宣布自己乏了,让大家散了。 她心下在细细盘算,现在拉了石楠业同盟,扳倒宁岑的计划必须仔仔细细提上日程了。 通过她这段时间的观察,和从宴席上得到了消息,惊讶得知,宁岑在朝中的党羽竟然不少。 忍不住啧啧感叹,看来宁岑是打算背靠长公主成为国朝第一权臣。 如意算盘打得很巧妙,只是不知他有没有这个命把梦做醒。 散席后,鹰羽特地来向赵韵宁禀告道:“王爷被皇上叫去御 书房有要事相商。” 赵韵宁疲惫的点点头,自己吩咐人架马车回去,宴席最是受累,端坐着不容嬉笑,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她眼下也累了。 赵韵宁坐在马车中,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小桃看了,“小姐,您今日怎么了?” “没什么。”赵韵宁神秘的挑了挑眉。 小桃目光好奇的问,“小姐你今日看见那些高门小姐的眼神了吗?好像是要吃了你一般,太吓人了。”说完还抱住自己肩膀,一副后怕的样子。 赵韵宁瞧着自己用玫瑰花汁染的指甲,淡淡道:“是王爷和青楼女子的故事深入人心了, 她们入戏太深。” 小桃噗呲一笑,“可我瞧着王爷和小姐要比戏文里说的更般配呢!” “不对!”赵韵宁忽然眉心一颦,侧耳像在听什么。 “小姐,什么不对?”小桃低了声,小心翼翼地问。 “回王府的方向不对!”赵韵宁神色凝重,把小桃吓了一跳。 她定了定神,轻声嘱咐小桃:“趁着他们尚未察觉,我们从马车后面跳下去,然后分开跑知道吗?”她像是在规劝小孩,语重心长。 小桃点点头,又快速摇头:“不行,我要保护小姐!” 她见小桃憨直,继续耐心劝导:“没有时间了,记 住等会分开跑,回王府找人!” 她面色凝重,不再给小桃反应的时间,快速压住小桃的头,抱着她从马车后面一跃而下,在地上滚了几滚。 “嗖。嗖。”长箭如落雨般射下来,擦过她们身侧,还有一些落在马车上发出“咂。咂。”的声音。 她与小桃猫着腰起身,将小桃推进旁边的小巷,自己拼命往前跑。 箭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刚刚下车时因为护着小桃的缘故,有箭擦着她的臂膀而过,现下手臂已经被染得血红。 小桃死死咬着双唇,不让自己尖叫出声,不停往前跑,期待快点回到王府搬救 兵。 刚刚小姐手臂上的一抹鲜红,让她触目惊心。 在京城某处人迹稀少的街道上,赵韵宁跑着跑着,忽然周身的箭羽停止了。 四周没有人,几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围了过来。 她站在其中,双瞳睁大,不像被惊吓,好像是在打量这些人的来头,虽然这些人刻意打扮过,但一看身形便不像京城中人。 为首的男子,额头到眼睛处斜划一条刀疤,露出的另一半脸显得僵硬而狰狞,在夜色下整个人周身弥漫出一种彻骨的寒意。 “宋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男子的声音响起,竟然也是阴森森的。 第54章 被人抓走 却说回这边御书房,陆烨谦坐在主位上,英俊的脸上表情平淡的如深不见底湖水,静的吓人,九五之尊的威严展露的淋漓尽致。 但书桌前的陆霁远并未受何影响,眉宇舒展通身自在,波澜不惊的气度更为他增添几分贵气。 陆烨谦道:“朕听闻你带了个扬州女子回来,起先还很意外,今日一见便了然,美却不落俗,关键是眉眼之间的纯澈,令朕也似曾相识。”若是细细看陆烨谦的脸,会觉得他的长相更多像一位浊世才子,与威武方正无关,但他周身的帝王之气,却让人心生敬畏。 他说到“似曾相识”时,语调忽然急停,像是在等待案前人的反应。若是旁人或许会心中一抖,惶恐的跪下。 但陆霁远却漫不经心道:“所以皇兄 想说什么呢?我难道自己挑个女人也不行?” 剑眉星眸的脸上似笑非笑,目光深处却是冷意。 这话说完,殿内的下人纷纷跪地,这楚王真是好生大胆,与陛下说话竟然是如此散漫随意! 陆烨谦眼眸微闪,继续道:“你若是真心喜欢便喜欢了,养在府中便是。带到宫里来见人,是不是该思量一下,你如今尚未娶王妃,先带这个烟花女子招摇过市,是怎么回事?” 他说话时似笑非笑,声音镇定且有力量,让人忍不住想倾听。 陆霁远回道:“这是本王家务事,就不劳皇兄费心了。” 语罢,便要退下,陆烨谦挥挥手不做挽留。 见陆霁远大步流星跨门而出,他在高位上缓缓闭眼,似在想些什么。 “主子,妾妃她们已经回去了 。”等候多时的鹰羽见陆霁远出来赶忙汇报。陆霁远大步跨着阶梯问道:“派去盯着长公主和寒族驿馆的人有消息吗?” “暂无。” “继续盯着,一有消息马上来报。” “是。” 小桃气喘吁吁的跑回楚王府,正好遇见鹰羽在伺候楚王落轿。 一把拽住楚王的袖子,边喘边道:“小姐,受伤,被抓走了。” “抓走?”鹰羽眉头一拧起来,看向陆霁远:“主子,现在该怎么办?会是谁抓走了妾妃?难道是宁小姐?” 陆霁远神色深沉,摇头道:“宫宴之后,当街劫人,宁幼彩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那会是谁呢?小桃你可有看清楚他们的长相?眼下宴席宫宴结束,到底是什么人敢如此藐视皇威?”鹰羽一愣,想到今日种种 ,又道:“难道是皇上?” “让暗部的人出去找,眼下全城宵禁,城门已关,他们就在城中。”陆霁远沉声道。他脸上一贯来的淡然表情已然全部收起,肃然的模样,隐隐透出幽深不可测的寒意,让鹰羽想起,他在战场上杀伐果决时的表情。 但一向对陆霁远唯命是从的他,此刻却犹豫了,他道:“回王爷,对方来路不明,行事张扬,想必大有来头。现下寒族南楚太子都在城中,多方瞩目,若是贸然出动暗部的人去找,我们隐藏的势力恐怕会暴露。不如明日一早派府兵在城门查看,再派人在城中搜查,总能找得到。”“要等到明早?”小桃惊恐地跳起来:“等一夜我家小姐早就没命了!”小桃到底是个女儿家,见不得这种打打杀 杀的场面,又想到小姐在紧急关头第一时间护住自己,她现在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如鹰羽随陆霁远在战场千锤百炼过,能冷漠镇定的应对种种突发情况。 鹰羽无奈,安抚小桃:“又没说不去找,明天早上去找也是找,况且现在大晚上也不好找。” “现在马上派暗部的人去找。”陆霁远冷道:“我不想说第二次。” “王爷!”鹰羽看向他。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就不用跟着我了。”陆霁远突然厉声道,他眉心微皱,如深泉般的双眸中怒气涌动,周身散发出杀意,竟是让鹰羽忍不住一颤。 鹰羽当即俯首领命,“是。” 陆霁远默了默,冷道:“我要让他们知道,不管是谁,什么来路,敢动我楚王府的人,那就是找死!” …… 第55章 沉着应对 白日富庶繁华的京城里,冬夜寒意深沉,风里裹着锐利的霜。 寻常人家早已熄灯上床歇着了,风吹到院子里的篱笆上,窗外呼呼大作。 一直沿着街道往南城深处走,是条长长的巷子,越往里走,人迹越少,到最后几乎无人所至。在尽头处竟然有一间小院子,从外表看上去像是无人居住的,此刻竟亮着烛火。 赵韵宁此刻就被扔在院子最里的屋子,冷眼打量着前面的两人。 惨淡月色从窗子透进来,屋里点了一盏蜡烛,赵韵宁手脚被牢牢捆绑住,无法挣开,嘴里也塞了一块破布。 这两人穿着夜行衣,身材壮硕,面上有刀疤的男子正在木桌旁喝茶,另一个瘦高个去外面瞧了瞧又回来,对面带刀疤的大哥点头道:“大哥,确定周围没人!” 那大哥放在缺口茶杯冷笑一声,走近把赵韵宁嘴里的破布抽出,道:“宋小姐,这里没人,你也别乱喊,若是乱喊,别怪哥几个不怜香惜玉。” 赵韵宁目光微动,没有说话,此时大喊除了激怒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她侧耳仔细听了听周遭,的确没有任何响动,但愿他们将自己掳来并未出城,此刻便还在城内,现在只 要静静等着小桃将救兵搬来即可。 为首的对赵韵宁沉默的配合很满意,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贪婪的眼神落在她的脸蛋上,嘴角一抹淫邪的笑,“楚王的女人,果然容貌不凡,只是可惜了。”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已经把她的底细摸清楚了。 赵韵宁直接问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掳走楚王殿下的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楚王殿下在京城是众人都要给三分面子的角色,眼下寒族和南楚的使臣尚在京中,若是京中闹出点乱子,陛下自然会盛怒,此时此刻寻常人都不会寻衅滋事 ,尤其是把火引到楚王殿下头上。而现在眼前的人竟然胆大包天的这样做了,如此莽撞不顾后果,很像是宁幼彩的做法,但是她没有这个实力去找来这些出类拔萃的打手,那么到底会是谁? 瘦高个阴狠的看着她,唇角邪勾:“我们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人,不牢宋小姐挂心记住。你只需知道,我们会在此见面,全因你惹到贵人了。”顿了顿,又道:“至于楚王殿下,呵。” 赵韵宁盯着他,心中却是在飞快的盘算,贵人?什么贵人?听他的语气,像是比楚王殿下更尊贵?难道是皇上?但 皇上没必要和我一个小女子过不去,再者说,皇家的手段不可能如此简陋。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长公主望向她时,那抹淬满阴毒的眼神,开口道:“你们是长公主的人?” 如果是长公主那就说得通了,她确实有胆量这样做,只是这些个杀手,难道是长公主养的?倒也不像。 “呵,倒也不笨,长公主殿下说了,希望你越惨越好,死活不论。”面带刀疤的男子淫笑起来,表情愈发可怖,一只手摸上赵韵宁的脸。 赵韵宁往旁偏了偏头,心下想到了什么,又道:“不对,你们是寒族的人!” 第56章 假意奉承 若是寒族的人便也说得通了,长公主没有自己的黑暗势力,正逢寒族太子来此,于是假借他的手,解决了自己。 竟不知,寒族太子与长公主的联系如此紧密,竟不惜为她得罪楚王殿下。 话音刚落,那面带刀疤的男子便眼睛一亮,他道:“果然是楚王殿下看上的人,确实聪明。让你知道也无妨,这个院子里里外外被我们的人包圆了,你出不去,所以认命吧。” 说完,伸手细细摸着赵韵宁的脸蛋:“边关都在传,楚王被一个女子迷了心窍。我当时不信,杀伐果断的楚王 ,怎么会被美色蛊惑?今日看见你,我算明白了”说着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她的脸蛋,一脸陶醉。 瘦高个在后面看着咽了咽口水,试探开口道:“大哥,长公主说是让我们把她送到下等窑子里去,我们。” 下等窑子里的客人都是一些庄稼汉或赌鬼,或是一些有怪癖的人,常常有姑娘被送进去不到整月便被玩死了,长公主表面看着温婉端庄,原来心里也知道这些腌臜手段。 赵韵宁冷冷一笑,虽然自己原身待过烟花之地,但这烟花之地与窑子还是有很大区别,青楼里的 姑娘琴棋书画都有占上乘的,加之自己尚未接客就被楚王买回,多少还有些颜面。若真是进了窑子,只怕此生都无法再面对楚王了。 面带刀疤的男子松了松手,不耐烦道:“我知道,可是既然要送到窑子里,不如我们先享受了。楚王杀了我们那么多将士。”他重重的咬了“楚王”二字,接着道:“你难道不想尝一尝吗?” 瘦高个的男人闻言也阴笑起来:“呵,我的好多兄弟都是在与楚王交手时丢了性命,我自当要替他们讨回公道。听说楚王殿下很是珍惜你,那你就陪我 们玩一玩吧。” 两军交战,各有死伤,无可厚非。既然将过错后果,算到女人身上,看来寒族的人行事作风真的不怎么样。 赵韵宁对此嗤之以鼻,面色一沉,脑袋快速转了转,只是自己必须先想办法逃出去才是正事,若真是被卖到窑子里,怎么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她将冰冷的神色隐去,转瞬笑道:“两位哥哥,你们既然知道我与楚王的故事,那自然也知,我是从扬州青楼里来的,若是哥哥们愿意,将我的手脚解开,我大大方方的陪哥哥们玩。” 她说完轻咬着嘴唇, 一双美眸里流传出迷离,看的两位贼人心神激荡摸不着头脑。 面带刀疤的男子先稳下来,冷笑着试探:“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 她妩媚的眨了眨眼,娇柔的回答:“我当然不会骗哥哥们了,这院子里里外外都被你们围住了,我骗你们,也不出去。”低低头,又说:“我出身与扬州河两岸的烟柳之地,从小便知窑子里的客人最是粗鄙,想着待会就要去陪他们了,不如先来陪哥哥们。”扬起娇艳欲滴的脸庞,甜美一笑,“哥哥们难道不比窑子里面的人好多了吗?” 第57章 生死关头 瘦高个子的被迷得七荤八素,当即就上手三下五除二松开她的绳子,她也不推脱,还顺势将自己靠在瘦高个子的肩膀上。 面带刀疤的男子在旁默不作声,看着瘦高个把赵韵宁打横抱起,她身着一袭淡青色薄纱裙,将肤色衬得更白,流出的半截脚踝,白如凝脂,他的歹念再也压制不住,一把将赵韵宁从瘦高个手中抢过来,急赤白脸道:“去去去,一边去,让我先。” 瘦高个虽不悦,但不敢反驳,只得先将到手的美人拱手让人, 嘴上十分不舍道:“老大,你快点啊。”面带刀疤的男子嘴上不耐烦的应承着,火急火燎地将赵韵宁放到旁边的床上,咽了咽口水:“这皮光肉滑的,楚王那个王八蛋真是好福气!” 赵韵宁只是微微笑着,双眼中含着秋水,又闪烁着诱惑。 她慢慢摸到自己的头发上,摸索着取下一根簪子,目光冷然。 这世上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哪怕是遇到绝路,前方是悬崖,身侧是深渊,若能自己再拼一拼,只要多走两步一定能有新的机遇 ,就算也没有,但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想着,她眼神锐利,扬手就将簪子对准身上男子的后颈处刺下,那男子还来不及喊,便毙命了。 瘦高个男子察觉到不对,一看床榻,老大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一动不动,意识到他们哥俩被赵韵宁耍了。 赵韵宁反身便要往窗户处扑,不料窗户是封锁上的,一推再推都无效。 反应过来的瘦高个一把从后面擒住她,嘴里不干不净道:“你这个楚王府的小贱人,居然敢戏弄我哥俩?”赵韵宁 死死咬了一口瘦高个的手臂,挣脱开他的禁锢,坚定地举着那根细长的银簪,对着来人,恐吓道:“别过来!” 瘦高个双目充红,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我今天一定要弄死你,再把你献祭下去给我大哥。”用力一把打掉她的簪子,单手锁住她的脖子,她呼吸不畅,动弹不得,死命摇头试图将身子抽出,但身子越扭便被锢得越紧。 瘦高个面色狰狞的训斥着怀里的人:“你以为你能跑吗?可省省吧!” 她眼神渐渐模糊,难道 她真的不能走出新的路吗? “你以为楚王会来救你吗?你觉得他找得到你吗?两国来使,都在京中,最是彰显大国气度的时候。他敢出来找你吗?” 这些话压着她往下沉,她如同坠落深河,绝望一点一点淹没头顶。 她无力挣扎正欲闭眼,在悲怆中结束一切,却在片刻间看到门突然两开,走进来一人,身着玄色银纹雕花的礼服,带着朱玉冠,英俊面庞上剑眉星目,面色却出奇的冷。 平静的、蕴藏磅礴杀意的声音响起“是吗?” 第58章 死在她身上 废旧的小屋里男子的声音低沉而锋利,虽十分平静,到暗含汹涌杀意,让听到的人感到心里一颤。 瘦高个一愣,条件反射般将赵韵宁扔到地上,惶恐地看着来者何人。淡淡地月光轻笼在他的脸上,依然可以清楚地看清他的长相,只见他身材挺拔,仪表堂堂,身着一袭王爷礼服,腰间的暗金腰带,哪怕是在这样阴暗的地方,也将他的贵气展示明白。 瘦高个心中一抖,缓缓开口道:“你是王爷?你是楚王?”他跟随使团来京城,来之前有教习教过他们周国官职腰带特征,再说眼前人,通身贵气逼人,又英姿勃发,不是战神楚 王还能是谁? 虽得不到回答,也能确认。他心中一沉,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来的?我们周围的人竟然没有半点动静,难道……”他双瞳瞬间放大,盯着眼前的人,仿佛是在看阴森的恶魔。 赵韵宁见到陆霁远,心下渐渐松了一口气,她虽做好了和贼人拼死一搏的准备到底心里还是害怕的,刚刚那种以为死亡将至的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心碎。 “说啊!你说怎么找来的?为何我们周围没有一点动静?我们的人呢?”瘦高个心中忽然涌出了一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敢不仅是因为来人是战神楚王,更是看着他的脸就从心里 冒出来的胆怯。寒族人自小学习作战,从不是胆小之辈,若意外来临,生就生,死就死,无可辩驳,但今天他竟然腿有些抖。 “死了。”陆霁远冷然的开口,一把扶起赵韵宁,又将自己的斗篷罩着她凌乱的衣衫上。 “你怎么敢!现下两国交好,你怎么敢杀光我们的人!”瘦高个面上布满恐惧的神情,想到那些自小便在一处练功、行事的同胞,此刻身体正在慢慢变冰冷,惊慌失措道,“你敢滥杀我们,就不怕我们主子来找你麻烦吗?” 陆霁远轻笑一声,眸光渐冷:“你们来到我国,绑走我的贵妾,我为什么还要留你?” 瘦高个张了张嘴,又急言道:“她不过是个卑贱出身的青楼女子,我们主子可是周国座上宾,你竟然为了她破坏两国邦交,我主子知道了一定会带兵杀光你们的百姓!” 陆霁远的眼神停在他的脸上,微微一笑:“是我在战场上对你们过于手下留情了吗?竟敢如此嚣张。两个月前寒族节节败退,都退到悠兰山之外了,还敢如此大放厥词。” 瘦高个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他知道陆霁远所言不虚,虽然寒族擅战,但缺少。将领之才,最近几年若是在战场上遇到陆霁远都是被他撵着走,自己之所以刚刚那样说,是想唬住他放自己一马 ,没想到…… 赵韵宁心下了然,这瘦高个在陆霁远面前说的话,犹如幼童行为,难道陆霁远会如此不屑。 “说完了就上路吧。”陆霁远头偏了偏,示意鹰羽上前解决了他。 瘦高个忽然大笑起来,“大名鼎鼎的楚王殿下,不知道吧,你的贵妾骨子里是个风骚胚子,刚刚还和我们兄弟说若我们可以放她一马,愿意陪我们玩呢!我大哥就是死在她身上,没想到楚王殿下竟然是这种品味!” 赵韵宁气结,刚刚明明是权宜之计,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此刻虽衣衫凌乱但无不整,根本就没发生他所说的不洁之事,这个小贼此刻是想诛心。 第59章 举手之劳 她尚且未看清楚,身侧的陆霁远便在电光火石之间到瘦高个身前,一把捏住他的喉咙,沉声道:“楚王府的人该如何,想如何,都轮不到你编排,话太多了,上路吧。” 赵韵宁正呆呆的看着,陆霁远忽然转身对她道,“转过去。”声音依旧是低沉而平静,但却有淡淡的柔和。 她背过身,听见瘦高个因喉咙慢慢收紧,嘴巴里吐不清楚的咕噜声,还有骨头慢慢发出的脆响,声声干脆。 片刻,呜咽之声结束,“咚”的一声落地。 赵韵宁转过来看着瘦高个的尸体 躺在地上,双眼放大,死状很是痛苦。 陆霁远接过鹰羽的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走吧。” 走出院中,赵韵宁看见满地的尸体,还有化不开的血迹。这些人,就是将自己掳来,然后要把自己卖到窑子去的人。只是不知,为何打斗竟然无声响,她在屋内全然不知。 她跟着陆霁远坐上马车,细细看着他的脸,前世今生他们相识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杀人。虽然,他在边疆有战神的威名,可看他周身贵气逼人,无丝毫戾气。 再打量他的脸,明明就是一个 风姿卓绝的玉面郎君,自己想象不出他上阵杀敌的样子,可想想他刚刚杀人的样子,竟然没觉得违和,反而觉得有几分优雅。 赵韵宁心中一动,开口道:“王爷。” “嗯?”陆霁远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多了几分柔和。 “今夜谢谢你。”赵韵宁心情复杂的向他道谢,若今日他没有如同天神降临般出现,那么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难堪的人生。 “不必,举手之劳。”陆霁远淡然道。 杀了一院子的人还只说是举手之劳,是不是接下来还要说不足挂齿?赵韵宁心 里忽然变暖,竟然觉得陆霁远不像个王爷而像个侠士。 “王爷,是小桃通知你来的吗?她还好吗?”赵韵宁问道。 陆霁远勾唇一笑,看着她,问道:“是,你担心她?” “是的,她无事就好,毕竟也是因为与我在一处才惹上的灾。”赵韵宁欣然点点头,心里放松了些许。 陆霁远眸光微微一闪,想起刚刚小桃回来时的禀告,眉间皱起:“小桃说你受伤了,在哪?” 刚刚过于激烈将手上的伤忘得一干二净,这下经过提醒赵韵宁也才幡然想起,缓缓抬起自己手 臂,只见血已经将衣服染上色。 陆霁远将她的衣袖撩起,握住她白如凝脂的手臂,看着鲜红色的伤口,将自己随身带的金疮药点点撒下。 “嘶——” 赵韵宁吃痛,这过于亲近的举动,她本该拒绝,可不知怎么却没说出口。静静看着陆霁远的动作,他的手指纤细修长,但有长年练武留下来的薄茧,两个人这时离的有些近,她低下头便闻到陆霁远呼出来的温热气息,霎时,面颊有些发烫。 “还好只是擦伤。”陆霁远仔细看了看伤口,沉声问道:“你刚刚怎么不说?” 第60章 狼狈为奸 “我刚刚忘记了。”赵韵宁道。 她的确忘记了,但是她也没有想到陆霁远会给她上药,毕竟以她们之间现在的关系,陆霁远今日过来救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很难知道他的想法。 所以,哪怕自己一早想起手上的伤,也会等着回了王府再处理。 陆霁远将药瓶收好,放在她手上,手指触碰到她的手心,冰凉的触感,她抬眸看着神色自然的陆霁远。 只见他神情淡然,平静道:“今日绑你去的人是寒族使团的人,背后主使是陆愉仪。”她微微一愣,陆愉仪是长公主的芳名,陆霁远竟然直接的说了出来。 她问道:“王爷怎知此事与长公主有关?”虽然她从与贼人的对话中得知了确凿真相,可是陆霁远并没有听见,他又是如何得知?难道他也怀疑长公主与寒部暗中有联系。 “难道不是?”陆霁远没有回答,反而是看着她,将问题扔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竟然会觉得陆霁远嘴角微微勾起,有温和的弧度。 “确是如此,只是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长公主。”她微微颔首,好让自己看上 去更柔弱些。心中却在想,虽然不知自己是何处得罪到了长公主,但是她既然敢这样来搞自己,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她,哪怕她是公主又怎么样? 陆霁远见状便知她是在假装胆怯,心里必定在打什么主意。从前那位姑娘也是如此,最是喜欢将小心思放在心里,然后一点点去编织成网,最后再往她早已决定好的目标上套。意识到自己嘴角微扬之后,陆霁远当即又压了下来。 眼中闪过一丝正色,对身边的女子道:“长公主不是宁幼彩,没那么好对付。” 赵韵宁微愣,看向陆霁远,只见他向后靠了靠,有些随意的靠在软垫上,缓缓开口道:“好奇本王如何得知你在想什么?” 赵韵宁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陆霁远。 陆霁远接着道:“从在府中回廊,你明知宁幼彩身世还与她推搡开始,我就知你是一个不能忍的个性,后来你还将她送去给了齐王,也算是有勇有谋。” 赵韵宁心中一笑,目光陡然凌厉,不对,自己并不是不能忍。 换做天下任何人这样对她,她或许都能看心情去决定自己要发作几分。如同今日,那两名贼人多 番冒犯她,尤其是瘦高个险些勒死她,将她重活一世的报仇雪恨的追求覆灭,可陆霁远来后,她也曾暗暗的想过是不是可以留他个活口,为日后所用。 可对宁家,她无法慈悲,心肠软不了一分。 全家一百余口全部杀光,连只畜生都不剩,这样的血海深仇,让她如何能够在宁家人面前忍! 不仅如此,与赵家灭门案有关的所有始作俑者,她都不会忍。 包括寒族。 寒族使团驿站里,主殿中,桌上的紫金香炉做成精致的小兽模样,吐出来的香是淡淡的安神香,环视屋内的陈设,皆是按照寒族人的风俗摆放,兽皮做的椅垫、一览无余的布局、墙面上挂着兽骨。 这样精心的设计,大抵是为了让使团宾至如归,能够好生在此处歇息。但此刻明月已斜悬,院中无一人休息,男子们皆在堂中,战战兢兢分站两排,将左手放在右肩上,头低垂着,等待堂上男子的命令。 堂上的男子,背靠着软垫,一头浓密的黑发辫成几缕小的鞭子,虽肤色偏黑,但五官硬朗,双眼如鹰,极其敏锐。看年龄约莫二十来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可眉 目之间尽是凶横之意,散发出来的戾气让人不敢靠近。 他就是寒族太子,卓定。 “全死了是吗?”蓄满怒意的声音在房间里散开。 堂下的人面面相窥,不知如何回答。忐忑过后,站在前排的一位蓄着胡须的男子微微出列,一五一十的将实况禀告:“派出去的人,全部死了,大多数都是一刀毙命,但阿木怒是被人掐着喉咙,活活捏死,努巴达是被人用簪子刺破脖颈而死。” 禀告之后,堂下站着的人纷纷轻吸一口凉气,为同伴死的触目惊心而惋惜,也暗暗庆幸自己未参与这个计划。 “呵,好得很。”努巴达是卓定很得力的干将,他脸上那一道骇人的伤疤就是为了卓定而留下的,所以卓定十分器重他。听闻他的死因,卓定眉心一皱,嘴角邪笑,眼底汹涌着怒意,“用簪子刺破脖颈,我的确小瞧了这个楚王妾妃了。” 本来这一次来朝,所带的使团人数就不多,今晚派出去的还都是寒族精锐。这些人都是寒族首领私密培养的勇士,本来该在战场上,作身先士卒的战士,此番竟折损在这里,让卓定如何能平息怒意! “主 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看上去楚王在京中确实有一大批自己的杀手。”那位蓄着胡子的男子问道。 “太子殿下,这长公主府送来的密信。” 门外一名小厮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提问,将信递给卓定。 卓定撕开信封,将信纸抖了抖,看了看信的内容,一脸了然的笑。 片刻后,正色道:“现在楚王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就这样和他算了,此处虽说是他的地盘,但是我卓定要杀的人,就一定要杀。” 堂下的人见主子说话铿锵有力,交换了眼神,纷纷好奇长公主信里说了什么。 如此坚决的要与楚王作对,卓定自然是血性不假,想为同伴报仇也是真,但还有别的原因,楚王在边疆素有战神之名,撵着他们,让他们的国土一小再小,若是长此以往,他们必然只能龟缩在祖先发迹的悠兰山外,一年有半载都在寒冷中度过,那日子有何趣味? 若自己能将族人能往南些带,到水草丰美些的地方,日后继承首领之位更是名正言顺。 加之还有长公主给他写的信,他摩挲着信封,脸上的戾气竟然散了些,烟波中久违泛起柔和。 第61章 私下会见 —— 王府内,小桃久久未见小姐回来,在院中左右踱步。 “小桃。” 小桃闻声抬起头,看见赵韵宁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走进来,娇美的脸上,泛着些许疲惫,面色苍白。 “小姐,你没事吧,可急坏小桃了!”赵韵宁在床榻上下坐下,看着她圆圆的眼睛里蓄着泪水,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头,“不必担心,我这不是回来吗?” “小姐,你除了手臂受伤还有哪里受伤吗?是什么人把你抓走的?他们有没有伤害你?”小桃看见瞥见她手臂上的一抹鲜红,嘴上冒出一连串问题,又着急查看她身体别处,好在并无别的异样。 “无事,你早些去睡吧,我也要睡了。”赵韵宁微笑摇头。 此时已是后半夜,小桃见她眉间却是有点点倦意,立刻替她放下床帐,“小姐你快休息吧。” 在绯红床榻上,赵韵宁平躺着却双目有神,她仔细将今日种种串联起来,心中暗暗发问,长公主到底与寒族太子是什么关系?从前她只知,是利益往来,可到底是怎么样的利益往来,才能让这两个人联系如此亲密。 她认认真真去想陆愉仪在寒族和亲的始末,不过短短数载,寒族太子也不可能是她所出…… 难道是,相恋? 寒族驿馆内,众人折腾了一整夜在快天亮 时,终于散去。 在后门,却有一乘灰青色的小轿,匆匆离开往远离城中的一间小客栈去。 半个时辰后,从小轿上下来一名年轻男子,肤色偏黑、五官硬朗,正是卓定。 他行到客栈二楼尽头,一名婆婆模样的女子正在外等候,见他来立刻领着他进去。 房中一名女子闻门声轻动,缓缓转身,她身袭鹅黄色纱裙,腰间系着淡青色腰带,更衬得她腰细,面若芙蓉,此刻不笑的模样更显得她温婉端庄,摒弃了华服和满头珠钗,此刻她不是长公主,只是陆愉仪。 “陆愉仪,好久不见。”卓定邪笑着看着她,看似玩世不恭的模 样,但眼底却没有戾气。 “我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陆愉仪却省去老友相见的寒暄,单刀直入的发问。 “砸了。”卓定耸耸肩,一幅满不在乎的模样,眼底流过一丝不屑。这姿态落在陆愉仪眼中,让她大为不爽,“你们寒族的人是干嘛吃的?不就是杀个女人,怎么还能砸了?”她语气稍急,摈弃了平时的温婉,虽有些聒噪,但卓定反而觉得有一些小女儿气。 他意味不明的看着陆愉仪,缓缓道:“你要我去杀那个女的,是为什么?” 陆愉仪忿忿答曰:“信中不是与你说了,她得罪了我。” 卓定若有所思的点 点头,冷笑一声:“呵,让我来猜猜看,是因为你那个小相公吧。” 陆愉仪沉默,脸上忽然精彩了起来。 卓定道:“在席间,我看你的小相公几次三番的偷看她,恨不得眼睛都要粘在她身上,真是色胆包天。”他说这话时,面带不屑,语气中又带着丝丝恨意。 陆愉仪深吸一口气,扬了扬下巴,高傲的模样:“一派胡言,你再胡说我便走了!”说罢,起身便要走,走到门口处,顿了顿,看向卓定,只见他一脸满不在乎,嘴角那抹邪笑依然挂着。 只听他语气坚定:“陆愉仪,你想走现在便可以推开门走,我不拦你。” 第62章 看你表现 陆愉仪心底自然不悦,想到自己的目的,又老实退了回来,语气稍微柔和了些:“为何会让她跑了,你们寒族的人不是挺能打的吗?”她是真心这样说的,她当初嫁去寒族,几次三番想逃跑都被抓了回来。 想到昨日折损的兄弟们,卓定心中闪过一丝狠厉,答道:“还不是因为我的老朋友,楚王。”顿了顿又恢复之前调笑的语气,“依我看,楚王妾妃确实美艳,我向来怜香惜玉,不忍心杀。再者说,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想必她会变得十分难杀,要不还是算了?”他虽是在说商量, 但语气中全是挑逗。 “不行!”陆愉仪双眼圆瞪,语气坚决。她当然知道难杀,楚王府守卫森严,在京城敢与楚王殿下作对的人也不多,加之那小贱人又十分狡猾,不然她也不会等着卓定进京城了再做这件事。 眼下,她所能指望的只有卓定。 卓定洞悉她的想法,不正经的神色收敛住,开口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她。” 陆愉仪咬牙,沉默。 “若是不说,那便算了。”卓定也不勉强,只是等着,眼睛里却是坚定,像个猎人在等着猎物出现。 “如你所说,她勾引驸马。 ”陆愉仪恨恨的说,羞耻在脸上一闪而过。对于骄傲的公主而言承认自己的嫉妒并非易事。 但卓定偏偏爱看她这张脸出现羞耻的表情,并且越看越过瘾。 默了默,讥讽的说:“所以,你就找你的老相好,帮你去杀你相公的新相好?果然你们陆家的人,各个都是人才。” “住嘴!”陆愉仪的脸上赫然出现一抹羞红,“你再提之前的事,我就此生再也不见你!”强撑找回一抹公主的威严,“你不要忘了,此次你来和谈的目的,若没有我。” “没有你又如何?没有你我大不了回去带 着寒部的人一路南下打到京城来,又有何惧?”卓定狠狠打断她,“怎么?长公主殿下,从前的事不能提了吗?” 他看着陆愉仪,敢怒不敢言的脸,意味深长的说:“若我不止提,还要继续做呢?”说着伸出手去摸长公主的脸,长公主嫌弃的偏了偏头,咬牙沉默。 他唇角上扬,赤果果打量起陆愉仪今日的穿着,半响又道:“这身纱裙,若隐若现的包着你玲珑有致的躯体,敢说不是为我准备的?你恐怕也在心里等了我好久了吧,也是,毕竟我们曾经是那么快乐。” “闭嘴!”陆愉 仪眉间皱起,听见这些话只觉得平添恶心。 卓定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戾气从眼里冒出,看着她闪躲的双眼,提醒道:“现在是你在求我,搞清楚了吗?” 陆愉仪被他看的浑身不舒服,本欲说些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又改变了说辞,“你到底能不能助我杀了她。”刻意放缓的语速,加上柔媚的语气,问的却是凶狠的话。 卓定眼角带笑的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点点头,伸出手将她一把拉入怀中,她动了动,也没再挣扎。 卓定附在她耳边,轻轻道:“那要看你,怎么表现了。” …… 第63章 探得隐秘 一番云雨之后,已是日上三竿,陆愉仪起身看着自己的身体上留下的痕迹,眼底流露出恶心,捡起潦草脱落在床边的衣服,一丝不苟的穿着。睡在旁边的卓定,深邃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样,比起你那个色心蠢蠢的小相公,我是不是更勇猛些。” 陆愉仪自是不理他,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脸色,然而她到底再如何伪装,还是有几分慌张的神色展现出来。 而这份慌张被卓定尽收眼底,让他心情舒畅。 “这么着急就走吗?不多睡会,本太子都没那么忙。”他嘴上依然不留情的挑逗着陆愉仪,平日里坐在大殿上骄傲尊贵的公主,竟然在一个小客栈里与他国太子苟且,真是可笑。 “你记得你答应我的事。”陆愉仪此刻不欲与他相争,只恶狠狠的瞪着他。 “就和我睡一次就希望我帮你杀人?你明明知道楚王多么难惹。”卓定双手枕着头,眼神微眯。 “你!你下流!”陆愉仪被他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十分 精彩。 卓定扫了她隐隐发怒的模样一眼,悠悠道“接下来,每三日见我一面,一直到使团回国。把我伺候爽了,我二话不说就帮你解决了那个小美人。” 陆愉仪道:“我不答应!” 卓定也不着急,气定神闲的说:“难道你是想一天一见?虽说我勇猛,但你也太贪得无厌了。” 陆愉仪胸前起伏了好一阵,“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卓定似乎想听了个笑话,神采飞扬的说:“长公主殿下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从寒族回到周国的,竟然敢出言威胁我。”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那个劝你和亲的老头一家,没我你能摆平吗?” 陆愉仪心中五味杂陈,当初就不该和他牵扯太多,如今还扯不干净了! 卓定正色道:“陆愉仪,趁我现在还能看得上你,你给我老实一点。若是日后,我厌倦了你这半老徐娘的姿色,看你还能依靠什么。”语气中颇有威胁的意味,眼神里的柔和全被锐利取代。 …… 陆愉仪穿起衣服带上斗 篷走到门外,在门外的桂嬷嬷向她递了一个肯定眼神,意为并无人发现,她点点头,疾步下楼走出店外,上了早已停在边角的小轿。 过了一会,卓定也走出客栈外,上了来时那驾灰青色小轿,通身舒爽的样子。 而这两个人的动作,都被守在店外的鹰羽尽收眼底。 陆霁远书房内,他正在看这三年京中所有和寒族相关的来往记载,鹰羽推门进来。 “主子。” “说。” “属下奉命看着卓定,发现他今日天未亮便轻装出门去到城南一间小客栈,而密会之人正是长公主,两个人相会了两个时辰。” “可知他们谈了什么?”陆霁远问。 “谈了,杀妾妃之事。”鹰羽回答。 陆霁远不动声色,点点头,他心中也想到了,“就这点事谈了两个时辰,他们是为宋韵宁制定了个多么精妙的刺杀计划。”他提起笔,准备在记载中圈出一些纪要。 “因为。”一向刚直的鹰羽忽然吞吐起来,古铜色的脸上表情异样。 “因为什 么?”陆霁远看着鹰羽,有些好奇。 “他们更多时间是在交欢,他们走后我特意去查看了房间,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鱼水之欢之后的味道,我还特意将床褥带了回来。”鹰羽憋着劲,一股脑说完,随之递上来一个灰色包袱。 陆霁远摆摆手,示意他不要递给自己,轻笑一声:“没想到,竟是如此。”想了想,又道“你就听这个听了两个时辰?可真是为难你了。” 鹰羽听见这句话,竟然面上羞红,陆霁远心中了然,笑了笑,正色道:“可还有别的?”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可断定,如主子所料般,老丞相一家之死是长公主与寒族太子在暗中勾结,他们还约定日后三天一见,但地点未定。” 陆霁远微微点头,将一切放在心中盘算,眸光微冷,“继续盯着,不可有误,另外多派些人暗中保护妾妃,传信给墨羽让他回来。” “是!”鹰羽领命。 陆霁远忽然改变神色,嘴角隐隐笑意,拍了拍鹰羽的肩膀,意味深长 道:“这段时间看来还要辛苦你了!” 鹰羽想到刚刚自己汇报中说的“交欢”,脸色又微烫起来,垂着头,半天憋不出话。 “王爷,小桃姑娘求见。”门外的侍卫,进来通传。 “请她进来。”陆霁远微愣,将笔放好。 见小桃规规矩矩的走进来,低着头,紧着步伐。 陆霁远开口问:“怎么了?可是妾妃有什么事?” 小桃福了福身规规矩矩道:“是,妾妃想出门一趟,想让鹰羽陪同。”说罢,眼睛看着陆霁远,像是在征求意见。 忽然被叫到鹰羽一脸疑惑,看了看自己主子,不明所以。 陆霁远挥挥手道:“去吧。” 鹰羽跟着小桃来到后院,看见赵韵宁正在院中若有所思的看着天上的流云,他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就刚刚那一瞬,他好像看到了那位通身爽朗之气,性格如皎洁月光的赵小姐。 “你们来了。”赵韵宁察觉到来人,对他们笑了笑。 鹰羽回了神,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娇媚的女子,大概是自己想岔了。 第64章 做笔买卖 “不知夫人叫在下所为何事?”鹰羽毕恭毕敬的抱拳,向赵韵宁行礼。 赵韵宁笑道,“我找你来,是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鹰羽有些莫名看着她,只见她朱唇轻启:“城西九巷,苑铺。” 旁边,小桃将银钱放置到她桌前,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我们真的需要这么多银子吗?” 她眼睛亮晶晶的,轻叹:“我只怕不够。” 鹰羽连忙抱拳道:“夫人需要做什么,吩咐属下去做就是,何必要亲自去,眼下外面并不太平。” 她摇摇头,姿态安静,语气却无比坚定:“这件事,我必须要亲自去,收拾一下,待会就出发。” 鹰羽思量片刻道 :“要不要知会王爷一声?” “只是在城中,又是青天白日,无妨。” 见她如此回答,鹰羽也不多再多说,只站在一侧,待小桃将银钱打包好。 城西九巷中的这间苑铺不卖东西,是间赌坊,混迹三教九流的人。 他们或是来自市井陋巷,或是来自山川湖海,总之成日里什么都不做,就在城中四处奔走,看上去无所事事,但若说朝野乃至江湖的个中关系,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小姐,我们到了。”马车到了之后,赵韵宁眯眼打量这间屋子,虽说是沾满市井气息的赌坊但装潢却像个书斋,与它的名字一般雅致。 往里走,迎来的就是喧腾的嘈 杂声,鹰羽小心的在身侧隔开赵韵宁与别人的距离,害怕她受到伤害,实在不知她昨日才遇险,为何今日就要这混乱乌糟的地方。 只见她神情淡然,直径往里走,似乎并无不适。有一位伙计,拦住她们的去路,姿态谦和道:“这位贵人,我们的赌场就在外面,可不要再往里面走了。” 她欣然一笑,“可,那桌上没有我要的买卖。” 那伙计也见过许多人,看得出眼前这女子非富即贵,笑容可掬道:“不知姑娘,要做何等买卖?” 赵韵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要见你们管事的。” 被眼前这女子直勾勾看了眼,小伙计竟然有些不知如 何说话,那双眼睛过于娇媚。稍稍回神之后,又笑着说:“姑娘,可是和我们掌柜的相识?我们掌柜的素来不见生人。” “从未。但我这是大买卖,你去告诉老乞,他会感兴趣的。”她说着,又吩咐小桃打开了旁边用匣子装着的银两。 伙计向后退了半步,这道上知道掌柜的人名号的不多,加之这个人出手阔绰,店里已是许久没有这等生意了,愣了一会便道:“我这就去通知掌柜的。” 片刻后,小伙计又来了,笑呵呵道,“掌柜在里面等着姑娘呢。” 小桃与鹰羽要跟着进去,小伙计当即拦住:“掌柜的只见姑娘一个人。” 鹰羽有些担忧,看 向赵韵宁,小桃轻轻扯着赵韵宁的衣角,“姑娘……”担心她会不会遇到危险。 赵韵宁对上她们的眼神,轻声嘱咐,“你们留下吧,我只不过是做笔买卖,一炷香时间便回来。” 小伙计带着赵韵宁又往里走了一些,走廊的尽头是一间风格雅致的茶室,黄花梨木的桌椅淡淡发出香味,墙面挂着几幅前朝名家的名迹,就连当今皇家都寻不到。 赵韵宁看着眼前的一切,桩桩件件均是价格不菲,若是只靠外面那几方赌桌,怕是不够。 “不知楚王府的贵人,来此找我老乞有何事?”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转过身来,一时间,暗室生出了几分光芒。 第65章 求助故人 来者是一位有点数岁的男子,脸堆满笑容,却又不让人厌烦,眼神之中的豪气清晰可见,虽打扮简单,但给人的感觉不俗,就连眼角处皱纹都透着成熟的韵味。 她在打量对方时,对方也在打量她。老乞心中暗暗吃惊,走南闯北多年从未见如此绝美女子,眼角眉梢处流传出的点点风情让人赏心悦目,但细看之下又像是在哪见过? “阁下可是京城赵丞相家的女儿?”老乞笑着问。 赵韵宁心中一跳,面色依旧平静,“自然不是,何出此问?” 老乞摆摆手,继续笑道:“许是上了岁数,眼睛变花,见到姑娘总觉得似曾相识。” 赵韵宁微微颔首, 声音十足平静:“我今日来此,是想与前辈做笔生意。” 老乞坐下,抬手示意她也坐,“说说看,是笔什么买卖?” “长公主与寒族太子有染,三天之内,我要这个消息传遍京城。”老乞手微微停住,很快又继续动作,“若只是说些桃色传闻,小姐,你大可去云楼不必来我这里。” “我知道,云楼里的消息也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赵韵宁盯着他,半晌后继续道,“前辈我是带着诚意来的,何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老乞见她如此直接,脸上的笑容也少了三分:“长公主是皇亲贵胄,寒族太子也是非凡人物,我一介平民百姓,怎么敢去与他 们对碰?”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楚王府富裕,可再多的银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想不到,当年声名威震朝野的靖南伯爵府世子,如今竟然如此低调。”赵韵宁不慌不忙道。 老乞身子一震,震惊的看着她:“你是谁?” “江南名妓,楚王妾妃,想必刚刚伙计引我进来时,已经同你说了。”她滴水不漏的回答,脸上的笑多了几分张扬。 “你怎么知我是谁?”老乞神色中有些忙乱。 赵韵宁不理,继续道:“前辈当年也是国朝一位难得的璀璨少年,却不幸老侯爷去得早,被继母把持家务,当时前辈刚刚入仕,前途一片大好。不料,你家中 那位恶心肠的继母为您设下毒计,给你安了一个猥亵继母的名头,你的仕途乃至伯爵府世子的地位就此拱手让了出去。”她冷笑一声,“您多年龟缩在京城一角,不过是想找到您唯一的女儿,可若我说,我知道她的下落呢?” 老乞一把抓着她的手,“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月儿?” 赵韵宁轻轻将手松开,“知道就是知道,现在前辈愿意与我做一桩买卖了吗?”语罢,她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当年老乞刚刚入朝为官,就在父亲手下,父亲欣赏他不拘一格的行事风格,自然是不信他会猥亵继母,于是多年都与他有着书信往来,所以对他的 事情都知晓。暗地里,父亲也一直在帮他找他女儿,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父亲在去世前一月,得知了月儿的下落。 只是还来不及书写成信,就获罪入狱。 但,好在,她知道。 茶室安静了半响,老乞目光陡然锐利,“你做这件事楚王应该不知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诋毁当朝公主的名誉。” 赵韵宁心中冷笑,这与长公主的狠辣手段相比,远远不值一提。 她看着老乞,眼中似乎有寒潭,隐隐散发冷意道:“你只需告诉我,这桩买卖你做还是不做?” 虽有犹疑,老乞还是开口道:“我答应你。” “好。三日之后,我便来告诉你月儿的下落。” 第66章 各个击破 见到赵韵宁走出来之后,鹰羽与小桃都松了一口气。 待赵韵宁一行人离开苑铺之后,小伙计忍不住问老乞,“掌柜的,这俏丽的小娘子做的到底是什么买卖?” “大买卖。”老乞拍了拍他的头,又道,“以后再见到这位小姐,放客气一些。” 这一次的买卖牵涉太深,他要亲自去布置,说罢,转身回到铺子里。 伙计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敬叹,京中之中真是卧虎藏龙,一个美娇娘都能做出大买卖。 马车上,赵韵宁一直在沉思当中,若是长公主与寒族太子当真有染,那么等消息传出,自然会得知,左不过两个结局,一别两宽, 或难舍难分。若是第一种,则方便斩断她们两个人的来往,再逐个击破;若是第二种,那就给他添些柴火,在火势最旺盛的时候,再来灭。 小桃见到她面色凝重也不敢同她说话,虽不知小姐今日来这奇怪的赌坊有何事,但小姐不说的事,她也不敢多嘴。 小桃百无聊赖,撩开马车窗帘,转身笑道:“小姐,前面到云楼了,你不是最喜欢吃他家的炙猪肉吗?不如让奴婢去买一些。” 炙猪肉味道虽好,但眼下赵韵宁实在没有胃口。转瞬又想到了什么,“小桃,如今什么时辰了?” 小桃看了看日头,“已经是申时三刻了。” “走,扶我下车 ,我们去云楼坐坐。”说着,便下了马车,与小桃一起走进云楼。 照例还是靠窗的位子,她之前托人打听到,每日宁岑下朝之后都会来这里小座片刻,或是与官场同僚谈天说地,或许直接坐在这里享受片刻。毕竟,云楼是京城第一大酒楼,他若日日能来,自然看上去风光无限。 或许是谨小慎微惯了,他最喜欢花钱买自在的感觉。 果然没多久,便看见宁岑来了,他也看见了赵韵宁,转身便要往这里过来。 赵韵宁拍了拍小桃,示意她去,将自己教她的话说一遍。 小桃眼中闪过一丝坚决,拦住宁岑,宁岑有些莫名看向小桃,却见这个圆脸 丫头表情不善,便停下脚步。 “我家小姐托我同公子说,她只是一介浮萍女子,比不得长公主身份金尊玉贵,她只想苟活于世,得罪不起长公主也得罪不起寒族太子,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小桃的一席话,听得宁岑一头雾水,他俊秀的脸上布满疑惑:“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你让我过去与你家小姐亲自说。” 小桃死死拦住,坚决摇头,“公子,你还是不要过去了,我家小姐想说的就是那些,她本是命如蝼蚁的人,真的得罪不起长公主。” 宁岑见这丫鬟一口一个长公主,拦着他不让他过去。 只得远远的看了眼心中心 心念念的美人儿,娇美的脸上目光凄楚,恰似风吹过的荷花,惆怅的看着云卷云舒,心下瘙痒难耐,也只能转身拂袖走。 待他背影下楼后,赵韵宁将头偏回。 心中冷笑,她深知宁岑为人,若是能让他看到还吃到,再美的女子都不能在他心里起涟漪。况且,她也知,宁岑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就得罪长公主。 最多,只会因为长公主的权势限制了他的自由,映照出他的自卑,而对长公主心生怨怼,她要的就是这个。 长公主高傲,怎么可能接受丈夫对自己心有不满。 长此以往,他们的婚约本就不是牢不可破,早晚会有意外。说不定,意外就在路上。 第67章 埋下种子 被小桃一席话说的心中郁闷的宁岑回到府中,下人们见他回来立刻上前招呼:“大人,你回来了,可要派人准备点心?” 宁岑挥挥手,表示不必,抬眼问:“公主呢?” 丫鬟低垂着头回禀:“长公主刚刚回来,现在正在沐浴。” 宁岑不解,怎么大白天的在沐浴,便起身走到书房去。 他在书房中翻阅书籍,不稍一会,长公主便衣冠整齐的走了进来。虽是在府中,长公主还是穿着公主规格的华服,一袭鎏金彩翼长裙,衬得她更是典雅华贵,笑容温和,走到宁岑桌边顺手研起磨。 宁岑连忙道:“愉仪快放下,这些事让下人做便 可。” 长公主端庄的笑容中,竟又些许温顺,“不碍事,我愿意为岑郎研磨。” 宁岑是个极其敏感之人,隐隐约约觉得长公主的神色不对,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便随意聊天:“愉仪今日去哪里了?” 长公主手顿了顿,又接着道:“左不过是去了趟首饰铺子,想看看如今时兴什么款式。” 宁岑点点头,“那可有挑中什么喜欢的?” 长公主笑了笑,“没。” 不知是不是宁岑多想,总觉得长公主今日神情古怪,但也多问,毕竟她是公主。 ‘’公主,驸马,今日可是要在书房晚饭可是要在书房用?”一位清丽的小丫鬟进来通报 ,宁岑看了一眼,点点头道:“是,让他们将菜上到书房来。” 上菜时,也是那个小丫鬟,她将菜品一一摆在桌上,又妥帖的把擦手帕呈上来,伺候宁岑与长公主擦手。 因为她看上去年纪尚小,又手脚麻利,长相也不差,宁岑在擦手的过程中留意多看了她几眼,那丫鬟是个害羞的,被看了之后马上低头。 最是一低头的娇羞,让宁岑想到那位美娇娘,心中一乐,竟不自觉就笑了出来。 不巧,这一幕被长公主尽收眼底。 “岑郎,用膳吧。”长公主拿起筷子,眼睛却刺向那位小丫鬟。 宁岑未曾发觉,也开始欢愉的动筷,忽然想 起什么,问旁边的小厮“对了,我上次看的那本开工草记,碧荷帮我收到哪里去了。”那小厮听到碧荷的名字,一脸惊愕,看了眼宁岑又看向长公主,吞吞吐吐道:“碧荷,她身体不舒服,回乡下了,如今爷的书房是小的在打理,没见到那本书。” “回乡下了。”宁岑点点头,嘴角隐隐浮现一抹冷笑,再看看对面神色自若的长公主心中便猜到了个大概,又温和的笑:“既是如此,整理书房是个仔细活,你一个男子怕做不好。你”宁岑装作无意状,点了点刚刚那个小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小丫鬟连忙答道:“奴婢叫暗香 。” “暗香浮动月黄昏,好名字。你父亲可是读过些书的?”宁岑笑容和煦,如四月春风。 暗香道:“是,家父曾是私塾先生,如今他身患重病,我才是不得不来做工。” “倒也是个可怜人。”宁岑语气和善,配上他这张俊秀风流的脸,看见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翩翩公子。 “以后就你给我收拾书房吧。”随之,扔下一道命令。 暗香连忙叩首,领命。她本来是一个低等上菜丫鬟,若能到院子做书房丫鬟,工钱也会大大有加,这样父亲的病也能好的快些。 长公主笑盈盈的点头附和,像是对暗香的遭遇很是同情的样子。 第68章 暗室生香 长公主用过晚膳后,从书房回到公主寝阁,当即勃然大怒。将首饰桌上的胭脂水粉打翻在地,岑郎他什么意思!竟然当着我的面,安排一个小丫鬟整理他的书房。 桂嬷嬷立刻在一旁劝道:“公主不要生气,驸马殿下不是见整理书房的小厮连本书都能找不到,所以才是想找个细致的丫鬟。” “不!不是这样!”长公主猛然打断她,“我看他看那个丫鬟的眼神就不对劲,从前卓定看我的眼神就是那样!” 桂嬷嬷听见长公主提到寒族太子,一脸紧张,当即道:“公主低声些,这些话不能说啊!”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长公主稍稍回神,“可是他找丫鬟便找丫鬟,怎么能找那个有几分姿色的。我看是那个丫鬟 在勾引他,在擦手时,我就看出来了!” 长公主素来喜欢这样,认为自己所见要结合所想,才能成为真相。 桂嬷嬷也一贯附和她,“是,如今驸马正值最好年华,俊秀儒雅,少年得志。别说丫鬟了,京城中不少女子都上赶着要上驸马的床榻呢!” 长公主眼中划过坚决的狠厉,“呵,凭她们,想和本宫抢男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是是是,公主天姿国色,身份贵重,自然是无人能敌。” 被桂嬷嬷一番夸奖,长公主心绪略平复了些,咬着牙道:“解决不了楚王府那个小贱人,我还解决不了府中一个小丫鬟吗?嬷嬷,你找个机会,将她卖去窑子里。” “是!老奴遵命!” 书房里,宁岑还在写字 ,暗香在一旁点完蜡烛,又到书桌近处来研磨。 宁岑抬眼看了看她研磨的手,她虽是丫鬟,手却细白,因为时常劳作,皮光不算细嫩,但也很好看。 暗香察觉到宁岑的目光,将头低垂下去,不敢言语。 宁岑风流的笑了笑,“暗香,你可是怕我?” “奴婢,不敢,大人是京城有名的翩翩公子,爹爹也曾同奴婢说起过大人风采。”见她娇羞的模样,宁岑笑的更是开怀了,“那你为何不敢与我对视?” “这样不合规矩。”暗香怯生生的答。 落在宁岑眼里,觉得十分有意思。 他娶过两次妻,一次是娶了才女,在所学方面自己远不如她,只能尽量谨言慎行。一次娶了国朝公主,身份尊贵,他被处处管制也只 能做小伏低。 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卑微,这到让他感受了一把上位者的快感,实在有意思。 “日后,你我单独相处,你无需处处约束,我觉得你很有意思,喜欢和你说话。”宁岑眼神意味不明,盯着对暗香。 暗香听他这么说,缓缓抬起头来,雪白的脸上两抹绯红。 看的宁岑心中微微一热。 “你可会写字?”宁岑道。 “奴婢父亲教过奴婢一些,但奴婢愚笨,不是很会写。”暗香一五一十的答。 她越表现出自己忐忑,宁岑看着越是舒爽,拂袖示意她过来:“来,你来写你的名字,让我帮你看看。” “这。”暗香本想拒绝,可看着宁岑一脸真挚,又只能走到桌前去,小心翼翼的拿 起笔。 字她多少是会写一些,但在此时此刻,难免忐忑。 写着写着,下笔就重了,竟然还有一些拖笔,她心中懊恼,十分紧张。 怎的感觉,两个字写这么久没写完。 忽然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牵引着她,耳边还有一个温热的声音:“香字的撇捺,最重力度,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可,我来带你找到合适的力度。” 宁岑在她身后,手把手教她运笔,这姿势像抱住了她一般。 她鼻间还能闻到宁岑身上的淡淡衣料熏香,心跳七上八下,再多呆一秒恐怕都不行了。顾不得许多,她将笔甩下,怯懦道:“奴婢,奴婢。天资愚笨就不劳大人教导了,奴婢先退下了。” 说完转身要走,宁岑一把扯住她的衣角。 第69章 有色传闻 “大人……不可……”暗香跌在宁岑的怀中,灵动的眼神左右闪躲。 宁岑看着她粉扑扑的脸,嘴边勾起一抹坏笑,“有何不可?”,他虽举止轻浮,但配上他这张俊美的脸,只让人觉得风流。 暗香愣了愣,心中七上八下,咬着粉白的唇,喃喃道:“若是长公主得知。” 宁岑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些,“你不说,我不说,长公主怎么会知道?” 话虽如此,但是暗香心中对平日里端庄严肃的长公主依然敬畏,当即用力起身夺门而去,许是腿有些软,跑到门边还踉跄了一步。 宁岑站在原地,手还环着,似在回味的样子。 许是动静有些大,回廊里的马婆婆闻声出来,只见暗香 慌慌张张的跑着,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又看了看还掌着灯的书房,心中一下了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眼中有一缕恨意。 却说回王府这边,鹰羽回来之后便立刻去向陆霁远复命。 “主子,今日夫人去找了老乞,命老乞在城中放出长公主与卓定的有色传闻。” 陆霁远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敲了敲桌子,“这女人好大的胆子。” 鹰羽在心中暗暗附和,又道:“是,所以老乞有些犹豫,但夫人竟然拿老乞身世和老乞女儿下落威胁。” 陆霁远眉间一跳,“此话当真?” 鹰羽点头。 陆霁远若有所思的继续道:“老乞的身世虽说隐蔽,但花点银子打听打听,总能得知。可,老 乞女儿的下落,她又从何得知?”他顿了顿,眼神落在俯首的鹰羽身上。 鹰羽用力抱拳,“属下绝对没有泄露半分,老乞女儿的下落属下依然再找,也不知夫人是从何得知。” 鹰羽自小跟随陆霁远,与他同生共死无数次,自然是忠心不二。 陆霁远道:“她知道陆愉仪与卓定苟且的事,还是怀疑?” 鹰羽答,“属下也是今天早上刚刚知道,夫人应该无从得知。” 陆霁远漫不经心道,“你现在去将陆愉仪和卓定苟且之事,确凿的告诉她。她既然要烧火,那我就帮她添根柴。” 鹰羽有些犹疑,但还是应下,“是。” 陆霁远默了默,又道:“老乞女儿的下落你留意些多找一 找,加派人手。” 鹰羽神色为难,但还是应下:“是。”顿了顿,“主子,还有,今天夫人支了一万两白银给老乞。” 陆霁远闻言,神色困惑的看着鹰羽,好像在说这件事你告诉我做什么。 鹰羽当即明白陆霁远的意思,又道“小的是想,夫人花钱如此阔绰……” 陆霁远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的笑,用书敲了敲鹰羽的大脑袋,“怎么,你担心本王的私库被她搬空?” 鹰羽当即回答:“属下不敢,只是,夫人日日吃穿用度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妾妃的待遇,属下是怕,外人不知还以为是主子故意骄纵。误以为主子是,色欲熏心之徒,对主子日后迎娶王妃,恐生不良影响。” 鹰羽心 想,主子我这都是为考虑,你可别不领情。 不料,陆霁远点点头,似乎仔细思考过,道:“你说的有道理。” 鹰羽不甚欢喜道,“主子也觉得我说得对?” 陆霁远很是认同的看着他,语重心长道:“从前不知鹰羽竟然如此贤惠。” 鹰羽抓了抓头,堂堂八尺男儿竟然面带娇羞。 陆霁远正色道:“物尽其用,用人也如此。这样吧,等墨羽下月回京,你就出发去悠兰山,那里的驻守军队还缺一个管粮草的。” 悠兰山! 他不要去啊! 那里气候严寒,又无美食可享! 有银子也花不出去! 鹰羽连忙带爬的告退:“属下刚刚都是胡诌的,属下再也不敢了,属下告辞。” …… 第70章 嵌入钉子 翌日一早,京城最大的赌坊外,停着一辆暗金色马车,路过的人纷纷猜测,马车内的人必定是哪家贵公子,一大早便来赌坊,想来也是没什么出息的。 在赌坊内酣畅淋漓一整夜的马婆婆走出,眼见这辆马车,眼底也流露嫌弃之色,心里却隐隐嫉妒,富家子弟就是好,从来不怕没钱赌,还能坐马车来赌坊。 她向马车反方向跨出一步,便听得身后有人说话:“马婆婆请留步。” 她面带疑惑转过身,便见一名丫鬟模样的圆脸姑娘对着她甜甜一笑,道:“马婆婆可是要尚书府做工?” 马婆婆一怔,也不多掩饰,直言道:“是。” 圆脸姑娘继续道:“我家小姐想邀马婆婆去吃盏茶。” 马婆婆瞧了对方一眼,见圆脸姑娘表情真挚,却还是摇头道:“我要回去做工,怕是没空陪小姐喝茶。”她心中暗暗大惊,不知来者何人 ,还是小心为好。 见马婆婆不配合,小桃按照吩咐,将小姐教的话麻溜说出,她道:“我家小姐得知马婆婆近日银两短缺,故备了些许银两,特意来相邀,还望婆婆给个面子。” 听见银两二字,马婆婆面色也柔和了许多,爽快点头道:“劳烦姑娘带路。” 马车一路向巷子深处行驶,到了一处僻静处,有间屋子。 小桃在门口轻轻叩门,“小姐,马婆婆来了。” 门被缓缓打开,里面坐着一位青衣少女,她容貌娇艳美丽,然而眉宇间却有一种难得的书卷气,衬得她气质格外清雅。 马婆婆看着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待她走进屋内,便听见那女子道:“马婆婆,若我出钱,向你买尚书府的消息,你卖是不卖?” 她含笑问道,目光中却有隐隐冷意。 “姑娘你是……”马婆婆微微一怔,眉眼之间露出提防。 她知道有 些富贵人家,为了在官场中使出一些手脚,便买通对方府中下人,打探情报,一旦计划得逞,那就会卸磨杀驴将下人杀掉,想到这里,她心中隐隐惶恐。 赵韵宁嫣然一笑,答道:“我是能给婆婆足够银子的人。” 鹰羽在旁,默默肉疼,这个女人,到底要花掉主子多少银子。 “尚书府中下人众多,不知姑娘为何选我……” “婆婆是尚书府中的老人,深得尚书全家的信任,尤其会讨好主子,长公主入府后,曾经亲近赵氏的下人,不是卖掉就是杀掉,独独婆婆一人得到高升。”顿了顿,“想来婆婆在尚书府内院之中,也算首屈一指的。” “你怎么知道?”马婆婆陡然一愣。 赵韵宁笑而不语。 马婆婆又道,“你想怎么样!”语气陡然锋利,”你想收买我,要我为你做事?” 收买你?那是上辈子的事了,前世,赵韵 宁知马婆婆深得宁母赏识,花了不少力气收买她,但哪知她就是一只喂不饱的狗,宁母那边将狗粮加倍,她就要摇摇尾巴走了。 如今此情此景,赵韵宁微微一笑,“不,我只是与婆婆做买卖,婆婆给我消息,我给婆婆银两。” 马婆婆觉得这件事听起来诡异,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赵韵宁又道:“春荷是马婆婆的女儿吧,也不知,这件事长公主知不知道?”说着,她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用玫瑰花汁染的指甲。 马婆婆面色大惊,“你如何得知!” 赵韵宁心中不屑,京城中许多大户中收母女一府做工的,有闹出过事故。所以,对此颇有介意。而马婆婆和春荷,当初为了避嫌,也将此事瞒下了。 “长公主以勾引驸马的罪名,将春荷姑娘乱棍打死,好生残忍,我都替春荷姑娘惋惜。”赵韵宁一字一顿,打量着马婆婆的脸。 只见她那张浸满铜臭的老脸上,终于有了不同的色彩。 仇恨。 “我无意威胁婆婆,只是想与婆婆做交易,婆婆若能坦诚将尚书府中的消息卖给我,我自当为婆婆保守秘密。”赵韵宁道。 “那价钱呢?”马婆婆问。 “消息越是私密,价钱越高,你看如何?”赵韵宁豪爽道。 马婆婆上道也很快,“老奴眼下就有一个消息,宁尚书和新的书房丫鬟私下苟且,不知能值多少。” 赵韵宁眼中神色一动,将桌上的一千两银票扔给了马婆婆。 马婆婆面露喜色赶忙接过,语气急促道,“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我需要你,帮我把这个消息压下来,暂时不要让长公主得知,若实在不行,也要保住那丫鬟的命。”说罢,又扔过去一张银票。 鹰羽扶额痛心,这女人,好生败家。 马婆婆将银票攥死,道,“老奴一定照办。” 第71章 私约 入夜,尚书府内灯火通明,才是深秋时节,阖府上下就感觉到寒意沉沉。 自菊花宴宁母当众出丑后,整个人就困在房中似魔怔了终日不愿见人,泼辣的宁小姐出嫁后府里变得更是安静,宁岑近日下朝后就在书房处理公务,长公主殿下整日里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公主殿下,有人送来一封密信,还有一个包袱。”下人将物品呈上给长公主,长公主轻柔着太阳穴,皱眉接过。 展信一看,长公主气的拍桌子,桌上的茶盏应声蹦了两蹦。 屋里的下人慌忙应声跪下,送信的丫鬟战战兢兢说道:“请公主息怒。” 长公主院中的下人纷纷察觉,这段时日以来,公主的性 格尤其易怒,稍有不慎便要打要杀,虽说她骨子也不是良善之人,但最近越发火大,好像被谁拿捏住了似的。 送信的丫鬟跪在地上身子微微有些发抖,老天保佑,公主可千万不要因为信的内容迁怒于她。 好在桂嬷嬷回来及时,温声劝住了公主,公主虽面有怒色,但还是慢慢靠回椅背上。 桂嬷嬷道:“行了行了,一群没用的废物全部下去吧。” “我的好公主,这是怎么了?”桂嬷嬷见人走了,细声细气的问道。 长公主没好气的将信纸往桂嬷嬷脸上一扔,桂嬷嬷看完之后面色通红,默了默道:“那公主殿下去还是不去?” 长公主陆愉仪不情愿的动了动身子,幽怨说道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里还有选择的权利。” 桂嬷嬷连忙扶着她起身,又给她端上茶水。 陆愉仪细细饮了一小口,慢慢打开同信一起送来的包袱,看见抖落出来的衣服,“啪”地将茶杯摔落在地,杯中茶水撒了一地,茶盖“咕噜噜”滚出老远的地方。 见状,桂嬷嬷用袖口按了按额上的细汗,又道:“公主殿下息怒啊。” 陆愉仪将包袱里的衣服抖落出来,桂嬷嬷一见,很是吃惊,红色薄纱敞胸裙,配上蚕丝内衬,这衣服别说不符合公主穿着,天底下任何正经人家姑娘会不穿的,倒像是青楼里的姑娘为了给客人助兴所穿的。 极其香艳,令人浮想联翩。 抬眼 看看长公主面色是前所未有的难堪,桂嬷嬷立刻谨慎的将衣服重新装好,免得待会长公主又要发作。 长公主一向以国朝最尊贵的女子为人设,何时能够允许别人这般折辱。 “公主莫急,老奴这就将这身衣服去烧掉。”桂嬷嬷说罢,就要往屋外走。 “慢!”长公主经过一番挣扎,又开口道,“留下吧,你去吩咐底下人备马,明日去空山寺。” 桂嬷嬷应声,将衣服放好,便退下了。 空山寺是国朝最大的寺庙,最是清冷古朴,坐落在净空山上,淡淡山雾经年围绕,似有缕缕仙气笼罩。 雾色刚刚散开些许,在寺庙中最里的一间厢房内,已有人等候多时。 屋内陈设简单雅 致,桌上放着一只造型别致的香炉,隐隐发出类似兰花的香味。 “咯吱——”门扉响动。 一名身皮白色斗篷的女子走了进来,那位等候多时的男子听闻响动,缓缓侧身。 “陆愉仪,几日不见,我可想你的紧,你的皇帝弟弟给我准备了不少美人,我用着都没你有滋味。”说话之人,一双鹰眼,面庞英俊硬朗,嘴角微微邪笑,不是卓定还能是谁。 “你最好适可而止!本公主的耐心是有限的。”陆愉仪气愤的看着他,目有血丝。 卓定笑了笑,丝毫不在意她的不客气,走近她身前,轻轻替她解开斗篷,说道:“你肯来见我那就是代表你也想我,既然如此,有何难为情的?” 第72章 隔壁偷听 斗篷落地,卓定的笑容敛了三分。 “你怎么没穿,我要你穿的衣服?” 陆愉仪不屑的看了看他,“本宫没心思和你玩那些游戏。”翻了个白眼,“今日来就是问问你,你说要替我杀了那个小贱人,准备的怎么样了?何时动手?” 卓定眼底浮现出不悦,“自从上次之后,陆霁远日日让鹰羽跟着那个女子,我的人根本无从下手。”默了默,接着道“你也知道鹰羽,极其能打,看来还要再选时机。” 隔壁屋内,听见有人夸赞自 己能打,鹰羽嘴角压不住悄悄扬起。 可陆愉仪听了这话,却无半点谅解,不依不饶道,“卓定,你从前在寒部,帮你父亲夺位时,毒杀老首领也不过计划了两三天。杀你那些兄弟也是手起刀落,现在我不过是要你杀个女子,你竟然久久不能得手,你莫不是在耍我!” 卓定听见她的话,仿佛心里一根活刺被叫醒,表情狠厉,“就算我耍你,你又能怎么样?你再对我言语不客气,我,此生,都不会再帮你。” 陆愉仪被他表现出来 的狠戾吓到,身子一颤,不敢再言语。 她素来知道,卓定有本事但也不好惹,咬了咬唇,便开始自顾自的解开衣服。 卓定闻声回眸,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冷笑,“怎么,还是想用从前的方式向我认错?” 陆愉仪咬着牙,不说话,手依旧在解着衣带。 卓定用手擦了擦鼻子,坏笑道,“青天白日,佛祖眼前,我只是想邀公主殿下礼佛散心,公主殿下这是要干嘛?” 陆愉仪依旧不理,专心致志的解开衣带。 心中恨恨 的想,此刻的屈辱一定要在那个小贱人身上千倍万倍的讨回,若不是为了杀她,自己堂堂一朝公主,怎么会如此尊严荡然无存。 卓定满意的点点头,将陆愉仪打横抱起,往床的方向去,“既然公主盛情相邀,那卓定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怀中的人儿抖着嘴唇,眼神渴望的看着他道,“你一定要替我杀了那个小贱人。” 卓定看着怀里这个蠢透的坏女人,忍着笑,点点头。 鹰羽想起上次的经历,还有些不好意思,便立刻起身道 ,“夫人先在这里休息,小的去寺外等夫人。” 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赵韵宁忍俊不禁,拿出两团小棉花,递给小桃,示意她堵上耳朵。 她自己则品着茶,静待这两人结束,差不多半个时辰,屋那边的动静渐渐小了。 在响动声中,她听见,陆愉仪问,“你当真会替我杀了那个小贱人吗?” 男子雄厚低沉的声音回答道:“那是自然,你和你那个小相公当时想杀姓赵的老头一家,我还不是尽力帮了你。” 语罢,两个人又滚做一团。 第73章 让你尝尝死亡的滋味 听闻隔壁所言,赵韵宁如遭雷击,她不知觉撰紧拳头,清澈的双眼中杀意展露,虽说隐约猜到,但今日听见这两个狗男女亲口承认,她还是无法平静。 陆愉仪,卓定。很好,既然这么爱杀人,那你们就下地狱待着吧。 但,先不急,让她把火烧旺些,再送你们下地狱。 又过了良久,陆愉仪穿上衣服,起身要走。临走前,对着床上迟迟不愿起的卓定,狠狠道,“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床上的人懒洋洋的听着,没说话。 陆愉仪咬咬牙,又道:“近日不知怎么,京城中关于你我的流言甚嚣尘上,我几次三番派 人使银子去压都压不住。” 卓定坐起身来,裸着上身,表情玩世不恭,“这流言我听着挺有意思的,醉香楼的戏班还以这个故事为画本唱戏呢,我都去听了几回。” “竟然还有此事!”陆愉仪瞬间脑仁生疼,默了默,“我马上下令,让他们不许再唱这出戏,咱们下次见面要更谨慎些。” 卓定看着她故作端庄的样子,笑而不语。 隔壁,赵韵宁拍了拍睡着的小桃,轻声道:“我们走吧。” 小桃见她面色怪异,似乎很不高兴,马上应声。 她们两个人慢慢走下台阶,听见厚重洪亮的敲钟声响彻寺庙,惊起群群飞鸟 。 赵韵宁远远看着,高耸如云的佛殿,轻声道:“走,我们去上柱香。” 弥漫着旖旎之味的厢房里,卓定起身穿靴,一脸满足。他将衣服整理好,跨出屋门,却见鹰羽正迎面过来,当即转身退回屋内。 心中暗暗猜想,鹰羽不好好跟着那个妾妃,眼下在这里干什么?莫非,那个妾妃如今就在寺中? 他来不及细想,从窗户一跃而出。 这边鹰羽在厢房里寻不到赵韵宁,以为她回马车上了,也转身下楼。 赵韵宁此刻跪在佛殿里,抬头看着满殿神佛,这些面容慈悲的金色雕像,当真能体察人间百苦?为何,好人不能 善终,坏人却快意逍遥。 她跪在这里上香,不是为了给诸天神佛表善心,而是给无辜的赵家百余口表复仇的决心。她父亲,母亲,幼妹,哪一个不是心境澈明,爽朗纯善之人,却死状凄惨。 哪怕她侥幸重活一世,也无处找到他们的骸骨,去拜祭。 这其中种种,哪一尊佛可以解释因果。 思及此,她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楚王妾妃。”一个风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韵宁睁眼去看,心中暗暗一惊,对着小桃悄声吩咐,“快,去找鹰羽来。” 小桃见此人戾气很重,便知来者不善,立刻领命。 卓定微笑,“要 不要我们打个赌,是我先杀掉你,还是你那个丫鬟先找到鹰羽。” 赵韵宁不慌不忙,笑盈盈道:“若是太子要杀我,动手便是,何需此问?” 瞧见赵韵宁的笑容,卓定忽然惋惜道,“你长得很美,但是可惜了。” “太子殿下谬赞。”她道。“太子殿下既然要杀我,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到阎王殿时做个明白鬼。” 卓定冷笑一声,“要怪,就怪你太美了。”眼神如毒蛇,盯着她的脸,“那日,楚王活活捏死了阿木怒,他临死都无法合眼。今日我也要让你试一试,那是一种什么滋味。”说罢,举起手就去抓她的脖子。 第74章 佛前交锋 赵韵宁闭上了眼,没想到会死在这,她真是心有不甘。 如此结束,老天也对自己太过无情…… 意料中喉咙碎掉的清脆声却并没有发出,赵韵宁睁开眼,却见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卓定的手,反手回推,好似没使劲,但却听见卓定手指关节发出的碎裂声。 赵韵宁侧身看,来人身着锦衣华服,眉眼英气,剑眉星目的脸上表情淡然,却有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场,不是陆霁远,还能是谁? “楚王。”卓定看清来人,眼神中闪过些许慌乱,他强忍剧痛,额角流下了森森冷汗。 陆霁远微微向前,赵韵宁便整个人都在他身后了,沉声 道:“不知太子殿下,刚刚是想对我的妾妃做什么?” 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磁性的声音听出一种不可冒犯的威严,他好似有些生气。 卓定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故作歪头顽劣一笑,“误会一场,还请王爷不要见怪,当着满殿神佛,卓定满腔敬畏,万不敢造杀孽。” 陆霁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前竟不知太子还有礼佛的习惯。” “也是近日新添的习惯。”卓定对答如流。 “只是,太子殿下初来我朝,对我朝的习惯,大抵了解不多,在我朝,一人礼佛一人得福报,一人做事一人当。”陆霁远目光冷冷,“当日是我捏死了您 的手下,你若想要报仇,也该找我。” “楚王殿下,这又是在说玩笑话了。”卓定笑着打岔,眼神飘忽的看向别处。 陆霁远微微挑眉,看着他,“我现在就在这里,太子殿下,敢杀吗?” 这话轻轻落地,却带着磅礴怒意。 卓定似被震动,心中一沉,猛然看向陆霁远,只见陆霁远嘴角微弯,一双好看的眉眼里,暗藏杀意。 他紧了紧拳头,勉强笑着,“楚王殿下说的那里话,眼下正是两国邦交的大好时机,我怎么会想杀楚王呢? “是不想,还是不敢?”陆霁远追问,眼里的杀意依然锐利。 这是生平第一次,卓定胸中汹涌怒意 ,面上却被憋住似的说不出话。 只能用他那双鹰眼,死死瞪着陆霁远。 “不管你是不敢,还是不想。本王都不在意。”陆霁远寒如深潭的眼眸微微一闪,“你若是日后胆子大些,想来替你的属下索命,尽管来楚王府找我。” “只是,你若再搞不清情况,为难旁人,就不是碎掉一只手掌这么简单了。”陆霁远说话时,语气缓慢,眼神极端冷酷。 手掌的痛感让卓定眉间微皱,他尴尬又硬气的点点头,在心中将这一笔狠狠记下。 “小姐,你没事吧?”小桃急匆匆的跑进来,鹰羽远远的看见陆霁远,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赵韵宁用眼 神安抚小桃,意为自己没事。 “那在下就告辞了,楚王殿下,我们来日方才。”眼见他们人数增加,卓定识趣的要走。 鹰羽本想阻拦,但见陆霁远眼神示意,也未妄动。 回府的马车上,赵韵宁目光落在陆霁远的手上,心中一动,朱唇微启,“殿下,再次谢过了,你上次救我,嘴上说是举手之劳,但我知道,这其中也是艰难的,至少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还有这次,你又救我,你若日后有用得到我地方,尽管吩咐。” 听见她说话口吻,和走江湖的绿林好汉般,陆霁远不禁,“你还要怎么报答我,你现在整个人都是我的。” 第75章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 许是意识到那句话有些暧昧,陆霁远随之正色道:“我买来的。” 赵韵宁一瞬间心情有些复杂。 捕捉到她神色黯然,陆霁远眸光微微一闪,“还在想怎么扳倒陆愉仪?” 赵韵宁坦荡道,“是。”也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陆霁远是一个特别可靠的人,可以对他直言不讳。 “接下来想做什么?”陆霁远满不在乎问道。 “王爷为何不劝诫我?”赵韵宁道。 “我为何要劝诫你,皇家血脉与百姓平民有何区别?”陆霁远眉眼俊俏,双眸微眯,淡淡道:“她有心害你,你蓄意回击,不过道理使然。” 在这个人生来便被划为三 六九等的世界,她早已不相信世间公平道义常驻人心,此番听见他这么说,心里竟泛起一些酸楚。 见她不说话,陆霁远问道,“怎么?” “没,感叹王爷出身高贵,却心怀众生,实在是天人之姿。”赵韵宁答道。 陆霁远唇微微勾起,“你的计划目前进行到哪一步了?” “王爷有此问,可是愿帮我?”赵韵宁问,她的眼神就像烈日下的河水,波光粼粼。 陆霁远有些好奇,她连老乞都能拿捏住,会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微微点头:“你可以先说说看。” “我想王爷,帮我安插一个人去御史台,他叫石楠业。”语罢,期待的 看着陆霁远。 “安插一个人去御史台不是难事,只是你为何要安插他?”陆霁远有些莫名。 赵韵宁愣住,不知如何答起,便说,“因为他是国朝最优秀的状元。” 不知是不是看错,陆霁远脸上一丝黯然,但转瞬即逝,“本王应了。” “多谢王爷。”赵韵宁欣然道谢,语罢,又想了什么,问:“王爷,你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噤声,本王乏了。”陆霁远懒洋洋说道,向背后的软榻靠去。 赵韵宁诧异,心中不解,为何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回到府中,书房里,鹰羽心怀忐忑,不敢抬头。 陆霁远坐在桌边,端起面前 的茶盏,面对鹰羽:“说说吧,今日怎么回事?” “是属下失职,今日过于疏忽,险些让妾妃遇险,请主子责罚!”说罢,铿锵跪下,眉间慌张。 “疏忽?说说,怎么个疏忽法。”陆霁远将茶盏放下,单手拂袖,眼神清明。 “今日,属下与妾妃还有小桃一起在长公主隔壁,听她与寒族太子交欢,属下一时无颜,便。”鹰羽越说越结巴,说到后面,快要说不出话了。 “好了。”陆霁远一双漂亮的眉眼,锐意清晰,温声道:“你从小跟着我,从九重宫殿到关外边疆,或明枪或暗箭,你都始终与我并肩,我深知你忠义,今日也未 发生不可挽回的结果,我自是不会怪罪你。”鹰羽听完这席话,险些落泪,又听见上面落下威严的一句话,“只是,不要再有下次,这是命令。” 鹰羽激动的连忙保证:“属下知错了,绝不可能再有下次!” “给御史台那边去个信,安排一个叫石楠业的人过去。”陆霁远吩咐道。 “是。”鹰羽抱拳领命。 “对了,这个石楠业是谁?”陆霁远沉吟着问。 鹰羽稍加思索后:“此人从前一直在外放做官,属下只是听说,他是前科状元,一个挺有名的书生。” “竟然也是个书生。”陆霁远飘飘道。 鹰羽顿时就感到一阵冷风嗖嗖飞过。 第76章 驸马心生嫌隙 尚书府中,今日有朝中官员特意带了很多礼物来拜访宁岑,表面上是说同僚之间增进感情,实际上想让宁岑帮忙在朝中为他们此次升迁多多助力。 客套话车轱辘似的说了一大通,宁岑也在这些夸奖中,渐渐迷失其中,这可谓是宾主尽欢,又过了好一会才散。 片刻后,宁岑还坐在主位上,回味着刚刚自己被一屋子国朝名士争相夸奖的盛况,依旧还沉浸其中,有些找不着北。看见马婆婆经过,便问:“公主呢?”马婆婆眼珠子转了转,道:“公主刚刚回来,此刻正在沐浴呢。” “知道了。”宁岑挥挥手,心中却好奇,怎么又是大白天的沐 浴?这个老女人,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起身,又往书房去了。 公主寝阁中,陆愉仪刚刚洗完澡,乌黑发丝留着微微水迹,身上恢复了公主的穿着,鎏金牡丹袍裙,暗红色的里衣,尽显端庄贵气。 “桂嬷嬷,本宫心里堵得慌。”陆愉仪对着镜子,静静看着自己这张容颜渐渐开败的脸,幽怨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桂嬷嬷轻柔的帮她梳着头,当然知道她所问何意,“使团来访最多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这些日子我总梦见以前的事情,梦见自己被脱光衣服随意包裹就送进王帐,事后又被包裹着送出来,来往的人, 看来看去,勾栏女子都不如。”陆愉仪幽幽的说。 桂嬷嬷柔声安抚道,“公主殿下切莫多思,如今害你去和亲的赵家全都死光了。你身边又有了驸马,驸马可是国朝一等一的少年天才,既俊秀不凡又风姿卓越,对公主又情深意切,满京城谁不羡慕?” 陆愉仪听到宁岑,郁结的眉心稍稍展开了些,“去叫个人进来问问,驸马回来了吗?这些日子驸马政务繁忙,本宫与他好久没好好说话了。” 正巧,屋子通报,马婆婆来送一些今日来访官员带来的时令水果。 陆愉仪扶了扶刚刚梳好的堕马髻,扬了扬下巴,看着笑容殷勤的马婆婆,手随意一 指,“这桌上是什么?” “回公主殿下,是刚刚有人来拜访驸马,送的一些时令水果。驸马特意嘱咐老奴,让立刻带过来给您尝一尝。” “想必又是来求驸马办事的,这些官场老油条,就知道欺负驸马厚道。”陆愉仪虽话说的不客气,但表情却柔和。 马婆婆赔着笑,没接话。 “驸马眼下正在何处?” 马婆婆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小声道:“驸马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又是在书房!”长公主气的脸色铁青,身边的桂嬷嬷连忙顺着她的背,安慰道:“公主殿下消消气。” “一回府就是在书房,都快要比皇上更忙了!”有了前车 之鉴,她现在是不可能相信宁岑是在书房中处理公务的,但满腔怨气又不能直抒,当下气结。 “公主殿下莫要生气,气大伤身。”桂嬷嬷沉吟道,又瞪了马婆婆一眼,示意她下去。 马婆婆领会,立刻退出,却在门外悄悄站住。侧耳听见,桂嬷嬷耐心的劝导陆愉仪:“一个小丫鬟翻不起风浪,待日后驸马厌倦了,公主是想将她指给瞎子还是卖进窑子,都是容易事。如今该担心的,还是楚王府那位,那位才是真的狐媚。公主万不可情急之下,乱了主次。若是弄不好,被驸马发现了别的事情,才是万万不好。” 陆愉仪暗暗思量片刻,也觉有理。 第77章 老乞女儿的下落 楚王府的小院内,小桃走了进来,对赵韵宁道:“小姐,马婆婆又送消息来了,长公主已经知道驸马和书房丫鬟暗香有私,但眼下并没发作,如今还是想集中力量对抗楚王府那位。” 赵韵宁点头,“取一千两银票给她,让她无论如何,护住暗香的性命。” 小桃咬牙不解,“是,只是小桃不明白,为什么长公主殿下一定要对付小姐呢?” 赵韵宁抬眼,细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小桃圆圆的鼻头,“因为她已经在这件事付出太多,若是不能完成目的,她势必不能罢休,就像上了赌桌,不输干净是不会走的。” 小桃似懂非懂,又道:“那长公主与寒族太子明明也行苟且之事,为什么又要求驸马不许有别的女人,好生不讲道理。” 闻言,赵韵宁莞 尔一笑,小桃到底是在青楼长大见了些世面的,心肠虽直,但有几分通透。 “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讲理,有的人身份越高贵,嘴脸就越丑陋。”赵韵宁道。 小桃似懂非懂的撇撇嘴,“小姐,今日还去见老乞吗?” “去,命人备马车,叫上鹰羽。” 苑铺中,老乞早已等候多时。 “小姐,你要的消息我已经弄得京城人人皆知了,写成画本当大戏也唱了两三日。”老乞看着她,眼神中几分期待,几分精明。 “前辈做事,我自然放心,今日便是来告诉前辈月儿下落的。”赵韵宁笑着,缓缓道,“当年前辈被赶出府时,月儿尚且年幼,他们以侯府小姐血脉高贵不能与行事不端的人在一起为由,将前辈与女儿骨肉分离。”提到当年的事情,老乞眼 中立刻蹿出愤恨。 “后来,前辈苦寻女儿不得,是因为他们将月儿转移到了宫中。” “宫中?”老乞目光跳动,难怪这些年他找了许多的地方,都找不到。好生狡猾的手段! “是,可怜的月儿被送入宫中,虽说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去处,但对她而言,不过是穿着镣铐辛苦生活。年幼时,她整日跟着大宫女们做粗话,一直到后来,机缘巧合被长公主看上,便去服侍了长公主。”说到这里,老乞有些紧张,他当然知道长公主是个什么难缠人物。 “长公主性格刁钻,命运多舛,去寒族时,她为拉拢部落人,常常要求月儿以身相邀,就这样月儿被她送进一个个王爷、大臣的帐子。”赵韵宁语气平静微凉,但又带着一丝惋惜,听的人只觉全身发凉。 老乞满眼的怒火,猛然拍桌道:“陆愉仪!她竟然敢!” “她同月儿说,这是回去京城唯一办法,待回了京城,一定会好好补偿她。”赵韵宁冷笑,继续道:“可,回到京城之后,月儿就生了一场大病,长公主当时刚刚回京,花枝招展办着各种宴席,连郎中都没给月儿请一个。” “我的月儿后来怎么样了!”老乞低厚的声音里,藏着奔溃的情绪。 “好在月儿福大命大,后来又随着长公主嫁到了尚书府中,如今依然在长公主身边伺候。” 得知女儿还在害她的恶人身边苟活,老乞心里郁愤难平,双拳攥紧,痛苦的吼出声来,“我要去把月儿救出来!” “前辈且慢。”赵韵宁出声拦住他,“前辈以为,月儿知道长公主那么多秘密,会那么容易 脱身吗?” “我就是把宁府砍干净,我也要把月儿救出来!”老乞的双眼被怒火烧的通红,作为一个父亲,听到自己的女儿从小就被人当成草芥,心里怎么能不痛,说是挖心之痛都不为过! 老乞也是老江湖了,说狠话时瞬间爆发出的凶厉,足以让人胆颤,小桃闻声被吓到脖子一缩,但再看赵韵宁脸上依然平静。 “用江湖手段,杀光宁府上下,留下月儿一个人的性命,那之后呢?”她冷静的双眸中,闪着光。 “远走高飞?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长公主与皇上姐弟情深,届时一定会派出重兵追击,前辈又想带月儿藏去哪?” 一连串的问题落下来,老乞的手脚发凉,僵直不动。 “难道前辈是想,月儿上辈子被人肆意侮辱,下辈子东躲西藏?” 第78章 皆在筹谋 这个问题,直击要害。 老乞艰难开口,询问道:“那姑娘有何建议?” “简单,让长公主主动将人交出来。眼下人人盛传,长公主与寒族太子有私,若是火再旺一些,长公主怕是有心压制,也无能为力。这时她就会扔出来一个替罪羔羊,说治下不严,与太子有私的其实另有其人。” “那你怎么能确定,陆愉仪就会扔出月儿。”老乞有些着急。 “宁府里确实不少丫鬟,但去过寒族的仅剩桂嬷嬷与月儿。”赵韵宁答。 “可,真是与别人有私被逐出府,月儿的名声怎么办?”老乞问,虽说周国名风开放,男女之情只要不伤风化即可,但若是因为与男子有私,被赶出主顾家,姑 娘的名声也扫地了。 “前辈放心,该是谁做的龌龊事,终究还是在谁身上。”赵韵宁眸光一闪,面色冷了三分:“到时,长公主与寒族太子的丑闻被一举揭开,天下人自然明白月儿是忠心护主,反被利用了。” 鹰羽在旁听完,暗暗叹道,好生聪明的计策。 “你打算怎么做!”老乞问道。 “时候未到,暂时不表。”赵韵宁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前辈只需先让京城的戏班把戏唱起来,戏文越是露骨越好。” 这厢回到王府中,鹰羽便急匆匆的去向陆霁远汇报,一五一十唯恐落下细枝末节。 陆霁远侧耳听着,手上摩挲着手中的玉盏,忽而扬唇一笑:“有意思。” 鹰羽连忙接话 ,“属下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面对老乞的江湖气概,妾妃竟然有如此胆魄,说话做事利落大方,和当时在扬州悲悲戚戚求主子带她回来,完全不是一个人。” 陆霁远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道:“如此,你还觉得本王不该带她回来吗?” 鹰羽抱拳,“属下不敢。” 陆霁远道,“你说,她是如何得知老乞女儿下落的?” “属下也疑惑,只感觉妾妃很是神秘,生的如此貌美,性格有时灵动,有时冷漠,有时好像什么都知道,偶尔竟然还有些熟悉。”鹰羽答道。 陆霁远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头,“我在问你,她怎么知道老乞女儿下落,你在和我说什么。” 鹰羽回过 神来,拱手答道:“属下错了,属下不知。” 陆霁远无奈看了他一眼,“不知还不赶快去查,这也要我教你?” “是。”鹰羽答道,又大着胆子继续说”王爷,属下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有些古怪,老乞女儿的下落,自己与墨羽查了这么多年,为何妾妃她初初入京就知道。” “这个问题我刚刚才问过你。”陆霁远扯了扯嘴角,但还是让他继续说,“怎么你有什么高见?” 鹰羽试探着回答,“会不会,妾妃真是狐狸化作的?” 陆霁远微微笑,白了他一眼。 “既然觉得古怪,就去查,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鹰羽心中委屈,“属下也是猜测。”心中暗暗想,那些画本子里,灵 动狡猾的精怪化作美女,来勾搭王爷公子的事例,比比皆是。 陆霁远扶额,“你少看些画本子。” 鹰羽大惊,“主子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陆霁远:“……” “主子,我回来了。”门外有人轻声叩门,陆霁远与鹰羽相视一眼,鹰羽将门打开,一个熟悉又活泼的身影映入眼帘。 “墨羽参见主子!”来人容貌眉宇间带着爽朗之气,规规矩矩向陆霁远行礼。 “快起吧。这一趟你辛苦了。”陆霁远道,“这一趟可有收获?” 墨羽道:“幸不辱命,属下此番去江北,获悉宁岑勾结工部侍郎黄升挪用建造河堤的款项,百姓饱受其害,这是证据!”语罢,呈上一个深蓝色账本。 第79章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陆霁远接过账本细细翻了两页,眼神细微变化,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 鹰羽好奇,便出声询问道:“主子,这账本可有问题?” 陆霁远将账本一合,脸上闪过一丝怒色,皇族气场尽显,“竟敢拿黎明百姓的立身之本开玩笑,宁岑好大的胆子!” 墨羽脸色铁青道:“回主子,属下从江北一路而来,路上到处流离失所的难民,老老小小让人不忍直视。宁岑如此行事,必定是因为自己如今已是驸马,早忘了当初穷的没饭吃是什么滋味!” “那本王,就让他想起来,”陆霁远眼神里锋芒外露,顿了顿又道,“墨羽,这一趟你辛 苦,且留在京中好好休息,京中有些事情还需要你去做,下去吧。” “是主子!”墨羽答道,却在原地定住没动,嘴唇张合了一番,似乎还想说什么。 “怎么了?”见他神色古怪,陆霁远便问。 墨羽眼底犹豫一扫,从衣带里拿出一个妥善保存的小盒递给陆霁远,“主子,这是您命属下找的湛海珠。” 盒子打开,是一颗蓝的像海的珍珠,拿起迎着光似能看见里面有海浪翻腾,不停转换珠子的方向,便能看见海水在不同时辰时的形态,美轮美奂。 在一旁观察的鹰羽啧啧赞叹道:“主子,这珠子真好看,若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 信,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玩意。” 陆霁远将湛海珠放在手中,轻轻旋转,嘴角隐隐有抹微笑的弧度,眉眼俊俏英气逼人,这若有所思的模样,着实迷人。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鹰羽,已经许久未看见主子脸上出现这般放松的表情了。 便在一旁傻乐起来,“我记得大概是十年前,赵小姐和主子打赌,赌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书中的湛海珠,主子说自己小时候随先皇去南海抗倭时见过,赵小姐偏说不信,咬定没有。现在好,找着了,墨羽你真该拿给她看看。”说着又哈哈笑起来,转瞬去看墨羽,只见墨羽一贯阳光的脸上表情凝重,再回 头看陆霁远,只见他嘴唇弧度已收,将湛海珠放进盒子里。 鹰羽当下想到,是啊,赵小姐已经不在了。 “主子……”鹰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有些愧疚。 “无妨,你们下去吧。”陆霁远吩咐道,他的表情又恢复如常。 “是。”鹰羽与墨羽对视了一眼。 待人都走完,陆霁远又将湛海珠拿出来,放在手上把玩着,心中想的却是十年前的事。 烟花四月天,杨柳依依,细雨微微。 神采皎洁如月光的少女拿着本书对他对坐,一脸憧憬道:“书中说海波澜壮阔,最为有气势。可京中远离海,我想看看海,都看不到,若是得一颗能 掌心观海的湛海珠就好了。”默了默,又道:“可爹爹说,世界上没有湛海珠,湛海珠是书人哄小孩子的话。” 当时小小的他,满脸肯定,“有”。 “我不信,若是有,你就找来呀。”少女眼角藏着狡黠。 “你找来我便信你,外加答应你一件事。” 他笑,俊如白玉的脸上,春风满面。 “此话当真?” “自然。”少女嘴角微微扬起,如夜空半月。 他当时马上吩咐人去找,没想到这一找,就是茫茫十年。 如今湛海珠在手,美人却长埋泥下。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她答应自己什么事,只想告诉她,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第80章 狐狸化作的精怪 深夜,京城,云楼。 两名穿着相似,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男子,正对着喝酒。 “你刚刚就不该把那颗珠子拿出来,平白惹主子不痛快。”说话的这名男子,眉宇之间英气锐利,但眼神却赤诚如少年,喝了些酒脸还有些醺红,此人正是鹰羽。 对面的男子被指责了,也颇有微词,“明明就是你,好死不死要提赵小姐,才是惹主子不痛快。”说罢,他自斟自满,饮了一杯,此人正是墨羽。 鹰羽听见他这么说,自是理亏,但还是嘴硬,道:“你说你,好端端的拿那个湛海珠出来干什么?” “汇报任务啊,你也知道主子找那个珠子找了好些年 。”墨羽说到一半,语气弱了下来。“当年赵小姐与宁岑结亲,主子都没有下令不再找了,那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肯定要给主子的。” “而且,我还以为主子多多少少可以放下了一些。”墨羽看了看窗外迷蒙的月,轻轻道。 “放下?”鹰羽故作高深的摇摇头:“我们在边关收到赵家小姐死讯时,主子的表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主子就像个玉雕般的人,杀人都是优雅的,你何时见他眼珠子里面爆出血丝?” 鹰羽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见到了,当时按照正常进度,我们本该再打一个月的仗,可主子着急回来,每一次上战场,不是在杀人,而 是在搏命,半月我们就启程回京了。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就想早一天结束,早一天回京……” 鹰羽说完,扬起一个悲凉的苦笑,再看墨羽的表情也是如此,两个人碰了碰杯。 沉默了片刻,墨羽道:“赵家小姐真是可怜,若她能等到王爷回京,王爷无论如何都会保下她。” 鹰羽冷笑,“这个道理满京城谁不知?若是王爷在京中,你以为宁岑那狗贼还有胆子把赵小姐眼睛挖了吗?” “啪”墨羽用力拍桌,怒气冲天,引得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什么,他好大的胆子!” 鹰羽连忙招呼他坐下,“你快坐下,不要激动,主子既然回来了,就会 让他付出代价的。” 墨羽循声坐下,闷闷饮了一杯。 “那听说主子从扬州带回来一个勾栏女子,并且呵护有加,是怎么回事?” “确有此事。”鹰羽点点头,“外人不知内情,其实那女子是给赵小姐报仇,做筏子用的。” 墨羽一愣,“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宁老太太、宁小姐,从前对赵小姐多么跋扈啊,使得都是一些女人之间阴狠的手段,主子无法插手内宅,就让这位扬州来的妾妃去对付,这妾妃是个狠角色,狠狠帮赵小姐出了口恶气,现在宁老太太闭门不出,宁小姐,呵,成了齐王侍妾。”说完,鹰羽哈哈笑道。 “哈哈。那这位 妾妃算是后院好手了。”墨羽也笑道。 忽然,鹰羽神色严肃起来,“这位妾妃可不仅是后院好手,老乞女儿的下落她都知道,还能以此威胁老乞,我有时觉得她像是狐狸化作的精怪。” 墨羽也不笑了,“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一个扬州花巷女子不该认识老乞才是,主子可知道为何?” 鹰羽摆摆手,“主子不知,所以要我去查,但是我在京城实在不知从何查起。”忽然语气一转,“但是我越和这位妾妃相处,越能感觉到她不简单,不查我不放心。” 墨羽会意,“你放心,我这一次出去,一定帮你查的明明白白。” 说着,两个人又碰了一杯。 第81章 家有贵妻何患无子 翌日,金銮殿上,皇上将账本往宁岑头上一扔。 “贪墨给百姓建造河堤的款项,驸马,是谁给了你胆子,竟敢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宁岑跪在大殿上,官帽被砸歪,脑袋生疼,心中虽愤愤难平,却不敢有丝毫表现。 他只能将头低下,死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口中振振有词道:“贪墨河堤款,会导致河堤泄洪,良田屋舍被淹没,是万万不可为的事,臣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还望陛下明察!” “明察?!”陆烨谦坐在龙椅上,眼神如剑,胸前起起伏伏,“这笔笔款项都记得清清楚楚,还要怎么明察?”许是被气急,他脸色微微一红,不由自 主的咳了起来,“咳咳咳。” “陛下息怒!”满朝文武见状,连忙跪下。 “陛下,这本中所言,是黄升一家之言,他自己说自己将银两给了臣,而臣不知此事啊!”宁岑说着跪的更低了,一幅做小伏低被人陷害的委屈姿态。 石楠业站在官员队伍里,冷冷看着他,明白他眼下是要断尾求生了,在不耻他的同时,竟然有些佩服起他的胆识来。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如此,朕给你三天时间找到证据自证清白。”陆烨谦想必是被气坏了,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顿了顿,他又道:“犯官黄升,押入狱,家产没收,七日后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宁岑听到斩首二字,浑身微微一颤,还未等他起身,陆烨谦俯瞰了他一眼,森寒道:“驸马,朕给长公主几分面子,三天的时间,你好自为之吧!”说罢,陆烨谦拂袖起身,险些站不稳,身边的高公公立刻扶住他。 就此,今日散朝。 石楠业与几个同僚走在队伍里,听见其中一位说,“也不知这一次宁尚书会通过什么方式来脱险呢?” “诶,还能什么方式,左右不过是家中贵妻亲自出面。”站在石楠业左边的一位官员笑呵呵答道。 “哈哈哈哈。”一语中的,大家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要我说,今日宁岑当即则断和黄升划清界限也是够狠,谁不知道 黄升把他当爹似的,是他的钱袋子,大难临头这个儿子他说不要就不要了。”最开始说话那位嘴角挂满了嘲讽道。 “哈哈,家有贵妻何患无子?”又一位官员补充着说道。 整个过程,石楠业没说一句,眼前浮现的竟然是那一日在宫宴时,在回廊月下见过的那名女子,自己能调来御史台是她的手笔,也不知今日之事,她是否参与? 说笑间,一行官员来到云楼,找了个雅间坐下,小酌一杯,笑声不断。 “哎呀,大人,不好意思!”一名上酒的丫鬟将酒洒到了石楠业袍子上,他虽说不善言辞,但却是个好说话的,没有归罪只是平和的道,“无事”。 同 僚们看了两眼,不痛不痒的怪罪了丫鬟两句又继续谈天论地。 石楠业微微整理后抬头,却看见圆脸丫鬟竟一直看着自己,他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用确认的眼神看着多看了她几眼,却见那圆脸丫鬟对他眨了眨眼。 丫鬟小心翼翼的退出后,石楠业起身跟上,他紧跟着丫鬟的脚步来到另一间雅间。 推门便见那日在宫宴上见过的姑娘,今日她身袭深紫色衣裙,让她本就白如月光的皮肤更加夺目,如此美艳绝伦的容貌当真罕见。 更难得的是,她眉目之间流露出干净的书卷气,显得她媚而不妖、尤为矜贵。 “公子,许久不见。”她笑盈盈的抬抬手打了个招呼。 第82章 替夫出面 石楠业微做思忖,对她行了一礼后,坐了下来道:“小姐,今日特意相邀,所为何事?” “公子如今在御史台,过得可还好?”赵韵宁微微一笑,并未结果他的话茬,自顾自说道。 说到此事,石楠业又起身,恭敬的对她行了一礼,道:“说起此事,还需多谢小姐,虽说御史台监察百官容易得罪人,但也算为民安太平,总比在御书院整日抄抄写写来的有用。” 赵韵宁微笑,“我与公子既然是同盟,那自然是该互相扶持,无须客气。”默了默,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对石楠业道:“公子初来京中,想必对京中朝局所知甚少,这是我写的各方势力的名单,还列举了一些正直有抱负的好官名单,想来公子应该用得上。” 石楠业将信纸摊开,一看,转疑为惊,道:“小姐,这份名单 你是从何而来?” 一张薄纸,将朝中忠恶分的干净,若是她是一个普通高门贵妇,又如何知道这些。就算是楚王,多年不在京中,业不可能将朝中势力分析的如此透彻。 “公子不必管这名单从何而来,只需好好利用即可。”说着,她拿起茶盏饮了一口。 石楠业细细看了一番名单,将上面所言尽数记于脑海,此时,才发现今日同行的也有宁岑的眼线,好在自己今日未曾过多言语,否则言多必失,必然暴露了自己。 “名单中不乏在御史台中的忠良之士,公子大可与他们相交,这样对我们所谋之事也有好处。”赵韵宁看着他,言语间稍稍多了几分肃然。 石楠业对上她的视线,顿时心中一动,这是一双流淌着浩瀚书海的眼,看起来似曾相识。他想了想,道:“今日楚王殿下,在殿 上揭发了宁岑与黄升勾结贪墨之事,陛下大为震怒,不知小姐可知?” 赵韵宁听见他这样问,指尖微动,冷笑一声道:“呵,多行不义必自毙。” 随后,她美目中闪过一丝厌恶,反问道:“公子对这件事怎么看?” “宁岑此人诡计多端,奸诈狡猾,很难抓住把柄,这一次好不容易抓到了,定不能放过。”石楠业有些愤恨,对于这种蛀虫,他向来难以容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韵宁缓缓摇头,想一次就解决掉宁岑,这并不可能。 她站起身来,转身走到窗户前伫立,许久,才回头道:“不过,他既然能露出一次尾巴,必然会露出第二次,我们来日方长。此次,长公主一定会联合各方势力保下宁岑,公子只需中立韬光养晦即可,免得被盯上。” “这……”石楠业看着她 ,心中虽生愤愤不平之感,但想了想后,又觉得她说的道理,于是,他强压下心中不甘,对着赵韵宁点点头应下。 …… 宁岑回到府中,便去找了长公主。 “愉仪,为夫对不起你,我就不该错信那黄升,如今引得圣上震怒,怕是连累了你。”他眼眶通红,说话时,向前将她揽在自己怀中,一脸柔情中又带着丝丝懊悔,似在为自己连累了陆愉仪而自责。 长公主看着他的表情,心中顿生柔情一片,她反手抱住了宁岑,满腔爱意道:“岑郎莫慌,我来为你想办法,你先和我说,今日参你的是何人?” “唉。”宁岑抬头,看向长公主,又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为难。 “是陆霁远?”长公主也不是傻子,在宁岑稍稍引导下,顿时将目标锁定在了楚王的身上。 “楚王殿下刚回京中 ,需要立威,我又能如何?”宁岑松开了怀抱,转身坐下,用力拍了拍桌子,双眼露出了丝丝愤然之色。 “岑郎你莫慌,这朝中还不是他说的算的,我这就去打点,实在不行,我就进宫求陛下,有我在,总会保你无虞。”长公主看着他这般模样,顿时心中难受莫名。 “愉仪,你切莫为我的事情奔波了,我不忍看你这样。”宁岑见目的已经达成,心中顿时一喜,但面上却挂着恳切,一脸不忍陆愉仪奔波劳累的心疼样。 长公主看着他,俊俏的脸上愁云惨淡,更是不忍,立刻安慰道,“岑郎你我一体,何谈为难,你且放心。”说罢,不忍多看宁岑一眼,便去写信联络朝中势力了。 若是她此刻回头,就能看见宁岑容貌出挑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像夜间的罂粟花开,既危险又迷人。 第83章 惹人生疑 长公主坐在桌前,月儿在帮她捏肩,桂嬷嬷在一旁研磨。 “陆霁远真是长本事了,以前认为他只是一介武夫不足为虑,如今看来,还是小觑了他。” 长公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又道,“如今国库吃紧,皇上最恨一个贪字,他这招棋走的真狠。” 桂嬷嬷低声道,“今日楚王殿下来势汹汹,直冲驸马,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哼。”长公主不屑,“他当真以为有了军功在朝中就能横着走了,殊不知,朝廷看的不是功绩,是关系,这个傻弟弟。”语气中,夹杂着嘲讽和狠厉。 月儿在她身后,听见她说话如此阴冷,都有些胆怯。 “先派人送信去狱中,改了黄升的口供,再把他毒哑了,对了,将他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儿子也带去,他若是不配合,你知道该怎么办。”长公主丹凤眼向上一瞟,嘴角冷笑,轻飘飘的落下了一句。 “是。”桂嬷嬷连忙记下。 “送信去这些个大臣府中,”长公主指了指桌上的名单,懒洋洋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该他们来孝敬本公主了。” “对了, 再将这一封信,送去寒族驿馆,你亲自去。”说到这里,长公主神色忽然严肃,看的桂嬷嬷有些发抖。 桂嬷嬷小心翼翼接过信,便转身出门走了。 在长公主府外,等候多时的墨羽眼见桂嬷嬷出来,便跟上她,一路悄悄尾随至寒族驿站。 驿站内,卓定将信摊开,唇角勾起一抹邪笑,自顾自道:“这个蠢女人,还算有点脑子。”后将信烧掉,对下人吩咐,“去安排一下,明日进宫,我要见一见陆烨谦。” 驿站外,墨羽见桂嬷嬷出来后,也折返回到楚王府。 正巧看见赵韵宁在落轿,便悄悄多看了两眼,回京也有两日,一直没机会看看这位以容貌名动京城的女子长什么样。 不巧,赵韵宁的眼神正好对过来,与他四目相对。 她花瓣般的唇,清晰说出两字,“墨羽。” 墨羽也有些错愕,她如何知晓自己?尽管心中疑惑,他但还是规矩道:“墨羽见过妾妃。” 她微微一笑,便转身快步走了。随后心中暗暗后悔,自己怎么如此不小心,下意识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虽说他们曾经相识,可重生 之后,却从未正式见过。 一边的鹰羽快步走了过来,对着墨羽低声道:“你看,我就说她奇怪吧,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的名字。” 墨羽皱眉瞥了鹰羽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也许是听主子说过呢?”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妾妃是真的挺漂亮的。”说罢,抬腿就往府中走。 鹰羽连忙跟上他,在一边碎碎念道:“主子绝对没有和她说过!而且主子平日里都不爱见她,就算说过,你才刚刚回来,她怎么知道墨羽就是你,你就是墨羽?” 闻言,墨羽也觉得奇怪,挠挠头,道:“是有些奇怪,但不管那么多了,我要去见主子,长公主有新动作。” 鹰羽连忙跟上,口中道:“我和你一起去。” 书房内,陆霁远听完墨羽的汇报,唇角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目光异常明亮。 “现在才是正在开始。” 鹰羽不明白,“主子,你在说什么呢,墨羽好不容易找到宁岑把柄,若是被寒族太子答应长公主帮宁岑求情,让那宁岑逃过一劫,我们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听完他的发言,陆霁远从桌上 扔了一个果子给他,“你啊……” 听他的口气,显然不打算对鹰羽多做解释。 在一旁的墨羽眼神转了转,前后结合思索一番道:“原来主子早有准备。” “什么跟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鹰羽委屈,为什么三个人的对话,就自己听不懂。 墨羽见他同孩童般的神态,忍不住轻笑:“宁岑在朝中三年,现有赵相相助,后又长公主撑腰,爪牙早已锋利,如今,在长公主的庇护下,岂是那么好扳倒的?我猜主子一早就没打算用这个账本扳倒他,只不过做个引子,引出长公主罢了。” 鹰羽听后连忙点头,啧啧赞叹,“主子真是英明神武,深谋远虑!” 陆霁远听后点头,微微沉思道:“这也不是我深谋远虑,是妾妃一步一步将火烧起来,本宫不过顺势添根柴火。” “妾妃。”从主子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后,墨羽不由沉吟。 “妾妃的主意?”鹰羽急咧咧问了出声,转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说到妾妃真好生奇怪,她今天在门口一见到墨羽,便叫出墨羽的名字。”说着,鹰羽不由自主的 挠了挠头。 陆霁远一听,好奇的看向墨羽,墨羽连忙道:“确实如此,属下可担保,从前没见过她。” 陆霁远微微失神,片刻之后道:“我自然相信,你的身份隐蔽,多是做一些暗中探访的工作,这府中熟悉你的人都少,她不可能见过你。” 说着,他漆黑的双眼划过复杂的神色,那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从老乞到墨羽,不像巧合。 “要不要我把妾妃抓来问一问!”鹰羽脸上呈现几分凶横。 陆霁远摆摆手,“这件事不急,只要她目前和我们一条心,日后再查也无妨。”说罢,又看向墨羽,“你今后行事当更加小心才是。” 墨羽抱拳点头。 “对了,殿下,今日妾妃去见了上次你说起的那个书生。”鹰羽忽然想起。“好像叫石楠业。” 陆霁远听完,神色冷了三分,淡淡道:“知道了。” 他觉得主子有些奇怪,一般不是会接着问,谈了什么吗?怎么就打住了。 没等他想明白,就听见陆霁远又道,“没什么事,你们就退下吧。” “是。”他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多言。 第84章 君心不可测 京城,九重宫殿,御书房。 陆烨谦扶额咳嗽,看上去很难受,地上散落一地奏折。 站在一边伺候的高公公格外紧张,袖角按在额间,轻轻抹着薄汗。 “皇上,您可悠着点呀。” “陛下。”皇后冯婉吟款款走来,高公公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见礼,“老奴,参见皇后娘娘。” 冯婉吟微微颔首,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放回桌上,笑容温婉端庄:“皇上切莫动气,气大伤身,太医昨日放才嘱咐过的,皇上难道就忘记了?”语气温柔和煦,还有些许调皮。 陆烨谦抬眼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许,捂住她柔若无骨的手,“若是天下人都像皇后这般体贴就好了,可有些 人整日就想着怎么气死朕。” “何人如此大胆?”冯婉吟圆圆的眼睛里带着温柔的询问。 陆烨谦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容貌清秀的脸上寒意隐现。 “驸马获罪,朝中半数高官上奏为他开脱,剩下半数虽无上奏开脱,但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说着,他又拿起另外一本奏折,脸色阴鸷道:“就连寒族太子都来见朕,和朕说,接下来和谈想让驸马主持。” 说完,陆烨谦将奏折重重一扔,旁边的宫女内侍闻声跪了一地,“朕这位皇姐真是好本事。” 冯婉吟眼神一闪,微微一笑,继续柔声劝道:“皇上消消气,若是为这件事气坏了身子,那这些大事该谁去处理呢?” “呵,有 的是人想要帮朕处理!”陆烨谦森然道。 “天下何人敢如此僭越,四海之内所有大事还是要皇上做主才对,皇上想好此番要怎么处理驸马了吗?”冯婉吟问道。 “还轮得到朕处理吗?”陆烨谦苦笑一声,口气无奈,但眼里却锋芒毕露。 “朕虽是天子,却也不能不顾群臣,此番只能依了他们的意见,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想想,朕这个天子当得太无能了。”尽管他尾音中带些自嘲,但他眼中却是杀意纵横,将上奏的大臣一个个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冯婉吟与他多年夫妻,对他的了解颇深,自家夫君绝对不是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好说话,也绝不可能自认亲善可欺。 此番他心中 定然有了自己的主意。 “陛下切莫如此。” 冯婉吟走到他的身后,轻轻给陆烨谦捏着肩膀,眼神中露出意味深长之色。 她又道:“这国家大事臣妾本不该插嘴,依臣妾看,此事本来也没有确凿证据说驸马贪污了银两,而且接下来与寒族的和谈至关重要,皇上还需三思而后行!” “呵,和谈……”陆烨谦哼了一声。又道:“不知皇后有没有听说,近日京中多了一出精彩绝伦的戏,说的是一国公主与他国太子暗自苟且之事?” 冯婉吟笑容僵了一秒,很快又恢复正常,她道:“臣妾是深宫妇人,对京中的民间流传,所知甚少。” “有人因此猜测,是长公主府中有人与寒族太 子苟且,还说此人就是长公主。”陆烨谦忽然笑了,这一笑,让他脸上生出了风流之感,配上金冠玉面,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这怎么会?长公主素有国朝第一淑女的美称,若真有此事,岂不是贻笑大方?”冯婉吟不太相信的说道,她眼中微微闪烁着光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朕的这位皇姐,可不简单。”陆烨谦微微冷笑,闭眼享受起冯婉吟的按摩。 在他身后,冯婉吟心中一沉,仔细看着陆烨谦的侧面,他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他的脸色中却透着冷酷和残忍。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天下还轮不到他们想如何就如何。”陆烨谦握紧了拳头,自有一股骇人的气息弥漫开来。 第85章 客栈密会 却说回长公主这边。 陆愉仪正对着镜子细细装扮,都说人上了年纪应该浓妆遮瑕,其实非也,像她这样整日金漆敷面的女子,若是淡扫娥眉,更别有一番风味。 静静待妆成后,陆愉仪照着镜子,左右端详,表情却格外凝重,“可打点好了?” “公主殿下放心,老奴打点过了,那个地方特别偏僻。”桂嬷嬷在一旁规矩回答。 月儿从柜中为她拿出两件金线镂花的披肩,此时已是初冬,需仔细保暖。 “长公主,这两件披肩,您今日想用哪一个?”月儿低着头,闷声问道。 陆愉仪的丹凤眼中飞出一丝不屑。 “给我拿个素的披风,不要这些。” “愉仪,你这是要去哪?”门口声音响起,宁岑这几日未去上朝,忽然想起要来看看她。 “出去逛逛铺子。”陆愉仪笑着答,但宁 岑还是从她眼里看出闪避,于是接着问,“不如我陪你同去吧,前些时日公务繁忙,我已经许久没陪公主去逛铺子了。” 若是平日,陆愉仪听见宁岑有心陪自己,一定会喜上眉梢立即答应。 但今日却一反常态,“不用了岑郎,我今日约了永定郡主,确实不太方便。”她的表情依旧端庄优雅,拒绝的理由也没有破绽,可宁岑还是感觉到了不对,但也就此打住,只是对她说出门多带些侍卫,注意安全。 眼见陆愉仪的背影消失在院中,宁岑才开始挪开脚步,走向书房,心中喃喃嘀咕,这个老女人到底背着自己在搞什么,依着她公主的浮夸个性,逛铺子这件事她就不会去做,如今还穿着的如此简单素丽,反而像是密会什么人…… 不过眼下,他没心思管这个老女人想干嘛,黄升一倒, 朝中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打点。 接近郊处有一处客栈,常年生意冷清,来来往往没几个人。 陆愉仪今日便来到此处,寻了一间位置在角落的房间,吩咐桂嬷嬷看好门。 不一会,卓定便进来了。 他玩世不恭的随意坐下,“长公主殿下,我与你也算是老相识了,可从来没见你如此配合,说是三天一见,便是三天一见,连等都不让我等的。” 陆愉仪听得出他话语中的嘲讽奚落,也不生气,坐在椅子上,目光冰冷:“我们两个就直说吧,你几次三番侮辱我,到底是何用意?我不信你对我情根深种,也不信你如此无聊。” 卓定听见她有此问,抹了抹唇,冷道:“说得好。” 说完,他扬起一个下流的笑容,继续道:“可若我说,我就是对你情根深种呢。” “你!”陆愉仪气结, 她真的低估了卓定的无耻程度。 卓定嘴角邪笑,道:“我们本来就是交易,你让我帮你杀人,我叫你陪我,你还有什么可委屈的?”顿了顿,“难不成,是你的小驸马发现了?” 陆愉仪沉思一想,今日出门时,岑郎的反应确实古怪。 “我不管你如何想,你若还想要我帮你杀人,你就乖乖听话。对了你信上说,我救你小驸马就给我十万两白银,银子呢?”卓定问道。 陆愉仪没好气,从袖中拿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 卓定从桌上拿起,点了点,啧啧笑道:“你的小驸马到底是贪了多少,十万两银子说拿就拿。” “与你何干!” “毫不相干。”卓定挑唇一笑,邪气的笑容分外英俊,他目光中似藏了匕首,散发出锐利的寒意,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道:“若他知道,他的公主 殿下为了救他,又是送钱又是陪睡,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说着,他真的有些好奇了。 陆愉仪忍了又忍,知道俏脸微微扭曲,道:“卓定,我们好好谈一谈吧,现下京中一直在传我与你之间的事情,愈来愈烈,日后相见怕是不便,从前的事随风而过,日后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去给你找来,可好?” “怎么?又想来你在寒族时那一套?”卓定摇摇头,很是惋惜的样子。 “可惜啊,我的叔伯们吃那一套,我可不吃。” 陆愉仪眼中闪烁两股怒火,看着他,只听他说:“若流言真让你为难,你可以去彻查来源,或者随便扔出一个丫鬟,说是她贪图荣华,勾引我。” 说着,他轻挑起陆愉仪的下巴,语带威胁道,”这些事情,我觉得你都会做,你偏偏要装笨,让我很不高兴。” 第86章 好一顶绿帽 “那你说,要帮我杀人,你杀了吗?”陆愉仪的丹凤眼中闪过狠厉,瞪着卓定。 “还没。”卓定耸耸肩,想到这件事手掌又有些疼,又道,“若你嫌我动作慢,你自己也可以动手啊。” 他不冷不热的一番话说出来,陆愉仪的神色变了吧。 见陆愉仪神色吃瘪,卓定又补充道,“你放心,这件事我放在心上呢,我只不过是想徐徐图之。” 陆愉仪轻翻一个白眼,也不再摆架子,“那你最好给我抓点紧,我近日过得不松快,若能有一两件痛快事,还能帮我提提神。” 卓定听到她这么说,一把将她抱住,嘴唇贴着她的耳后,气流暖暖的,“那我先帮你松快松快,你好好陪了我 ,我定会帮你杀了她。” 陆愉仪故作挣扎了一番,也就半推半就了。 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右手,忽然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声音中,竟然隐隐有些担忧。 卓定不经意的笑了笑,伸出手,半埋怨半认真道,“那还不是想帮你杀那个小美女,那日在庙中,你走后,我撞见她,本来就要得手,陆霁远忽然来了,他们人多,我自然甘拜下风。” “那你。”陆愉仪话未出口就停住,心中大惊,自己这是在干嘛?为何会关心他? 卓定似乎能看穿她的神色,又道,“没什么事,修养一段时日就好,不耽误我与你之间快活。” 见他语气不正经,陆愉仪嘴撇了撇,没再说话。 … … 位于京中最化繁地段的云楼,今日依然热闹,人来人往欢笑声不绝于耳。只是近日来,很多人在讨论的都是同一件事。 今日宁岑总算得闲,来到云楼见见官场同僚,一坐下,便听见旁人有人在讨论,“也不知道那戏文中所说的公主是不是真是长公主?” 宁岑眉间一跳,细细听去,另一人言,“哎,这谁知道呢,但总归是有点什么,也不会日日都有在讨论此事。” “此事,是什么事?”宁岑品味着他们话语中的细节,低声想着。 “客官,给您上壶茶。”店小二过来手脚麻利的将茶放下,“小二,你可知道他们所说的长公主的事是何事?” 小二看着眼前这人,仪表堂 堂,俊秀非凡,像是戏文中走出来的多情公子,也就不设防,直言道,“原是醉香楼有个戏班,最近在唱一出戏,戏文说的是一个招了驸马的公主与别国太子暗通款曲,两个人情意绵绵,还不快活呢,戏是唱的很精彩,不知怎么的,就有人说着戏文中的公主就是如今皇上的姐姐,封号为端仪柔加的长公主,太子就寒族太子,也不知真真假假,大伙都说的挺热闹的。” 说完,店小二甩了甩毛巾,“客官还有别的吩咐吗?” 宁岑一时表情有些复杂,便道,“没,你先下去吧。” 缓过神来,宁岑也没久坐,便去了对面的醉香楼将戏听了一遍,果真是座无虚席,人群中竟然还有熟 悉面孔。 一台戏罢,满堂彩,唯有宁岑像被人打了一般,浑身无力,他便晃悠悠来到寒族驿站。 “兄台,麻烦通报一声,我是宁岑,皇上特派我负责与寒族的和谈,今日想来拜访一下太子殿下。” 看门的人见他客客气气,又长相标致,也没为难他,便道:“我们太子不在。” “那兄台可知,他去哪里了”宁岑赔着笑脸继续问道。 “不知道,主子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你改日再来吧。” 宁岑也没再多说,转过身来,神色一变。俊秀的脸上,竟然有些阴狠,若是被那些爱慕他的姑娘家瞧见,一定会大跌眼镜。 就连见多识广的鹰羽,在暗处看见他的表情,也有些惊讶。 第87章 让他过憋屈的日子 待回到楚王府,鹰羽立刻将消息禀报给陆霁远。 陆霁远听后,唇角倏尔一弯,和冷笑不同,这一笑,眉眼舒展,大为满意的模样,竟是极为动人。 “妾妃可在府中?” 主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鹰羽连忙答,“在。” 陆霁远拂袖起身,“去找她来。” 不一会儿,鹰羽便将赵韵宁带来了。 一路上,赵韵宁一直在猜他找自己何事,先规规矩矩的行礼,后开口道:“爷,找妾身来,所为何事?” 陆霁远眼神示意了一下鹰羽,鹰羽立刻道:“妾妃娘娘,如今宁岑大概已经知道长公主与寒族太子苟且之事了。” “噗!”赵韵宁笑出声来,虽说早晚知道有这一天,但听见别人告诉自己,还是忍不住想笑,“鹰羽你 和我说说,他是怎么发现的?” 鹰羽见她一脸奸计得逞后的得意,也似乎受到感染,说话时也放松了些许,将今日之事缓缓道来,说到宁岑自己去寒族驿站碰了一鼻子灰时,语气中特意加了些阴阳顿挫。 “最后,那宁岑就灰溜溜自己走回宁府时,那表情可吓人了,十分狰狞!” “哈哈,活该,笑死我了。”赵韵宁听见鹰羽的复述,笑的花枝乱颤,通身舒爽。 鹰羽看见她这个模样,心中对她的防备也放下了些许,甚至感觉她开怀笑时,有些熟悉,好像自己曾经这样与她相处过很久。 “诶,鹰羽你再说说,他是怎么问小二的?”赵韵宁眼角溅起小小泪花,笑的停不下来。 “是。”鹰羽看她开心,不知不觉心情 雀跃,又将细节复述了一遍。 陆霁远在一旁盯着她的脸,看着她笑的开怀,甚至有些失礼,身子还有一些前俯后仰。 他嘴角竟然悄悄翘起,为什么他觉得这感觉很熟悉?当她叫鹰羽多讲一遍时,他竟然在两个人之间看出老友的熟稔,为何会这样? 陆霁远回过神来,立刻将嘴角压下。 “这么开心?” 赵韵宁听见他问自己,便道,“开心啊,只要宁岑一家和长公主不开心,我就开心。”那种因为得意而有的惬意,在她身上,由内而外。 “没想到,你还是个性情中人。”陆霁远轻笑一声,眼波流转间,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是,也许不是,我只是喜欢看见恨的人倒霉,尤其是倒大霉。”赵韵宁眼睫 微动,唇角轻扬。 “那你觉得,宁岑会因此与长公主翻脸吗?”陆霁远问。 “不会,绝对不会。”赵韵宁肯定的答道,眼底还有一些鄙夷。 “为何?”陆霁远淡淡开口。 “因为,长公主是他的靠山,他就算感到尊严被侵犯,也只会暗暗神伤,在心中先记下这一笔,无论如何,不会和长公主翻脸。” 鹰羽听了心中急问,“那我们让他知道这件事,有何用,你还拿了一万两银子给老乞做消息又有何用?” 赵韵宁下意识想拍拍他的头,忽然发现他已经高到自己拍不到了,便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这种有火不能发的感觉,难道不折磨他吗?我相信天下人,没有人是知道自己被带了绿帽子,还能快活的与另一半安然 度日的,尤其是宁岑这种心胸狭隘的小人,只怕胸中怒火更甚。” “原来如此。”鹰羽连忙点点头,换位思考后,便赞叹道,“是啊,他心中委屈但还是要讨好长公主,那日子指不定多憋屈。妾妃你这个计策真好,为赵小姐狠狠出口恶气。” 赵韵宁笑脸忽然僵了僵,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又道,“那是自然,这是王爷待我来京城的目的,我记着呢。” 鹰羽当然没看出她的表情有异,可陆霁远却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错愕,绝不是小女子拈酸吃醋的神情,反而是有一丝愧疚跟心酸,难道是自己看错? 他们俩人依然兴致很高的讨论这件事。 “那妾妃接下来想怎么办?”鹰羽眉飞色舞的问。 “当然是摊到明面上来。” 第88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厢宁岑回到府中,便一身寒意往书房去,下人们看见纷纷回避。主家一看就是生气了,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免得触了眉头被狠狠收拾一顿。 书房内,宁岑拿起桌上的茶盏便狠狠砸地,表情凶狠,就像刚刚跟同类撕咬过的野兽一般。 察觉到了不妙,丫鬟暗香便想离开屋中,结果被宁岑一把擒住,拖住她便往榻上去。 虽说宁岑不是练武之人,但文弱书生也是男人,暗香到底抵抗不住,也只能委身相从。宁岑发疯似的撕扯着她的衣服,暗香蜷缩在他怀中,低垂眼眸,柔声道,“大人,轻 声些,若是被多嘴多舌的下人告诉长公主。” 若是平日,宁岑或许会玩笑几句便动作轻些,可今日不知怎么,宁岑反而是怒火朝天的听不进去,暗香也有些慌神,若是被长公主知道了,自己一定没好果子吃。 暗香只能可怜兮兮的不停劝宁岑,“大人,轻声些,驸马。” 驸马,宁岑被这个熟悉的称呼砸到头顶,苦笑一声,趁着他发愣,暗香便迅速起身,溜了出去。 宁岑在原地,漂亮俊秀的眉眼间,布满了恶意和阴狠,他怒气沉沉道:“狗男女给我等着。” 长公主一回到府中,便听说驸 马今日发了好大的脾气,心中一跳,便立刻去书房看情况。 哪知,一进门便看见宁岑洋洋洒洒在写些什么,气度潇洒,衣衫整洁,抬起脸来,如水墨画般俊秀的眉眼里,依旧蜷缩着温柔。 “公主,这是怎么了?”宁岑笑着问,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头发还有一些凌乱,连衣服都没换,可想而知她身上残留着男人的体味,想到这些,他便有些隐隐作呕。 但表面上他肯定不会表现出来,他笑着,温柔和煦的模样,这是他最擅长的表情,眼角眉梢严丝合缝不会出现一点错。 “岑郎,我听说,你 今日很生气。”陆愉仪道。 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心慌失措都写在眼神里了,还要装出贤妻的模样,牵强又拙劣,蹩脚的演技让人想笑。 “无事,朝中的事情罢了,有人见我被参,便落井下石,我一时气不过,现下写写字,就好些了。”宁岑若无其事的说,静待她的反应。 “是谁!”果然,如宁岑想的一般,她为了掩饰自己的不洁,便更加急切的想要在朝政上保护他,既然如此,那他怎么可能不接受呢? “还不就是为了黄升的事情,翰林院有个老头叫张天企的,一直以告老还乡为要挟要 皇上严惩我。” 宁岑语气平淡,假装委屈,也是他多年来傍身的技能。 “张天企,一个糟老头子还有这么多坏心眼!”长公主咬牙切齿道。 “公主切莫生气,气大伤身。”宁岑假意体贴将她拥入怀中,他知道不出一个月,长公主一定会让张天企,这个他今日在听戏时遇见的老头,全家覆灭。 他放肆阴笑,张天企,谁让你听戏听得津津有味,到了地府,阎王爷问你被谁害的,你要怪,就怪长公主吧。 “对了,岑郎。”长公主忽然扬起脸,“我今日获悉,在我身边竟然有人与寒族太子苟且。” 第89章 蛇蝎心肠 宁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心里全是嘲讽。 “竟有此事?” 陆愉仪对宁岑佯作不知的模样信以为真。 “是的,我一开始也不信,后来也是不得不信了。” 她冷冰冰的接着说道:“没想到月儿在我身边服侍多年,竟然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宁岑心底冷笑,原来这世上人人在危难关头,人人都会弃车保帅。 “她当真是居心叵测,骗你好惨。”宁岑意味深长道,转瞬又问:“公主你是如何得知?” 陆愉仪蹙眉,寒声道:“是桂嬷嬷察觉到她的异样,进而发现的,若不是桂嬷嬷将铁证找到,我也是不信的。从前,月儿和我一起去过寒族,在那里她就对寒族太子暗送秋波,此番太 子来朝,更是没皮没脸的相邀。” 听到她的回答,宁岑心中暗叹,这个女人不愧是出身皇家,果然够狠,连多年老奴也能说弃就弃。 “本来她服侍我多年,我自当尽力保她。可如今京中流言四起,更有人揣测是我与寒族太子有私情,她害我清誉有损,我是再容不得她了。”说着她还泛起点点泪花,好似真的很为难的模样,宁岑在心中暗暗不屑,静静看你怎么编。 见她语罢,宁岑又假装耐心安抚道:“公主且不可过多悲伤,是她的错,她该去承担。” 说完,他静静等待着这个虚伪的女人把戏唱完。 “我与她主仆多年,自是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不过是绞了衣物赶出府罢了。”陆 愉仪轻捂胸口道。 …… 公主寝阁内,此时陆愉仪已经恢复了公主装束,金线袍裙,满头银钗,端庄大气。 月儿跪在她脚下,将头低下,看不见表情。 “贱婢,你好大的胆子敢去勾引寒族太子!” 陆愉仪语气凶恶,眼中全是嫌弃和戾气,仿佛刚刚在宁岑面前表现出温柔娴静岁月静好的是另外一个人。 “奴婢不敢。”月儿心中明镜似的,跟随这个人头鬼脸的主子多年,她知道此番她躲不过去了,这个有伤风化的公主不过是想让自己做那替死鬼,好将自己从漩涡中摘出来。 “哼,不敢。”陆愉仪从鼻子中哼出一声,道:“做都做了,再说不敢,晚了。” 此时,桂嬷嬷从门外 端起来一碗褐色汤药,月儿一见,浑身发抖,抓着长公主的脚,连连磕头,求道:“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还望公主网开一面,下半辈子奴婢还是做牛做马照顾公主!”她哭得花容失色,像个泪人般。 陆愉仪不为其所动,狠狠踢了她一脚,冷冷道:“放心,我不要你的命,不过是让你今后不能说话罢了,你我主仆多年,这点旧情我还是顾的。” 月儿痛哭失声,知道自己此番难逃一劫,也不再开口求情,这个女人有多恶毒,她比谁都清楚。 “喝了吧,喝了日后就自由了。”长公主丹凤眼微微上挑,眼神里全是玩味,嘴边淡淡的笑都是残忍。 看着那碗汤药,月儿紧闭双唇,眼 泪止不住的流。 长公主递了个凶狠的眼神给桂嬷嬷,桂嬷嬷会意,拿着汤碗,一把撬开月儿的嘴。 月儿不停扑腾,但是被旁边的小丫鬟死死压住。 片刻后,月儿停止了扑腾,她喉间还有一丝苦涩,嘴角挂着一点药渍,泪眼汪汪的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陆愉仪,心中止不住的恨,这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一生。 可陆愉仪并没有半点愧疚,狠狠道:“桂嬷嬷把她的外衣脱了,叫人将她扔出去,就说是勾引寒族太子胆大妄为。” 桂嬷嬷领命。 “对了。”陆愉仪眉头微皱,好像想起什么,轻飘飘道:“看好她,等大家都见过她了,就卖到窑子里去。” 听到她的话,月儿惊恐的睁大双眼。 第90章 救出虎口 宁府门口的街上,几个下人绑着一个女人,一位妇人大声喧嚷着。 “这个贱婢竟然敢以下犯上,辜负长公主多年栽培,勾引寒族太子。” 近几日这段传闻京中人尽皆知,此番听见长公主府中有人回应了,路上行人纷纷闻声围过来,想看看到底戏文主角是个什么人物。 旁观者也不考究真相,就七嘴八舌道:“不要脸,真的不要脸。” 四目皆人,全是恶意嫌弃的目光,被围在其中的月儿有苦说不出,不停的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一双空洞的双眼,止不住的流泪。 这时,一名男子打马而过,惊了看热闹的众人,还将一名摊贩的小摊撞到,小贩自然不情愿,便骂骂咧咧道,“你这个人怎么走路的,长 没长眼睛啊,赔钱!” 墨羽虽然不愿意做个恶人,但既然是主子的吩咐,硬着头皮也要将戏演完,便凶狠道,“我不赔你又如何?” 此言一出,刚刚看热闹的一群人立刻转围过来,将他的马团团围住,“你这个人怎么回事?竟然如此蛮横!” “就是,你撞了人家的摊子,怎么还好意思骂人!” 那名小贩听一时之间有了这么多帮手,底气更足了,“就是,你快赔钱!” 墨羽故作为难道,“那你想要我赔多少呀。” 小贩也不是黑心人,算了算道,“五两银子吧!” “五两银子,这么多!” 墨羽虽然看得出,小贩索要的只是正常赔款,但为了完成任务,只能继续胡搅蛮缠。 一位拿着篮子的青衣大 婶:“在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五两银子很多吗?” 一位头戴布巾的老汉:“看你穿的也不错,怎么这样?” “就是……” 一时之间群众七嘴八舌的又开始讨伐他,宁府的笑话,也没人去看了。 桂嬷嬷咽下一口气,便招呼旁边的小厮提着月儿往窑子的方向去。 墨羽眼角瞥见,便佯装不敌道:“好了好了,我赔钱,我赔钱。”往小贩的摊上扔下一个荷包,便扬长而去。 众人也散去,小贩心中憋闷的打开荷包,竟是足足二十两银子。 醉香楼后面的九园是京城最大的窑子,每天都有很多姑娘被送进来,她们有的人是家中犯了错的奴仆,或是被正房收拾的小妾,不管身份如何,进来这里都是不死不休。 今日也一如往常,一个水灵的姑娘被府中小厮模样的人扔进来。 掐了掐,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十分满意,这算是十足的好货色,只要能活一个月便能为自己挣够五十两吧。 月儿当下出不了声,只能双眼惶恐又无助,不停摇头。她当然知道,来了这里,等待自己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 陆愉仪,同样是女人,你竟然这么狠! 只是不知,父亲还在不在人世,自己为陆愉仪做牛做马多年,她也曾在欢愉的时候答应帮自己找父亲,现在看来不过是玩笑一句。 此番深仇大恨,今生怕是无缘了结,唯有来生再报。 月儿想着,一双枯木般的眼睛,仿佛要流出血来。 此时一位身形修长、高大壮实 的男子走了进来,看他穿着气度,皆不像普通人,至少不像那些天天来逛窑子的粗人。 妈妈立刻招呼上去,客官,来了,想玩点什么。 墨羽环视一圈,看见在角落正要被人带走的月儿,手指一动,“我要她,一百两够不够。” 妈妈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竟然还有如此好事?“公子,这女子,怕是在府中获罪的,一百两都能去醉香楼买楚红姑娘一晚上了,公子可想好了?” “怎么那么多废话?爷就想找个野的。”墨羽说完这番话,对自己都快鄙夷了,想到今天临出门前,妾妃一字一句嘱咐自己时,一脸严肃毫无尴尬,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月儿闻声抬头,看向墨羽,只见墨羽向自己投来一个安心的微笑。 第91章 父女终相见 陆愉仪见桂嬷嬷回来,便冷声问道,“处理掉了吗?” 她言语间的轻蔑,仿佛月儿只是一个猫儿狗儿。 桂嬷嬷温声回答道:“回公主,处理掉了,进了窑子和死无疑。” 陆愉仪依旧不忿,愠怒道:“现在替罪羊是找到了,可是谁在城中居心叵测的放出流言的?” 她忽然想到一个事,卓定说过,那日在城外的庙中曾见过那个小贱人。 难道…… 陆愉仪面色一变,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脚步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 对!一直跟自己做对的,只有楚王府那个小贱人了。 自己竟然被这样的人耍的团团 转,真是好大的耻辱! 桂嬷嬷见她晃晃悠悠,连忙搀住她,关切道:“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今日看见月儿的下场,桂嬷嬷心中诚惶诚恐,很怕自己若不好好表现,日后也成为她的弃子。 “呵,没什么。” 陆愉仪恢复过来,傲然的抬了抬头,微眯着眼,道:“我总算知道是谁在暗中设计我了。” “啊,是谁?” 桂嬷嬷一听也是好生好奇,按理说,长公主行事已算隐蔽,这样还能被抓住尾巴,背地里此人也是不容小觑。 “楚王府那个小贱人。”陆愉仪说到这里,丹凤眼里恨意汹涌,音 调都高了八度。 “啊,竟然是楚王妾妃,她好大的胆子!”桂嬷嬷也不细究真假,就附和道。 “呵,这个小贱人,我之前小看她了。”陆愉仪双目中要瞪出血来。 “只是,若是楚王妾妃已经知道公主和太子的事,那是不是代表楚王也知道了?”桂嬷嬷猜测道。 听到这句话,对陆愉仪而言仿佛醍醐灌顶,她撰着手心,仿佛能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 …… 墨羽带着月儿从窑子里走出来,坐上早已停在旁边的马车。 一路上,马车摇晃,月儿表情呆滞,脸蛋仿佛被泪水泡发过,双眼红肿像核桃,也不 关心买下自己的是何人,也不想揣测马车会去哪里。 此生既已如此,哪里还敢期待转机。 苑铺里,茶室内,赵韵宁和老乞早已等候多时。 月儿跟着墨羽走进来,老乞便走上前去,看着月儿这张与亡妻七八分像的脸,七上八下的心慢慢放下来了,一双干枯多年的眼睛渐渐氤氲。 半响,他慎重的张口问道,“姑娘,可以看看你的左手臂吗?” 月儿虽然不知眼前这人是谁,但对着他,竟然会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便慢慢将自己的左手衣袖撩起来。 一个月牙形的胎记,清晰可见。 寻找了多年的女儿 就在眼前,老乞热泪再也止不住,道:“月儿,是我,我是爹爹!” 月儿的表情从错愕到犹豫,老乞抓住她的双臂,老泪纵横道:“是爹爹不好,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月儿看着眼前这不再年轻的张脸,和记忆中那张风华正茂的脸渐渐重合,激动的张开嘴,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音节。 老乞紧张的抓住她的双臂,面色焦急。 “月儿你怎么了?” 可是月儿说不出话,只能无助的摇头,看着找了多年的亲人就在眼前,但只能执手相看泪眼。 老乞盯着月儿的凄楚模样,浑身杀气暴涨。 “是长公主?” 第92章 父爱如山 月儿说不出话,只能悲痛的点头。 老乞身子晃了晃,脸上的痛苦一览无余,可怜天下父母心,看见自己的女儿被人糟践,想来是谁都会受不了,何况他早已经富甲一方,多年蜷缩在京城一角就是为了寻找自己女儿,这份爱可比海深。 赵韵宁在旁静静看着,老乞深知长公主在朝掌握的权势,还有寒族太子当帮手,可看见女儿被她欺辱,依然毫不遮掩自己的杀意。她恍惚间想到自己父亲,上一世自己被宁岑那般对待,孤立无援,若父亲还在人世,哪怕不是丞相了,估计也会舍去一切来救自己。 可是,赵家终究是没人在了,哪怕是自己可以侥幸重活一世,却再也无法见到那些至亲的亲人了。 “妾妃?”见赵韵 宁出神,鹰羽在旁出声提醒。 赵韵宁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前辈不要担心,月儿服下的哑药,我已经叫人换过,如今虽不能言语,但好好休养几日就能康复。” 老乞回过头来看着她,只见她目光清澈,眉眼如画,温柔点点,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娇弱的姑娘家,却是她为自己找到了女儿,若没有她的运筹帷幄,自己不能和女儿团聚,女儿还要留在长公主身边受苦受难。 思及此,老乞诚恳道:“多谢姑娘帮我找到女儿,若是姑娘以后用得到老乞的地方,无论是京城四方之内,还是江湖上,都尽管吩咐。” “前辈不必如此,”赵韵宁微微俯身,不敢受礼。“月儿姑娘此番想必也折腾累了,前辈你们先休息一 会,剩下的事情,日后再说。” 语罢,便离去了。 在回府的马车上,小桃见她面色凝重,似有些闷闷不乐,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月儿姑娘回到老乞身边,日后不会被人欺辱了,你怎么不高兴?” “没。”赵韵宁状若无事的摇摇头,只是想到自己的家人,心中依然好恨。 小桃看见小姐隐忍不说的表情,也不再说,但她感觉得到,自从那一日刺杀之后,小姐的表情就时时凝重,好似心中背负着很多事一般。 赵韵宁心中苦闷,便撩起帘子看了看外面,轻轻道:“小桃,你觉得京城好,还是扬州好?”小桃简单想了想,答道:“扬州风景更美些,但京城的东西更好吃。” 听到她这样说,赵韵宁接着问 ,“你可有家人?” “没有了,我自有记忆起,就在堂子里,后来就去楼里当丫鬟伺候姑娘小姐们。”小桃老实回答道。 “小姐怎么了?你可想家人了。” “家人。”赵韵宁回了回神,表情恢复如常,淡笑道:“没,只是随意问问。” 小桃嘟囔道:“感觉小姐来了京城,一直都被欺负,还几次三番被人害的要丢性命,身边连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虽是住进了王府,这日子过得还没在扬州松快。” 赵韵宁听到她这样说,点了点她圆圆的鼻子,轻声笑道:“你和谁学的,这一套一套。” 小桃不服气。 “这是事实啊,虽然王爷院中只有小姐一个人,可王爷也不来看小姐,若有朝一日,王爷娶了王妃,小 姐该怎么办,王爷总是会娶王妃的……” 赵韵宁忽然一愣,心中闪过一丝顾虑,但转瞬即逝,打趣道:“若真有那一日,我们就回扬州,重新挂牌子。” 小桃听见她这样说,心中明白她是在说笑,噗嗤笑出来,便继续半开玩笑道:“若是要挂牌子也无需回扬州,小桃今日可是得知一个趣事呢。” “什么?”赵韵宁反问,小桃整日在楚王府还能知道什么趣事,驾马车的墨羽与鹰羽都忍不住好奇。 “小姐你记得楚红姑娘吗?”小桃圆圆的眼睛看着她,她摇摇头,“不记得了。” “好吧。”小桃有些失望,反而是墨羽感觉这个名字在哪听过,是在哪呢? 鹰羽见墨羽若有所思,便用眼神问:“你知道是谁?” 第93章 看你以后怎么娶媳妇 “楚红姑娘就是在扬州时,咱们楼里的头牌,她眼下也来了京城,就在醉香楼,听说,要一百两银子才接客呢!”小桃还是忍不住,兴致勃勃的把知道告诉她。 赵韵宁莞尔一笑,“楚红姑娘可美?” 小桃认真想了想,“美,但又不是美。是媚,她是那种天生媚骨的姑娘,从前在扬州就很是受欢迎,好多人为了能和楚红姑娘共度春宵,都是砸锅卖铁。事后,都说回味无穷呢。” 说完,两个人呵呵笑起来。 马车外,鹰羽听后,玩味的瞪了瞪墨羽,那眼神仿佛在说,老色痞。 墨羽百口莫辩,自己只是听过,又没有过自己认识她…… 回到王府后,他们俩照例去向陆霁远汇报情况。 “有意思,哑药也能换出来,看来宁府她 也安排进了人。”陆霁远突然一笑,英俊到令人目眩。 “宁府那边继续盯着,陆愉仪不是傻子,她现在可能已经发现什么了。” 鹰羽道:“是。” “对了,墨羽,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陆霁远侧目,看向墨羽。 墨羽拱手答道,”属下这几日一直在查,但还没有眉目。” 陆霁远微微点头,“抓点紧。” 鹰羽在旁,意味深长道,“主子,你还是把事情交给我办,让墨羽去保护妾妃吧,墨羽无暇去查事情,反而记得醉香楼一百两银子见一面的楚红姑娘呢。” 此言一出,陆霁远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打量,道:“怎么回事?” 墨羽心中暗叫一声冤枉,瞪了鹰羽一眼,道:“小的不认识什么楚红姑娘,只是今日去窑 子里赎月儿姑娘时偶然得知。” “偶然得知?”鹰羽斜了斜眼,“我看不像,你那个表情分明就是有鬼。” 墨羽敲了一下他的头。 “有你个大头鬼,刚刚是谁听见楚红姑娘是妾妃的同乡,两人又出自一个青楼,眼睛都瞪圆了的?” “同乡。”陆霁远听到此处,眉间微皱。 “主子,有什么问题吗?”陆霁远也伸手敲了敲鹰羽,一脸不争的看着他道:“你整日怀疑妾妃是狐狸变的,让你去查又说没有头绪,如今这么好的人证在这,你反而傻了,真是越活越回去。” 鹰羽恍然大悟,连忙应道,“是!” 语罢,这两人退下,鹰羽闷声道:“若是去查,我岂不是要去见一面这个楚红,那不是要花一百两银子。” 听见此话, 墨羽觉得他无药可救了,便道,“为姑娘家花点钱,不是很正常吗,你这抠抠搜搜的,日后怎么娶得上媳妇。” “什么叫我抠抠搜搜,那我现在节俭,不就是为了日后娶媳妇嘛!”鹰羽愤愤不平的说道,又话锋一转,有些微酸道:“说到花钱大方,当属府中那位妾妃,那打点眼线,都是直接扔千元的银票。” “呵呵!”墨羽咧嘴一笑,鄙视的看了鹰羽一眼:“她花的也不是你的钱,你何必如此愤愤不平?” “她花的钱是王爷的呀。”鹰羽觉得墨羽好不懂事,这还需要自己点破。“王爷终归是要娶王妃的,若是银子都被这个妾妃花光了,可如何是好?”说完,幽怨的瞪了瞪墨羽,希望他机灵一点。 墨羽无语,翻了个白眼, 有种无法跟应羽正常交流的感觉。 “咱家主子,会缺银子?”不等他回答,又道:“懒得与你这个傻大个争辩,和你说话真没劲。” “和你说话才没劲呢!”就在二人闹成一团时,小桃走了过来,款款行礼。 “见过殿下,见过二位大人。” 陆霁远点了点头,没有做声,一旁的羽鹰羽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道:“你和我们客气什么呀,是不是妾妃有吩咐?” “是,妾妃有请。”小桃规矩回答。 “那走着。”鹰羽作势要走。 小桃立着不动,眼神看着墨羽,道:“妾妃有请的是墨羽大人。” 墨羽有些不解,一般妾妃的吩咐都会找鹰羽才对,但还是点点头,随小桃去了。 留着鹰羽在原地挠头…… 特地找墨羽到底是什么事呢? 第94章 他若神明护周国 这还是墨羽第一次和赵韵宁独自拜见赵韵宁,他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子,她肤色白皙,一袭紫裙将她衬托的气质优雅,娇靥上那双眼睛澄澈美艳,眉角微微上翘,将女人的妩媚彻底的勾勒出来。 她唇角含着微微的笑容,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淡淡的书卷气,施然拿起茶盏,迎上他的目光。 墨羽被这一眼看的心中一颤,他连忙行礼道:“不知妾妃找小的来有何吩咐?” “你先坐,”赵韵宁看着他,笑容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份熟稔,前尘往事又悄然浮现在她心头。 她琢磨着道:“我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你拿着这一千两去苑铺,找到一个姓马的妇人,将她的身上的钱赢过来。” 墨羽 眉间一动,似乎有些诧异,不过他还是道:“属下遵命,只是……为何选属下,而不叫鹰羽?” “我不能吩咐你吗?”赵韵宁目光闪了闪,语气中带着三分俏皮道:“叫你去做这件事,是因为感觉你比较机灵。” 如此回答,墨羽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只能拱手道,“是。” 退下之后,墨羽心中依然不解,他和鹰羽是先帝为陆霁远选的两个亲卫,而鹰羽武功高强,极其忠直,适合贴身护卫,而他性格机敏,能够随机应变,多年在做暗探。 但是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他能够在赌桌上听声辨骰子大小,他不好赌,平常根本就用不上这手段,再加上王爷从来也不会短了他们银两,他这本事也就 没了用武之地。 今日这个命令,说是巧合,但未免也太巧了,墨羽甚至有些认同起鹰羽的话来,莫非自己王爷带回来的这个妾妃,真是狐狸精怪变的? 都说赌桌无胜负,但她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赢似的……想到这,墨羽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小桃看墨羽出了院子后,才将刚刚的不解问道:“小姐,你为何要墨羽去把你给马婆婆的钱赢回来?” “因为,狗不能给她吃太饱。”赵韵宁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小姐真是聪明!若是从前扬州楼里的姑娘们见到小姐如今睿智的模样,定要大跌眼镜,看谁还敢说小姐是痴傻的!”小桃自从随着小姐入京,就觉得她 的脑子是越来越好用了。 语罢,小桃又担忧起来,也不知墨羽有没有能从别人口袋里赢钱出来的本事,她将自己的疑惑像自家小姐问道。 “有,他有。”赵韵宁回答,语气斩钉截铁,对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这墨羽在幼时就跟在陆霁远的身边,也常与自己一处玩耍,自己可没少输一些小玩意给墨羽。 “鹰羽武功高,墨羽有本事,那作为他们的主子,王爷岂不是更厉害!”按照这个设定,小桃兴高采烈地推测道,“外面的人都叫王爷战神,想必王爷的武功也是很强的。” 赵韵宁笑着没说话,小桃此番推测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自小看鹰羽陪陆霁远练功,使劲浑身解数,都很少占上风, 陆霁远是天下难寻的高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陆霁远最厉害的不是武功高强,而是脑子好用,尤其擅长兴兵打仗的谋略,有勇无谋是匹夫,而他是个顶尖的帅才。 先帝尚武,曾多次御驾亲征,以铁蹄之姿,横扫南北,他在位时,研习了各种刁钻的兵书、阵法,悉心交给各位皇子。在众多皇子里,唯有陆霁远学了个十成十,在行军布阵中,堪称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别看他长相英俊性情冷淡,天生自带慵懒的贵气,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琢的贵公子。可他上阵杀敌时,手起刀落毫不手软,无论在何种境地下,运筹帷幄丝毫不乱。 烈马铁蹄,如疾风骤雨,他如神明,守护周国安宁。 第95章 有心思的柳儿 翌日,许久未上门来的叶柳儿来了。 已是初冬,她穿着淡黄色绣菊藕裙,披着一块银狐披肩,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清爽可人。 小桃见她来,便嗔怪道:“叶小姐,你好久没来找我们小姐玩了,我们小姐近日可无聊了。” 小桃这说的是心中的大实话,满京城除了叶柳儿,她也想不到还有谁愿意与自家小姐毫无芥蒂的相处。 叶柳儿听见这话,面色有些犹疑,虽只是片刻,还是被赵韵宁察觉到,但她也没追究着问。 只听叶柳儿避重就轻道,“那我不是来了吗?”说着,扯开话题,“姐姐,你看我身上这披肩,好看吗?这是我去年随父兄去琼州狩猎时,我自己猎的呢,那里还有汤池,下次咱们要一起去 才是。” 叶柳儿说着,还左右晃动起来,很是可爱。 “好看。”赵韵宁点点头。 叶柳儿眨眨眼,又打开一个粉红包袱,里面一件洁白的披肩,很是柔软。 “姐姐这是我带给你的,你看看喜欢吗?” 赵韵宁握握她的手,吩咐小桃收下,语气亲切道:“多谢你啊,柳儿。” 叶柳儿摆摆手,拈起桌上的点心吃了一口,笑道:“哎,这没什么,姐姐你上次从长公主府带回来的白狼貂才是好物,那玩意,火都烧不烂。”说着,擦了擦手,“对了,姐姐,那貂在哪呢,让我也瞧瞧。” 赵韵宁愣了一会,小桃接着道:“叶小姐你有所不知,那貂拿回来后,王爷就收起来了。” 看见小桃的表情,叶柳儿眼 珠转了转,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又道:“哎,一块貂而已,不看也罢。” 眼见提到白狼貂,赵韵宁表情有些不自然,叶柳儿便隐隐担心是自己是不是错话了,又连忙安慰她。 “姐姐你看我送给你的这貂,多软呀,还是我亲手猎的呢。” 赵韵宁回过神来,岂能不知她在想什么,对她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并未在意。 叶柳儿收回了笑容,微微眯眼对赵韵宁道:“近日长公主府中奴婢与寒族太子苟且之事,流言纷纷,姐姐可有听说。” 赵韵宁微微侧头,莞尔道:“听说了,但是我听说的不是长公主的奴婢,而是长公主。”语罢,她静静看着叶柳儿。 只见叶柳儿表情从好奇到惊讶,双目瞪圆。 “什么 ?竟是如此?姐姐你快同我说一说。”语气中透着兴奋和不可思议。 赵韵宁缓缓道来,“前些日子,有人参驸马宁岑与黄升勾结贪污工程款,本来皇上很生气,黄升当即就被下令处斩了,但是宁岑却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朝中大臣纷纷猜测,为何宁岑能逃过此劫,结果听说是寒族太子帮他求了请。于是,就有人大胆猜测,与寒族太子有染的不是长公主的奴婢,而是长公主。” “这猜测合理呀,”叶柳儿轻拍了桌子,继续道:“若是长公主的奴婢与寒族太子有染,太子犯得上为一个奴婢去向陛下求情?蒙谁呢?”说着她连连摇头,深觉此事不简单。 说完之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听 说这寒族太子对女人甚是挑剔,我不信一个奴婢能入他的眼,若是真能看上,那当初在寒族恐怕早就收入账下了吧。” 见到叶柳儿这个反应,赵韵宁心中暗笑,嘴上只是淡淡道:“毕竟长公主身份高贵,那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啧啧,而且黄升贪污可是大事,我听说,他家被抄那日,金银用箱子一箱一箱往外搬,足足搬了十箱。”叶柳儿撇撇嘴,语气中满是嫌弃与鄙夷,又道:“长公主真是好本事,不光朝中有人,还能和寒族太子有所联系。” “毕竟是长公主……”赵韵宁轻轻道。 “唉!”叶柳儿忽然叹起气来。 “这外族人也能插手我国朝堂内务,如今这朝堂,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第96章 暗流涌动下的京城 叶柳儿向来是以活泼直爽的面貌示人,今日却一反常态,自进门起,她的眉心一直萦绕着淡淡愁雾,言语之间也深沉起来。 “姐姐你可知,眼下国库空虚,除了楚王带的军能够丰衣足食,别的军队都是饿着肚子打仗呢。”许是提到黄升家中搬出来的黄金,叶柳儿便联想到了此处,语起悲戚怨愤。 “还有此事?”这些消息,赵韵宁当然无从得知,虽然陆霁远也带兵,但陆霁远话都不和她多说几句,自然也不会和她说这些。 “就是如此,我父兄常常因为军饷忧虑,可……真真是一言难尽!”叶柳儿出身武将世家,虽对别的事情不爱计较,但对军武之事很是在乎。 “那 陛下的态度呢?”赵韵宁试探性的问。 叶柳儿定了定气,柳眉一横,很是严肃。 “陛下柔善,且不喜战争。不然为何楚王殿下仗都打赢了,却还要和寒族议和。” 说到此处,她更是不满,道:“要我说,就不要议和,这样一昧退让求和实在太损我大周国威了,寒族不过是一个小小游牧国家,这些年却越来越大,几次三番想蹬鼻子上脸,真是反了他们了。” 赵韵宁并没发表看法,叶柳儿便越说越激昂,咬牙道:“可咱们这一位皇帝,也不管打仗打赢还是打输,都一心一意都想着要议和,真是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若是先帝得知,估计能气活来。”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从叶柳儿口中说出,不仅不会让人心生反感,颇有一种快人快语之感。 赵韵宁细细思索,眉头一拧道:“怎么会如此?我国的军队战斗力并不差,何至于为此。” 虽然她出身文臣世家,与武将接触少,但推己夺人,将士们在外为冲锋陷阵就是为了国家能够强大、百姓能够放心安居,若真如叶柳儿所言,不论胜败一味求和,在外征战的将士该多寒心。 “姐姐,这与战斗力无关,仅与朝局有关。” 叶柳儿顿了顿,又道:“近来朝局可不太平,我父兄近日都行色匆匆,好像为了什么事情很为难的样子,我是女儿身不能参与他们的讨论,但是从他们的神色中也能感觉事情很 严重。” “就算朝局再乱,你父兄自有定夺,你只需好好在家中做大小姐即可。”赵韵宁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放宽心。 叶柳儿依然忧心仲仲,道:“姐姐你有所不知,朝堂之事瞬息万变,之前的赵丞相乃一代名相,为周国殚精竭虑,可赵家又落了个什么好?” 说到这,叶柳儿咬牙,道:“赵家满门抄斩时,血从京城东流到京城西,和其惨烈,赵家姐姐,父亲是丞相、夫君是尚书,皎皎月光般夺目的天之娇女,最后只落得个命如浮萍的下场。” 听到她这么说,赵韵宁心中一酸,眼眶都红了。她能理解叶柳儿,这朝局之上人心叵测,叶柳儿会有忧虑也在所难免。 赵 韵宁抓着她的手,耐心安抚着她。 “你且不要多想,叶家多年屹立朝堂,靠的绝不是侥幸。” 叶柳儿看着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直言道:“姐姐你初来京城,对京中的局势有所不知,如今的京城可不似表面这般平静,我父兄已经多日不许我出门了,尤其是不许来楚王府,说是多事之秋要尽量避嫌……” 原来她刚刚的犹疑是为了这个,这也就解释的通了。 这一番话后,叶柳儿也无心玩耍,草草说了几句话,吃了半碟点心就回去了。 赵韵宁依着窗子,冬风凛冽,天色沉沉,在万事俱安的太平下,有暗流涌动。 她仔细想着叶柳儿说的话,看来这个冬天,京城注定不太平。 第97章 坐论朝堂之势 眼见赵韵宁在依着窗子若有所思的模样,小桃便问道,“小姐怎么了,怎么今日见了叶小姐反而还不开心呢?” 赵韵宁回过神来,“无事,马婆婆那边有没有消息?” 小桃狡黠一笑,“小姐叫墨羽出手之后,马婆婆比从前积极多了,今日来递消息说,长公主近日经常去永定郡主和锦安郡主的府上。” “知道了,银两给她了吗?” “给了给了,小姐放心。”小桃笑眯眯道。 赵韵宁算了算日子,问道,“长公主该有段日子没见寒族太子了吧。” “是。”小桃想了想,点点头。 “叫上鹰羽,我们去见一见石公子。” …… 云楼,虽然已经是冬日,店内依旧热热闹闹。 雅间内,赵韵宁与石楠业对坐,说来也奇怪,石楠业与宁岑都是书生,可是石楠业似乎 又特别一些,他虽相貌不如宁岑俊秀精致,却也没有宁岑精于俗世的算计,他身上有股子落落坦荡的气质,颇有青山流水之感,与许多在朝多年的官员是截然不同的。 “不知小姐找我来,有何吩咐?”石楠业问道,他上次接过眼前这女子给的名单,去细细观察了一番,果然她所说不假,只是这越发让他好奇,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谈不上吩咐,公子客气了,只是想与公子通通消息,聊一聊眼下朝局。”看她虽笑盈盈,但眼里全是冷静,像她这样楚楚动人的女子,又是楚王贵妾,本该是在院子里享乐,整日悠哉,不知愁为何物才对,她为什么会跑来这里与自己话朝堂? 思及此,他眉心一顿,开口问道,“朝堂局势想必楚王会比我知道更多,若是小姐想知道为 什么不问楚王,我所说的怕不太全面,怕坏了小姐所谋之事。” “你我所谋不是同一件事吗,”意识到他的怀疑,赵韵宁也不敷衍,直接了当道,“公子与我月下结盟时,我们就已经确定过目的,我费尽心思设计了这么久后,先生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她的话虽然不算客气,但也在理,石楠业压下心中的怀疑,态度诚恳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还望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感慨于小姐的神通广大,担心自己帮不上忙,之前小姐给我的名单所圈所写皆精准到位,看来小姐对他们很是了解,他们中不乏比我出类拔萃者,所以不解为何小姐会选择我作为同盟,今日才接着楚王的话题发问,还望小姐不要见怪。” 赵韵宁微微摇头,“公子此言过于片面,公子眼下虽 在朝中不甚起眼,但是日后必当成为国朝首屈一指的良臣,公子也说我神通广大,那我所思必定也是深谋远虑,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你我只需好好为了目标好好筹谋即可。” 石楠业看着眼前这女子眼中透着肯定,心中一颤,虽然还是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来路,但也不再有所怀疑,转瞬将自己对朝局的看法和盘托出,“自赵丞相倒台后,朝中的官员势力,虽然如同小姐信上所言,各有分散,但主要分成两股,一方尚文,一方尚武。 如今尚文这一脉,颇受重视,而他们大多数都以长公主马首是瞻。 从六部而言,工部、刑部被长公主所控,吏部的主事就是驸马,至于礼部、户部虽管事的是皇上指派,但其中担任要职的也不乏长公主的人。”说到此处,石楠业顿了顿,想 看看眼前这女子的表情,只见她神色淡然,好像并不意外。 其实赵韵宁心里明清,长公主的手段不难猜,或是花金银,或是用美人笼络,只是这手段能用的这么透彻,仅凭她一人之力,怕是不够,她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唯一漏网的兵部,是叶将军家在做主,但眼下,好似生了一些变故。” “是何变故?”赵韵宁想到今日叶柳儿所说的话,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 “皇上好像有意收回兵权。”虽无明令,但这几日他从朝中风声中察觉到,皇上是要对叶家有动作了。 难怪,那一日叶柳儿会如此低沉,对于武将世家而言,兵权是立身根本,更是家族荣耀,若是收回兵权,那么叶家,就像被拔掉爪牙的老虎,在野兽横生的朝堂之上,岂不是任人撕咬,毫无还手之力? 第98章 设法助叶家渡劫 眼下议和尚未结束,就谈收回兵权,这不合常理。 赵韵宁仔细思考之后,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确实如此,如今皇上只是在谋划,估计真要动手也要等议和结束之后了。”石楠业点头,依据他这些天在朝堂上的观察揣测道。 “叶家世代忠良,皇上为何忽然间动了这个念头?”赵韵宁琢磨着,这件事情的关键,还是在这里。 “我通过一些消息得知,收回叶家兵权是长公主给皇上的建议。”石楠业认真回答。 “呵。” 赵韵宁冷笑,又是长公主,她真是一日也不得闲,什么事都想插手,不知这件事宁岑有没有在背后给她出主意,这夫妻二人若是将兵部也收下,岂不是将六部都给掌控了,也不怕撑死。 “皇上厌恶战争,也不喜武将过于权大,想是因为如此才听信了长公主的建议。”石楠业虽 刚进京为官,但身为一朝状元又岂是无能之辈,稍加分析一番便大致得出了答案。 赵韵宁对当今皇上一贯的外交策略,很是不认同,她有些气愤道:“只是,议和并非长久之计,无论是送金银还是和亲,我国都尝试过,边疆战火何时灭过?” “陛下心怀四海,想必是不愿起战火,看天下万民限于水火之中。”石楠业则认为硬碰硬对周国而言并非良策,但他也不赞同一味追求和谈。 赵韵宁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血海深仇未报,还有心情想着天下?她道:“罢了,这些非你我今日需要讨论的,叶家不能被长公主吞掉,这样局势对我们更不利。” 石楠业也觉得言之有理,若是长公主势力再大些,那宁岑在朝中更是无法撼动了。他摩挲着手指,沉吟片刻,有些苦恼道:“陛下眼下是打定主意要对叶家出手,只是在等时 机,若是这个时机不来……” 说罢,他猛然抬头看向赵韵宁,赵韵宁点点头,有些头疼道,“可若皇上执意要做一件事,没有时机也会创造时机,我们若阻止和谈,那只是缓兵之计。” 默了默,她继续说道:“况且,阻止和谈,这件事很难。” “目前我们对和谈细节了解甚少,若说阻止自然不可能,若是能够设法知道和谈的一些相应细节,那是否容易一些?”石楠业是典型的心怀天下的读书人,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心中暗暗忧虑。 “楚王!”这个清晰的答案,在赵韵宁心头呼之欲出。 “楚王负责接待和谈来使,已经相关事宜,虽然这些事情现在交给宁岑在做,但到底都是楚王统领全局,他一定知道。”石楠业点头,此事的确要落在陆霁远的身上。 “那便如此,我设法去向殿下了解一些和谈细节,但说到底,光阻 止和谈远远不够,必须让皇上打消对叶家动手的念头才是。”赵韵宁想来想去,必须以合适的手段,双管齐下,才能帮助叶家顺利渡过此劫。 …… 楚王府中,书房内,桌上摆着新茶和糕点,陆霁远坐着漫不经心的翻阅眼前的书籍。 鹰羽向他行礼之后,便开始汇报今日情况,“今日叶小姐来过,然后妾妃就去见了那个书生。” 他说完,心中有些憋闷,自己这一身武艺,整日围着一个女子转,不是陪着她逛酒楼就是陪着她逛铺子,好生无趣。 陆霁远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了片刻,“她和那书生都说了什么?” 鹰羽规规矩矩答,“属下不知,他们总是在雅间内密谈,我和小桃在外面等着。” 他心中对此很是不满。 这女子虽然在府中不受王爷重视,但好歹名义上是王爷的女人,整日花钱大手大脚,还不算够,怎的还能去私会 别人,还要自己帮她看风! 之前因为长公主的事情,对她生出的好感,也被她这样的行事作风给消磨掉了。 “下次设法听一听他们在聊什么。”陆霁远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又恢复如常。 “是,主子。”鹰羽愤愤的应声道,随后试探着问,“主子,你说她会不会是喜欢那书生啊?” “是与不是与我何干?”陆霁远轻轻答道,手上连着翻了几页书,“你只管好好看着她,别的不要瞎捉摸。” 鹰羽嘴上应着,“是。” 口中虽然这般应到,他心里却极度委屈,主子啊,我这可都是为你着想…… 想到这里,鹰羽的眼神如同受伤的小奶狗,水汪汪的看向陆霁远。 可陆霁远并没看他,捧着本书静坐着,风姿如玉,轻轻从嘴上吐出几个字,“心领了,但不必。” 鹰羽暗暗一惊,怎么主子又看穿他了,便赶紧退下…… 第99章 深深忌惮 御书房里,陆烨谦高坐在龙椅上,身着一袭烫金绣龙腾云的袍子,俊秀瘦削的脸上棱角分明,眼神冰冷,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你说,叶家的叶柳儿常常去楚王府,是去干什么?”他说这句话时,表情极其冷淡,眼神散发出寒意。 “回陛下,根据安插在楚王府中的探子来报,叶小姐是去看楚王妾妃。”堂下跪着的人,将自己所打探到的情况,一五一十汇报。 “呵。”陆烨谦唇角一抹阴笑,口中语气意味不明,将手中把玩的奏折往前一扔,站在他身侧的高公公闻声一抖。 “满京城都是大家闺秀高门贵女,叶家小姐竟然要去找一个勾栏女子做 知己姐妹,真是离谱,高公公,你怎么看?”语罢,陆烨谦转头,将清澈神秘的眼睛看向高公公,高公公不敢轻慢,连忙答道:“老奴认为,许是因为楚王妾妃和叶家小姐的性情相投,所以才是多有来往。” 高公公一面说,一面悄悄抬头品味陆烨谦表情变化,他心中明白,眼前这位天子,年纪不大,看上去也极其好说话,但实际上深不可测,需要小心应付才行。 陆烨谦听后,轻笑一声道:“性情相投?若说性情相投,楚王和叶将军岂不是更合适?”顿了顿,又道:“况且谁又能担保,叶小姐与那女子见了面,只是闲话闺房趣事,不是帮叶将军给 楚王递什么消息?” 此言一出,高公公不假思索,立刻俯身跪下,高声赞道:“老奴愚昧,还是陛下英明。” 陆烨谦摆摆手,掷地有声道:“你继续盯着楚王府,楚王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报。” 跪在一旁许久的暗卫闻言,拱手抱拳,语气铿锵有力道:“属下遵命。” …… 楚王府中,寒月当空。 赵韵宁提着灯笼,走过院子,穿过回廊,来到陆霁远书房外。 她用细白如水葱的手指,轻轻叩门,温声问:“王爷,我可以进来吗?” 片刻,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声音穿过门扉,“进来吧。”。 咯吱—— “来找本王有何事?”陆霁远问。 虽 然他们两人同住楚王府,却也很少见面,从扬州回到京中已有两个月,他们也没有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 赵韵宁看着他,心中暗暗想,从前他们两个人很是熟悉,如今却比路人更陌生。 “嗯?”陆霁远看着她表情出神,便出声提醒道,“你怎么了?” 她被陆霁远定睛看着,回过神来:“王爷,我深夜前来,是有一个问题想让你帮我解惑,不知你是否方便?” 她低垂着眼眸,语气客气,态度诚恳。 陆霁远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本王知道你想问,现在可以告诉告诉你,寒族议和的条件是周国赐他们岁币一百万两,开通边境贸易,同时 许他们南下放牧。” 赵韵宁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见他淡淡一笑,笑容一如既往的迷人且饶有深意,双眼里除了冷若孤星的寒意还多了一丝打量。 “王爷知道我为叶家而来。”赵韵宁道。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此次叶家的事是长公主的手笔,也是对黄升之事的反击。”陆霁远语气随意慵懒,“我也知道你想用长公主的丑事去制裁她,让她收手,方便你从中想办法保下叶家。” 赵韵宁微有些懵,瞧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陆霁远笑着叹息,“我该说你什么好呢?你敢与长公主作对的胆识我很欣赏,但是你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第100章 时机未到 他所言不假,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敢去与她作对,确实罕见。 说的好听,是有胆识;说的不好听,就是愚昧狂妄。 赵韵宁从来都不是冒进之辈,她之所以坚定信念要对抗长公主,不是因为胆识,而是她不得不为之。 长公主好比大树,宁岑是攀附在上面的菟丝,她必须要将长公主的势力扳倒,才能把宁岑给整死,报赵家的血海深仇。 可今夜听完陆霁远的话,心中竟然微微一颤,难道自己落下了什么细节? 沉思了半响,她唇齿间冒出这几个字,“妾身不才,请王爷赐教。” 陆霁远轻笑,也不急着否认,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我原本想静静的看着你,看你能折腾到哪一步,如今看来,你 确实有点脑子。” “王爷谬赞,在下若是真有智慧,也不至于深夜来找王爷解惑了。”她轻轻颦眉,想看看陆霁远会怎么说。 只听他云淡风轻道:“那是自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现在时机不对,你暂且停住。” 赵韵宁问:“王爷知道我打算如何对付长公主?” “那是自然。”,陆霁远眸色闪了闪,勾唇笑道:“你是不是想安排人去撞破长公主和卓定的丑事,然后闹得沸沸扬扬,上达天听。如此有损国威之事,你认为陛下一定会震怒,进而惩罚长公主。” 赵韵宁听完他的话,心中一跳,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想法。 而且言语之间对这个计划毫无认可之意,好像自己若是这般做对长公主而言如幼童拳击无异。 可她想不通,若是 公主私通的丑事被翻到明面上,皇上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说什么也不会放过才对。 “这样做,有何不妥?”赵韵宁镇定的与他对视,眼中还有些许不忿。 “极为不妥,你以为那日我嘱咐你长公主不好对付是哄你玩呢?”陆霁远挑唇一笑,轻咳一声接着说道:“我敢与你打赌,若是皇兄发现陆愉仪的丑事,会出事的只会是你安排去揭开丑事的人,而不是陆愉仪。” 赵韵宁表情一愣,眼神中透出寒意,“楚王殿下位高权重,小女子可不敢与您对赌。” 她心中很是愤恨,宁岑当初陷害自己父亲,不过是拿着一沓伪造的与寒族的联络书信,便落得全家处斩的悲凉下场,而长公主与寒族有确凿私情,竟然不会伤她分毫。 她不信。 思及此,赵 韵宁脸色阴沉的厉害,似能滴出水来。陆霁远看在她有点脑子的份上,难得得向她耐心解释:“因为陆愉仪是我皇家子女,她就算再和卓定有私情,也不会为了卓定,去动摇陆家的江山。而且,若是皇室将这私情用得好,还能摆平不少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就不是你我能得知的了。” “可眼下,若不能对长公主发难,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把兵部也收入囊中?”赵韵宁实在不解。 陆霁远先是一怔,随即道:“自然不可,叶家之事要管,但长公主与卓定之事,你若想要揭开,时机不对。” “时机。”赵韵宁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何时是对的时机?” “路漫漫其修远兮。”陆霁远看着她的表情,高深莫测的回答。 “看来我的一举一动所 求为何,都在王爷的股掌之间。”她从前不知,陆霁远的心机如此深沉,他知道自己所有图谋,自己却不知他有何目的。 陆霁远淡淡的瞧着赵韵宁这被人看穿后有些恼怒的模样,突然笑了,“是,我知道,然后呢?” “若我真的胆大妄为,笨拙的将长公主的丑事翻出来,被人拿捏住了,楚王殿下会如何?与我划清界限吗?”不知为何,她说这话时,竟然有些故意,好似在生气。 “哈哈。”陆霁远眯了眯眼睛,爽朗的笑了几声,慢慢道:“那你若是被拿捏住,会攀咬本王吗?” 赵韵宁有些赌气般,冷声道:“若真有一日,我被人拿捏住,定会说是受楚王指使。” “说便说吧,你开心就好。”陆霁远嘴角笑意动人,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第101章 破局之策 赵韵宁心中虽有不忿,但很快将心定下来,想到自己今夜来此的目的,“王爷认为此次议和会不会成功?” “会。”哪怕是镇定如陆霁远,说到此处,眼中也有些不甘。 他带兵打过仗,自然知道和平不易,更是深知寒族的狼子野心,就算是此次议和成功,寒族不会就此偃旗息鼓。 “那叶家岂不是……”赵韵宁眉间一皱,议和成功便无需打仗,兵权收回,一切顺理成章,到那时,叶家的事情,真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若只是收回兵权,对于叶家而言,其实也不是不可,只怕叶家之祸,不仅于此。”陆霁远好看的眉眼忽然严肃起来,眼神里划过凌厉。 “叶家是军武世家,在京中势力颇大,朝中也不乏拥护者,现在叶家几位少帅也立了些军功,若是继续发展下去,颇有功高盖主之疑啊。” 自重逢以来,这还是陆霁远第一次在赵韵宁面前分析朝政,一脸认真,竟然有几分特殊的魅力。 “可叶家忠良,并无不臣之心,若仅仅是为了这份嫌疑,就对叶家动手,皇上未免太凉薄。”赵韵宁替叶家不平,言语间竟然连皇上都编排起来。 奇怪的是,陆霁远听着也不恼,眼神里明明灭灭闪动着,继续道:“天子做事,那是你我能看懂的?此番,我那皇兄念头已动,叶家的兵权和全家性命,恐怕都难保。” 赵韵宁思忖片刻 ,缓缓开口道:“皇上不喜武将权利过大,怕功高震主,但若是叶家这边削了权,反而助长了另外一股势力,那他还会削吗?” 听到她此番言论,陆霁远看她的眼神竟然多了几分赞赏。 “继续说。”陆霁远挑眉笑道。 赵韵宁答道:“叶家兵权权柄过大,皇上就算收回,也要有人能够接住才行,可放眼朝中,能够有本事带兵的将领真是不多。” 她眉心微皱,想到近日马婆婆给的消息,“近日我的线人告诉我,长公主与永定郡主和锦安郡主来往密切,而她们二人的夫君皆是武将。” 说着,她看向陆霁远,陆霁远向她肯定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得到陆霁远的 首肯后,她这才继续说道:“但无论是永定郡主的夫君齐茂,还是锦安郡主的夫君张权,皆没有能力独立接管叶家兵权,那么他们打的必定是分食的主意,若是如此,破局之法便有了。” 原以为她只懂一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没想到分析起朝局竟也是头头是道,连陆霁远都忍不住侧目,再看她认真分析事情时,眉心微皱的表情,竟然觉得有些熟悉。 “王爷有何高见?”赵韵宁问道。 听见她叫自己,陆霁远回过神来,目光中隐有赞赏:“你分析的很透彻,若是分食,只要想办法撩拨起他们的野心,让他们自己闹起来,若是皇上生出忌惮之心便好办了,接下来便要 想些法子,让皇上觉得兵权在他们手上还不如在叶家手上。” 陆霁远此番说道,让赵韵宁眼眸中星光闪闪,连连点点头赞同。 “只是……”陆霁远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你如此聪明,一定也想到了,其实此局还有一个解法,那就是本王娶妻,本王手中也握着兵权,只要本王娶了京中高官的女儿,势力大增,叶家的兵权就变成了皇上牵制我的实力,自然平安。” 他说的这个解法,其实赵韵宁一开始就想到了,她刻意没说,因为她觉得这个法子陆霁远一定不会用,就算他愿意,她也不许。 前生辜负了他,今生必不再辜负。 只是,她不知陆霁远为何会主动提起。 第102章 别有暖意在心头 半响,她娇嫩的唇瓣轻轻闭合,问了一句话,“王爷有娶亲的打算?” 陆霁远与她对视,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本王从来都没有这个打算,主动与你说明,是因为你是一个聪明人,今日只是提醒你,不论是今日的叶家之困,还是日后任何困局,你都不要把主意打到本王婚娶之事上。” 书房内的烛火抖了抖,在明黄灯光下,陆霁远的脸英俊的不可思议,表情却意外有些冷酷。 赵韵宁忍不住微微一怔,心中暗道,就算你想娶亲,除非是你自愿选择的,否则别说是你了,就是我都不许。 想到这,赵韵宁脸色羞红一片。 见她表情古怪,陆霁远蹙眉道:“怎么,你有话要说?” 赵韵宁将心中的话咽了咽,一脸诚恳的回答:“王爷放心,你几次三番救我,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紧接着试探的问:“只是,我有一个无关大局的小问题,想问王爷。” 陆霁远颔首,示意她问。 “王爷为何没有婚娶的打算?” 陆霁远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此事与你无关。” “好吧好吧。”赵韵宁拿起面前的茶盏,饮了一口,眼睛却瞥见放在桌案上的一颗珠子。 这珠子湛蓝剔透,宛如神物,难道是湛海珠? 她想着,手不自觉的要去拿,忽然风中疾速飞来一个东西打中了她的手,顺着方向看过去,是陆霁远有些冷漠的脸。 “别动,这是本王要赠与一位朋友之物。”他的语气, 和表情一样冷,还渗透着警告。 她脑海中沉睡的记忆缓缓苏醒。 犹记那年暮春时。 金池旁,桃树下。 喜鹊枝头立。 惊落乱红如雨。 …… 他眼神明亮,信誓旦旦的发誓会替自己寻来湛海珠。 转眼已是十年。 赵韵宁眼眶微红,一丝湿润打湿了她尝尝的睫毛。 看着她微微泛红的手背,陆霁远语带歉意。 “我刚刚下手有些重,抱歉,我无意冒犯你,只是我那位朋友,向来不喜欢别人动她东西。” “是我唐突了。”赵韵宁回过神来,低垂眼眸,语气极尽温柔道:“王爷,我今日的困惑已解,就先回去了。” 语罢,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咯吱一声门响。 月已东斜,冬风阵阵, 赵韵宁快步在府中走着,心中起起伏伏。 陆霁远在书房内,拿起湛海珠细细看着,灯火之下,他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一丝苦涩爬上了他的眉宇。 …… 第二日,赵韵宁起晚了,主要是昨夜和陆霁远说话说得太晚,回来之后又辗转反侧睡不着,接近天亮才渐渐睡去。 她醒来,半坐着撩开床帐,看天光意识到自己起晚了,心中不禁嘀咕,怎么小桃今日没叫自己。 “小桃。”她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咯吱—— 小桃推开门走进来,看见赵韵宁正在床上,还有些惊讶,“小姐你昨日不是去找王爷了吗?今日怎么独自在床上醒来,小桃还以为你在王爷那没回来呢。” 赵韵宁无语的摇摇头,也不想解 释,这个小丫头,思想比鹰羽墨羽那两个大高个还粗暴奔放。 小桃扶起赵韵宁,细心帮她梳洗,忽然看见她手背上的伤,雪白的手背,红肿的老高。 “小姐,你怎么受伤了?”她惊讶的喊道,难道是上次那伙人又来暗害小姐? “无碍。”赵韵宁将手抽开,往身后藏了藏。 “这怎么能是没关系呢?”小桃声音很是焦急,自己明明看见都红了好大一片,“小姐,到底是那个王八蛋伤了你?” 赵韵宁默默无语,手背虽痛,但心中却生出一阵甜意。 远在府中另外一角的陆霁远打了个喷嚏,鹰羽连忙道,“主子你没事吧。” 陆霁远挥手,意识自己无碍,然后继续说道:“叶家的事情,你多盯着一点。” 第103章 被禁足的叶柳儿 京城,叶府。 自从那日从楚王府回来,叶柳儿就被关在家中,哪怕是在府中随意走几步,也有好几个丫鬟跟着她,她真的快要闷坏了。 眼下,她也不想再走动了,就呆在房中,烦躁的看着镜子。 镜子中的姑娘,圆眼俏鼻,嘴唇饱满,是一张娇美可爱的脸,加上她从小习武,看上去更是精神饱满。 她从小便是叶家的掌中宝,叶将军有三个儿子之后才得了她这样一个软香可爱的女儿,从小便宠的不行,就连不苟言笑的叶老将军在时,看见这个孙女,一张严肃的老脸都会笑开花,抱着她玩乐时,任由她拉扯自己的胡子, 这要是那三小子,早就被叶老将军揍得鸡飞狗跳了。 当今皇帝尚文,带领的国朝风气也是如此,寻常人家的女儿都会学些琴棋书画来提升气度,哪怕是一般武将家中也会如此要求女儿,也不管女子是否愿意。 但在叶家,叶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幼时学书法,悄悄在夫子脸上画画,夫子气呼呼的去向叶将军告状,叶将军好生赔礼道歉了一番,可再看着小小的叶柳儿歪着头装无辜,一句也舍不得数落。 后来她又学琴,上手便弹坏了先帝赐给叶老将军的古琴,叶老将军也不气恼,只呵呵乐道:“不愧是叶家的女儿,有力 气。” 此前叶柳儿与赵韵宁这个楚王妾妃交好,放在京中别的高门府邸里都是不允许的,哪有正经小姐和勾栏女子做好友的,白白降低自己身价,可叶柳儿执意如此,叶将军也由着她。 可近日,不知怎的,叶柳儿感觉父亲对自己的耐心好像消失了一般,既限制她的自由,言语之间也变得严格了许多。 叶柳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能看出父亲的眉间一日比一日凝重,三位兄长也是长吁短叹,整日闷闷不乐。 她起初以为是朝中发生了事情,过些时日就会好,毕竟朝堂诡谲,没有哪家能够一帆风顺。 只是日子一长,发 现父兄没有轻松半点,反而更是紧张了,她也开始慌神。 悄悄听了父兄的讨论,得知了大概,本想去与赵韵宁聊天排解心结,却越说越是苦闷,等再回到府中,父亲面色铁青的勒令她,不许再出门,更不许再去楚王府,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被训斥,委屈极了。 见她闷闷不乐,她的贴身丫鬟话梅便想为她排解排解,“小姐,你前几日不是想打雪仗吗?奴婢看这天儿,已经越来越冷了,大概过几日就会下雪了呢。” 她听见这话,依旧不悦,脸往旁边一撇,“我自己一个打雪仗有什么趣,兄长现在那么忙,也不让我去找宋姐姐 玩。” 话梅听见她提到楚王妾妃,立刻紧张了起来,“小姐,可不要再在府中提到和楚王府相关的东西了,若是老爷知道,怕是又要责骂小姐了。” 叶柳儿撇撇嘴,又站起身来,抽出自己放在床边的剑,有模有样的舞了几式。 话梅在旁连连鼓掌,“小姐舞的真好,舞的真好。” 叶柳儿看话梅像哄小孩子似的给自己捧场,冷笑了一声,将剑扔掉。 又走到窗边开始发呆,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门外一个丫鬟来通报,“小姐,老爷叫你去一趟。” 叶柳儿回眸,眉头松了松,莫非父亲大人要解除自身的禁足了? 第104章 定了亲事 叶柳儿来到堂上,发现父亲和三位兄长都在,各个正襟危坐,好似要宣布大事。 这个阵仗,在叶家是极少见到的,一向爽朗胆大的叶柳儿也被眼前阴沉的气氛给吓到了。 她怯生生的问:“爹爹,哥哥,你们找我什么事?”,她灵动的双眼一直在打量他们的表情。 叶从和叶柳儿年龄最是接近,平日里,两个人最常在一处。此刻,叶柳儿首先看向的就是他,他也察觉到叶柳儿的目光,叹了口气,将脸偏过去,不愿与她对视。 她再看最沉不住气的二哥,叶勇,他也是一脸为难,好似被人噎住喉咙般,百般不适却出不了声。 最后,只剩温柔妥帖的大哥,叶远,但看向她的双眼里也浸满不忍。 “爹爹。”结合三人反应,她意识到可能大事不好了,声音里隐隐升起哀求和担 忧。 坐在主位上的叶威,叱咤沙场多年,从未有过犹疑,但是在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双唇仿佛重如千斤,用了全力,才慢慢张开。 “柳儿,你已年满十六,也不算小了……” 此言一出,机敏的叶柳儿马上猜到了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话,这对她来说,太过于突然,并且她不可能现在离开家。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马上打断了叶将军的话,“爹,我才十六,还不能算大姑娘,若是你现在想让我嫁人,我是一万个不愿的。 她那双圆圆的眼睛里,一览无余尽是倔强,再看她的双手,死死拽着裙摆,叶威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她每一次不退让都会做这个动作。 但他这一次,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对这个女儿包容退让,而是强硬的继续说:“姑娘大了哪有不嫁人呢的,当今皇后刚满十 五岁就嫁给了皇上,你如今都十六了,不算小了。” “不!我不愿意!兄长们都没有娶妻,我怎么能先嫁人!”叶柳儿大声嚷嚷着,语罢,嘴唇一瘪,很是委屈。 叶勇看见妹妹这副委屈模样,心肠一软,险些开口阻止父亲劝嫁,但大哥用力拉着他的衣袖,眼神哀怨,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已经收了对方的赓贴,接下来你就在家好好备嫁,不要再胡思乱想!”叶将军咬着牙,将这句狠心的话说完,语气中满满的不可置疑,灼伤了叶柳儿的心。 “爹爹,我不要嫁人,我就想在家陪着兄长和爹爹。”叶柳儿依旧不愿,语气中的强硬少了几分,几乎是哀求的口吻。 但叶威选择不再看她,无声宣告,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叶柳儿楚楚可怜的看向叶远,他 是长兄,平时最疼这些弟弟妹妹们,年纪轻轻又有出息,父亲最是欣赏他了,若是他开口求父亲,父亲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叶将军看出叶柳儿在打什么主意,厉声道:“你别看你哥哥,这件事我说了算。” 叶柳儿见哥哥都不敢与自己对视,心中更寒,眼眶红红的问道:“敢问父亲帮我看好了哪户人家?” 空气忽然安静了。 似乎这个话题,比上一个更难说。 半响,叶将军眉头皱起,苦着脸道:“大理寺少卿,陈家,他家官职不错,又只有一个儿子,你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说到后面,叶将军的声音越来越小,好似对自己所说,也不确定。 “陈家,陈能,满京城谁不知道他最是荒唐,文也不成,武也不成,整日贪吃享乐,眠花宿柳,还未娶妻就养了两个外室。 ”叶柳儿反手抹去脸上的泪,冷声道:“京城里有头有脸些的人家,庶女都不愿意嫁给她。父亲真是给我选了给好人家。” 见妹妹越说越难听,叶远重重叹了口气,“妹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父亲有父亲的考虑。” “什么考虑?”叶柳儿一脸悲痛,语气也渐渐咄咄逼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家里面现在出了事,父亲想要陈家在陛下面前帮着求情对不对?” 此言一出,叶重和叶从都坐不住了,“妹妹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快向父亲道歉!” 叶柳儿看着他们,各个站到了自己对立面,觉得既伤心又委屈,干脆一反到底:“我为什么要道歉,父亲不过是想卖掉女儿,换取荣华富贵能够延续。叶家祖先们在马背上挣下的荣光,到了父亲这里竟要靠卖女儿来维护了吗?” 第105章 有泪不轻弹 这句话像一根疾箭,扎中叶将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猛地站起身来,“啪”的一巴掌扇到叶柳儿的脸上。 叶柳儿瞪大了眼,露出了一脸不可思议,她双眼悲伤的盯着叶将军,任凭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滑落。 叶威双目通红,大喘着气。 下人们都震惊了。 平日里,老爷和少爷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小姐,哪怕是小姐自己练武,受了点伤,老爷看见都会心疼不已。 何曾对小姐动过手? 叶柳儿的脑袋,被这一耳光打得嗡嗡作响,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转身跑开,骑上她心爱的枣红马,不顾下人们的一路追赶,狂奔出门。 在冬风飒飒的京城大道上,叶柳儿驾着马,一路疯跑。 这厢赵韵宁既已经得知如何解叶家之困,便传信约了石楠业。云楼到底人多眼杂,他们此次要谈的事情,事关重大,便约在城外一处人迹罕见的凉亭见面。 两个人刚刚碰 上面,便听见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卷起一地黄沙。 “小桃眯着眼睛望了望,大声喊道:“小姐,是叶小姐!” 赵韵宁定眼一看,竟然真是。 她与石楠业静静看着,叶柳儿的身影越来越近,叶柳儿也看见了他们俩,便也停了下来。 叶柳儿一下马,赵韵宁便看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柳儿,你这是怎么了?” 叶柳儿眼下气愤未消,口中依然不依不饶,刚想说些什么,便看见赵韵宁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男子,便将要说的话,尽数吞回。 察觉到叶柳儿的目光,赵韵宁主动介绍道:“这是石楠业,石公子,在御史台就职。” 眼见赵韵宁对他颇为信任的模样,叶柳儿也放下些许防备,看着他直愣愣道:“御史台就是专门监管百官对吗?” 石楠业拱手答道,“正是。” “那若是你们发现官员行为不当,是不是就会禀报皇上,对那个官员施加惩罚 ?”叶柳儿娇俏的脸上还残留着一片鲜红,她眼神中泛着狠劲,脸颊圆圆鼓鼓,鼻头被风吹红,可怜中又带着可爱之色。 石楠业看着她可爱认真的模样,用力点点头,“这正是御史台的职责。” “那有官员卖女儿,你们管吗?”叶柳儿问。 听到这里,赵韵宁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连忙将话题打住,“好了柳儿,不要说傻话了。”转脸又对石楠业说:“石公子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吧。” 石楠业见到眼前情况,心中明了,便道:“那在下告辞了。” 眼见石楠业走远后,赵韵宁才是问叶柳儿,“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驾马来城外了?” 叶柳儿垂着眼睛,声音闷闷的回答:“姐姐,我能随你去楚王府吗?” 赵韵宁想了想,点点头。 叶柳儿便拍了拍枣红马,让它自己往城里的方向跑,自己跟着赵韵宁上了楚王府的马车。 小桃看着枣 红马消失的背影,隐隐担心,“叶小姐,这小马不会丢吧?” 叶柳儿吸了口气,告诉她:“这只枣红马是叶将军亲自选的,很是聪明,认识家。” 听见她称呼自己父亲为叶将军,赵韵宁差点失笑,觉得她孩子气的模样十分可爱。 叶柳儿随着赵韵宁的马车一同来到楚王府。 枣红马哒哒的跑回了叶府,门房见到枣红马回来,小厮便高声喊道:“枣红马回来了,枣红马回来了。” 堂上的叶将军马上起身去看,片刻小厮又来报,“只有枣红马回来了,小姐没有回来。” 叶将军眼中刚刚亮起来的光又灭了,叶重在一旁,再也坐不住,骂了下人一句“废物”,便自己驾马去找了。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叶从心中更是焦急,看了眼长兄和父亲,便起身喊道:“二哥,我和你一起去找。” 片刻后,堂上只剩下叶远陪着叶将军。 等大家都离开后,叶远才缓 缓开口安慰父亲,“父亲,妹妹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才会口不择言。等她年纪大些,知道很多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时,就会后悔今日之事了。陈能虽然是个不正经的人,但陈家家底深厚,若是叶家出了事,怎么都能保下妹妹。而且陈家主母已经表态,只要妹妹嫁过去,无论日后叶家如何,都不会让陈能再娶。这已经是我们能为妹妹做的最好打算。”他深知,父亲珍爱妹妹,今日动手打了妹妹,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叶将军叹了口气,“此番动荡,若是陛下将兵权收回,叶家离覆灭之日也不远了。我是真是怕柳儿像那赵家姑娘一样,嫁错了人,死不瞑目啊。” 叶远听着父亲说的话,心头一酸,父亲多年南征北战,是任凭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眨眼睛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父亲说“怕”。 兄弟几人抬眼一看,却见父亲的眼眶里,晶莹透亮。 第106章 岌岌可危 却说楚王府这边,鹰羽一到府中便急匆匆去见了陆霁远。 “主子!妾妃今日又去见了那个书生,然后遇见叶小姐,叶小姐好像已经得知叶将军给她许的婚事,很是委屈,妾妃便把她带回府中了。”鹰羽说道。 陆霁远将手中的密报一折,“你去给叶府送个信,让叶将军宽宽心,说晚些时候,便会送叶小姐回府。” 鹰羽道:“是!” “等等。”陆霁远又叫住他,眼神严肃,“你亲自去,眼下时节特殊,且不可让人知道叶柳儿在楚王府。” 叶柳儿来到赵韵宁的房中,乱糟糟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赵韵宁轻轻帮她拿下斗篷,又命小桃取来火炉,再拿了几盘点心,配上新茶。一切都落定之后,她对着叶柳儿微微笑道:“说说吧,叶将军怎么得罪你了?” 叶柳儿微微颦眉,很是勉强的捻起一块点心,闷声道:“我 父亲要把我许给大理寺少卿陈家。”说完,她用力的将点心咬碎。 “大理寺少卿,陈家。”赵韵宁细细想着,这陈家的嫡子陈能的确行事荒唐,但是陈家父母都是知书达理之人,尤其是陈母出生书香门第,很是讲理。叶将军最疼爱叶柳儿了,哪怕自己已深陷囹圄,依然会全心全意为她考虑。 “你父亲是怕有朝一日他护不住你,也有人能保你安全无虞。”赵韵宁温声说道。 “姐姐说的我都知道,皇上已经准备对叶家出手了,他是担心我有朝一日落得和赵家姐姐一个下场,我怎么会不知?”叶柳儿用力叹了口气。 顿了一顿,叶柳儿又道:“我是叶家的女儿,身上流着祖先英勇的血脉,从小享受着家族荣光带来的一切。现在叶家有难,我怎能独善其身?若是我靠着嫁人躲过一切,百年后,到了地下,祖先问我为何不 与叶家共患难,我怎么回答?” 叶柳儿这一番言语有情有义,说的赵韵宁都微微动容。 赵韵宁轻轻将她的碎发规整到耳后,温声道:“我的傻妹妹,可你是否想过你要怎么与叶家共患难?若是没有明确的办法,你留在叶家,反倒会让你父兄分心,处处受掣肘。” “那姐姐你知道如何救我父兄吗?或者能不能带我去求求楚王?”叶柳儿忽然抓住赵韵宁的手,眼神恳切。 朝堂风云莫测,常有起伏,但从小恣意潇洒的叶柳儿怎么也没想到,叶家这等世代功勋的家族,也会在朝夕之间,变得岌岌可危,更没想到,自己空有力揽狂澜的心志,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赵韵宁微微一叹:“柳儿,我眼下确实有个办法,但是需要你全家上下配合才行,每一步都存在颇多变数,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成,你可愿一试?” “愿!我愿 意!”叶柳儿啄米般点头,“若是姐姐真有办法,救我家人,日后若有需要我叶家的地方,我们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韵宁看着她为了护住叶家,满脸写着豁出去了,心底微微动容。 若是,那时她不被宁岑蒙蔽,早点察觉到赵家之难,她也会拼尽全力去护住赵家。 “只是此事,你我说的并不算。”赵韵宁道,此事关乎叶家生死,还是需要和叶家主事人叶大将军商榷。 “既然如此,那就请姐姐这就随我去叶家。”叶柳儿立刻说道。 叶府这边接到鹰羽的信,知道叶柳儿去了楚王府,焦急的心情不减反增,如烈火烧干锅,只盼着不要被人知道这件事。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妹妹和楚王那位妾妃交好,若是让陛下得知今日之事,妹妹该怎么办!”叶重性格最是粗暴直接,说话向来直来直去。 “二 弟,不要说了。”叶远的眉宇也微微皱起。 叶从向来是很少说话的,此刻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盼着妹妹没事就好。 听见大哥的话,叶重也不再说声,可他向来是坐不住的,不停在堂上走来走去。 “二弟,你晃着父亲了。”叶远皱眉道。 叶重闻声抬眼看,叶将军面色凝重,三弟也紧锁眉头。 “大哥,我实在是着急,楚王树大招风,叶家已经又被皇上盯上了,若是皇上以为我们勾结楚王,有了不臣之心……” 他越说越露骨,却也没有任何不对之处。 “够了!”高位上的叶将军声音中带着威严,“眼下再说这些,已无益。但愿今晚之事,无人知道,等柳儿回来,就让她安心在家备嫁,等下个月花轿过门,她到了陈家就好了。 此言一出,叶重愣住,堂上又恢复安静。 “小姐回来了!”下人急匆匆来报。 第107章 唇枪舌战 叶将军站起身来,看着叶柳儿走进来后,先是规规矩矩向叶将军行礼,然后又吩咐下人们下去。 她身边,还站着一位陌生女子,桃花面杨柳眉,看她容貌十分美艳,对于叶府而言,这是一张是新面孔。 “爹,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叶柳儿刚刚要介绍,就被叶将军粗暴打断,“不知楚王妾妃,深夜来我叶府有何事?” 武将性直,不比的文人迂回。 赵韵宁抬眼看着叶将军,见他双眼写满防备。 “我今日偶然在街上遇见柳儿,见她心情不好,便将她带回了楚王府,眼下天色已晚,怕叶将军担心,便特意送她回府。” 赵韵宁平静的答道,有礼有节,挑不出错处。 “那现在人已经送回来了,叶府上下多谢楚王妾妃,若无别的事,就请回吧。”叶重粗声说道。 他语气态度皆不善 ,因他长年征战,容貌看上去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若是别的姑娘家,被他这样下了逐客令,脸上一定挂不住。 可赵韵宁欣然一笑,很是从容,“特意来此也有话要说,事关眼下叶家之困,将军和各位小将军,可愿一听。” 听见她这么说,叶将军的脸上变了变,眉间一跳,转瞬又若无其事道:“我叶家向来被皇上看重,不知你所说困境在哪?” 赵韵宁微微一笑,“叶将军现在火急火燎的要把柳儿嫁去陈家,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叶将军听完愣住,从来没人敢与他这般直接对话。 眼下叶家是有困境不假,但是哪怕是楚王本人,也不敢贸然去向陛下求情,天子多疑,越多人求情,则越会坚定他某些心思。 楚王都不敢出面的事,她区区楚王妾妃又能如何? 叶威沉默,久久没有说 话。 “姑娘你多想了,我妹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成亲是水到渠成之事,至于选什么人家,那都是我家的事。” 叶重见父亲沉默不语,他上前一步,态度有些不客气的说道。 他这几句话将赵韵宁和叶家的关系划清开来,堂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可再看赵韵宁脸上,毫无不悦,显得十分平静。 “二哥,你为何要这样和宋姐姐说话,她是好人,是来帮我们的。”叶柳儿再也听不下去了,觉得二哥好不讲道理。 “妹妹莫要多说。”叶重眉头一拧,又道:“你还小,有好多事情你不懂。” 叶柳儿双眼瞪大,一时说不出话。 “柳儿,你先下去。”叶将军看向叶柳儿,语气不可置疑。 “我……”叶柳儿咬咬唇,看向赵韵宁,只见她淡然一笑,示意她听叶将军的话。 叶柳儿一步三回头的 随着丫鬟消失在堂上。 等叶柳儿离开之后,赵韵宁看向堂上面带疑虑的各位,轻声道:“我与柳儿投缘,所以不愿看见她嫁给不爱的人,我想诸位也不愿。” “我……”叶重说不出话,只能看向自己父亲。 叶将军试探道:“小姐口口声声说叶家有困,敢问,叶家之困缘起于何?” 赵韵宁嘴角噙上了笑容,她慢条斯理道:“叶家军骁勇善战,军队人数也是国朝所有军队中最多,若把国朝比喻成一位侠士,那么叶家军就是侠士腰间的佩刀,如今,议和将成,刀也将回鞘。” 这话里落在有心人耳朵里,与狡兔死良狗烹无异,言辞可谓激烈。 “大胆!竟敢如此揣测天子,是谁给你的胆子!”叶将军一辈子尽忠于周国,习惯了服从,听到如此偏激的言论,不论是否属实,都会第一个反驳。 “我不过是实话实话,若有说错,还望将军赐教。” 她依旧镇定,以不变应万变,如此表现,令叶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是与不是,你又能如何?你不过是楚王殿下买回来的勾栏女子,难道还能做到楚王都做不到的事?”叶重心中的怨气炸开,不知为何,他看眼前这个女子越是镇定,他越是厌烦。 “我是出身勾栏不错,但谁说勾栏女子就不可有脑子懂谋略,英雄不论出处。我听闻,叶家军中亦是只论功绩不论出身,怎么,小将军出了军营就开始以出身论人了?”听见他说话态度不善,赵韵宁也不客气了,虽语气依旧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尖锐。 叶重噎住,脸色变红,很是尴尬。 “柳儿已经送回。既然你们一口咬定,叶家此刻并无困境,那小女子就告辞了。”说罢,赵韵宁款款转身。 弟108章 你是如何知道的 “宋小姐请留步。” 一个温润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她回过身,说话的是沉默许久的叶家长子,叶远。 平心而论,叶远是一个清朗俊气的少年。在风流人物不胜枚举的周国京城,依然算得上是一个出彩的人物。 比起熠熠生辉的陆霁远,他或许有些暗淡,但比起普通的官家子弟,他也是霞光万丈。 前世,父亲统领百官,对这些官家子弟也颇有了解,曾断言,叶远会是从叶将军手中接过叶家军最好的人选。 叶远也在打量赵韵宁。 传闻中,她是举止魅惑的人间芍药花。但今日一见,却觉相差甚远,她虽美,但不艳俗。 她第一次来叶府,面对气势逼人的父亲和莽撞直接的二弟,她举止有礼,不卑不怒,沉着冷静,如画般的眉宇间弥漫着淡淡书卷气。 花这样的俗物,配不上她,反 而九天悬月,与她更为相衬。 赵韵宁被叶远打探着看了一会觉得很不自在,微微轻咳,道:“叶公子,还有何事?” “宋小姐,我二弟是军旅之人,说话没轻没重,刚才言语之间多有得罪,我替他向你赔罪。”叶远言语恳切,展现出翩翩君子风度。 “无妨,叶重小将军快人快语,很是可爱。”赵韵宁唇角一动。 可爱二字,多是用在长辈夸张小辈时,她用在此处,是刻意展示自己宽容大度,骂叶重幼稚呢。 叶重刚想反驳,却见叶远眼神一闪,又将话咽下,只能狠狠的盯着赵韵宁。 “既然宋小姐特意深夜前来,想必是有解决我叶家之困的方法,还请不吝告之。”叶远不像叶将军,他入仕年限短,对皇上的信赖也不深,所以更加识时务,也更清醒。 赵韵宁毫不露怯道:“眼下陛下 是打定了主意,要收回叶家兵权,但若是兵权一收,叶家就如同老虎被拔掉牙齿,后果不言而喻。” 说到这,赵韵宁微笑起来,“若是直接上奏,劝陛下打消念头,此乃取死之道,不可为也。” 闻言,叶远苦笑一声,点点头。 “为今之计,叶家必须在皇上发布明令之前,先声夺人。”赵韵宁说完,又掰了掰手指,道:“使团最多开春就会离开,留给叶家的时间不多了。” “不知宋小姐有何高见?”叶远继续问道。 “若是叶家能够在陛下下令之前,引咎主动交出兵权,那么便可占得先机。”赵韵宁轻声说道。 叶将军的瞳孔蓦地变大! 引咎!交出兵权! 这怎么可以? 他霍然起身,逼近赵韵宁,“宋小姐,我们敬你是楚王贵妾,又是柳儿朋友,对你礼遇有佳,不知你为何口胡 言,我叶家有何过错之处!” 叶远不说话,静静打量着她,她到底想做什么? 赵韵宁轻轻笑了,她笑的时候,美艳的脸上多了几分透彻的纯真,令人动容。 不过转瞬之间,笑容便敛住,她道:“敢问叶将军,可还记得四年前在平谷关战役?” 叶将军微微皱眉,道:“怎么?” “那一次战役,陛下可是下令,要杀得谷中片甲不留的呢,不知将军是否记得?”赵韵宁继续道。 此言一出,叶将军的眉头紧紧锁起,死死盯着沈妙,道:“你是如何得知?可是楚王告诉你的!” 在一旁的叶远心中一跳。 确实如她所说,那一次对战的是暴匪,他们曾假意接受朝廷招安,后又叛变,占据了平谷关,在谷中做土皇帝,触犯天威,陛下曾下令屠城。 可是谷中除了暴匪,还有很多原先住在这 的老弱病残,父亲实在不忍,便悄悄抗旨。 赵韵宁微微一笑:“我不知这件事楚王是否知道,只知陛下肯定不知。” 叶重“嚓”的一下捏碎茶杯,火速掐住赵韵宁纤细嫩白的手臂,双眼暴红:“说,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楚王派你来的?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不关楚王的事……”她一双美目瞪着叶重,话还没说完,只见众人的眼光向门外看去,叶重看见来人之后,面色不甘,缓缓松开手。 那人身袭一身玄色衣赏,袍上用金线绣着简单的皇氏图腾,面如润玉,五官英俊,身姿挺拔。 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叶重,你有什么想问的,问本王即可。” 他声音平静,眼神却带着寒意,踱着步,悠然的走到赵韵宁面前,将她一挡。 “楚王府的人,也不是谁都能教训的。” 第109章 以退为进 “楚王……”叶重愣愣开口,呆在原地有些失措。 叶将军最先反应过来,“下官,见过楚王殿下。” “将军免礼”,他也不客气,信步走到主座坐下,随意的弹了弹自己的衣袍,这才道:“本王听说我的妾妃送贵府千金回府,见她久久未归,便来看看,却好似来的不巧,但又正巧。” 在这间宽敞的大堂上,烛火摇曳微微晃动,堂上的每一个人都因他的到来而惊讶忐忑,手脚蜷缩不敢落座。 整个场中的气氛被端在做主位的他彻底掌控,他双眼透亮的坐看叶家众人,薄美的唇角露出点点微笑,可这微笑却一点也不温暖,反而让人感觉到寒意。 赵韵宁此刻心中也是微微一震,他怎么会来眼下是多事之秋,若是被人看见他来叶府,想不误会都 难。 “是下官教子无方,下官向宋小姐赔罪。”叶将军连忙向赵韵宁赔礼,他也没想到刚刚重儿会如此冲动的对一个女人动手,若是知道,他也是坚决不许的。 “王爷,我并不是真的要对宋小姐出手,我只是一时冲动。” 叶重此刻已经知错,他平日也不是冲动之人,从未对女人出过手,实在是因为她所说,过于机密,牵涉太深,叶重怕她不利于叶家,才会如此。 “够了,这件事本王先记下,日后再说。”陆霁远挥了挥手,又道:“先将你们在谈之事说完。” 赵韵宁心有余悸的摸了摸手腕,继续道:“若是叶将军能够先引咎交出兵权,陛下多疑,到时定会因为叶将军的坦荡而犹豫;而要接替叶将军兵权的两个人选,就是长公主举荐的齐茂 与张权,陛下想的很好,让他们分权,保证平衡。但若是我们能勾起他们的野心,让他们生出嫌隙开始争斗。届时,皇上会感到兵权在他们手中更不安全,自然会将兵权继续留在叶家。” 语顿,她目光闪烁,道:“至于如何去撺掇起那两位的野心,我只有主张。” 此言一出,叶家众人眼神交替,沉默许久。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器重叶家,而陛下亲近长公主,眼下风云变化,叶家的人并不是不明白。 叶将军行军打仗多年,焉能不知以退为进的道理,只是,若真要豁出去将兵权放下,多少还是会犹疑。 “叶将军可是觉得这个法子凶险,不愿一试?”陆霁远漫不经心道。 “毕竟,违背圣意抗旨不遵是要杀头的大罪。”悉数听完了全部内容 ,沉默了一晚上的叶从轻声说。 赵韵宁心中明白,这是拿叶家去赌,万一陛下没动恻隐之心,或是齐茂和张权并未中计,那么陛下更是可以顺着这个由头,把叶家处斩,一切就提前结束了。 许是刚刚叶从所说杀头二字过于沉重,大家沉默许久。 叶远知道这是当下唯一可行之策,可若是不成,恐怕是连妹妹都保不住。 看着内心戏极多的叶家父子,陆霁远微微挑唇,容貌和神情展露出微微不屑,“总之,法子已经告诉各位了,也算是全了我妾妃和贵府千金的情谊,各位爱怎么揣测就怎么揣测,本王先走一步。” 语罢,陆霁远递了个眼神给赵韵宁,起身要走。 “殿下留步”,叶威叫住他,再看他脸上表情好似是在暗下决心,“老臣敢问殿下 一句,殿下这一次助我叶府脱困,可是为了对付长公主?” 叶威好歹是大将军,在朝堂和战场摸爬滚打多年,这点嗅觉还是有的。 若是叶府欠下楚王府这个恩情,那日后岂不是要被陆霁远拿捏住?陛下多疑,若是叶府日后与楚王府交往密切,那依旧是岌岌可危。 “是,所以将军想好,要承我的情了吗?”陆霁远也不否认,侧着脑袋看他,表情意味深长。 “既然殿下坦诚,那老臣就僭越多问一句,长公主与殿下本是姐弟,殿下此番长公主作对,是为何?”叶威紧着问。 “总不会是谋反,将军大可放心。”陆霁远摇摇头,走两步,又坐回主位上。 “难道是为了替赵丞相平反?”这个想法在叶威心中早已清晰,只是他此刻才托盘而出罢了。 第110章 被打发了 此言一出,端坐在主位的陆霁远脸色微微紧了一紧。 叶家众人一见,心中皆有了答案,楚王若是为了赵家,那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毕竟赵相曾是楚王殿下的授业恩师,而赵相的嫡女赵韵宁与楚王殿下既是青梅竹马又曾有过婚约。可后来这赵家嫡女无情的弃了楚王,选择了宁岑,心高气傲的楚王如何能接受,为此,他负气离京,镇守边疆三年未曾踏入京城半步。 若不是听闻赵家满门遭灭,赵韵宁也遭遇不测,只怕他根本就不会回京吧。 想不到这陆霁远也是个情根深种之人,今日竟还能为赵家做到这个地步! 陆霁远脸色恢复冷冽,他淡淡道:“既然将军都冒着僭越的风险也要问,那我当然会坦率回答。” 说完,陆霁远正眼瞧着叶威,笑意尽数收起,斩钉截铁道:“是。” 他 目光闪动,又道:“若此番我助叶家解开困局,望日后我为赵家平反时,叶家能说上一句公道话,助我还赵家一个清白。” 语罢,他脸上严肃散去,轻笑问道:“将军还有什么问题吗?” 叶威额头微汗,俯首称道:“老臣没有问题了,多谢殿下指点迷津,明日我便上求罪奏折,交出兵权!” “既已如此,那我等着叶将军的消息。”陆霁远站起身来,带着赵韵宁向门外走去。 刚刚陆霁远说到是为了赵家时,连一向粗枝大叶的叶重脸上都有了动容,更何况是赵韵宁。 她此刻心如乱鼓,终是自己不对,他本可以悠闲的做一辈子富贵王爷,是自己将他卷进这无数刀光剑影的冰冷算计中。 “主子。”叶府门外的一处小巷中,鹰羽已经等候多时。 他实在不解,为何主子听说妾妃一个人送叶 柳儿回去后,便也要赶来,两个人还在叶府中呆了这么久,到底是聊了什么。 马车晃晃荡荡的走在空无一人的京城大道上,以往,若是能与陆霁远单独相处,赵韵宁都会想说些什么。 但今日,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怎么了?”许是注意到她神色复杂,陆霁远有些好奇。 “无事,今日又要多谢王爷了,若不是王爷及时赶来助我,不知我与那一屋子人何时才能把话说清。”赵韵宁苦笑一下,将头垂下,佯装累了,希望尽快结束对话。 “你真的这样想?”听陆霁远的语气,他好似有些惊讶。 “有何不对吗?”她想不明白,抬眼看着陆霁远。 陆霁远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没想到你竟也有想岔的时候。” 想岔?她想岔了什么? “你到京城来,惹上宁家,被长 公主追杀,皆是因为我,就连此番要救叶家,也是如此。所以我不知你的谢,从何谈起。”语顿,“今夜我来,也不是助你,只是担心你把事情搞砸。” 他说着,语气中竟还有些自嘲。“所以你更不要觉得,我救你、助你、给你花银子就是对你好,我只是在利用你罢了,我带你来京城,是因为你貌美,可以给我做个筏子。”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今日,我让你参与我所谋之事,是因为你聪明。我对你和对鹰羽、墨羽一般,只是主仆情谊,日后你替我将事情办完了,你若想回扬州,我也会备上银两,送你回去。” 马车外的鹰羽心中一愣,对她和对我们一样?是这样吗? 语顿,他话锋一转又道:“听说你经常去见那个书生,日后,你若是想和他在一起,我也会同意的。” 鹰羽心中更 是不解,王爷为何提起这件事。 马车内,赵韵宁盯着陆霁远,似乎要把他看穿。 陆霁远不解,扫了她一眼,“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她太熟悉陆霁远刚刚的表情和语气了,从前他们还在一起读书时,他打发那些羞红着脸来递话给他的小姑娘,就是这种口吻,几分无奈几分不屑,只是今日,更多了几分从容,分开的这些年,他的功力又长进了些。 只是,从前她是看着别人被打发,今日却成了当局者。 没想到竟是这般滋味,她咬咬唇道:“没,在下多谢王爷赏识。既然如此,就请王爷现在派鹰羽送我去见一躺石楠业吧。” “此刻?”陆霁远有些不解。 鹰羽抬头看了看天,现下已是寅时,街道上只剩下冬风作响的声音,她又要干嘛? “是的,此刻。”再看赵韵宁,她清澈的眼神透着坚定。 第111章 深夜嘱托 虽然也不知她到底想干嘛,鹰羽还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在送陆霁远回府之后,又饶了个圈把她送到石楠业的住处。 石楠业不是京城人氏,在京城所居的院落是御史台下分的,是间小院子,虽然不大,但好在可以独居。 叩门声断断续续,石楠业在床榻上听得隐隐约约,过了好一阵才清晰的辨认,确实是来人了。 可会是谁呢? 他在京中并无亲厚的朋友,而且就算是亲厚的朋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来访。 他起身披起外衣,窸窸窣窣的向门外去,开门一看。 “你怎么来了?”许是有些惊讶,加上刚醒来,他言语之间也直接多了。 “进去说吧。”见赵韵宁神色严肃,他意识到一 定是有事,于是马上侧身道:“快,里面请。” 赵韵宁正要往里走,又吩咐道,“鹰羽,你在门口等我,看着不要让别人进来。” 鹰羽有些迟疑,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和这个书生都说些什么,但还是点点头,留在门外。 看一个人的住所,便能看出他的品性。 走进石楠业的住所一看,虽家具简单,但整洁得当,一应物品摆放整齐,颇有古风。 “不知小姐深夜来访有何事?”石楠业有些费解,虽然他也听说楚王对她很是偏爱,但是她眼下深夜来见一个男子,而且还是楚王殿下最贴心的亲卫护送,楚王殿下难道一点不知? “公子,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出发去上朝了吧,此次早朝 有事需石公子帮忙。”赵韵宁没有啰嗦,直接奔上了此行的主题。 听她此言,石楠业也断了脑中各种猜想,他严肃起来,点头道:“愿闻其详。” “此次早朝,叶将军会上奏请罪,会坦白自己未曾按照圣意屠城一事,恭请陛下收回叶家兵权。”说到这,赵韵宁一双美目锐利无比,她微微捏紧了拳头,看了石楠业一眼道:“不知公子会如何表态?” 他吓了一跳,屠城之事本就不可做,叶将军的做法是对的,更何况此刻他们该尽全力保下叶家军权才对,怎么还能亲眼看叶将军把军权让出去。 “自然是为叶将军求情,叶将军粗中有细,有怜悯之心何错之有?”石楠业道,他思索了片刻, 又补充道:“而且,叶家军权之事,我们不是该尽力作保吗?” 赵韵宁心中暗暗点头,这石楠业心如兰梅般高尚,气节如竹,的确是个铮臣,但他在大局观上依旧有所欠缺。 于是她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是该尽力作保,所以待会在朝堂之上,你一定要尽全力去参奏叶将军,交出兵权不算,还要请求陛下将叶家满门斩首示众。”赵韵宁飞快说道。 石楠业闻言脸色煞白,他再一次认真的看了赵韵宁一眼,她怎会如此恶毒? 不对,石楠业堂堂状元之才,自然是有真本事的,他思前想后一番,总觉她此举定有深意。 “此计,为先发制人,以退为进。”赵韵宁眼神无比清楚,清声道 :“石公子仔细思量一下,陛下多疑且极其聪慧,若是我们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去找解法,那何时是头?” 石楠业被她这一点拨,马上就明白了。 心中赞叹不已,可随即又苦了脸道:“我明白,可是若我一个人的力量怕是不够。”他脑中转了转,仔细思索起来。 “明日在朝堂之上,长公主的人听见你这么说,一定会助你,你且不用担心。”赵韵宁温声说道。 言罢,赵韵宁看了看窗外,道:“我不便久留,此番之事涉及叶家满门安危,还望公子上心,妾身等公子的好消息。” 语罢,她起身要走。 石楠业也立刻起身,一脸肃穆道:“在下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妾妃辛苦筹谋。” 第112章 计谋奏效 上朝时分,天空依然阴沉沉,如晕开的墨汁一般压在京城上空。 冬风冷冷的呼在石楠业脸上,但他却不觉得冷,反而因为心中的紧张忐忑,胸口仿佛有一团热气在流淌。 他深知那女子有些手段,可是眼前这事,可不容马虎了,这步棋若是走好了,那自然是能够暂时护住叶家,可稍有不慎,叶家就极其凶险了。 “宣朝臣入内。”内侍高声唱道,官员们三三两两走入殿中,他混在其中,强行将心中的忐忑按捺下去,若此举失败,他石楠业也将被人唾弃,成为宁岑一般存在的人。 “陛下,臣请罪!”事情比他预想的来得更早一些,刚一上朝,叶家便已直接出手 。 叶威厚重有力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四散开,立刻引起了小小骚动。 陆烨谦坐在龙椅上,嘴唇轻轻挑起,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叶爱卿最是忠义勇猛,不知罪从何起啊?” 叶威双膝跪地道:“四年前,平谷关大战,我率军出征,贼子狡猾,曾招安后又叛变,我军历时三个月终于攻克贼子的防守。当时陛下曾下令屠城,我却动了恻隐之心,没有照做。请陛下降罪!” “呵。”陆烨谦目光一闪,眼底冰寒,众多朝臣只觉整座大殿陷入了冰窖一般。 “竟有此事。” 叶威伏低身子,用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铿锵有力道:“臣,辜负圣恩,愿交出叶家军兵权,恳 请陛下降罪,老臣愿伏法,还请陛下放过老臣儿女!” 陆烨谦沉默眼中阴晴不定,没有说话。 本来他已经准备好了,等使团一离开京城,就将叶家兵权收回。只是还需要一个由头,可现在叶威不仅把由头放在自己面前,还把兵权也奉上,反而让他有些拿不准了。 石楠业心中忐忑,不知皇上此刻怎么打算,想到今晨那女子的嘱咐。 他心一狠,大声道:“禀陛下,臣以为,叶将军拥兵自重,忤逆圣意,对贼子心存怜悯,怕是有了不臣之心,当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陆烨谦眼睛一眯,看着眼前这个陈词激昂的少年,问道:“满门抄斩?” 石楠业此刻早就心 如乱鼓,依旧面不改色,“唯有满门抄斩,才能正我大周之朝纲,威慑宵小。” 旁观多时的宁岑也出列启奏。 “陛下乃天子,号令四海。这叶威竟然狂妄自大,不把陛下圣谕放在眼里,此乃欺君大罪,臣恭请陛下将叶家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宁岑此话一出,犹如阵臂一呼,朝中许多长公主一脉的官员纷纷附和,“陛下,叶威不臣之心已昭,当满门抄斩,以正朝纲!” 陆烨谦一言不发看着他们。满朝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为叶威求情,反而是宁岑的拥护者不算少数,看到此景,他早已拿定的主意,反而开始犹豫,这兵权一事,似乎也需要再考虑考虑。 他脸 色森然如狱,摆了摆手,道:“众爱卿的意见朕都知道了,叶将军是两朝重臣、国之柱石,曾多次陪父皇御驾亲征,后又为国朝四处征战,功不可没,不能轻易处置。”顿了顿,又道:“就罚俸禄一年,暂时将兵权收回,剩下的日后再说。” “陛下,万万不可!”石楠业心中暗喜,连忙跪倒在地:“叶将军连欺君罔上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再留下去日后必生后患啊!” 宁岑也赶忙道:“此言有理,陛下三思啊!” 听见宁岑的出声,刚刚附和的官员也立刻继续发声。 整个大殿都是劝陆烨谦三思的声音,可越是这样,他便越觉得可疑。 索性,再也不理,宣布退朝。 第113章 绝地求生 宁府,长公主听见从朝中传回来的消息,很是诧异。 对于武将而言,兵权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夺走了武将的兵权,等同于夺走了士兵的佩刀。 这就是皇上虽然还没下命令收去叶家兵权,叶家就已经坐立不安的原因。 皇上有意收回兵权,但是少了由头,这件事她也一直在找,本来以叶家和楚王府来往密切之事已经把局面做死,却不料,叶威忽然兵行险招,自己将由头和兵权都递上去。 皇帝多疑,这一招虽然险,但只要走好了,死局也就救活了。 陆愉仪想着,眉头一皱,漂亮的丹凤眼闪过锋利,这件事不像循规蹈矩的叶威会做的事,难道是楚王给他出的主意?又或者是那个女人? 她想着,手中力度渐渐加大,攥紧手中的白瓷玉杯。 “桂嬷嬷,去找 人问问,昨日楚王府那个贱人都去见了谁?再去问问,叶家昨日有什么动静。” 桂嬷嬷连忙应承。 不管是不是楚王府的人给叶家出的主意,所有挡自己路的人,都必须死。 宁岑这边也郁闷,明明叶家都主动交出兵权了,为什么看皇上态度,好像又变得柔和了。还有那个讨厌的石楠业,从来都是骄傲清高如山岭神竹,今日怎么会出来要斩叶威的人头?难道是官场复杂,他已经学会低头? 绝不会! 三年前,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丞相新婿的风头将他这个璀璨的状元郎都盖了过去。可他看自己的眼神依然轻蔑,一身傲骨如青山泉流,好像在他眼里,自己只不过是过街老鼠。 三年后,他回到京城,虽然依旧是小官,但处境也不会比三年前差,更没理由弯 腰。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 书香见宁岑俊秀面庞上不满愁容,便问:“大人,你今日是怎么了?”宁岑抬眼看着这个娇羞可人的小丫鬟,心里松了松,“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语罢,一把将她扯入怀中,轻轻刮着她粉扑扑的脸蛋。 虽然暗香不算美人,但是她眼中对自己的崇拜与欣赏,让自己极其舒适,加上她不敢对自己要求,更是让自己满意。 古人常说,书中有颜如玉,果然不虚。若自己不是读书当官,哪有如今这福气。 若说美中不足,思及此,他眼前又一次浮现出那张美艳盼兮,巧笑嫣然的脸,可惜,那么美的女子不归自己,只能在心中暗恨。 再想到长公主,他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有如此善妒强悍的妻子,哪怕自己天纵英才,也只能 玩玩丫鬟。 “驸马,长公主叫你去一趟!”这厢桂嬷嬷来通报,来的急忙,恰好撞见这一幕,她的老眼里闪过厌恶,但很快熄灭。 暗香慌张失措的从宁岑身上起来,站在旁边,不敢抬眼。宁岑不耐烦的摆摆手,便跟着桂嬷嬷去了。 走在宁岑身后,桂嬷嬷回过头狠狠剜了暗香一眼。 公主寝阁内,陆愉仪心下郁闷,心中烧着一股无名火。 “愉仪,我来了。”宁岑笑着向她走来,一脸温柔,像戏文中走出来的多情公子,任何女子见了都难免春心动。 陆愉仪是长公主,但是也是女人,看见宁岑来,她的眉头松泛了些。 可见蜷缩在这份虚假的温柔里,她依然甘之若饴。 “岑郎,我刚刚得到消息,昨日叶柳儿曾驾马出城,而同日,也有人看见楚王府的马车 出城,我怀疑与今日之变有关。”她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 宁岑心中一跳,有些惊讶,“你是怀疑,楚王在暗中帮助叶家。” 若真是这样就难办了,楚王心思深不可测,又有兵权,在朝中也不乏拥护者,若他此番站到他们对立面,那事情也会棘手。 见宁岑面容失色,陆愉仪又安抚道:“不论是与不是,陆霁远都不敢在明面上这么做,王爷勾结武将,说出去,是个人都会觉得他要造反。” 宁岑冷静下来,咬牙道:“不管是与不是,楚王府我们终究是要对付的,若是任由陆霁远继续在朝堂上发展势力,那公主你苦心经营多年的朝堂命脉定会受损。” “只怕不是受损那么简单了。”陆愉仪心中更是明白,“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叶家的兵权握在自己手里。” 第114章 送佛送到西 陆愉仪说完这句话,眼中闪过狠绝,这样的神色,是宁岑没见过的,他心中暗暗一惊。 “岑郎,我听说你今日在朝堂之上,向皇上启奏说要将叶家满门抄斩,可有此事?”他看见陆愉仪说话时表情严肃,这才像她这个年龄的模样。 “是有此事,但是……”他也察觉到了这样不对,开口想为自己开脱一番。 “糊涂!”陆愉仪粗鲁的打断他的话,随后道:“陛下多疑,若是见你一呼百应,心中的权衡就会改变,你怎么能……” 这是陆愉仪第一次对他疾言厉色,以往他都觉得这个女人特别好拿捏。不知是不是他错觉,这阴狠凶厉的样子,才是她本来面目。 “愉仪,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毕竟你也知道,叶威这个人太小心了,我们找了这么久他的错处都没有找到,好不容易他抖落出来一个,我一时没想太多。”他自知理亏,耐着性子对陆愉仪解释。 心中一个闷雷砸下,原来今日石楠业打得是这个主意主意。 亏得自己以为他想通了,心里还想着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现在才知道自己像个傻子,被石楠业牵着鼻子玩了一圈。 “如今一招棋落,被人占了先手,再说这些也无益。”陆愉仪揉了揉额头,丰满红润的双唇轻轻叹气,“此事,看来还是需要从楚王府下手,岑郎你不要担心了, 容我再想想法子。” 宁岑看着陆愉仪一脸为难,心中竟也没有破坏计划的愧疚,反而郁愤,觉得这个老女人在故弄玄虚,看轻自己。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面色一愣转瞬又一脸温柔,“那就劳烦愉仪多上心了,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先回书房了。” 眼见宁岑缓缓走出之后,桂嬷嬷才神神秘秘的将今日所见告诉陆愉仪,这把陆愉仪气的够呛。 “贱婢,好大的胆子!”陆愉仪怒道,“本以为她会适可而止,没想到竟然越来越大胆,我是再也容不下她了。” “公主打算如何?” “等明日驸马出去了,先绑起来打一顿,再送到窑子里去。”陆愉仪柳眉倒竖,将白玉杯子砸得粉碎。 “听说,她家里还有一个病重的老父亲?”陆愉仪挑眉问道。 “是。”桂嬷嬷也记得有此事。 “既然病重,也就不必活着了,不然也是徒耗钱财。”陆愉仪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刺骨尖锐。 …… 第二日 楚王府小院中,小桃贴着赵韵宁的耳朵,将刚刚马婆婆送过来的消息说出。 赵韵宁眉间一皱,利落的吩咐道:“你让鹰羽去暗香家,救一救她父亲。再叫墨羽去把暗香赎出来,我要见一见她。” “是。”小桃立刻照办。 过了不多时,在南街的小院子中,墨羽便带着满脸悲戚的暗香进来了 。 虽然不知妾妃为何又让自己去救窑子的女人,但那些被扔在那种窑子里的女人的确可怜,整日不见天日,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哪怕他已见过无数凄惨场面,依旧会觉得窑子是一处凄惨的地狱。 让妙龄女子不停接客直到病死、老死,这是何其狠毒的做法。 此刻屋内,暗香全身发抖,虽然自己已经被救下,可今日的遭遇着实把她吓得不清,尤其是看见窑子里那些女人,面容憔悴恍如鬼魅,哪怕瘦骨嶙峋,也依然在继续接客时,她直接生出了自我了解的心思。 “你叫暗香?”一个清冷却又不是柔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缓缓抬眼看,却见一位美艳出尘、媚而不妖的姑娘。 幼时,她曾听父亲说过,真正的美人,不但有风情万种的容貌,还楚楚的动人让人不自主的生出联系,可在谈笑间,无声无息的勾走人的精魄,让你为她如痴如狂晕头转向。 她当时还小,不信世间有这人的人,而今日,在这狼狈的境遇下她见到了。 长公主也美,但更多是贵气逼人,让人有压迫感。 而这位姑娘,如同林间的精魅,翩翩出尘,美艳飞扬而又书卷气十足,这是长公主不能比的。 “是,我叫暗香。”她缓缓张开嘴,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苦涩。 “是我救了你。”那女子继续说道,许是因 为貌美,连声音都格外好听。 她连忙向恩人磕头,“暗香多谢小姐,暗香今生今世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 这位恩人却摇摇头,浅笑着,“我虽然救了你,但只能救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需自己救自己。” 暗香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将你扔进窑子时,便派人把你爹爹杀了。”赵韵宁说完,心中也微微苦涩,可惜鹰羽去晚了一步。 “什么。”暗香不敢相信,双眼瞪大,身子一软。 “你可知长公主为何整治你?”赵韵宁看着她的眼睛,清楚看见信念坍塌的破碎,而这感觉她太熟悉了。 “我知道。”她苦涩的声音继续响起,“因为我与驸马殿下,有了私情。” “你可是自愿的?”赵韵宁继续问道,她对宁岑哄女孩的手段是有几分了解的。 “是与不是,如今多说无益了。”暗香说着,眼泪喷涌而出,一开始她确实不是自愿的,虽也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这样不对。可架不住驸马殿下,三番两次的温柔攻势,到底还是从了。 驸马是一个那么温柔的人,如清风明月般的风姿,清秀俊朗的君子模样,又处处妥帖温柔,自己如何不心动?哪怕知道他也许不是真心的。 “不管你是不是自愿的,如今长公主也容不下你,你的家也回不去,你可恨?”赵韵宁问道,她 的语气温柔冷静,却有含着寒意。 “我……”暗香不知如何作答,一想到在病中的父亲被人无情杀害,心中揪着疼。 “我恨又有什么用?她是长公主,皇上的姐姐,我只是一个小丫鬟,怎么能越过她去?”杀父之仇,焉能不恨,只是这普天之下早已划好了三六九等,自己居于最底层,怎么去和长公主谈平等。 “人生在世,所有事情,皆要先尝试过再说输赢。你如今还没尝试过就草草放弃,百年之后岂又有何脸面与九泉之下见你父亲?”赵韵宁又道:“高门贵族也会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街头乞丐也有做人上人的一天,世间万事,没到盖棺定论那天,谁又知道?” 这些话,与其是说给暗香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回京复仇之后,她越感觉到其中凶险,但是她不愿意放弃,哪怕是不知天高地厚也好,哪怕是再赔上性命也罢。 她怀着九死不悔的信念,一定要将这些害了她全家的的人送进地狱。 听完她的话,暗香悲戚的脸上忽然有了丝亮色,但很快又熄灭。她低下头,喃喃道:“话虽如此,可是要做到何其难也。” 赵韵宁笑笑,“这世上哪有容易之事?”接着又道:“今日我救你,也是缘分一场,佛说送佛送到西,可我也是一介浮萍之身,顾不上太多,只能最后再帮你一程。” 第115章 复仇的种子 说到此处,暗香定定的看着赵韵宁,一颗心彻底的悬了起来。 赵韵宁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忘记你的名字,我给你一笔银子,派人送你出京城,天南地北你随意找个地方生活,不要被长公主发现,发现了我也救不了你二次。” 暗香嘴角露出了一丝凄凉,天宽地阔从此自由,听起来似乎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但她的尊严、清白、父亲的性命,都留在了宁府,就算身体自由,她心灵也会一直被禁锢。 顿了一顿,赵韵宁又道:“第二个选择,若你对宁岑还有情谊,我便助你成为他的妾室,日后之事如何,我都不再管,你我就当从未相识过。” 赵韵宁微笑着看暗香神情的变化,知道她是心动了。 “我明白了,你且好好在这里住下,剩下的事,我会筹谋。” 暗香又连忙磕头谢她,赵韵宁看着她,温柔寒冷的 眼中有一丝不忍,本来有些话,没必要说的,但她还是说了:“你真认为宁岑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若他真心对你,为何与你躲躲藏藏连个名份不给你,还让你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真心。” 暗香嘴角浮现一丝苦笑,黯然道:“他娶过两次妻,皆是能在官场助他之人,这样人指望他真心,我虽愚昧但也知绝无可能,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他仗着权势糟蹋我的清白,长公主仗着出身草菅人命。” 听到她这么说道,赵韵宁心中顿时明了,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她颔首道:“既已如此,那你现在这里待着,过些时日我会再来看你,在此之前,你若改变主意,可随时告知于我。” 与暗香道别后,赵韵宁一行人坐着马车回府。 今日墨羽不知为何有些闷闷不乐。 鹰羽便问道:“你怎么了?” 墨羽闷声说 道:“我觉得长公主怎么说也是天潢贵胄,对下人怎么如此恶毒,你可知那窑子是什么地方,那里面的姑娘,说是人都勉强。衣不遮体也罢了,连口饱饭也没得吃,整日供些粗人玩乐,不死不休。” “竟然是这样的吃人窟,好恶毒的长公主,简直长着一颗壕无人性的心。”饶是神经大条如鹰羽,听见这样的事情,也忍不住骂上一句。 马车内,小桃今日也有些愤慨。 “这男欢女爱,本是各凭意愿,长公主这咄咄逼人的架势,和市井妒妇有何区别?”小桃在青楼待过许多年,虽年纪还小,但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看法。 赵韵宁听见他们三人的话,心中一叹,这陆愉仪和宁岑两口子绝配,都是披着最体面高贵的外皮,包着最恶毒龌龊的内心。 见赵韵宁轻轻倚着马车边,久久不说话,再看她眼底有些许乌青,神色疲倦。 小 桃十分心疼,连忙道:“小姐,你平日里可少操些心吧,这日日思虑这么多,晚间也不好好休息,日子长了怎么能行?” 小桃话也没说错,这些日子,她越发睡不好,有时甚至鸡鸣之后再开始浅浅睡去,但她紧着的一颗心实在松不下来,就像暗香所说,仇人是长公主,所需要考量、对抗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小桃,你上次说楚红姑娘是你的老相识?”赵韵宁忽然问道。 “确实如此。”小桃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赵韵宁忽然开怀一笑,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是愉悦。 宁岑此人,最是喜欢被人崇拜、认可的滋味,女子越是千娇百媚的若即若离,他越是心里痒痒,若是含羞待放的千回百转,他越是喜欢的紧。今日她见了暗香,虽然她模样生的白白净净,姿态也是羞答答,但是娇媚不足,若是偷情快感如潮水褪去,她这 近乎于空白的娇羞,怕是三两日就被宁岑嫌弃。 自己既然要助她,自然要找人来好生调教调教。 说来惭愧,她历经两世,在男欢女爱上的经验也近乎空白,从前与宁岑在一处时,宁岑对她毫无真心,往往都是敷衍了事。 而现在,空有一个勾栏女子的艳名,这具身体原主又是性格痴傻没接过客,不知逢场作戏为何物。 若是能找来楚红,那自然是求她教导暗香。 “小姐要见楚红姐姐?”跟了她这么久,小桃多多少少能够猜到她在想什么的。 “是,能约她出来见一面吗?”赵韵宁问道 “这个……”小桃忽然有些为难,“小姐有所不知,楚红姐姐为人性格古怪,平日除了楼里,不爱见外客,哪怕是我与她相识,她大概也不会卖我这个面子。” “竟是如此。”赵韵宁心中一沉,那只能亲自去一趟醉香楼,会一会楚红姑娘了。 第116章 大金主来了 夜间,赵韵宁再次换上男装,清秀俊俏,配上眉宇间的书卷气,活脱脱一个可人公子。 换上随从衣服的小桃看了一眼她的装束,禁不住一乐,又不好意笑出声,便闷着笑。 察觉到小桃的异样,赵韵宁淡然问道:“笑什么呢?” 小桃捂着嘴道,“小姐换上男子装束,却不像去玩乐的公子哥,反而像个姿色出挑的小倌人。” 此言一出,赵韵宁都忍不住一笑,敲了敲小桃的头,“没个正经,走了。” “小姐,是否要叫上鹰羽?”小桃侧头问。 “不必。”想到那一日在寺中,鹰羽羞红的脸,赵韵宁 忍不住笑笑。不禁感叹陆霁远治下有方,鹰羽墨羽两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极其洁身自好,随意撩拨一下就会心神动荡。 醉香楼就在云楼对面,是京中不少男子魂牵梦萦的温柔乡。 楼内姑娘,美貌才情皆在中上乘,进入楼中,不论你是心情郁闷想找解语花或是兴致昂扬想找小辣椒皆可。 只是这地方,也不是人人来得起的,打坏一个杯子就需要赔付一两银子,可见醉香楼物价之高。 若要与这楼中花魁楚红姑娘共度良宵,需要先付上百两银子。 这楚红姑娘,虽才来京中不久,但因为身姿妙曼又妩 媚多情,早已是京中不少公子哥的梦中情人,偏偏楚红姑娘见客挑剔,样貌门第差的她都不接待,而且也不是日日接客,要见她一面着实费力。 “哇,小姐。这醉香楼比咱们楼漂亮多了,光着灯少说都要千两银子。”小桃啧啧赞叹道。 “咳咳,叫公子。”赵韵宁故意压低声音道。 “来来来,公子,来了呀,有没有相熟的姑娘呀?”醉香楼的宝妈妈见到赵韵宁便喜悦的招呼道,定睛一看,这公子长得实在俊,这模样怎么还花钱出来找人,姑娘倒贴都是没问题。 “我要见楚红姑娘。”说罢,赵韵宁将 手里的金元宝往宝妈妈怀里一扔。 模样俊俏,出手大方,掂了掂元宝的重量,宝妈妈笑的眼睛都眯起来。 “可是我们楚红姑娘还在上妆呢,公子要不要等等?”宝妈吗语气讨好的问道。 这烟花之地的话术,小桃门清,她粗声道:“说什么上妆呢,是在见别的客人,故意怠慢我们公子吧!” 被这小厮拆穿,宝妈妈心中一跳,虽然不想得罪眼前这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可事有先来后到,这可怎么办啊。 这是一名喝多了酒的公子迷迷糊糊撞到赵韵宁身上,他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连忙道歉,“对不住啊 兄台,对不住。”说着还打起嗝来。 烟花之地有人喝多是常事,赵韵宁也没在意。 却是有样东西从怀中掉出,她随手捡起,却被眼尖的宝妈吗一眼看到。 这不是楚王腰牌吗? 赵韵宁将腰牌往怀里随意随意一揣,“兄台无事,你慢着点。” 宝妈妈嘴巴微张,哎呀,这下要发财了,楚王在扬州青楼豪掷万金的事情依然在她耳边,她当时就想,若是自己也能有个如此有用的姑娘就好了。 这不,机会来了。 她一改开始的客气,非常热情的对赵韵宁说道:“公子,随我来,我这就带你去见楚红姑娘。” 第117章 勾栏见故人 宝妈妈推开一间灯光暧昧的房门,一脸谄媚的眼前的“楚王”说道:“楚……噢,公子,麻烦您在这等一等,我这就去叫楚红过来。” 关上门,宝妈妈小跑着就去寻那楚红,刚走到隔壁屋前,一位伺候茶水的丫鬟见到她眉飞色舞有些惊讶,便问她:“宝妈妈,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发财了!”宝妈吗说着,捏起手绢捂着嘴,“今日来了个贵客。” 那丫鬟一听也精神起来,“宝妈妈快与我说说,是什么贵客?” “嘿嘿。”宝妈妈脸上满意的笑容都要把五官挤变形了,“是楚王殿下!” 那丫鬟一听也傻眼了,随后也笑起来,“可是来看楚红姐姐的?楚红姐姐太好运了,若是也能被万金买回,岂不是也能嫁入皇室了!” “可不是嘛。” 宝妈妈此刻已经合不拢嘴。 “那我们也能勉强算上皇亲国戚了呢” 说着,这两个人相视一笑,很是开怀。 不巧屋内,有两位武功高强的公子将对话听得真切。 蓝衣碧澈的公子睁大眼睛,看着对面,是位身袭深紫色袍子,面如玉雕的人儿,他问道:“楚王?京城除了你,还有人叫这名号?” “无聊。”剑眉星目的脸上,表情平淡,不是陆霁远还是谁? “我有点好奇,是谁敢借用你的名号?”说着,蓝衣公子举起面前的茶盏,挡住自己不怀好意的笑。 陆霁远神色平淡,好似没往心里去,耳朵却开始仔细听隔壁的动静。 咯吱—— 听门响,赵韵宁望过去。 见进来一位女子,身穿玫瑰色轻薄纱裙,面如桃李,眼角上挑,腰身身袭如杨柳,胸部美好, 走起路来姿态优美,果然是人间尤物。 这便是艳名动京城的楚红姑娘了。 那姑娘看见她,妩媚的眼角微微一扬,“不细看还不知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闲来无事,特意来逗楚红玩。” 果真聪慧,识人无数的宝妈妈都未曾看透她的乔装,却被她一眼看穿。 “楚红姐姐,是我。”在一旁的小桃出声唤道。 楚红脸上的妩媚尽收,仔细打量起小桃,目光顿了顿,忽而笑了:“小桃,你怎么来了?” “我家小姐想见你。”小桃说道。 楚红闻言,警惕的看着赵韵宁,赵韵宁淡淡笑着。 “你不是苏晓晓!”片刻,楚红眼中闪过一道锋芒,“你是谁?” 在一旁的小桃没料到会发生这个情况,诡异的看了一眼楚红,便道:“楚红姐姐你怎么了?这是我家小姐啊 ,我随她一起从扬州过来的。” 赵韵宁此刻面不改色,心里却有些紧张,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是谁。 “我如今已经改了名字,叫宋韵宁。”她淡淡说道,”京城不同扬州,还是有个书香气些的名字好一点,我就捡了之前赵丞相千金的名字来用。”她将话题引到名字上,希望能够把楚红注意力转移。 “你如今不傻了?”楚红也不是好蒙骗的,看她的眼神依旧带着疑虑。 “呵,”她笑一笑,把玩起手中的茶杯,轻声道“我其实一直不傻,从前可以装,但在京城装不了,楚红姐姐是不知,京城凶险啊。”话尾音还有些调侃意味。 隔壁蓝衣公子恍然大悟点点头,“是你府上的那位?胆子挺大,借你的名字来喝花酒。”说罢,他静静看着陆霁远,却见陆霁远 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又听见楚红姑娘说道:“你如今已经是楚王妾妃了,勾栏瓦舍的女子谁能有你这等福气。” 赵韵宁明白,若是与她说自己的荣华富贵,楚红必生怨怼。会想,同样的出身,怎么偏偏你就飞上枝头变凤凰。 思及此,她便继续哀怨道:“姐姐你是不知,我这楚王妾妃是个什么滋味,我随楚王来京城,楚王一次也没有碰过我。” 楚红骇然,竟然有这种事? “不信你问小桃。” 她和楚红的目光同时聚焦到小桃脸上,小桃连忙点头,背书一般的说道:“是真的,我家小姐在楚王府做妾是真不好做,吃饭咸淡无人问津不说,有点病痛也需自己扛着,整日在院中痴痴等郎来,等到天明。这其中滋味,楚红姐姐这边万人追捧着,能知道几分?” 第118章 击掌为誓 她这边话音刚刚落地,隔壁的声音便起来了。 “天呐,你在想什么?买了个艳名远播的女子回去,帮你看院子呢?”蓝衣公子听见此话,双眼圆瞪,着实不敢相信。 可陆霁远依旧不做回应,见他不说,蓝衣公子便打住,继续听着隔壁的动静。 “那你终归是楚王府人,不必再讨好卖乖去接客,不像我。”听见她那样说,楚红也渐渐放下心防,与她聊起天来。 “姐姐有所不知,一个楚王比全天下秦楼楚馆的人更难伺候呢。我为了讨好他,是娇嗲姿态也做了,楚楚可怜也扮过,书香门第的小姐我也模仿了几回,可他,偏偏是不喜欢我,我这厢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这才来找姐姐,求姐姐传授一点 妙招。”赵韵宁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原本陌生的两个人,竟然真的亲近起来。 楚红再她这张容貌绝尘的脸,一脸诚恳的看着自己,心口一松,便问道:“那你是需要我教你些什么呢,你这容貌本也不在我之下,又是个极聪明的,我又能教你些什么?” 赵韵宁见楚红松口,甜甜一笑,声音也是柔的。 她道:“姐姐,你真是谦虚,放眼京城谁不知楚红姑娘最是妩媚迷人,我这点小聪明,和你比起来,不堪一提。” 楚红混迹于风月场所多年,已经是一等一的人精,对阿谀奉承之话,早就麻木,可今日依然在她的吹捧下,开始晕乎乎,眼角眉梢流出几分得意。 其实很好理解,试问全天下,还有什 么是比一个容貌绝尘的女子真心夸奖你,更让人舒爽的? 况且,可眼前这女子,每一句话都不偏不倚贴上她的心窝,暖暖的。 “狡猾。”隔壁房间,陆霁远听着从一边传来的动静,懒洋洋道。 “我瞧着她说话,有几分意思”,蓝衣公子,“而且人家话语中都说的很明白了,是因为你这个楚王,对她冷淡,她才来找哄你开心的法子,你怎么还在背后编排人?” 这一番话,揶揄意味十足。 陆霁远抬了抬眼皮,慢悠悠的道:“她若真存了这个心思,早就不在我府中了。” 这厢赵韵宁眼见给楚红的迷魂汤灌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将自己的请求抛出。 “姐姐,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楚王在朝中要笼络 官员,时不时就会使出一些美人计。”顿了顿,“现下美人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这美人却是个不够通透的,对男女之事,房中之术,知之甚少,还望姐姐可以提点提点。 “呵,原来如此。”楚红听完来龙去脉之后,心里也清楚三分,却觉得此事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论驭人之术,满京城谁能越过姐姐头上去,若是姐姐能助我成此事,银子方面妹妹也是不会短了姐姐的,妹妹是真心希望能够在楚王面前表现一番,让他平日多疼爱我些。” 说着,她语气酥软,咬咬唇,好似要哭般。 小桃见缝插针道:“是啊,人人都道我家小姐进了王府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我家小姐日日春闺寂寞的苦楚呢? 楚红姐姐,你与我家小姐都是一个楼里出来的,说起来也是姐妹,何不能帮一把呢?” 走江湖的,最重义气,小桃也是个会说话的。 况且,赵韵宁被楚王重金买回府,这秦楼楚馆中人人艳羡,也让姐妹们扬眉吐气一番。如今她有困难,作为同一出身的姐妹,帮一把也没什么。 思及此,楚红颦住的额头又松开。 她道:“也罢,大家都是姐妹。此事我可以应你,也无需你给我银两,只当你欠我一个人情,现下我没想好要什么,日后总是要还的。” 赵韵宁微微一笑,楚红是聪明的,在诺大的京城,楚王妾妃的人情比金钱似乎更重些。 但她也没有犹豫,缓缓举起手,“好,我们击掌为誓。” “啪!” 第119章 有客来访 隔壁屋内,蓝衣公子与陆霁远将这两个人的对话听的明明白白。 蓝衣公子嬉笑道:“怎么,听完美人深意切的表白,你竟然一点也感动?”他脸上挂满了促狭的笑,“若是有美人这般待我,既是情深一片,又是为我解决官场事务,那该多好。” 陆霁远对他的调笑不予理会,眉目依旧冷清。 见他不理会自己,蓝衣公子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愣住,嘴里却依旧在说:“你不要害羞,带你来这烟花之地本就是让你放松放松,可你却不点姑娘也不喝酒。还有你家中那位女子,我可是一进京城就听说了, 说是美艳不可方物,而你却对她却如此冷淡?” 他说着,又去看好友的脸色,见对方好像出神的在想些什么,便也作罢。 只是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没听说过被退了婚还要守活寡的。” 听到这句话,陆霁远微微回神,淡淡道:“你此番入京,住在哪?” 蓝衣公子立刻笑了起来,“暂无住处,不知楚王殿下可否收留我呢?与你同寝也不是不可。” 说着,他将头往陆霁远身上一靠,笑容风流。 陆霁远刚直的将他头推正,“这样也好,我要开始对付长公主了,你正好助我。” 蓝衣公子听 了这句话,撇撇嘴,“真冷漠。” …… 楚王府中,赵韵宁比陆霁远早回一步,她一回来便连忙将布料翻出来,小桃也随着她东奔西走一天,有些疲乏了。 小桃道:“小姐在找什么?要不明日再找?” 赵韵宁摆摆手,“我找一匹天丝锦绸缎,你无需管我,先去睡吧。” 小桃哪里肯,便也帮着她一起找,边找边问道:“小姐找那绸子做什么?眼下也不是穿那绸子的时节。” “有堪大用。”赵韵宁道。 天丝锦绸缎极其名贵。在所有布料中,最是清透柔软,穿在身上体感舒适,上手去摸更是舒服 。最绝的是,这缎子做成里衣,剪裁得当,穿在女子身上,凸出曼妙曲线,再将光洁细白的肌肤,衬出若隐若现,最是魅惑迷人。 一匹缎子便是有市无价,皇家都是没有的。 也不知楚王是去哪里找到,竟然白白扔在库房落灰,后面又被不识货的下人搬到她院中。 不过,她也只有这一匹,此番为了全暗香的心意,她尽心尽力了。 只盼着暗香不要让她失望。 “妾妃,前院来了客人,王爷叫你一起去见呢。” 什么客人这么晚了还来拜访?赵韵宁心中疑惑,抬起头来,看见来通报的是白婆婆。当下 明白,这客人不是一般人。 “好,我这就来。”她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便出门去了。 小桃跟在她身后,脚上踩着小碎步,絮絮叨叨道:“小姐,你该收拾一下的,这是你第一次在府中见王爷的朋友,需齐头整脸些,让王爷面上有光才是。” “需要吗?” 小桃立刻说道:“那自然是需要的呀,小姐应该穿上那件桃紫色百褶裙,再添上几处首饰,完整妆容,再来才是。” 赵韵宁心中苦笑。 心想,鹰羽每日不是随意收拾一下就随着他出门了吗,那既然他说自己和鹰羽一样,那自己也就随意些吧。 第120章 初识云焕 王府正厅上,已经是许久没有来过客人了。 蓝衣公子眼睛望着外面,等待着来人,嘴里说道:“你那个妾妃怎么还没来啊,叫个下人去催一催,哪有让贵客久等的道理。” 陆霁远看着他,微微挑眉,颇为无奈的模样。 那人许是察觉到他的表情,连忙道:“你可别说我多事,是兄弟才这么关心你,你这身边好不容易有个女人,又是那般巧言令色的,我当然帮你把把关。” 话虽如此说,可他嘴角的笑容,不像是把关,反而是看热闹。 鹰羽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问:“云公子,你怎么知道妾妃是巧言令色的?” 那被唤云公子的蓝衣男子,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正若无其事喝茶的陆霁远,嘴角扬起一抹坏 笑:“今日我带你家楚王去喝花酒了,偏巧隔壁又有一个“楚王”,那个“楚王”为了给你家楚王官场铺路,特地去醉香楼请最红的姑娘,传授美人计呢。” “什么另一个‘楚王’?云公子你说什么呢,什么美人计。”以鹰羽的智商,他自然是听不懂的。 “还有,你为什么要带我家楚王去喝花酒,云公子你自己浪荡便罢了,怎么还扯上我家楚王!”鹰羽义愤填膺道。 “哟哟哟,鹰羽说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说怎么整个楚王府不见女侍,有鹰羽一个,也便够了。”面对鹰羽的指责,蓝衣公子也不多承让,言语之间很是精彩。 “鹰羽,最近妾妃可有接触什么女人?”陆霁远懒洋洋的问道。 “有, 她让墨羽从窑子里把和宁岑有染的丫头买了回来,现在安置在南巷的院子里,还说要给宁岑送去做妾。”鹰羽一五一十回答到,他本来也想当即禀告,可偏偏主子今日都不在府中。 “给宁岑送小妾“云公子听完,嘴上发出啧啧声,“有点意思,我越发想见一见了。” 坐在主位上的陆霁远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不知贵客要来,有失远迎,是妾身失礼了。”一个温和平静的声音响起,远远的看见一个倩影走近,见来人身袭烟色衣裙裁剪别致,将她衬托的窈窕有致,乌黑的秀发简单挽成一个垂云髻,插着一只白玉簪。从庭院夜色中走来,身上笼罩淡淡月光,显得出尘脱俗,容貌美艳,可眉眼之间 却有淡淡的书卷气,让人看一眼,便想再看一眼。 “这位是我的好友,云焕,云公子。”陆霁远漫不经心的介绍道。 “妾身见过云公子。”赵韵宁规矩的向他行礼,心中暗暗回想,她怎么不记得陆霁远有这样一位好友。抬眼看,他容貌出众,风采飞扬,神情自是有几分慧黠,也不似朝中之人。 “不必客气,早听闻楚王带了一位佳人回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云焕温和有礼的笑着,给人的感觉自在随意,可他眼底却深不见底。 “公子谬赞。”赵韵宁低头笑笑。 话说到这里,场面忽然尴尬了。 云焕本是一个妙语连珠之人,可见了这位女子,却不知该说什么,甚至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气场,让人 不敢怠慢,不敢对她胡言。 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陆霁远。 陆霁远挑眉一笑,对他的眼色视若无睹。 他暗暗咬牙,既然如此,那就不怪我了。 “听说姑娘爱成人之美,今日特地去找楚红姑娘帮驸马爷调教妾室,可有此事?”云焕笑着,眼中竟然有些得意。 赵韵宁心中一跳,这事他怎么知道,转瞬又不卑不亢的解释道:“是,王爷和长公主姐弟情深,长公主成亲多年,都无所出,若是驸马得个妾室生个庶子,给长公主养着玩也是好的。” 云焕听见她这么说,眼睛微微一弯,“姑娘当真贤惠过人,会为人着想。也不知,那人是否能够体恤到姑娘的苦心呢?” 赵韵宁低下头,佯装羞涩,不再说话。 第121章 向前看却放不下 楚王府,小阁楼。 云焕若有所思,好似出神的在想些什么。 他对面,面若冠玉的陆霁远挑眉一笑,“人也让你见着了,怎么还闷闷不乐?” 云焕听见他叫自己,缓缓回神,“美是美,只是比我还会瞎白话,连你与长公主姐弟情深这样假模假式的话,都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加上在醉香楼收买楚红的手段。可见这个女子,是这个人物。” 陆霁远淡淡一笑,自斟一杯。 云焕沉默了一会儿,道:“给宁岑送人,让他和长公主之间产生隔阂,这想法挺聪明。只是长公主的手段残忍,又极其善妒,宁岑又是一个贪恋权势的小人,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去得罪长公主? 她这人能不能送成还得另说啊。” “能。”陆霁远漫不经心道,“是否要赌一赌?” “赌什么?霁远,这事不简单。若这姑娘若是真能做成此事,那手段必定不简单,她一个勾栏女子,能够翻出这么大的浪,你不怕养虎为患?” “不会。”陆霁远肯定道。 云焕摇了摇头,“真不知你是哪来的自信,像她那样复杂的女子,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你给她名分银子,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吧。但作为兄弟,我必须劝告你,家养的狗咬人最疼了。” “并不是。”陆霁远轻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我曾看过她看宁岑的眼神,仿佛是地狱归来的恶鬼,死死盯着害自己的人 ,仿佛下一秒就会找他索命。” 他挑了挑眉毛,又道:“她并不是你今天见到这长袖善舞的模样。” “那便更奇怪了,她在你身边,不图名利,只为和你一起报复宁岑?宁岑是京郊人氏,而她是扬州人氏,应该没有过节吧。”云焕摸着下巴,细细想。“她会不会是隐藏了身份?” “不会。”陆霁远摇头,道:“之前墨羽和鹰羽对她有过怀疑,特地去查过,她本命苏晓晓,从小在扬州长大,今年十七岁,性格痴傻,从未离开过扬州。” “可她,并不痴傻吧?”云焕想到今日种种,微微皱眉。 “装的。”陆霁远轻飘飘的看了云焕一眼,“她今日不是自己说,她 当时在扬州装疯卖傻,以逃避接客吗?” 云焕不信:“若是装的,也不该天衣无缝才对,痴傻这一病症,除了体现在行为举止上,脉象上也会有些许不同。” “敢问云神医有何高见?陆霁远漂亮的黑眸中明暗闪烁。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她本来是痴傻的,可是见了你,就不傻了?”云焕将自己猜想慢慢说出。 “呵,有意思。”陆霁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鹰羽说她是狐狸精转世,你说她见了本王脱胎换骨,你们的猜想自己信吗?” “我知道你不信,因为你根本就没去思考过,你不在乎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是狐狸精还是怪胎,你只觉得她恨宁岑且有点脑 子,所以收为己用,而且养个青楼女子在家,这是其一。” “其二,满京城的姑娘就算想嫁你,家门也会犹豫,这是你的目的,一箭双雕;你根本不是不关心她,而是不关心所有人,你只关心,你的目的能不能达到。”云焕这一番话说完之后,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陆霁远稍稍一愣,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霁远,人生总是要放下向前看的,人死不能复生,你总归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云焕耐心劝道。 陆霁远像是没听见般,眼皮也不抬一下。 就在云焕以为他会再次生硬的略过这个话题时,耳边他低沉动人的声音响起。 “我岂会不知,但向前看和放下,是两回事。” 第122章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冬日里的日子过得极快,阴沉沉的云压在京城上空,让人不由生出惶惶之感。 暴风雪就要来了。 这些时日,楚红按照赵韵宁的安排,日日在小桃的陪同下给暗香授课。 面对楚红这位授课老师,起初暗香还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时间一长,看着楚红姑娘如此妙曼的姿态,她作为一名女子都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看,便转变了心态学东西也快。 前几日听小桃说,暗香已经小有所成,问赵韵宁何时有空过去看看呢。 不过此事不急,小有所成还不够,必须是十足十的魅惑,和细如游丝若即若离的勾引,才能勾住宁岑那只狡猾的狐狸。 “小姐,你整日在府中,看这么信件是为何?这些是书吗?”小桃最近发现了,小姐这些时日虽不出去奔波了,但在府中日日看着老乞送来的信件,一看就 是一天整,劳心劳力。 “不是,这些纸上记录的是永定郡主与锦安郡主府中之事,以及她们势力,人脉,甚至龌龊之事。”赵韵宁笑道。 “老乞竟然如此神通广大,郡主家的事,都能知道的巨细无遗。”小桃摇着头,对老乞的欣赏又加深了一分。 其实,真正了解永定郡主和锦安郡主的不是老乞,而是月儿。 她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对这些事情,多多少少是清楚的。 “小姐,要知道郡主家的事做什么?”小桃长着圆圆的眼睛问。 “有备无患。”赵韵宁微微一笑。 不出意外,就算自己不找上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也会找上自己,只是时间问题。 午间,小桃见赵韵宁多日操劳,且食欲不振,便去京中一家老字号点心铺子排了长队,买回一些点心。 她三步并两步的走着,忽然被 门房小厮叫住。 “小桃姐姐,这有锦安郡主府中送来的帖子,邀妾妃五日后过府参加宴席呢。” 小桃狐疑着接过帖子,心想,小姐还真是神了,说什么来什么,能预测未来似的。 这厢,云焕在楚王府中溜达,正巧碰上。 “小桃姑娘,看什么呢?”云焕在楚王府中,虽说是贵客,仪表气度皆不凡,却偏偏不似不似京中人,有架子,他有为人随和,遇见谁都是笑嘻嘻的,小桃见了他也是一脸和气。 “公子叫我小桃就好,这是锦安郡主送给我家小姐的帖子呢,邀我家小姐过府玩。”小桃向他解释道。 听见锦安郡主四字,云焕的笑容微滞,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嬉笑可亲的模样,“那你快给你家小姐送去吧。”转眼,又看见她手上的点心,闻着味道甚是诱人,“小桃姑娘你这点心, 在哪卖的?” 小桃机灵,立刻就答道:“是在南安街转角,叫南安点心铺。我家小姐已经是几日未曾好好进食了,我听说那家的点心好吃,特意买来的。不巧,只买来一份,不然……” 话不用说完,云焕自然明白。 他双眼笑弯轻轻道:“无事,我正好去京中逛一逛,自行去看看也好。” 赵韵宁依旧在看着信纸,余光瞧见小桃自外头走进来,笑嘻嘻道:“小姐。” 赵韵宁应了一声,顺手拿起墨来圈些东西,这些资料可堪大用。 “小姐。”小桃一面将点心装盘一面道:“你猜猜看今日谁来给你下帖子了?”小桃尽量保持面色沉稳,可脸上的雀跃却不能遮盖住。 “左右不过是永定郡主或是锦安郡主。”赵韵宁瞥了她一眼,手上依旧挥毫未停。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就是锦安郡 主,小姐怎么会知道她一定会来下帖子,你们之前都没见过面。”小桃呆了一下,然后说道。 “未见过面。”赵韵宁目光一闪,其实未必,在上一世的宴席中,她曾与这位贤良淑德的锦安郡主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在宴席上被打翻的茶水弄湿衣服,去花厅更衣,却不料,花厅的屏风后面竟有位男子。 恰好赶来的锦安郡主,便当着众人的面,暗戳戳的指着她与与别人暗通款曲,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当时她已经出嫁,宁岑为了这件事,半个月没有搭理她,后来是因为要找她父亲帮忙才不冷不热的原谅她。 而她的小姑子和婆婆,每日在府中,轮番说着比市井传言难听十倍的话来折辱她。 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只是当时的她有口难言,只能任由别人窃笑。 可,现在可不一样了。 第123章 安排新护卫 夜间,楚王书房中,一名蓝衣公子正在悠然喝茶,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忽然眼睛一闪,见陆霁远走了进来。 “坐。”许是入戏太深,云焕还真把自己当成主人了,和陆霁远说话俨然一副主人口吻。 陆霁远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坐下,淡淡道:“你看起来很闲?” “此言差矣。”云焕听见他这么说,立刻跳了起来,高深莫测道:“你可不止我今日多忙,我走遍了南边九街,在寒风中游玩京城,实在疲累。”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回金陵去?”陆霁远轻轻拿起茶盏,饮了一口。 “我此行是特来助你的,眼下 一切事情都没有眉目,我怎么能回去呢?再说了,这醉香楼的楚红姑娘,我还没去见过呢。”说着,云焕渐渐正经起来。 陆霁远冷眼瞧着他贫嘴,并不言语。 “好了,和你说件正事。”许是说笑够了,云焕眼神的嬉笑一扫而光,“今日锦安郡主给你妾妃下帖子了。” 陆霁远沉吟半刻,才道:“早晚的事。” 长公主的眼线遍布全城,不可能察觉不到叶家的釜底抽薪和楚王府有关,既然察觉到了,以她凶残的性格,一定会有动作。 “呵,这锦安郡主府可不好去啊。你放心让一个人她去?”云焕一边说,一边打 量着陆霁远的脸,哪知他的表情依旧平淡,剑眉星目的脸上波澜不惊。 只是手中的茶,微微起了涟漪。 “鹰羽会陪她一起去,还有小桃也会去。”陆霁远道:“而且她之前也去过宁府,在长公主手下依然全身而退。” 云焕摆摆手,满脸写着嫌弃。 “之前是她并没让长公主起杀心,现在她锋芒毕露,锦安郡主府堪比龙潭虎穴,你放心她一个人去?”云焕慢慢说道,“我可听说,你那位老相好京城第一才女的雅名,就是在锦安郡主府中丢的。” 说到此处,陆霁远终于有了情绪起伏,漂亮的手指关节捏着翡翠茶 盏,微微在抖。 “我既然是来帮你的,自然会替你想办法,我认识一个剑客,是走江湖的姑娘,我让她扮成你妾妃的侍女陪她去吧。”云焕认真道,“墨羽已经被你派了出去,鹰羽还是留在你身边好一些,寒族驿站那边这几日来了不少高手,皆是关外之人,这些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多谢。”陆霁远漫不经心道,眸色变亮。 “呵,既然要谢就实际一点。”云焕挑着眉,双眼闪烁着邪气,“我帮你找来这个剑客,是雾山梅川弟子,无论是用毒还是杀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价格可不菲。” “我出。”陆霁远 笑的云淡风轻。 “我不要银子,只需你叫你那妾妃带我去见一见楚红姑娘。”语罢,云焕向他抛了个媚眼。 许是因为恶心,陆霁远微微一颤,掷地有声道:“你出去。” “王爷你怎么能这样?”云焕知道他受不了撒娇,便存心要逗逗他,“刚刚还和人家花前月下,现在就要赶人走。” 陆霁远低头笑笑,反手运功将茶盏推过去,云焕人却能稳当接住,又滴水未散,给扔回来。 两人相视而笑,抄起手边别的东西当武器,你推我接,飞来飞去。 陆霁远顺手拿起桌上的点心时,忽然就愣住了,久久未再动作。 …… 第124章 美艳剑客 第二日,云依然很重,天阴阴的,狂风大作。 这样的天气,像是老天爷告诉世人不要出门。 连日来的操劳,赵韵宁的脸色日渐憔悴,梳头发时,落发也比从前多。 小桃看着手中落下的黑发,心中心疼的不行,“小姐,今日要不要就不要去了。”不知为何,自从来了京城之后,她明显感觉到,小姐做任何事都不听任何人的劝,十分倔强。 “说什么傻话呢?”赵韵宁对着铜镜细细描眉,眼中划过狠厉。 当初赵家覆灭,这些“老朋友”多多少少都出了些力,自己既然回来了,那当然是要好 好见见。 “妾妃,王爷唤你妆成后去一趟前厅共用早餐。”白婆婆来传唤。 “好。”小桃应声道。 “小姐,好机会啊,来王府四个月了,王爷总算是与你一起用餐了。”小桃笑起来,圆圆的眼睛像小孩似的,格外可爱。 可,陆霁远哪里是那么好接近的人。 到了前厅,云焕看见她,立刻伸出手与她打招呼。 “来,弟妹坐这里。”云焕热情的像个主人,赵韵宁被这称呼微微吓到,心中一跳,去看陆霁远的表情。 “坐坐坐。”云焕岂能察觉不到,连忙示意小桃将她按在陆霁远旁边的位置 上。 “云公子,国朝礼仪秩序皆有法度,我只是府中的妾妃,不值得你那样称呼。”赵韵宁轻声的纠正着云焕。 云焕大手一挥,“我又不是你们官场中人,我一个平民百姓,就喜欢按寻常叫法。” 赵韵宁嘴角动了动,再去看陆霁远,只见他优雅的搅动着汤勺,好似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既然如此,那赵韵宁也就不再说话了。 “弟妹,你今日去赴宴,霁远特地找了个人保护你的安全,花了不少银子呢。”云焕一脸讨功的表情。 “我,不用吧,鹰羽陪我去即可。”赵韵宁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不用?这可是霁远特地去江湖上找到剑客,武功高强,可谓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厉害着呢。”云焕越说脸上的得意就越多。 赵韵宁有些失神的看了陆霁远一眼,心中顿觉暖洋洋的一片。 “这有这么厉害?”反而是旁边的鹰羽,对此好奇。 “那是自然,雾山梅川听过吗?她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能有我厉害?”鹰羽虽然也不愿意整日跟在一个娘们后面,可是这么久了,冷不丁把自己换掉,心里也有些不能接受,而且,这位妾妃在京中那么招人恨,江湖剑客能够保护好她 吗? “那,”云焕极其懂得察言观色,看出鹰羽心中弯弯绕绕后便道:“那或许是没有,谁不知道鹰羽是周国第一高手呀,只是那剑客是女子,陪着弟妹去宴席,更合适些。” 这样一解释,鹰羽便能接受了,表情也舒爽多了。 “我怎么没他厉害?”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转过脸去,是一个清丽貌美的女子,气质如水墨画般淡雅,一双美目似含着云雾,皮肤白皙,鼻子翘挺,带着些江湖气性,更显得灵动可人。 虽然比起赵韵宁的美艳绝尘,她容貌要逊色一些,但比起京城很多闺秀,也是算是上乘。 第125章 门前便遇下马威 鹰羽本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加上看多了赵韵宁的美貌,再看这样女子,更是不懂谦让。 “是我,你待如何?”鹰羽气势汹汹道。 “打一架?”这位清丽女子,柳眉一横,也不谦让。 云焕马上出来阻止,“大家都是自己人,打什么打。”又对着那位女子说,“我带你见见主顾。” 他先是介绍陆霁远,“这位,就是出五千两要你来保护他夫人的楚王殿下。” 这女子连忙抱拳行礼,一副江湖口气道:“在下一定好好保护尊夫人。” 鹰羽又不淡定了,“五千两,你不会是骗 子吧。” 陆霁远轻咳,眼神示意鹰羽不要说话。 云焕将那清丽女子领到赵韵宁前面,“这位是他夫人,姓宋。” “真美,我若有这样的夫人,也要花重金请人保护才是。”那清丽女子啧啧赞叹道。 “这位是一秋,弟妹她会好好保护你的。” 赵韵宁看着眼前的女子,又看看云焕,轻轻颔首。 心中确定,他绝不是像他所说是普通平民百姓。 “你今日多加小心。”沉默了一早上的陆霁远终于说话了。 “我知道,我会好好留意锦安府中的动向,尽力扰乱他们分食叶家兵权 的计划。”赵韵宁说道。 陆霁远微愣,仿佛要说什么了,但张开嘴只剩下一个字:“嗯。” …… 锦安郡主,是先帝的弟弟安亲王的嫡女。 她在京城的贵妇圈内,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恰是因为这样,长公主才是想到假以她的手来整治赵韵宁。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知道,深宅后院里的手段,有时候比真刀真枪更是能伤人。 马车一路向西来到了锦安郡主府上,门口守卫看见赵韵宁的帖子,便客气的说道要去通报,但去了许久,也不见回。 天寒地冻的时节, 门口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 一秋是习武之人,自然是不畏严寒。但是小桃和赵韵宁皆是普通女子,尤其是赵韵宁,最近疲惫缠身,再这样站在风里,久了必定要生病。 一炷香后,小桃有些忍不住了,道:“小姐,这护卫是不是掉水池里了,怎么这么久也不见回复,不如我们回到马车里,不要在这里等了。” 赵韵宁微笑道,“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人拿着错处,若是失礼于郡主,那就落了下风。”语罢,她看向一秋。 一秋会意:“我是有法子,但是比较野蛮,也不知你这样 王府夫人,能不能接受。” 赵韵宁莞尔一笑,“我不是夫人。” 一秋得到命令,上前去,对另外一名看门的护卫说:“兄弟,那兄弟怎么还没回,不然你行个方便,先带我家夫人进去呗。” 那护卫应该是得了命令,动也不动,就像没听见一秋说话般。 一秋咬咬牙,“好,这是你选的。” 她轻轻在护卫胸前,快速点了几下,用力把他高大的身体一折,随手拖起他的昏迷的身躯,就扔到旁边的巷子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赵韵宁很是满意点点头。 随后,她们三人走进府中。 第126章 犀利的反击 锦安郡主府中的花厅上,此刻正其乐融融。锦安郡主作为京城首屈一指的贵妇,设宴必定是热闹的。 但今日这些人更多的是奔着看热闹来的,稍微有点势力的人都知道,锦安郡主这是得了长公主的命令,已经设下了重重困局,今日必定不会让那楚王妾妃全身而退。 坐在主位上的锦安郡主已过三旬,许是保养得当,看起来像二十好几的妙龄女子一般。皮肤细白光洁,天庭饱满,双眼精明,闪烁着算计和衡量,许是因为这些年养尊处优,身材不似少女曼妙,但胜在丰腴,平添一丝女人味。 旁边的永定群主则眉眼如水雾,身量纤纤,看起来颇有娴静文雅、岁月静好的模样,京城中人人都知她既贵气,又好相处。 但是谁又知道,在这一幅美好容颜下,包裹了多少阴谋毒计。 锦安四下扫视了一圈,神情倨傲,道:“楚王府那位怎么还没来呀?” 立刻就有耳朵尖的夫人听出其中意味,马上附和道:“是啊,迟来也不派人通报一声,让我们这一屋子人好等。” 众人面面相窥,掩罪窃笑。 永定郡主却是轻柔说道:“许是路上耽误了吧,不派人通报或许是因为她对京中的规矩不甚了解,我等多等一会也是没事的。” 一句不懂规矩,说的轻巧,人还未见就把粗俗无理的罪名给她安上。 “你最是大方,”锦安嗲怒道:“若是如此无礼之人在我府中,我是容不下的。” 永定还是轻笑,如山中云雾般,让人舒心。 正说着 ,一位容貌清丽的秀色佳人探了个头进来,“敢问,这里是参加锦安郡主宴会的地方吗? 众人一愣,难道这就是楚王妾妃? 虽然容貌秀丽,但没到艳下四方的地步吧,看来传闻还是不能全信。 兵部侍郎家的陈夫人上前一步,嘴角冷笑道:“是啊,你就是楚王妾妃?”她毫不掩饰神情中的不屑。 谁知那秀丽佳人也不恼,只冷淡的说,“我不是,她是。” 语罢,她往后退一步,另一位女子款款走进来,宛如月下仙女,步步摇曳美艳大方,媚眼如丝却无半分妖冶之气,桃唇微红、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疏离。发髻上只随意插一只银簪,清新利落,整个人都更显得出尘绝艳。 再说她仪表气度,脊背笔直,下巴微 微抬起,嘴角淡淡笑意,让人看着不由心颤,这等容貌气质放在京城的大家闺秀中,也是一等一的。 锦安郡主看着她,只觉得第一眼见就讨厌,好像是上辈子有仇似的。 她目光一闪,皮笑肉不笑道:“楚王妾妃,真是让我们好等,这一众夫人小姐都来了,你怎么才来啊,也没个人通报一声。” 还没等她接话,永定郡主又开始了她的表演,看似替她开脱的话中夹着浓浓的鄙视道:“想来是是对规矩不熟,这需要通报的规矩,原也是高门大户才有,楚王妾妃日后多走动走动,便也会熟悉了。” 赵韵宁在心中冷笑,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这两个人还是沿袭着从前的习惯,竟也没有长进。 她轻轻一笑,云淡风 轻道:“这帖子上的时辰便是午时,眼下看天色还差一刻呢,我是不知这迟来一事从何说起,不过二位郡主是长辈,看错时辰也是应该,毕竟年岁不饶人,二位郡主可要多保重身子骨才行。” 旁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两位郡主摆明了要给楚王妾妃一个难堪,但这楚王妾妃毫无惧意,毫不掩饰言语之间的冷锋。 两位郡主不过是三十出头,却被她一口一个长辈的叫,毫无尊敬之意,再词里行间的老眼昏发之意,直让人倒吸了口凉气,这平日里谁敢这样和两名郡主说话。 饶是一脸菩萨模样的永定郡主听了这话,脸上都变阴沉了些,女人最讨厌别人说自己老了,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个楚王妾妃,完全不知死活。 第127章 针尖对麦芒 锦安郡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便调整过来,脸上挂着一丝不悦道:“即便是下人办事不利,弄错了你贴子上的时辰,你也不该自己擅自走进来,我这郡主府可不是秦楼楚馆,能随意进的。”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赵韵宁淡然一笑,眼神里隐隐挑衅,“也不知锦安郡主府的侍卫是不是惧寒,今日竟然没人在门口看守。看来是郡主心善,管教下人过于大度了,寻常大户人家也是没有这般作风的,若是楚王府里有这样玩忽职守的人,早就被我赶出了府中。” 她说话声音不低,在一旁看着的夫人小姐们听的清清楚楚,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这楚王妾妃,竟然丝毫不将锦安郡主放在眼里。 “刚刚听郡主言语中说到秦楼楚馆,我恰好听到一件有趣的事,郡主 可想听听?”她说着,嫣然一笑,妩媚如精灵。 锦安一下弄不明白赵韵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刚想开口打断,却听赵韵宁继续道:“秦楼楚馆进去确实没太多规矩,但走的时候的规矩还是有的,这一点贵府的二公子应该清楚才是,听闻他曾在醉香楼与姑娘玩乐并一掷千金,临走之时却无钱结账……” 说道这,赵韵宁嘴角一勾,带着一丝嘲讽道:“那醉香楼里妈妈也是可恶,竟然将堂堂郡主府的二公子给扣下了,还让人到贵府取够了银两才让放他离开,这样有趣的事,郡主作为嫡母竟然不知?” 语罢,她笑看着锦安郡主,似水眸子中带着说不出的嘲讽之意。 这件事锦安确实是不知的,这二公子是庶出的,她平日里就很不喜欢。若她知道此事,别 说拿银子去赎他,恨不得直接将他扔到街上划清界限。 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开,锦安一时竟有些噎住。 “我想姐姐是不知平儿有这等糊涂事的,”永定轻握住锦安的手,淡然笑道:“若姐姐知道也又岂会让她如此胡闹,你有所不知,这平儿与姐姐素来不亲近,也不养在跟前。”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又道:“这烟花之地的事看来还是楚王妾妃更懂一些,若不是你今日来说于我们听,我们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规矩呢。” 永定郡主好生厉害,三两句话就把脏水又泼到她身上,话里话外都是提醒她出生低贱,哪怕今日有幸和她们在一个屋子,但与她们依旧存在着云泥之别。 但她岂会这么容易被拿捏住? “郡主也不必过谦,你家中齐大人新 抬的小妾,说是远房表妹其实也是醉香楼的姑娘,她进了门,郡主想知道多少楼里的规矩,都能慢慢学。” 永定郡主清秀淡然的脸上,瞬间抖了抖,略微露出阴森的表情。 不过,也很快遮掩住了。 旁边的小姐夫人们听了这几个来回,顿时人人心中藏着笑意,这永定和锦安两个人今日邀请大家一同来看热闹,却不想自己成了热闹的主角。这个楚王妾妃,独战两位郡主,竟然丝毫不落下风,言语犀利又不出格,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若是两位郡主发火,那便是没有风度,可若是就这样忍下了气,她们怎么受得了? 锦安郡主略略笑道:“别站着说话了,坐吧。” 随手给她指了个角落的位置。 她甜甜的谢过,优雅就坐,心中冷笑,反正坐哪里都一样。进 了锦安郡主府,就没有哪里是安全的。 宴席开始,她便叫一秋过来,低声吩咐道:“从这间屋子出去,向左,直走过两个院落,再往西有间屋子,你去找一找里面有没有账本,尤其是密室,好好找一找。” 说罢,她见一秋依然愣在那里,忽然想起什么,便轻声问:“对了,你认识账本吗?”寻常女子,若是家中贫困些的,不识字也是常事。 一秋高深莫测的摇摇头,“我只是在担心,我走开你出事。” 若她出事,那五千两银子怎么办,当然这句话一秋并没说出口来。 赵韵宁仿佛看穿了她般,开口道:“我若会出事,也有办法脱困,我今日为账本而来,你拿到账本,银子也会拿到的,我保证。” 她说话时,表情坚决,见她如此肯定,一秋便拂衣去了。 第128章 口刀诛心 花厅上,大家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说话,独独冷落了她,这样便也罢了,却偏偏要时不时用打量的目光看向她。 世人都知,当你明知道别人在谈论你,并且不是什么好话,你却无法正面回应时,这感觉糟蹋透了。 小桃在一旁,看着她们时不时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转身又继续说话,都不免有些憋闷。 可偏偏赵韵宁像没事人般,优雅的泡茶,品茶。 小桃哪里知道,上一世嫁人后,这样的事情她经历过无数次,早已万分熟悉,千疮百孔之后便是刀枪不入。 如今她宠辱不惊的静坐着,远远看上去,仿佛是一朵遗世白莲。 这时,她身边却走来了一人,欣然在她旁边坐下。 赵韵宁扭头一看,这位身穿绫罗,面容娇美,性格高傲跋扈的小姐正是锦安郡主的嫡出女儿,张悦。 也是老相识了。 曾经她和自己还有陆霁远,与京中一众高门子弟在一起读过书。 但她们的“交情”不仅于此,自己与 陆霁远的婚约是早就定下的,当年她出于嫉妒,做过不少伤害自己事,要不是有陆霁远在身边,那些年里自己安能无虞? 此刻张悦坐在她身侧,眼睛里闪烁着嘲讽,开口道:“楚王妾妃,我能问你一句话吗?” 赵韵宁道:“知无不言。”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张悦问,嘴角挑着一丝冷笑。 “像谁?”赵韵宁反问。 “楚王当初的未婚妻,赵韵宁,楚王与她青梅竹马,不过她后来没有福分嫁给楚王,人也死了,而楚王对她,可是念念不忘。而你之所以能入楚王的眼,大概是因为你与她有双相似的眼睛,对了,听说你的名字也叫韵宁?” 赵韵宁点点头。 “那便是了,你的名字像她,眼睛也像她,楚王现下对她旧情难忘,所以多看你一眼,若是日后他将那女子忘了,而你这个替身,又能潇洒多久呢?说完,张悦看了赵韵宁一眼,满满奚落和嘲讽。 “所以呢?”赵韵 宁继续问道。 张悦皱眉,“你这都听不明白吗?所以就是你只是一个替身,不要想着得到楚王,不然日后王妃进门,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她脸色高傲的看了赵韵宁一眼,又道:“楚王总是会娶王妃的,那个人,不会是你。”她的语气信誓旦旦,仿佛在说一件毋庸置疑的事。 “所以那是你吗?”赵韵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头歪着问,颇有一丝调皮的意味。 “呵,告诉你也无妨。”张悦得意的挺了挺背脊,“我知道之前你摆平了公主的小姑子,那个整日做白日梦的宁幼彩,我也承认你有点本事,但是,我不同,以我的家世容貌,嫁入楚王府是早晚的事。” “你若是今日能在众人面前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放过你,并且,我入府后留你继续做个妾妃,如何?”张悦下巴微扬,如同她此刻已成了楚王府中的正妃一般。 众人在一旁,早已经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张悦是锦安 郡主的女儿,门第高贵,家底殷实,若是想成为楚王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纷纷好奇,这位张狂的妾妃会这么应,是否会识时务的下跪磕头? 只见她绝美的脸上,微微一笑,戏谑道:“既然如此,张小姐又是在等什么呢?世上好事,本就宜早不宜迟。” “你!”张悦语气有了起伏,喉间滚动,想要骂人但又咽下。 好歹是大家闺秀,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她狠狠瞪着赵韵宁,“你一介只知胭脂水粉、歌舞艺曲的下贱女子,也配揣测我和楚王之间的事!我不妨告诉你,楚王身上军功无数,很得民心,但在朝堂他的人脉不够,若他想有一番作为,早晚会娶一个高门贵女,助他再上一层楼。” 她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神情,居高临下的看着赵韵宁道:“而你,瞧瞧自己,哪里与他般配?” 说完,她轻蔑的瞧着赵韵宁,期待看见她面红耳赤的样子。 看着张悦这幅模样,赵韵宁心中很是不屑,暗道 ,陆霁远会娶你?除非是脑子坏掉了。 “那他为何要选你?”赵韵宁微微扬了唇角,毫不客气的说道:“满京城的高门贵女,想进楚王府的如过江之鲤。” 既然对方已经不遮掩,那她也不必客气了,此刻她语气有些发冷,甚至还带着些恨意。 听见此问,张悦大为不爽,愤愤答道:“那自是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曾有同窗之谊,感情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若真感情深厚,当初与王爷定亲的怎么不是张小姐,而是赵小姐。若是王爷心仪的是张小姐,以王爷刚直的性格,哪怕是上达天听,也会将这桩婚事改成张小姐满意的样子。”赵韵宁说话既准又狠,与当初对宁幼彩时的棉里藏针的态度不同,此时的她似乎更锋利了一些。 连小桃都吓了一套,但反应过来,只想大声说,小姐干得漂亮。 在场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不是吗?”赵韵宁盯着张悦微怒的脸,眼睛微眯,落下最后一刀。 第129章 生猛的一秋 张悦喉间滚了滚,几乎气的脸色铁青,似乎有话要说,但张张嘴又咽下。 许是想说些粗鄙之语,看她这幅样子,赵韵宁心中门清,不过,赵韵宁笃定她骂不出口,她到底是真的大家闺秀,再生气也会控制自己,不会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否则得不偿失。 她猜张悦冷静片刻后定然会想,不过是唇枪舌战,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自己需拎得清轻重,若是此时为了逞口舌之快丢了体面才得不偿失。 可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时机稍纵即逝,等是等不来的,而所有崩塌都是从小事开始的,只有快意恩仇,赢了才算赢了。 不远处,锦安与永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见到自 己心爱的女儿被人讥讽,锦安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她道:“这个女子果真是块贱骨头,竟敢当着我的面,下我悦儿面子。”永定眼神莫测,微微笑,“嘴皮子厉害些罢了,没什么的。像她这样秦楼楚馆出身的女子,现在张狂,依靠着不过是楚王的宠爱,但若是楚王遗弃了她……” 说着,永定露出一个有些阴森的笑容。 “你是想……”锦安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随后一脸得意道:“那一招真是妙,如今又能用上了。” 永定笑了笑,“好招,自然是百试不爽。” 语罢,锦安叫来丫鬟,煞有其事的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一位垂头平眼的丫鬟端着酒水上来了,在给赵 韵宁布菜时,偏就不小心把酒水打翻,湿污了她大块裙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丫鬟嘴角颤抖的求饶,小桃恨恨的看了一眼她,想说些什么。 赵韵宁却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温和的对丫鬟道:“无事。” 锦安郡主眉间皱起,语气凶悍道:“笨手笨脚的还不快下去。”转瞬,又客气妥帖的对赵韵宁道:“这大冷天的,衣裙湿了容易着凉,不如去我府中换一身可好,毕竟是在我府中出了这个岔子,若是夫人真着凉,我如何向楚王殿下交代。” 这一番话,说的既温柔又妥帖,让赵韵宁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但她也没有想过要拒绝。 她抬起头来,笑道 :“如此也好,那就麻烦郡主了。” 一位模样机灵的丫鬟,领着她和小桃往花厅走去,又是这条熟悉的路线,上一世她就是走过这条路线之后,从京中才女变成了不洁娼妇。 想到这里,她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丫鬟规规矩矩道:“小姐,就是这里了。” “好。多谢。”她平静道。 待那丫鬟走远,她立刻往另外一个反向狂奔,小桃在一旁紧紧跟着她,提心吊胆道:“小姐,咱们去哪里啊。” “去找一秋。”赵韵宁道。 不出片刻,她正好在走廊遇见一秋走来。 “夫人,拿到了。”一秋对她点点头。 赵韵宁有些惊讶,“如此顺利?” 一秋清秀的眉间颦起, “你不相信我的功夫?” 赵韵宁一时之间不止如何作答,但当务之急,不是这件事。“这是春、药,给你,你去把这府中的大小姐张悦带过来,就放在前面那间花厅里,然后将这个给她服下。” 一秋接过药瓶,看来一眼,摇摇头。 “怎么,这件事你不能做?违背了你心中的侠义道德?”赵韵宁眉间微颦,若是一秋不配合,那今天的事情也只能到此为止。 “并不是。”一秋平静说道,“你这个药,不够猛,我用我的吧。” 说罢,她转身去了,小桃看着她白衣胜雪的背影,喃喃道:“咱们王爷是从哪里把她找来的,好生猛。” “走,我们去等着。”赵韵宁道。 第130章 好戏终于开场 赵韵宁推开屋门,便闻到屋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气清甜,来势也不汹涌,反而温润,丝丝点点教人将心防放下,让人从心底升起一阵热意,情不自禁的想宽衣解带。 小桃捂住鼻子,说道:“小姐,这是情丝扣。” “好狠毒的郡主,和那个公主都是大坏人,竟然用这样卑鄙手段来陷害小姐,在楼里,就是楼里要用迷药,妈妈们都会和姑娘商量一下,京城的贵人们行事竟然如此龌龊。”小桃对此十分愤慨。 “无事,她们害不到我。”今日她重走当年路,不是为了追查当初的蛛丝马迹,只是为了报仇,既然你毁了我的名声,那我也该回报给你才是应该。 “嘭”门扉打开,一秋扛着张悦便进来了。 “她怎么了?”小桃有些紧张地问道。 “晕了而已,待会就会醒的。”一秋说着,脸看向赵韵宁用眼神在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把她衣服脱了。”赵韵宁道。 一秋极其熟练的把她衣服脱掉,又拿出一个绿色小瓶子在她鼻尖晃了晃,一套动作下来,熟练的让人目瞪口呆。 她看了看赵韵宁道:“好了。” 赵韵宁镇定吩咐,“那我们便去隔壁等着吧。” 隔壁屋内,也是一应物品俱全。 赵韵宁挑了挑眉,在桌前坐下来,撑着下巴等着动静。 过了半响,一秋耳朵动了动,忽然道:“隔壁有人进去了。” “果然。”赵韵宁胸中明了,这就是之前,她们对自己使用的手段。 小桃圆圆的眼睛里闪过 一丝痛快,“这些坏人,活该!” 不出片刻,门口便传来了嘈杂之声,想是锦安郡主带着人来了。 果然是老计谋了,时间都掐这么准。 只听锦安群主假模假式的说道:“我这花厅中,供着一尊翡翠菩萨,通体无暇,表体光滑,今天诸位有缘,便一起参拜一下吧。” 说罢,眼神利落的示意丫鬟推开房门。 只见一个男子正在宽衣解带,迎着门的榻上却躺着一个女子,正在微微喘气,好似迫不及待的等着男子快快脱完与自己欢好。 一位夫人立刻叫道:“楚王妾妃?” “什么?”锦安郡主顺势身子一软,佯装差点瘫软在地,身边的丫鬟立刻扶住她。 “这是怎么回事?”永定郡主脸上神色疑惑,”楚 王妾妃不是去换衣裳吗,怎么会到此处与人欢好,是不是下人没有侍候好,出了纰漏。” 她这一番说的高明,先将自己与人欢好之事板上钉钉,再为自己开脱是下人侍候不周,不过,这理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秦楼楚馆出来的女子做事总是荒唐,终究是上不得台面!”锦安嗤之以鼻说道。 赵韵宁在隔壁房中,讲这些污言秽语听得明明白白。 上一世自己就是这样掉进她们的陷阱里,醒来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锦安对自己口诛笔伐,永定不留痕迹的火上浇油,还有一个男子一脸恶心的说是受自己邀请而来。 这些人,老手段了,还能演的如此热烈,该去唱戏才对。 “众位夫人在说什么呢?”一个温 柔平静的声音响起,锦安脑子一片空白,心不停下垂。众人抬眼望去,隔壁房中走出来一位女子,整洁利落,衣衫清爽,绝美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正看着众人。 “你,你怎么从这扇门里出来。”锦安手指着她,整个人都在晃动。 “我来换衣服呀,可是丫鬟久久未把衣裳送来,让我好等。”她语气咋一听,似乎有几分抱怨,仔细一听,却能清晰的听出其中蕴含着几分得意,非但如此,她还挑着眉,一脸得色的看着各位。 “既然你在这里,那这里面的是谁?”从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 对,那这里面,这个姿态魅惑的轻浮女子是谁。 “我也不知,不如我们一同来看看。”赵韵宁头一偏,率先走近花厅。 第131章 一败涂地 锦安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慌忙的开口:“且慢”。 只可惜,这些人本就是奔着看热闹而来,她陡然的尖叫,就这样无情的被淹没在众位夫人向前的脚步中。 那原本在脱衣服的男子,此刻正跪着,看起上去低眉顺眼很是卑微,可仔细看他的眼里只有精明,毫无惧色。 “你是谁,怎么会来郡主府里?”赵韵宁问道。 “小民本叫丁力,是受了楚王妾妃的邀请,特来此处见她的。”那人有板有眼的回答道。 “你与她,情感深厚?”赵韵宁美艳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丁力。 丁力有些慌神,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是,小人与楚王妾妃,私交已久。楚王府铁桶一般,太难进入,今日得知她来郡主府 中赴宴,我们便约着在这里见面。许久未见,加上干柴烈火,才会由此情景。是小人不对,求求这位小姐,不要怪罪于她。” 说完,他连连的磕起头来。 榻上之人许是因为药力上头,还在不断发出呻吟声。 “当真感人。”赵韵宁喃喃道。 在场的人,一时间有些迷惑,不知道她到底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我就是楚王妾妃,你既是来见我的,怎么会认不出我来?”赵韵宁语气忽然锋利,“反而称呼我为小姐,叫榻上之人楚王妾妃。” 那人听见这句话,瞳孔长大,连连后退。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来看看这位做事荒唐之人是谁。”赵韵宁微微一笑,笑容里有几分邪气,配上她妩媚面容,竟然生出了几 分说不出来的韵味。 还未等锦安郡主叫人阻止,一秋便冲上前去,将那迟迟不肯露面的女子翻过身来。 只见那女子只穿着洁白里衣,还有些不整,满面潮红。 “啊,怎么是张小姐。”赵韵宁稍稍往后退了半步,一双美目中装满无辜。“你怎么会在此?” “你!”张悦被下了药,此刻是话也说不全,身上还忍不住乱动。 眼睛一直在找什么,看见跪在榻下的丁力,就忍不住要扑上去。 锦安郡主心中悲痛,连忙厉声道:“来人,把小姐按住,打盆凉水来。” 赵韵宁冷冷一笑,又一脸担忧的道:“若是凉水泼洒在张小姐身上,她着凉了可怎么办呀,这可是数九寒冬的天气。” 锦安气结,她知道这小蹄 子是在气自己呢,她早就看出自己往她身上泼洒酒水,然后让她换衣服再毁她清白的计划。 故意不揭穿,隐忍不发,就是为了到这一刻,将话全部还给她。 “丁力是吧?你可知你高攀的是什么人家,这是堂堂郡主府,榻上的是郡主小姐,也是你能染指的。”赵韵宁笑肉不笑道,虽说是在为张悦说话,却把她的身份门第说的清清楚楚,这歹人若是死了便罢,若是还有一张嘴,让张悦日后如何立足于京中呢。 “住嘴!”锦安一时情急,道:“来几个人把这个歹徒给我押下去。” “夫人不要啊,夫人。我可都是为你办事,不要啊夫人。”丁力一边被拖下去,一边死命哀求道,堂中的夫人纷纷掩面,不想多看 。 今日之事,大家算是看明白了。郡主想害了这楚王妾妃,却不料楚王妾妃机智逃过一劫,郡主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一番事后,也不知骄傲满满的张悦还能不能在京中有一席之地,还会不会有人上门提亲。 赵韵宁轻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补刀道:“锦安郡主,庶出儿子的荒唐事你不知便不知了,这养在跟前的嫡出女儿出了事,你还是有必要管教一下的,是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原以为这楚王妾妃是个嘴皮子厉害的,不料却行事风格竟如此决绝,平日无人敢惹的锦安群主,今日竟然面子里子没一处占上风。 在主场上输一败涂地,用一边倒来形容在合适不过。 第132章 有种习惯叫偏爱 出了这等事后,锦安郡主摆下的鸿门宴自然不了了之。 出了郡主府后,赵韵宁长舒了口气,算是又过了一关。回府的马车上,赵韵宁细细看着一秋拿出来的账本,眉间越来越紧,她觉得这账目很是古怪,也很是大胆。 小桃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小姐,我看锦安郡主不像一个安分的,你今日这么直接的与她撕破脸,我担心她会报复你。” 从入京以来,她虽然知道自己这位小姐行事大胆,但今日似乎更过激一些,不论是言辞还是行为都往日更锋利。 “撕破脸便撕破脸吧,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我客气。”赵韵宁笑了笑。 小桃神色不宁,她眼神一转落在一秋身上,只见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光洁的脸上一点倦色都没有。 赵韵宁想到刚刚 的事情,便贴近一秋,问道:“女侠,看你身手不错,也不像烟花之地之人,敢问,你怀中那瓶神奇的迷药是哪里来的?” 别的不说,在催动女子情动的迷药这一块,小桃见到品类算是多的,但是从未见过药效如此浓烈的,若不是锦安郡主及时赶到,那张悦必定要和丁力好好云雨一番,不死不休。 “从云焕那里买的。”一秋波澜不惊的回答。 “云公子?”小桃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愣住,喃喃道:“想不到云公子还有制药的本事呢。” “呵。”一秋冷哼一声,包含着不屑、无奈、甚至还有一丝嗲怒。 当然,这些意味,小桃是听不出来的。 但落在赵韵宁耳里,却听出了她心中的种种情绪。 这一秋跟云焕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江湖人士, 那陆霁远是如何认识他们的呢? 以楚王之尊,竟然会与江湖人士往来,这的确有些奇怪。 回到楚王府中,正是黄昏时,白婆婆正有条不紊的叫佣人们上菜。 赵韵宁看到这架势,有些好奇。 她们三人往厅上去,看见云焕正坐着对她们招手,但最让人惊讶不是这个,而是陆霁远既然也在。 想不到,今日一天之内,她竟然见了陆霁远两面,过去半个月不见一面也是常事。 白婆婆过来亲切的微笑道:“菜都上齐了,正好妾妃也回来了,王爷你们慢用吧。” 白婆婆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王府已经三年没有人气了,陆霁远从前不在京中,现在回来也是在书房随便传两个菜对付几口,今日颇为难得的是王爷又愿意和别人一起用餐了。 赵韵宁在 桌边站了站,有些莫名。 云焕连忙道,“哎弟妹你坐,坐坐坐,小桃你也坐,一秋你也坐。”小桃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公子,也有些忐忑,反而是一秋应声就坐下了。 既是如此,赵韵宁也坐下了。 小桃是个规矩的,便称在旁边照顾就好,云焕也没说什么。 赵韵宁将今日一秋找到的账本递给陆霁远,有板有眼的汇报道:“这是今日去锦安郡主府中的收获。”丝毫没提今日的波折。 陆霁远刚刚要伸手过来接,就被云焕截去,“哎,先吃饭,吃完饭再谈事情。” 一顿饭人数上是挺热闹,但只闻碗筷碰撞的声音,却没有人说句话。 眼见菜桌上另一角放着一碟松花桂鱼,这是陆霁远最喜欢的菜,可他这人吃饭安静,若是离得远,许久不会 去动筷子。 思及此,赵韵宁便伸着胳膊夹了一块鱼肉,放入他的碟中。 云焕看着她,手中的动作也停了,有些犹疑的说道:“弟妹,多谢你的好意,可他不喜欢别人给他夹菜。” 竟有此事?赵韵宁自认为已经很了解陆霁远了,但脑海中翻了好久也没起他不喜这件事,从前一起吃饭时,她没少帮他夹远处的菜。 赵韵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只听见他淡淡道:“鹰羽,叫人换个碟子。” 明白了。 他是不喜的,只是从前他们关系亲密,她在偏爱里自然会忽略很多他的习惯。 云焕见赵韵宁面色一凝,便给一秋使了个眼色,一秋便伸出筷子把那边鱼肉夹到自己碗里,“我喜欢吃。” 赵韵宁轻笑,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解释什么,又继续吃饭。 第133章 黄泉碧落终会相见 夜间,楚王府小阁楼。 陆霁远微微挑眉,看着云焕道:“怎么,试探了一日,还是不够?” 云焕叹了口气,然后坐下,“目前够了,我觉得她若是真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妙人,美艳聪慧,进退有度,勇气可嘉,机灵善辩,你真就没有一点心动?”说着,他一脸狐疑的看向陆霁远。 见陆霁远默然,云焕摇头,道:“我是不知你从前那位未婚妻是什么天仙人物,即使真是天仙人物,那她也回天上当神仙了,你又何必……” 陆霁远向后一瘫,扬起酒壶,美酒入喉,月光下他的眉眼如画,好看的过分了。 “天上人间,黄泉碧落,总有相见那日。”说完,他肆意一笑,风流无限,连云焕都觉得有些晃眼。 “看账本吧。”陆霁远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将 话题拉回到眼前之物上,“我觉得这账本有些古怪。” 闻言,云焕翻了两页,便道:“有何古怪?像锦安郡主这样的大户人家,有些龌龊账也是正常之事。” “你看此处。”陆霁远指了指账本一角,有些疑惑道:“说的是兵马花销,可是他家的兵完全吃不了这么多。” “若是养了私兵呢?”云焕问。 “私自养兵是重罪,查到是诛九族的大罪,张权铁定不敢。”陆霁远漂亮的眉眼里划过一丝不屑。 “况且,就算是私自养兵也用不了这么多,除非他养了一个千人营。” 云焕摸着下巴,微微点头。 “看来这锦安郡主府,还有很多秘密,我要亲自去看看。”陆霁远道。说完,他有些好奇的问:“你找来那个人挺厉害,这么隐秘的账本都能找到,事先勘察过郡主府?” 云焕却 是若有所思的摇头:“不是,是你妾妃告诉她在哪里,让她去找的。” “她?”陆霁远勾起唇,眼中露出了几分惊诧,她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了。 “有点意思。” “要不然你自己问问她,卧榻之侧,岂容这种神秘之人安睡?”云焕说道,不过话音一转,又道:“不过你也不和她睡,问不问随你。” 陆霁远哪里听不出他的揶揄之意,若是往常,他或许会不说话,轻轻揭过,但今日,不知怎的他的话格外多了些。 陆霁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起身道:“好,我这就去找她,我确实有些事情,需要问问她。” …… 赵韵宁住的小院子中,今日多了一个人。 小桃圆圆的眼睛不停闪烁,看着冷酷的一秋,问道:“你今日也和我们住在小院中吗?” 一秋抱着剑,伸手指了指东厢 房,“我住那里。” “你要在这边住多久,你会一直保护小姐吗?”说着,小桃期待的表情溢于言表。 一秋摇头,“干完你们这一票我就走,我又不是她夫君,怎么可能一直保护她。” “我觉得你好生厉害,若是能够一直保护小姐就好了,你是不知道京城中想害我家小姐的人多了去了。”小桃学会了卖惨,有些悲悲戚戚的说着。 许是因为小桃可爱,一秋看见她这幅委屈的表情,对于原本不感兴趣的事也忍不住多问两句。 “那你家小姐的夫君,就是那个王爷他不管吗?” 小桃摇摇头,道:“王爷是很好的人,既帮小姐赎身,又给小姐住这么精美气派的院子,还给小姐很多金银,可他心里并没有把小姐当身边人。”小桃说完瘪着嘴,接着说道:“小姐在京中,每次出去见人 几乎都会被奚落,大家瞧不起她,觉得她是烟花女子,又是妾,很是下贱。” “烟花女子又如何,妾又如何,我看你家小姐比好多大家闺秀都有气度,看着就像丞相家的小姐呢。”一秋淡淡说道,这也不是她安慰小桃的胡诌,而是今日随着赵韵宁走了一天后的有感而发。 她走江湖阅人无数,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若我家小姐真是丞相家的小姐就好了,那王爷也不至于对她不冷不热。”小桃摇摇头,颇为惋惜的模样。 风里有细碎的声音,一秋耳朵一动,“什么人。” 倏然,三三两两的黑衣人落在院中,一秋利落的拔出剑,飞快跑到院子,与之对峙。 小桃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人,手中还晃着泛着白光的兵刃,心跳到嗓子眼了。 一秋回过头,低吼一声:“关上门。” 第134章 深夜遇刺 夜色中,一秋执剑划破黑衣人的脖颈,喷涌而出的鲜血撒在泛着白光剑刃上。 若论单打独斗,一秋绝对是江湖翘楚,可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身形诡谲,不似江湖中人,他们好似受过专业的训练,很懂得彼此之间招式的配合。 片刻,她虽未落下风,但也有些站不稳,可黑衣人却是攻势越来越猛,照这样下去,一秋迟早会因力气耗尽而被死。 抬眼间,又是一个矫健黑色身影落下,他手握银光软剑不偏不倚向她袭来,她双目放大,往后一卧,又再出招。 迎着这人的攻击,她清楚感受到这人剑法高深且剑意侵满戾气,她许久未曾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了。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她回首看去,只见门被撞开,在微微分神的片刻,胳膊上就被划破一刀。 在远处隐约听见打斗声,陆霁远清冷的脸上露 出了狂暴的杀意,他脚尖一点,整个人如大鹏一般掠进了院子,所过之处,那帮黑人人纷纷倒地,这一幕,直让一秋口瞪目呆。 陆霁远没有停留,第一时间奔进房中。 果然出事了。 一脚踏进屋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衣人的背影,他正拿着剑渐渐指向赵韵宁的心口,而赵韵宁抱着小桃蜷缩在睡塌旁边,已是退无可退。 电光火石之间,陆霁远拿起桌上的茶盏飞过去,那人应声倒地,潺潺流出的血从他后脑勺慢慢浸透出黑衣。 赵韵宁一愣,看清来人后,起身快步一把抱住。 陆霁远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眉间微皱,微微低头,发现下巴恰好抵在她额头上,鼻尖快要闻到她发丝上淡淡的兰花香,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她的脸贴在自己身上,双手死死拽住自己衣服。 他有些不适,想一把推开她,可 果断的手却空中迟疑。 片刻后,“抱够了吗?”他波澜不惊的声音,落在这凌乱的屋内。 赵韵宁清楚的感知到来自头顶的声音透着凉意,愣愣地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表情也平静了很多。 缓过神来的小桃有些惊讶,刚刚与敌人对峙,小姐尚且一脸凶狠,怎么一见到王爷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夫人,你没事吧?”一秋进屋来,将剑收起,微微被汗湿的发丝贴在她素白的额间,她如湖面般平静的脸终于有了波澜。 “我没事。”赵韵宁一颗心终于渐渐放下,恢复到往常的镇定。 “你可知那些人是什么人?”陆霁远的眼睛生的很漂亮,笑时会让人感觉好看的晃眼,可冷下来时,却感觉里面隐隐发着寒光。 此刻一秋对上他的眼神,都不免有些紧张,她从十三岁起仗剑江湖,已经许久没有遇到气场 如此强大的人了。 思忖片刻,她回答道:“训练有素,不像江湖中人,剑招凶狠,是为了杀人而来。” 她说完之后,屋内的气氛冷了三分,却无一分慌乱。 赵韵宁低垂,脑中过着今日发生之事的所有细节,想知道自己时不时漏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人来杀自己,难道又是长公主,或者锦安郡主? 砰砰砰,一阵脚步声。 云焕出现在屋内,“怎么了?你们没事吧?”他扫视了一圈,拉起一秋的手臂,惊呼一声:“你怎么受伤了?” 一秋顺势将手往身后藏了藏,清丽可人的脸上是倔强的神情,她微微低下头道:“这次是我办事不利,你们可以扣我银子。” 语罢,她便夺门而去。 云焕不明所以的看了眼陆霁远,扭头便寻找她的背影去追。 室内还剩他们两个,陆霁远坐下来,扫了她一眼,淡淡道 :“你觉得是谁?锦安、陆愉仪、还是卓定?” “皆有可能,但又好像都不是。”赵韵宁道。 陆霁远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阴沉道:“你放心,既然是在楚王府出的事,我就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正好,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多谢王爷。”赵韵宁双眼温湿,看着他的脸,心里忽然涌出复杂的情绪。 见她神色有异,陆霁远想到今日那个唐突的拥抱,喉头一滚,不自觉地拍了拍衣裳,向门口走了几步。 看见院中的状况,忽然道:“那些人既然为了杀你而来,恐怕不好善罢甘休,你今日就去我院中休息吧。” “啊?”赵韵宁有些诧异。 “啊什么啊”说着他转过身来,赵韵宁正好和他撞个满怀。 他眼底闪过无奈,“只是同院,你切莫多想。” 赵韵宁:“……” 第135章 风波渐起 “锦安,你到底这么办事的,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整间屋子里,只能听见陆愉仪的怒吼。 锦安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向她解释:“公主,今日之事我也觉得很蹊跷,要说这办法并不是第一次用,从前也是成功的了,那赵氏不就是……” “住口!”陆愉仪的声音因为愤怒变得有些尖,“不要提那个贱人!” 锦安虽有不甘,但只能弱弱的低下头,任由陆愉仪的宣泄劈头盖脸打在自己身上。若是平日里,只有锦安给别人看脸色的份,何时见过锦安如此忍气吞声? 陆愉仪气的不行,眉间紧锁,缓缓坐下,轻轻揉着丹凤眼。 永定 温柔的递上一盏茶,又轻轻帮她揉着肩膀,“公主切勿动怒,气大伤身,得不偿失。” 永定一贯来是温柔面孔,说话也是妥帖温和的,陆愉仪多多少少被抚慰到了一些。 “是是是,公主切勿动怒,今日是我不对,容我再想想办法。”锦安见陆愉仪脸色好转,立刻请罪。 “呵,别给我打马虎眼。”陆愉仪嘴角扯起一秒讥讽的笑,“这件事你们若是不能帮我办好,那你们所求的,我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此言一出,锦安立刻跪下,永定的手也停了停。 “我一定会不惜以其代价,帮公主做好这件事。”锦安表情坚决,眼中透着深深 的渴望,哪怕不是为了长公主,她也会和那个女人斗到底。 谁让她害了悦儿。 想到悦儿醒来之后,泪眼涟涟的要去寻死,她的心便痛的四分五裂。 永定愣了愣,马上笑道:“公主放心,此次是我们轻敌,下一次我们会好好想办法整治她,让她有来无回。”永定的声音温和,似柳树垂河般让人舒爽,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其恶毒。 “虽然已经说好了要将兵权分给你们两家,可具体怎么分,还未定。”陆愉仪慢慢睁开眼睛,风情绰绰的眼眸里全身危险。 “寻常小儿都知,一分耕耘一份收获,谁多耕耘就多收获。后面的话,不用我 多说了吧?” “我们明白。”锦安和永定齐声道。 这时,桂嬷嬷忽然跑了进来。 “公主,有要事要禀。”陆愉仪看了她,点点头,示意她说。 可她却有些犹疑的看了看两位郡主,陆愉仪思忖片刻,继续道:“无妨,都是自己人” 听到她这么说,桂嬷嬷才是全盘托出,她道:“今日楚王府的探子回报,有一伙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杀入了楚王妾妃住的院子。” “竟有此事?陆愉仪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连忙看向站着的两位郡主。 锦安连忙道:“我不知此事。” 永定也摇摇头。 陆愉仪心中一跳,难道是卓定?他何时转了性子 ,不再从长计议了。但若是卓定,自己不可能全然不知,若不是卓定会是谁呢? 她将身子坐直,问道:“可知是谁做到?那人死了吗?” 桂嬷嬷吸了一口气,慢慢回答道:“不知何人所为,但王爷及时赶到,救下了妾妃。” “什么?”陆愉仪瞬间转喜为怒,“竟然又让她跑掉了。”她顿时心烦意乱,将茶盏一扫而下。 永定眼珠转了转,温声道:“公主这也不尽然是坏消息。” 陆愉仪闻言瞪向她,只见她不急不躁,“至少我们知道,在京中还有别人要她的性命。” 此言不假,那到底是谁呢? 陆愉仪百思不得其解,双手紧紧攥着。 第136章 化险为夷 楚王府中,这一夜还未结束。 楚王府多年在京城安然无事,除了依仗楚王战神的威名,还因为楚王府高手众多,防卫森严,平日里连个贼人都进不来。 可,今夜却发生了异常激烈的打斗,让府中众人纷纷打起精神,纷纷群起先是排查嫌疑人,再是检查现场打斗痕迹,场面很是忙碌。 看着一院子的鲜血,大家都很想知道,到底会是谁胆子这样大,敢在太岁上动土,难道他们不知楚王殿下乃是高手中的高手,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个人武力。 这厢,云焕终于追上一秋,他看着一秋的背影,语重心长道:“你受伤了,必须要先上药。”说罢,给她扔了一个蓝色药瓶,里面是最好的金创药,陆霁远行军打仗怀里揣的也是这个。 “多谢。”一秋有些犹豫,但还是转身接下。 见她神 色郁结,云焕叹了口气,安慰道:“今日之事,与你无关,是对方来势汹汹,又准备充分。不能全怪你失职,我会跟陆霁远说,不会扣你银子的。” 说完,他又去看一秋的脸,却没见她有半分放松,像是没听见般。 云焕无奈,又道:“好了,不要想太多,先随我去见陆霁远,我们一起分析分析到底是谁做的。” “好。”一秋声音闷闷的。 云焕携一秋来到楚王院中的小阁楼,这是楚王府里最高的建筑,也是陆霁远和他喝酒谈心的地方。 他走上楼梯抬眼一看,见赵韵宁正对着他坐着,他又看向陆霁远,随后不经意笑了笑。陆霁远看透了他的眼神,语气无奈说道:“那些人今日是奔着她来的,理应叫上她。” 云焕悄悄坏笑,也坐下,“我又没说什么。” 赵韵宁看着跟在云焕身 后的一秋,再看见她白色衣服上,触目惊心的红色,眉间一颦,问道:“你伤势如何?” 一秋面无表情回答:“无碍。” 云焕连忙招呼她也坐下,随后开口道:“霁远,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陆霁远眼神深邃,慢慢说道:“我去时情况凶险,便未留手,不过从他们的身手来看,这帮人绝非等闲之辈,依我看,这不像京中势力。”说着,他的眼神看向一秋。 一秋淡淡开口道:“若是江湖人,我暂时没见过训练如此有素的,除非不是门派,而是杀手组织。” 此言一出,令人骇然。 杀手组织在江湖之上从不随意现身,若是要找到他们不但需要特殊渠道,还需要厚重的金银。 寻常大户人家,散尽家财也拿不出找杀手组织的银两。 听完一秋的猜测,赵韵宁乐了,似笑非笑道:“ 竟然有人舍得花钱请杀手组织来杀我,何其荣幸。” 陆霁远深深的看了一眼她,心中莫名涌现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这一张娇美的脸,说豪迈之语时,竟有一种大气凛凛的气概。 另外,她虽然出身不高,可入京以来,不论是谁找她麻烦,她都会镇定的与之对碰,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也不计较后果,好像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就在陆霁远以她是个不知道怕为何物的女人时,刚才那个唐突的拥抱又让他改变了一些看法,这个女人,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一秋又道:“今日他们之中有个黑衣人,武功身法皆不在我之下,好在他出场晚了些,殿下杀来时,他见机不妙便逃了,若是他现身早上一些,只怕妾妃之命难保。” 听见她这么说,最是放松的云焕也紧张了,“连你也不一定 能赢?奇怪,到底会是谁呢。”他摩挲着手指,眉宇之间渐渐凝重。 陆霁远勾唇冷笑,沉声道:“马上在江湖上发悬赏令,金钱不限,我要找到那个人。” 听完这句话,一秋脸色变了变,发悬赏令需出的银子比起找杀手组织只多不少,楚王看上去对他的妾妃冷冷淡淡,在紧要关头却也是个真男人。 云焕低垂着头,想了想,也没有阻止他,只道:“好。” 赵韵宁不知悬赏令是什么,但看云焕与一秋的表情,便猜到这个东西不简单。 她道:“贼人狡猾,虽然我们现在不知是谁做的,但也有好处。” 这句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云焕和一秋诧异的对视一眼。 陆霁远抬起幽深发亮的眼眸,赞赏的看着她,道:“有点聪明。” “你早就想到了?”赵韵宁略微惊讶。 陆霁远笑而不语。 第137章 事情发酵了 京城冬日漫长,酒馆里也总是聚满了人,尤其是云楼连日来座无虚席。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的不外两件事:第一件就是锦安郡主的掌上明珠张悦,竟然在家中与人私通;第二件则是,楚王妾妃被人刺杀。 高门恩怨往往是市井之人最喜欢的谈资。 短短几日,京城人人都知,锦安郡主之女张悦,有一副貌如桃花,俏皮可人的皮囊,可内在却是黑心肠的。 她爱慕楚王,爱而不得便在家中设宴邀请楚王妾妃,然后设下毒计构陷楚王妾妃与人私通。却不料,举头三尺有神明,楚王妾妃躲过一劫,反而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人看光了身子。 计划落空后,她不死心。晚上还安排人去楚王府中刺杀楚王妾妃,可楚王武 功高强,把妾妃护下了,从此也恨惨了张悦。 这些话,越传越香艳。一开始是穿张悦被人看光了身子,再后来就成了两个人在床上好一番云雨,众人赶到时,二人还久久纠缠不舍分离。 锦安郡主府中,张悦脸色发青紧紧抓住桌角,锦安也气的不行。 厅上回禀的丫头,将街上听来的传言,多说出一句便多一分忐忑,心里面七上八下,生怕自己的声音惹怒了主子而被她们处罚。 可内容这般刺耳,就算丫鬟声音再小,那又有什么用? 渐渐的厅中变得落针可闻,锦安郡主呼出的怨气笼罩着整个大厅。 “大胆!”张悦听见丫鬟说完,再也无法淡定,“到底是谁传出去的,怎的还越传越离谱,我明明没有……” 那日虽说 她被下了药,可锦安及时赶到。 “母亲,我该怎么办?”张悦气急,但她却是个没主意的,此时还是要靠锦安给她想办法。 她委屈道:“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女儿将来要如何嫁人?”说着,她伏在锦安膝上,失声痛哭。 见状,锦安心都悬在了半空,这是她最宝贝的女儿,从小被她金尊玉贵的养着,衣食住行堪比公主,如今,只因一招不慎,就落得如此卑微,她怎么能够接受! 她摸了摸张悦的头发,心疼道:“是母亲不好,让你受委屈了。”顿了顿,又恶狠狠道:“此次之事皆因那个勾栏女子而起,估计这些传闻也是她放的,她真是蛇蝎心肠,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她眼睛里满是愤然。 张悦看着她,悲伤脸上满是 殷切:“母亲,是她害我。那我该怎么办。你快帮我想办法,我不能背着这件事一辈子啊!你帮我杀了她,杀了她……” 许是说的太急,她竟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乖”,锦安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又道:“看你这样,母亲的心都要痛死了,你放心,母亲一定会杀了她,一解你心头之恨!” “但是。”锦安脸色变了变,深吸一口气:“这个女子好处理,只是京中的传闻已是不可逆转,对你的亲事影响不少啊。” 张悦已经年满十七,早已到了出阁年龄,因她一直眼高于顶这才没有定亲,眼下又出了这茬事,确实难办。 听见锦安也为这件事犯难,张悦更是不安,“母亲,我该怎么办啊。难道要上山做姑子? ” 她越说越惶恐,那些婚前失了贞洁的女子,或是流落烟花之地,或是做姑子,可这两样她都不愿,甚至想一想,就觉得惶恐! 锦安抓住她的手,看着她泪痕斑斑的脸,心疼的说道:“京中人人都说楚王为了那女子恨极了你,那你能嫁的也只有楚王,只有这样,关于你的传言才会开始动摇,人们会想,若你当真不堪,楚王绝对不会娶你。” 张悦听完眼前一亮,“楚王会愿意娶我吗?” “从前楚王心中想着那个人,楚王府也是铁桶一般的壁垒,可如今,那勾栏女子不也住进去了吗?”锦安看着她,温和道:“那就说明,你要嫁给楚王,这件事虽然难办,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件事,娘一定会帮你办成。”锦安冷笑道。 第138章 流言蜚语 张悦回到房中后,依然心绪不宁,反复想着丫鬟从外面带来的传言,越想越觉得后怕。 当时陆霁远并不在场,各中情况,他都是听说,想法自然会有些偏颇。 如今,他就算是恨极了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听信了那个勾栏女子的一面之词。 若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丢掉清白,也没有派人去他府上暗杀,全是被冤枉的,是不是就会对自己改变想法…… 张悦与陆霁远也算是相识多年,哪怕未曾相交,她对陆霁远多少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冷静果断,不会轻易被流言蜚语牵着鼻子走,并且喜欢的女子必须是心思纯善如白兔,品行表里清澈,如 同之前那位。 若是他知道,他府中这位妾妃,诡计多端陷害自己,而自己却被暗害,有苦说不出,是不是就会心疼自己? 自己当年比不了赵韵宁,可这么多年她照着他喜欢的样子活,如今对上赵韵宁的替身,怎么说胜算也该更大一些才是。 想着,她脸上的惶恐收了收,恢复平静,立刻吩咐下人给她梳妆、备马车。 她的贴身丫鬟蝴蝶,有些犹疑,喃喃开口道:“小姐可是要出门去?郡主吩咐了,现下小姐还是在家中静养会合适些。” “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张悦声音不高不低,也听不出怒气,却能感受到淡淡的压迫感。 下人也不敢再多嘴,连忙根据她的吩咐去办事。 张悦虽然在京中闺秀中素有美名,表面上温婉可人,可内里也不算是一个好脾气的。 她很少急赤白脸,也不会动辄大吼大叫,不是因为她律己修身,而是因为她多年来都在参照赵韵宁而活,她学她的打扮、谈吐、穿着,这些都是为了赢得陆霁远的心。 可惜的是,模仿她人过活,就像穿束脚的鞋,不尽疼痛难挨,还会面目全非。 楚王府这边,自从赵韵宁住进了陆霁远的院子之后,小桃很是满意,整日笑呵呵的。 虽说陆霁远依旧对赵韵宁不冷不淡,但是她相信,近水楼台总会有得月的 一天。 这日,小桃将翡翠汤圆放在桌上,脸上笑道:“小姐,今日有几个锦安郡主府的小厮乔装打扮之后去了云楼,开始还试图为张小姐辩解几句,张口就被大家驳了回来,如今人人都说,张小姐虽然外表端庄,但内里是水性杨花,肚子里全是毒液呢。” 赵韵宁微微一笑,其实那日在场的很多夫人都能看出,张悦与那贼人并未苟且,如今却选择了闭口不言。不过,就算她们出面也无妨,三人成行,众口铄金,她们若是有意作证,估计不会有人听,只会被加入故事里。 不过,从中也能看出锦安郡主也并不想她自己想的那般得人心。 她猜想,张悦素来最重颜面,此刻肯定坐不住。 正巧,彩云前来通报,“妾妃,前厅有女眷来拜访王爷。” 赵韵宁放下手中的汤匙,微微一笑,仿佛已经知道来着是谁。 她道:“如今是谁陪着她?” 彩云回答道:“是云公子,他让奴婢来通报您一声。” “知道了,下去吧。” 待彩云下去后,小桃急忙道:“京中人人皆知王爷不近女色,怎么会有女眷唐突上门来找王爷呢,小姐你可要去前厅看看?” 赵韵宁继续搅动着汤匙道,神色怡然,轻轻说道:“是张小姐,自然是要去的,不过我们先等一会。” 让别人先去热热场子。 第139章 与本王何干 楚王府正厅。 张悦一袭白衣坐在堂上,手边是下人门刚刚递上来的茶,杯身温热着,但她却碰都没碰。远远的看上去,便能清晰看见她的手指因为焦躁在椅背上乱动,还未走到她面前,便能将她脸上慌张的神色一览无余。 由此可见,她此刻心情极其复杂。 她今日来访,是自己私下决定的,锦安并不知情。若是知道,一定会阻止她,此时造访楚王府,绝不是有什么好结果。 但张悦顾不上了,她很想给自己辩解几句,尤其是在陆霁远的前面。 母亲虽然跟她说过,会为她安排与楚王的婚事,但是她心里却不相信。 毕竟,陆霁远不是好摆布之 人,长公主想给他府中塞一个人,都没成功,何况是依赖着长公主的母亲。 自院中走进来一位年轻男子,这男子身着一袭天蓝色衣裳,面容俊秀,皮肤雪白,若是骑马游街想必会引来满楼红袖招,走近来,看见他那一双深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笑意,但又透露着距离。 见了他,张悦立刻站起身来:“楚王呢,你是谁?” “张小姐,幸会。”云焕莞尔一笑,款款坐下,伸手向她示意:“张小姐何必着急,楚王公务繁忙,暂时没空接见你,你不妨与我先聊一会。” 语罢,他脸上扬起一个风流的笑,但眼神却变化莫测。 张悦心里狐疑,但想到自己今 日的目的,还是依言坐下,“我找楚王有要事,他何时有空来见我?” “不知张小姐找楚王有何事?若是为了当日张小姐构陷楚王妾妃一事,大可不必,楚王说了不接受郡主府的道歉。”云焕说着看了一眼张悦。 张悦听他这么一说,怒道:“我没有陷害她,我也没有与人私通,这都是误会,你叫楚王出来,我可以解释的。” “妾妃是王爷的心尖上的宠儿,如今满城的人都在传妾妃被张小姐所害,你真以为王爷会听你的解释?云焕道。 “什么意思?传闻怎么可以作数,这世上之事,怎么能由世人两嘴一张一闭就定性”张悦很是不爽,对眼前这 个人极其厌恨,就是因为他这样的鼠辈人云亦云,陆霁远才会被蒙蔽。 “你叫陆霁远出来,我要亲自和他解释,他为人最是正直,才不会如你这般无脑,被流言牵着鼻子走!” 张悦说完恶狠狠的瞪着云焕,云焕耸耸肩,毫不在意。 “何人在直呼本王名讳?”带有磁性的声音在厅上响起,回眸望去,来人玉树临风,面庞如玉,正是陆霁远,后面还跟着赵韵宁。 是她撺掇着陆霁远过来的。 “参加殿下。”张悦见到他,语气温软下来,静秀可人一副乖巧模样。 “你找我何事?”陆霁远在云焕身边坐下,眼神平静,看向她问。 “可否与王爷借 一步说话?”张悦怯生生的答,如桃花般美艳的脸添上些许红晕,更是可爱。 可陆霁远却不愿多看,将脸撇开:“不能。” “扑哧”云焕闷笑一声。 张悦也没想到陆霁远竟然会果断的拒绝自己,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脸更红了,轻声道:“我今日来,是想与你解释,我并未找人刺杀你的妾妃,我也没有与贼人苟且,丢掉清白。” 言语之间,却没有否认设计陷害赵韵宁。 “你有没有丢掉清白……”陆霁远意味深长的停顿,“与本王何干?”说完,他挑眉一笑。 “我……”张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是精彩,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 第140章 不曾撩拨于你 “这么多年,我的心意你当真不明白?”张悦双眼含泪,顾不上在场还有别人,将心底藏了多年的话,托盘而出。 美人流泪,让人心碎。 见状,云焕轻笑着摇摇头,心中微微一顿,他眼神玩味,没有看向陆霁远,反而是看着赵韵宁。 她立在角落,嘴角含笑,乍一看会觉得她在得意,但仔细看会发现那笑容里不仅是得意,还有一种恨意释怀的痛快。 这绝不是女子争风吃醋占上风时的表情,难道她真和张悦有仇,又或是她跟锦安郡主有仇? 他心中疑惑,转瞬又看向身边的这位,引得两个 美人争风吃醋的祸水,只见陆霁远的脸上没有半点动容,好像张悦所说的话,不过是一阵微风,现已消散不知何去。 “张大小姐慎言,我确实不曾撩拨过你。”陆霁远不动声色道。 平平淡淡的语气,落在张悦耳中变得十分刺耳,仿佛带了几分嘲讽。 她提高声音,怒诉道:“从我们一起在宫求学念书时,你就知道我的心意,你明明知道,你却没有明确与我说清,现在再来问我缘从何起,不觉得可笑吗?” 张悦想到自己这些年的相思,顿时觉得心头一阵发堵。 陆霁远唇角一勾:“张大小姐 ,对于你所说的心意,我确实不知。不过,众所周知,在宫学时我已有婚约,你为何还要对我怀揣心意?” 话音落地,赵韵宁一顿,将目光望向他。 张悦也怔了片刻,她确实从一开始就知道陆霁远有婚约,可是有婚约又如何,赵韵宁再博学多才也不过是官员之女,而自己是郡主女儿,为何要让着她? “你说什么?”张悦愤恨的摇着头,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陆霁远,道:“不,我不相信,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陆霁远充耳不闻,也不看她,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悦又道:“若你对我的心意,浑然不知,丝毫不为其所动。那为何当初在宫学时要送我一只上好的美人风筝?” 美人风筝?陆霁远竟毫无印象。 “什么美人风筝?”他疑惑的皱起眉。 张悦听完神情就更加不好了,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你,你什么意思,你何必如此折辱于我?” 陆霁远轻轻摇头,神色平静如水。 张悦再也呆不下,跌撞着转身向门口奔去。 “哎!美人在你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你竟然也能面不改色的将刀子似的话插刀人家心上,太无情了。” 看着张悦背影消失的地 方,云焕深深叹了口气,眼角闪现促狭的光。 “若你看不惯,不妨追上前去安慰她,想必也没走远。”陆霁远道。 “我是没你的好福气,锦安郡主的女儿那里是好招惹的。” 云焕继续犀利道:“自己在府中害了人,还敢大摇大摆的上门来,这样一株毒牡丹,我可不敢采摘。” 陆霁远懒洋洋的开口:“她的心机,可远不止于此。” “那她说的美人风筝,是怎么回事?”云焕忽然想起此事,有些八卦的问道。 陆霁远想了一刻,继续道:“我真的不知道。” 赵韵宁心中一愣,难道他真忘了? 第141章 无心之举 在宫学时,每年立春那日所有学子都会聚在一起放风筝祈求心愿达成,男子祈求科考高中能够顺利入仕,女子则是祈求姻缘顺遂,风筝飞的越高,愿望就越可能实现。 春风吹到各位公子小姐的脸上,十里春草地上弥漫着欢声笑语。 彼时年少,她手里牵着线,笑眼弯弯的看着天空,发丝飘在空里,桃红色的裙角飘飘,是春日里最美的风景。 她对放风筝这件事总是热枕满满,不是因为她也相信风筝能够实现愿望,单是因为,她年纪小,喜欢一切华美的事物。 那时城门太守武家的二公子恋慕于她,便在那一年的立春当日, 为她找来了一只顶好的美人风筝,她原本与这位武公子也不熟,但那日她却被风筝精美的做工吸引,就与武家二公子说笑了几句。 不料,此时陆霁远拿着一只美人风筝在远处出现,他刚刚走过来几步,就看见这样一幕,原本雀跃的眉眼重新平静下来,脸上寒意沉沉。 武家二公子在一个不经意的回首后,先赵韵宁一步见到他,随后慌忙的放下风筝便起身走了。 赵韵宁循着他视线的痕迹,转身过来看见陆霁远,只见他俊秀的脸上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见此情形,她如何不知道他心生出了怨气,遂闭嘴抿唇不敢多言。 陆霁 远渐渐走近,直直地将自己画的美人风筝塞进她怀里,又将她手上武家二公子那只美人风筝拿过来,漫不经心的赏玩起来,眉宇之间淡淡的不屑。 恰在此时,张悦走过羞红着脸对他说:“楚王殿下,你这只风筝真好看。” 陆霁远想都不想,就往她怀里一扔,直直说道:“送你了。” 不想当年陆霁远的一个无心之举,竟让张悦记挂这么多年。 赵韵宁从回忆中抽身,看着陆霁远那张冷清如玉的脸庞,还浑然不知。 她不由摇头暗暗叹道:“都说女子长得祸国殃民为红颜祸水,这陆霁远是不是该称得上蓝颜祸水了?” …… 找了个借口离开后,她独自回到陆霁远的院中,刚刚进门,小桃立刻过来通报。 小桃眨着圆圆的眼睛,一脸认真的看着赵韵宁道:“小姐,你从前不是与我说,若要看门户的情况,不要看府中的小姐,而要看她们身边的丫鬟。我刚刚留意看了看,随张小姐来的那位丫鬟,衣裳布料极其普通,同咱们王府里的粗使丫鬟穿的差不多,可随在张小姐身边的丫鬟怎么说也该是二等才是,怎么会如今拮据?” 赵韵宁并不惊讶,她上次去锦安郡主府中也注意到了,府中一应物件均是上等,可佣人们的衣着确配不上这份体面。 好似是 府中开支困难。 若是开支困难,锦安郡主不该常常摆宴席才是。而且,她细细看了那本账本上的银钱来往,每一笔数额都不小。 难道是锦安郡主是金面草絮的菩萨,银两只够撑面子,不够装里子,于是只能刻薄下面的人? 那账簿上的银钱,都去向何处了呢? 赵韵宁笑道:“小桃,你去叫鹰羽查一查今日随张悦来的那个丫鬟,若她真是被锦安刻薄了,你就拿些银两给她。”说着,她狡黠的眨眨眼。 小桃会意:“是。” 顿了顿,又道:“暗香那边问,小姐何时去看她呢。” 赵韵宁沉吟片刻,点点头:“是该去看看了。” 第142章 恨意如刀 古人云,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赵韵宁从前不相信这些,她从前在相府见过很多读书人,多年埋头依旧不见脱骨变化,只当这句话,是文人学子之间的客套寒暄。 可今日见了暗香,才明白古人诚不欺我。 今日的暗香同上一次一样依旧身穿白衣,还是以前那般温顺的眉眼、姣好的面庞。 不同的是,她的神态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眼神清澈却诱人娇媚,如冰天雪地里的一抹桃红,惹人心疼,让人想呵护。 同时,她的气质也不再是唯唯诺诺,而是变得柔软,就如遇水的草,全身舒展开,一颦一笑间魅惑在她身上无比通透。 一个人若想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定是下了狠心。看着她的变化,赵韵宁想到其中种种, 竟有些佩服她。 看着赵韵宁微微愣神,楚红都不禁打趣道:“这位姑娘可比楼里大多数姑娘刻苦多了,若是男子在仕途上下这样的狠心,一定能封侯拜相。” 楚红不知,最能让人下狠心的,不止是向上爬的欲望,还有无边无际的恨意。 “你真的想好了?”赵韵宁看着暗香,眼神清楚,若是她此刻反悔,依然有余地。 “小姐何必多此一问。”暗香失声笑笑,她眉目流转之间,赵韵宁仿佛看见落满花掰的枝头颤了颤。 恨意带来的决心,是最锋利的刀刃。 赵韵宁又看向楚红,微微一笑道:“好姐姐,此番多谢你了,待我过几日去楼里找你喝酒。” 做惯了解语花的楚红立刻明白她和暗香有话要说,也不多留,嗲声道:“那我 在楼里等你。” 楚红走后,赵韵宁对暗香说道:“你如今已经够美够娇,能够勾起宁岑的心了,只是他惯来狡猾,若是要长久在他身边,你必须要获取他的信任,懂得事事示弱,发自肺腑的赞许他,像菟丝似地缠绕他,依赖他。不能犹豫,不能心软,这样才会有机会完成你的目的。” “若是有片刻犹豫,则满盘皆输。”赵韵宁越说脸色越严肃。 这话说起来简单,可狡诈的宁岑和恶毒的长公主皆不是好对付的,她依然在给暗香留反悔的余地。 迎着她的目光,暗香爽利的点点头,说道:“我虽愚笨,但也知道这件事既然开始了就没有退路,宁岑辱我,长公主她害我父亲,这两件事像两块大石头,压着我日日喘不过气来,我每一 日睡前想着这些事,怎么都睡不着。我无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所以,我怎么可能心软,怎么可能后悔?” 她的声音里混着森森的寒意,眼神无比坚定。 “那好。”赵韵宁也不再劝她,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背负的事情,她比谁都清楚。“你照我说的,再去接近宁岑,最好是能怀上身子。” 说着她转身接过小桃递来的箱子,打开说道:“这里面有两样东西,一件是助兴房事的衣物,一瓶的助你早日怀上身孕的药。” 她摇了摇药瓶,继续说道:“我担心你躲不过长公主的毒计,安胎或许不便,这药丸方便携带,每次房事后你服上一粒,不出三月,定会有消息。” 暗香脸色微红,认真听着。 “说到这里,我不妨告诉你 ,长公主的身子坏掉了,不能有身孕。而宁岑,对子嗣也有着执念,这是你的机会。” “小姐你到底是何人,为何我觉得你很了解宁岑和长公主。”暗香隐约感受到眼前这位国色天香的女子,很不简单。 “你无需管我是谁。”赵韵宁道:“你只需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暗香愣愣的记下。 “若无事,我先走了。”赵韵宁道,“你好好照顾自己,切莫心急,也不要害怕。” “小姐且慢。”暗香咬咬唇,继续道,“长公主善妒京中人人皆知,小姐你真有办法,让宁岑迎我进门?” 暗香虽然也知道眼前这女子不简单,可让长公主允许宁岑纳妾更不简单。 “这件事,我自有办法。”赵韵宁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推门而去。 第143章 解除禁足的柳儿 马车上,赵韵宁静默不语。 小桃开口问道:“小姐,你真有办法让长公主同意宁岑纳妾吗?” 毕竟上次明明抓住了长公主偷情这么大的把柄,都无可奈何。 赵韵宁想了想,“这件事有没有办法,我都要做到,长公主嚣张太久了,我不喜欢。” 她说话时,神情冷情,美艳的脸庞上带着杀意,越发迷人,看得小桃深吸一口气。 待她们回到府中,正厅上叶柳儿已经久等多时。 看见赵韵宁款款而来连忙跳起身来,拉住她,笑盈盈道:“姐姐,你这是去哪里了,让我好等。” “出门逛了逛。你怎么来了,叶将军许你出门了?”赵韵宁也拉住她的手,察觉她手有些凉,忙用双手捂住她的柔荑,心疼的看了她一眼。 “父亲原是不许的,这不是听说你被刺杀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 ,在家中坐也坐不安稳,父亲便也由着我来了。”叶柳儿笑道,她的眉眼之间的忧愁已经散去,语气也轻快不少。 想来,自上次金殿引咎交出兵权之后,叶家之困多少得到了些缓解。 “我没事,一点伤没受。”赵韵宁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叶柳儿的关心让她心中一暖,道,“京中不太平,你还是少出门些好。” “姐姐无需担心我,我这身手,鲜有对手。”叶柳儿说着还拍了拍胸口,说完,她双眼担忧的看着赵韵宁,又道:“只是你从来都是拿针线的,见了刀枪怎么能不害怕?我听说那日死了一院子的人呢!这楚王府的侍卫,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桃连忙说道,“叶小姐不用担心,那日死的都是贼人,多亏了一秋和王爷及时赶到,我家小姐才能安然无恙,叶小姐有所不知,那 一秋以一当十,可厉害了。” 叶柳儿狐疑,道:“一秋是谁?” 小桃笑道:“是王爷给小姐新找的护卫,可是个顶美的女子哦。” 说曹操曹操到,一秋正巧从厅对面的回廊走过,见到她,小桃立刻大呼:“一秋,过来,过来。” 一秋面露疑惑,看了小桃一眼,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她身穿白衣,身姿利落,手上的伤看来是好了,清秀美艳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几步就走到厅前。 “何事?”她像是没看见赵韵宁和叶柳儿,直愣愣的只和小桃说话。 小桃兴冲冲地拉着她,向叶柳儿介绍:“这就是那日夜里杀了一院子贼人的一秋女侠。” 一秋淡淡颔首,向她作揖。 叶柳儿却不理,眼神上下扫了扫,说道:“你这窈窕身姿,不像武林高手,反而像闺阁小姐,你保护我姐姐 ,我怎么不放心呢。” 一秋不说话,只是站着,对于她的评价充耳不闻。 见她这个模样,叶柳儿心生不悦,视线落在她腰间的剑上,要上手去拿。 一秋飘逸的一个转身,本还在她腰间的剑,此刻抵在叶柳儿脖颈间。 她眼神凶厉,叶柳儿与她对视着,隐隐有些害怕。 “一秋,放开她。”赵韵宁道,“她是我的客人。” 一秋手顿了顿,将剑取下放回腰间,又对赵韵宁行了礼,就下去了。 叶柳儿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对赵韵宁道:“姐姐,这女子不简单啊,出手快准狠,我在她手下竟然走不过一招,楚王是从那里把她找来的?看她身法,像江湖人,楚王竟然也认识江湖中人?” 赵韵宁低垂着眼,这其中种种她也所知不多,但云焕和一秋的来历神秘,又身怀高强技艺,实 非等闲之辈,若是他们与陆霁远有着不可告人的关联,被人发现,那就大事不好了。 她抬起脸,笑道:“听说是使了银子请来的,都是底下人办的事,楚王兴许也不知。” 叶柳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话音一转,对赵韵宁道:“楚王也太心大了,怎么找个江湖人来保护姐姐,江湖人最是重利,或许哪一日被别人收买了都未可知。” 叶柳儿还是有些担忧,出声提醒着赵韵宁。“姐姐你可要多多提防着找个女子,她这个年纪,武功就如此高强,来历还不清楚,必须小心。” 赵韵宁低头一笑,慢慢说道:“好,我会小心的。” 听见她的回答,叶柳儿很满意,转念她想到件事,又不开心了。 “姐姐我今日还有事情要问你!”她转过来脸来,气鼓鼓的说道。 第144章 美梦碎去 见她神情严肃,赵韵宁很是不解,便点头示意她问。 “那日金殿之上,朝中很多人都参我爹爹罪大恶极,要砍我爹爹脑袋。”叶柳儿咬牙切齿的挥了挥拳,又道:“我听说了,其中最先说这句话的那个小人,是御史台的石楠业,那人不正是那日我在城外遇见和姐姐在一起的人吗?” 她说完这句话,脸上怒气未消,脸腮鼓鼓的。 赵韵宁微愣,没想到是这件事,她微微一笑说道:“那日石楠业是第一个参叶将军的不假,但这不是在害叶将军,反而是在救他。” 叶柳儿将身子往旁边转了转 ,声音闷闷的说道:“姐姐莫要当我是小孩子,胡乱说一些话来框我。” 赵韵宁心中盘算,此刻叶将军家尚且未能彻底脱离险境,有一些话,现在说还不太合适。 便也不再说话。 叶柳儿久久未听见她的声音,又把身子转过来,语气极重的说道:“姐姐,你来京城尚未半年,不知京城人心险恶,我不知那御史说哪些花言巧语将你哄住了。但是,从现在来看,他确实是个坏人,姐姐日后切莫不要与他来往了。 说完,她双眼直直的看着赵韵宁,偏要听见赵韵宁答应。 赵韵宁叹了口气,点点 头。 叶柳儿是赤诚率真的人,从小就被娇养着养大,对恶意与阴谋所知甚少。若不是此次叶家动荡,她大概一辈子都会生活在保护中,也是这一次的动荡,让她对复杂的人心起了揣测,变得有些草木皆兵。 “刚刚一打岔,都忘了最紧要的正事了。”叶柳儿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此行的初衷,“姐姐刺杀你的凶手,找到了吗?” “没有。”赵韵宁道,“没有一个活口。” “嘶。”叶柳儿倒吸一口凉气,“京中人人都说,是锦安郡主府中的张悦害了你,姐姐觉得可是真的?” “不知。”赵 韵宁摇摇头。 “要我说,张悦是个惯会装腔作势的,她素来爱学着赵家姐姐,想引起楚王的注意,可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赵姐姐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的气度,也是她能学会的。”叶柳儿愤愤说道,“她知道姐姐如今入了王府,得了王爷青睐,心生杀意也是可能的事。” 若是叶柳儿都能看出来的心机,赵韵宁一定能看出来。 张悦是比宁幼彩聪明一些,若她要想要赵韵宁的命,一定不会选择暗杀这样直接的手段,她极其爱惜名声,怎么会留下话柄? 而且那日,她上门来哭哭啼啼的也说了 ,不是她。 若真是她,她还做不到如此坦荡。 锦安郡主府中,张悦自从楚王府中回来之后,便一直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乌黑的头发四散开来,双眼如泉,哭的撕心裂肺。 锦安是好话说了一大堆,也向她保证了无数遍,会为帮她争取到楚王妃的位置,可张悦就像灵魂被打碎了,什么都听不进。 张权从外面走进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张悦,感觉极起头疼,拔脚转身要走。 “站住!”锦安叫住他,状如母虎道:“悦儿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你作为父亲看了一眼就要走,你还有良心吗?” 第145章 后院起火 张权是武将出身,也是敬勇候的嫡子,与锦安门当户对。 两人的结合,更多是为了两个家族繁荣富贵的延续,所以张权对锦安并没什么感情,反而是对自己的妾室袁小娘更亲近些。 袁小娘是他当初行军时在路上捡到的女子,这女子比他小许多,温柔体贴很是娇嫩,随着他行军,也不叫苦叫累。那一次行军回来之后,她便大着肚子跟着张权进了府,锦安就算是不愿,看在她肚子怀着张权的骨肉,也不得喝了她的妾室茶。可这些年,她始终耿耿于怀,从未放下。 “你是不是又要去找袁小娘房里?也不知那狐媚胚子是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你神魂颠倒这么多年,连自己嫡出的女儿 都不管!”锦安胸中气闷,声音越说越高,下人们意味深长的对视着,纷纷屏声静气,生怕惹火上身。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这些话张权听了不少,但依然会有些不耐烦。京中现在热议纷纷,长公主那边还不知是个什么说法,家中又是这个情况,他实在头疼。 “我在这里陪着悦儿也无用,不如让我清净一下,想个办法,早日将长公主交代的事情办好才是。” “想办法?长公主交代的事情?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你的女儿?”这些话落在锦安耳里,无疑是火上浇油。 “你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呵,不过又是去那个狐媚胚子的院子里,她是个不检点的,生出的儿子也是不成器 。锦安尖叫起来,“那日在花厅上,就因为他狎妓赊账的事情被揭穿,让整个锦安郡主府颜面扫地,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什么?”张权心中一跳,这件事他并不知。 “什么?你还问我!”锦安气急,“你的好儿子,不好好做人,偏要学做花花公子,是个没出息的。悦儿就是因为有你这么冷心肠的爹和这么没出息的兄弟,才会被楚王府那个勾栏女子踩了脸!你无用,生的儿子也无用!” 话音落地,屋中的下人都吓傻了。 虽说平日里郡主也和大人吵嘴,可今日这气势过于锋利,言语之间字字诛心,态度十分凶残,似要把大人扒开吃肉喝血似的。 锦安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话到 嘴边,这么也无法忍住。或许是因为这些话,她憋了好些年了,找到一个出口,就再也止不住。 张权颤抖着手指,“你看看你,哪里还有一分郡主的尊容和体面,我这么会娶了你这个疯妇?” 他出生尊贵,仕途顺利,近日又要得高升。这满京官员,谁遇见他不是好言好语的讨好,何曾有人敢这样戳着脊梁骨骂他? “你说我没出息,平儿无用,那你又为悦儿做什么?悦儿一个女儿家,被人污蔑成毒妇,不见你扭转乾坤,为她证明清白。她心系楚王多年,也不见你为她争取来姻缘,如今一个勾栏女子都进了楚王的门,悦儿眼巴巴的上门去,还被赶了回来。”张权字字句句不留情面,眼神 凶狠的瞪着锦安。 此话一出,锦安呆住。 她这辈子最爱的就算自己女儿,只要是能为女儿好,什么她都愿意做。张悦被人当街议论,她的心痛的四分五裂,知道陆霁远拒绝了她,她恨不得杀了陆霁远。可这些事情,她都无能为力,她左右不了流言,也左右不了楚王。 本就很痛苦,如今还要被自己夫君这样折辱。 张权见她不说话了,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锦安呆呆的立了片刻,突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捂着脸,小声哭泣起来。 一会后,她双眼通红的摸到张悦床榻边,抓着张悦的手,字句清晰的说道:“你放心,有娘亲在,没有人能越过你去,楚王妃是你,也只能是你。” 第146章 看上了你的绝世容颜 入冬半月,整日里冬风大作,却久久不见下雪。 楚王府中,赵韵宁围着火炉翻着书,这些日子她从老乞那里拿回来了好些京中大户的秘辛,越翻越感觉京中人来人往关系错综复杂,她这双眼睛整日也不停一会。 小桃在旁看着都着急,心疼道:“小姐,你整日看这么多书籍信件,又不是要考秀才,小心熬坏了身子。” “无事。”赵韵宁拿起桌上的茶盏,晃了晃没有重量,便又放下。 小桃撇撇嘴,只得又去替她添上茶水。 不巧出门便看见陆霁远走进院子,她欢喜道:“王爷,你也没睡呢。” 陆霁远闻声侧身,看着她点点头。 小桃脑 子转了转,提醒道:“王爷,我家小姐也没睡呢,她整日都在看书,一刻不歇,王爷去劝劝她吧。” 她自认为自己说话时,诚恳与热情结合的恰当好处,和从前楼里妈妈招呼客人无异,若她不是当了丫鬟,做个妈妈也是极其出色的。 但话音落地,她心里却是打鼓的,楚王向来卓然傲立,也不知会不会理她。 她眼睛圆圆的盯着陆霁远,心中忐忑。 陆霁远微愣,随之点点头,向她身后的门走来。 她心中大喜,连忙端着盘子往后厨去了,一路上她憋着笑声,心想要久些回来才好。 听见门扉轻响,桌上的烛火微微一晃。 “小桃,再点一支 蜡烛。”她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片刻后,一道明亮的烛光渐渐靠过来。 她余光一瞥,看见紫袍金带,猛然抬起头。 昏黄的烛光里,陆霁远出色的容貌更加迷人,嘴角似还勾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他端着烛台放在桌案上,在她旁边坐下,身上还带着寒意。 “王爷,你怎么这么晚没休息,是刚刚从外面回来吗?”赵韵宁问。 “嗯。”陆霁远看着她,声音慵懒道:“你在看老乞给你的东西?” “是,多了解一些这事情,对我们所谋之事有好处。”她将脸转回,不再看他,心里却热起来。 “我们所谋之事。 ”陆霁远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又看了一眼赵韵宁,语气说不清是欣赏还是喟叹,似笑非笑道:“你似乎对我很忠心。” “王爷对我救我多次,我为王爷的事尽心,难道不应该?”她这样回答。 看她神色坦荡,言之凿凿。 陆霁远摇摇头,“我可不认为你只是在报恩。” 赵韵宁心紧了紧,暗暗叹道,自己难道露出了什么马脚?她抬起脸来,展颜一笑,媚如春丝的眼睛眨巴着,柔声道:“自然不全是报恩,王爷丰神骏朗、天人之姿,又坐拥无数财富,我倾心已久,自然是想着能够尽力帮王爷摆平了眼前的麻烦,俘获王爷的心,从此以后过 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深知陆霁远讨厌媚俗的女人,所以她故意虚伪作态,希望他心生厌烦然后推门而去。 毕竟他对过去的自己也很了解,若是说的多了,她怕暴露,也怕自己情绪难以控制。 “是吗?”陆霁远饶有兴致的盯着她,道:“你想当楚王妃?” 赵韵宁心中一动,脸上笑盈盈道:“那是自然。” 她心中困惑,今日陆霁远是怎么了,平日里也不见他多搭理自己。 “为何?”陆霁远问道,“为何想当楚王妃?” 赵韵宁先是一怔,随即道:“自然是看上了王府富贵,和王爷的绝世容颜。”她越说笑意越少,渐渐的眼神也松泛下来。 第147章 犹记那年初雪 她脑中想到的却不是这样。 也是一个冬夜,她与陆霁远在相府的一处凉亭,等着初雪。 她瑟瑟发抖,身上还披着陆霁远的披风,雪却迟迟不下。 陆霁远双手抱胸口,下巴微微扬起看着天空,不知为何忽然问她:“你可知,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你日后就是楚王妃了。” 她点点头,又将衣服裹紧了些。 陆霁远神色严肃的问她:“你想当楚王妃吗?” 她道:“想啊。” 他又问:“为何,你为何想当楚王妃?” “因为你人不错,我们也这么熟了,我觉得嫁给你应该是件好事。”她笑容中有些得意,陆霁远被这个答案弄的啼笑皆非,俊美的面庞上嘴角翘起,久久压不下去。 …… 许是察觉到她有些走神,陆霁远敲了 下她的脑袋,“你在想什么,想成为楚王妃之后的荣华富贵吗?” “是。”她含含糊糊的说,快速眨几下眼睛。 陆霁远知道她在和自己打马虎眼,冷笑一声。 “那王爷觉得张大小姐是为何想当楚王妃。”赵韵宁恢复平静,主动说笑道:“王爷可会迎她进门,让她做楚王妃?” 陆霁远唇角一勾:“你如今也是楚王府的一份子,我也想问问你,你觉得张悦来做家中主母可好?” 赵韵宁愣神,低下头暗叫不好,怎么是自己被套进圈里了。 “王爷觉得好便好。”她抬起脸回答道。 正好撞上陆霁远的眼神,他本就生的俊美,这一双泉眼似的眼睛更是迷人,而今被他深深的看着,仿佛经历了一夜春风化雨,微风撩起她的心神动荡 。 陆霁远将脸移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暗香那边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妥了,接下来就是把她送进宁岑府里。”赵韵宁回答。 “你打算怎么做?”陆霁远问。 “还是老办法,上达天听,交由陛下处置。”赵韵宁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一次,我会做的更巧妙一些。” 陆霁远闻言,眉宇之间飞过一丝思虑,又道:“你有几分把握?” “王爷不信我?”赵韵宁漂亮眉间颦起,她很不喜欢被人质疑,况且这个人还是陆霁远。 许是察觉到她的想法,陆霁远从怀中摸出一个哨子,扔给她。 眼前之物,出现的猝不及防,她连忙接住。 她将哨子拿在指尖,仔细看着,“这是何物?” “这是暗号哨,你若有危险,就 吹响它,自然会有人来救你。”陆霁远极为认真的解释道,随后又说,“我在京中安排的人手,都识得找个暗号。” 听了这话,赵韵宁觉得有些热,将手心缩紧,故作爽朗道:“没想到王爷如此器重我,多谢王爷。” “哨子给你是保命用的,不是让你去拼命,若是危险重叠,找准时机跑才是正道。”陆霁远淡然的语气里,难得出现一丝语重心长。 这是从前她习惯的语气,放在现在,属实久违。 她不想继续回忆,便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王爷为何认为,我会为了扳倒宁岑和长公主不顾性命?” 陆霁远笑了:“难道你不是吗?” “我不是。”赵韵宁字字清晰,她已经死过一次,所以也深深的明白,若是死了,一切都没有了 。 她虽有与他们同归于尽的心,但绝对不会唐突冒失。 她的命,早就丢了,重来一世,不过是为了她枉死的全家一百多口。 陆霁远轻笑,不再说话。 屋内安静下来,烛火跳了又跳。 屋外明月高悬,赵韵宁脸扑在桌面上,长长的睫毛下,覆盖着娇美的睡颜。 不知怎的,此情此景总陆霁远觉得似曾相识。 随之,他摇摇头,站起身来,把眼前的女子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她乌黑的长发散开铺在枕头之上,沉沉睡着,褪去了几分美艳,更显得恬静。 她年纪约莫十六七岁,还只是个小姑娘。当初那位在这个年纪时,整日想的就是吃哪家的点心,寻找书里的奇珍,读书品茶,整日玩乐。 陆霁远目光渐渐有些复杂。 第148章 宁岑的温柔乡 第二日,赵韵宁穿戴整齐的在床上醒来,身边空无一人。 拉开床帐,灰蒙蒙的晨光洒进屋子里。 她揉了揉额间,回想昨日夜间的事情,却不记得陆霁远是何时走的,自己又是如何到床上的。 “小桃。”她喉咙一哑,声音竟然有些涩。 “咯吱”——小桃推门进来。 看见赵韵宁一个人在床榻上,立刻在屋内扫视一圈,没看见自己期待的痕迹,脸上顿时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小姐,怎么昨日又没留住王爷呀?这京城里可多小姐虎视眈眈盯着王爷呢,你还不抓点紧。”说着,语气渐渐埋怨起来。 她拿起外衣给赵韵宁穿上,又伺候她梳洗。 看着赵韵宁一言不发,还以为她在心中后悔 ,便也不再多言。 可是赵韵宁却在想着别的事。 …… 这厢,暗香与宁岑又见上面。 说是偶然,宁岑在下朝回府的路上,远远的便看见一名女子撑着油纸伞走着,被贼人缠上,那女子哭的楚楚可怜,他这样做惯了权威的人,自然路见不平。 贼人赶走后,他定睛一看,那名女子竟是熟人。 她洁白的脸上眼神清澈,看着他时含情脉脉,脸上的红晕更显得撩人,撩得他心痒难耐。 他轻轻唤了一声,“暗香。” 暗香的眼神先是不可置信,后又喜出望外,最后又转变为欲说还休,转身就要走。 宁岑自然是不肯,将她一把拉回,圈在怀里。 暗香挣扎了三两次,便也作罢,娇柔的伏在宁 岑胸前哭的梨花带雨。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宁岑虽说不是一个好色之人,但他对美却也有着追求。虽然先赵氏与长公主长相性格都各有千秋,但他在面对这两个人时,心里弯弯绕绕太多,便也无法纵情。 而暗香对他一片深情,又处处对他透着崇拜与依赖,让他终于能够感受到男女之情。 小别胜新婚,他此次和暗香见面,本就干柴烈火,现在更是难以自拔。 因为他感受到,暗香好似比从前更有滋味了,虽容貌无变化,但风姿与气质都截然不同了。虽然他也说不清是哪里,若是从前的暗香是一朵含羞待放的花骨朵,那如今就是一颗饱满的水蜜桃,让他日日都想咬上一口。 “ 暗香,那日府中管事说你辞工回家了,我找了你好久。”一番云雨之后,宁岑抱着暗香,语气惋惜。 躺在他胸口的暗香自是不信的,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嘴上却温温柔柔的说道:“那日是桂嬷嬷要我走的,说长公主不喜欢我,我无奈只能回到家中,可待我回到家中,父亲却不在了。” 她说这些话时,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提到宁岑在这件事中的软弱。 宁岑握了握她的手,大义凛然道:“长公主实在是个毒妇,让你受苦了,今后你跟我了我,我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当真?暗香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大人可依靠。大人若是不要暗香了,暗香只能上山做姑子了。”她说话时,语 气温柔妥帖,又带着几分俏皮。 宁岑听了心里酥酥麻麻的,他道:“这自然是真的。我定会超来看你,你若缺什么,尽管与我说。” 暗香将头低下,佯装乖巧模样,心中清楚,此时还不是提要求的时候,她只道:“若是得大人常来相见,暗香便是风餐露宿也没什么的。” 与长公主在一处时,宁岑总是不自在。虽然长公主对他称得上千依百顺,但是对他颇多要求,让他常常喘不过气来,本就没有心动过,久而久之更是不悦。尤其是,长公主竟然背着他偷情,他想起这件事就恨得牙痒痒。 但是与暗香在一处却没有这种感觉,她越是对自己没有要求,自己越是想抱着她,沉溺于她的温柔乡。 第149章 未免太贪心了 宁府,长公主寝阁中,锦安今日独自前来。 陆愉仪的丹凤眼里闪着寒意,嘴角勾起冷笑,她道:“郡主今日来找我,可是对我上次说的吩咐,有了新的对策。” 锦安不说话。 “若是没有,来找我为何?”陆愉仪皱眉,“兵权这么大的事情,我都应了你。而如今我的心愿只有这一桩,你都办不到,我要你何用?” “公主息怒。楚王府中禁卫森严,那小贱人又很狡猾,上次已经打草惊蛇。如今想要对付她,更是难了。”锦安终于开口,眉头皱成一团,似乎心中压抑着一块巨石。 说完,她又分析道:“上次的 神秘刺杀,或许是契机,我们释出浑身解数都不能伤她分毫,可那神秘人出手,便差点要了她的命,若是我们能够找到那个神秘人,双方联手,岂不是事半功倍?” 陆愉仪点头:“这确实是个法子。”她沉吟一下:“可怎么样才能找到那伙神秘人?” “这件事我能帮公主办到,但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公主殿下能帮忙做到。”锦安回答道。 闻言,陆愉仪嗤之以鼻,“你之前已经把事办砸过一次了,我要如何相信你?再说了,楚王府都找不到的人,你凭什么能够找到?” “我家张权在京中各个客栈皆有着关系网 ,还有我府中那名翁师爷最善追踪,他的追踪术堪称天下第一。那日刺杀之后我便派他去帮我追查逃生之人的下落,他昨日回答我,不日便会有消息。”锦安有条不紊的回答。 陆愉仪听了她的回答,也思忖起来,若是她能帮自己把那个小贱人给除掉,那确实是帮了自己大忙。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陆愉仪端正了身子,语气高冷。 “求长公主做主,全了小女的心愿,让她能够嫁入楚王府,成为楚王妃。”锦安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很是诚恳。 陆愉仪笑了,她道:“锦安你可能是糊涂了,陆霁远的婚事哪里 是我能做主的,当初我想把驸马妹妹指给他,只想要个侧妃之位,都被他驳回。这件事,京中也是传过一阵子的,你会不知?” 长公主这话自然不假,这件事早已闹得人尽皆知。 “若是长公主的话不管用,那自然还有太后。”锦安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反而直奔主题。 “呵。”陆愉仪眸光闪过一丝冷笑,“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京中人人都道,你性格直接果断,没想到内里也长了一肚子弯弯肠子。” 太后是长公主生母,当初先帝常常御驾亲征,朝堂的一应事物皆由太后把持,这也是为何长公主作为女儿 身,却掌握住大半朝堂的原因。 大多数人,都认为皇上敬重长公主是因为她以身许国去和亲过,其实不然,若没有太后,长公主如何能够屹立不倒。 如今太后鲜少露面,很多人都以为她已经退出朝局,但是她的影响力依旧在。 但,这是小部分人才知道的事情。 不说别的,太后作为楚王嫡母,在他的婚事上,是全天下最说得上话的人。 锦安微微颔首,不慌不忙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长公主若是能答应,我也会将长公主的吩咐完成的漂亮。” “兵权你也要,人你也要。”陆愉仪道,“锦安,你未免太贪心了。” 第150章 为母则刚 长公主陆愉仪这句话里的警告意味显而易见,若换做平时,锦安是不敢如此强硬的与长公主谈条件。 可是今日,她想到自家女儿张悦还躺在家中,形如枯槁,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不管锦安郡主为人如何,但在母亲这个身份上,她是成功的。 “公主,将叶家兵权一分为二互相制衡才是你掌握兵权最好的办法,我家对公主绝无二心,哪怕是掌握着一半的兵权,也不过是帮您管着罢了。”锦安说道这里,脸上露出一丝苦楚道,“悦儿心仪楚王多年,唯有嫁入王府这一个愿望,我也只有这一个女儿,若是不能助她达成愿望,不如死去。请求公主殿下成全。” 长公主自然 知道她的意思,眼下兵权分割在即,若是此刻张家突然退出,这可不是件什么好事。 这锦安也不是什么易于的人,她将利害关系剖析的透彻,就算是陆愉仪也不得不心生顾虑。 陆愉仪心中窝着一团火,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锦安竟然敢威胁自己,她暗地咬牙,先在心里狠狠记下这一笔,留待日后再算。 “果真是母爱无疆。”陆愉仪眸色变冷,鼓掌几声,道:“念在你我也算是堂姐妹,这件事我应了你,要让我进宫求母后可以,但是你必须先将那神秘人找到。” 听见她松口,锦安大喜,连忙道:“锦安多谢公主。” 她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得罪了长公主陆愉仪,但是为了自己女儿能够达 成所愿,她也顾不上了。 锦安她也是亲王的女儿,可她父亲无能,家族渐生颓势,她贵为郡主,可婚嫁之事却半点由不得自己,只能嫁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如今,她家上升的势头正盛,若是女儿还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岂不是白费她半生辛苦经营。 锦安走后,陆愉仪拂手将桌面上的茶盏扫到地上,丹凤眼紧闭,烦躁地翘着兰花指揉着太阳穴。 桂嬷嬷上前来,厉声吩咐小丫鬟们把碎片清理掉。 她站在陆愉仪旁弯着腰说道:“公主切莫生气,气大伤身。” “锦安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本宫谈条件,还要惊动母后给她女儿说亲,她好大的面子,我这个长公主让给她当好了!”陆愉 仪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恨不得将锦安捆起来打一顿。 “锦安郡主不过是一时着急,公主不要太往心里去,眼下还是将兵权拿到手,处理掉楚王府那个贱人才是正事。”桂嬷嬷提醒道。 “呵。”陆愉仪锋利的眼睛睁开,“若不是为了大局,我今日断不可容她。” “公主深谋远虑,是成大事者,切莫因小失大。”桂嬷嬷顺着她的脾气,又说了几句漂亮话,陆愉仪也渐渐不气了。 “对了,嬷嬷,驸马近日是怎么回事,总觉得他似乎有事瞒着本宫。”陆愉仪问道。 桂嬷嬷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并无可疑之处,公主是不是最近太累,想的太多了。驸马最近不是日日留宿在主屋中吗?” “嬷 嬷,你有所不知,虽是夜夜同床共枕,本宫总是觉得驸马对我不再热情了。”说到此处,陆愉仪的语气也变软了。 “难道是驸马知道了卓定之事?”说着,她慌张的抓住桂嬷嬷。 桂嬷嬷安慰道:“绝不可能,这件事已经由月儿遮掩过去了,公主放心。” “本宫心里一直堵得慌,若是能有个孩子便好了。”说着,陆愉仪惋惜的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长公主在寒族时,喝了太多避子汤,如今身子已经坏了,很难有身孕。 桂嬷嬷知道这是她的伤心事,也不敢再多说半句,只道:“公主切莫灰心,只要再寻良方,公主一定能够达成心愿。” 陆愉仪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第151章 长公主的孽缘 “驸马可回来了?”陆愉仪问,早已过了下朝的时辰,怎么迟迟未见宁岑,这些日子以来,宁岑虽也是日日在家,但总是早出晚归,见不到人。 桂嬷嬷答道:“回公主,驸马还没回来。大概是与同僚在外饮几杯,公主切莫着急,晚些时候驸马自然回来了。” 此话说的合情合理,可陆愉仪的心悬着怎么也放不下。 她随手拿起底下官员新送上来的九瑙红璃扶云簪,把玩起来,想到卓定许久没传信给她了,便问道:“近日卓定那边可有消息?” “回公主,卓定太子近日并没有派人传消息来。”桂嬷嬷在旁边微微弯着腰,又慢慢说道:“不过老奴近日听京中流言,卓定太子常去醉香楼见那里的花魁,那女子名叫楚红。” “可恶!”陆愉仪一掌拍在簪子上,手心微微流出血来。 “公主您没事吧。”桂嬷嬷心提到嗓子眼,连忙要看。 陆愉仪将脸偏过,手心缩紧,摇了摇手腕道:“没事,你接着说。” “这。”桂嬷嬷服侍长公主多年,对她喜怒无常的情绪早已习惯,今日却不看不出她为何发作。 若是吃醋,她也该对驸马才是。可若不是吃醋,她为何忽然大怒。 陆愉仪美目斜瞪,气急道:“这什么……就打听到这个吗?桂嬷嬷,你可是母后精挑细选送给我的人,可别学那些没用的东西,做事偷懒。” 她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向来她对桂嬷嬷都是依赖的,说出敲打意味这么重的话,实属罕见。 桂嬷嬷也察觉出,连忙表忠心道:“老奴对公主忠心耿耿,对公主的事情更是无一懈怠。” “卓定殿下与楚红姑娘的事,属下着人打听了一番,回报说, 楚红姑娘媚骨柔丝,善唱曲,歌声婉转动听。还弹得一手好琴,动弦时,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很是美妙,她有一曲凤求凰,业已名满京城。” “呵,继续说。” “楚红姑娘品性柔媚,洞悉人心。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商户,有什么烦心事,去楼里与她倾诉一番,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桂嬷嬷又道。“卓定太子或许是喜欢和她说说话,把她当做猫儿狗儿逗着解闷,所以才是常去看她。” 这么说本来是想模糊卓定与楚红之间的纠葛,没想到此言一出,陆愉仪没有消气,更是恼怒了。 “当做猫儿狗儿解闷?他一面与我暗通款曲,一面又去烟花之地放任风流,只怕不是拿勾栏女子取乐,而是羞臊我这个国朝公主呢!”陆愉仪眉心皱起,“卓定果然是个靠不住的,我早知他 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他坏的如此彻底。” 桂嬷嬷试图安慰道,“公主殿下切莫恼怒,他如今去寻了秦楼楚馆的女子,不来招惹您了,您也松快了不是吗?免得像从前,被他时时捏在手里,每一次出去见他回来都提心吊胆的。” 陆愉仪听了桂嬷嬷的话,心情平和了些许。 也不知为何,从前她被卓定日日牵制着,像他圈养的鸟儿,日日都不得痛快。 可如今,从这样充满情欲的包围了脱身而出,她心里竟生出了几分空落落的感觉,明明对他的粗暴直接无比厌弃,更是讨厌他摆布自己,为何会对他生出依恋,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沉思着,心中有些迷失。 桂嬷嬷跟随她多年,自然能感受出她感情上的变化,于是她温声安慰道:“公主许是与卓定殿下纠缠太久,衍生了习惯,不 必介怀,过些时日自然会释怀的。” “他将我的尊严和自由捏碎扔在地上,双脚踩着头也不回的走了,把我当什么了?”陆愉仪手心隐隐作痛,嘴上也不松口,怒声道:“他一定是故意的,就是故意在羞辱我!” 说完,她似乎忽然想到什么,猛然起身,将放在柜子最里处那一件丝薄透亮的衣裳扔出来,双手拽着:“这衣服肯定也是他从那个勾栏女子处拿来的,就是为了羞辱我。” 桂嬷嬷伸出手试图从衣服从她手中接过,“公主不要这么想,你是国朝最尊贵的人,没人能够侮辱你。” 陆愉仪将衣服拽得很紧,桂嬷嬷怎么也没夺过来,便道:“好公主,好殿下,快松松手把。” 陆愉仪根本听不进,只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不折辱我,桂嬷嬷你去帮我安排,我要见他。” 第152章 说漏了嘴 自从云焕来了楚王府,府中气氛便热闹了许多,原本不常在家的陆霁远在家的时间也多了好些。 这个月在正厅传饭的次数,是前面几个月的三倍。 后厨的厨房师傅们整日笑呵呵的,他们都是楚王府中的老人了,对楚王的感情很深,能有机会多给他做些饭菜,是他们所有人都乐意的。 花厅上,云焕早早就等着了,陆霁远也都落座多时,一秋静静在旁边坐着,只有赵韵宁还未前来。 “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晚了。”赵韵宁姗姗来迟,她今日依然未施粉黛,但天生丽质难自弃,貌美堪比清水芙蓉,不过,这朵芙蓉的气色看着有些差。 “弟妹你这是怎么了?脸色竟如此苍白,眼下竟有乌青淤 积。”云焕作为医者,自然对病状极为敏感。 “有吗?”赵韵宁立即伸出手摸着自己脸蛋,眼神懵懂如小鹿,她忙解释道:“大概是昨日夜里没睡好吧,无事。” 一语落地,云焕将视线转向陆霁远,一秋也看着他。 陆霁远一时有些莫名,眼神顿了顿,便看向小桃道:“小桃,你家小姐怎么回事?” “我家小姐近日过于忙碌,操心好多事情,也不好好休息。这些日子她总是过了丑时,甚至到寅时才睡,昨日有王爷相伴,还睡得早些,王爷您该多劝劝她,只有您说的话小姐才愿听。”小桃逮到机会,就是一通数落。 数落完后,她心中暗喜,终于找到机会把这些话说给王爷听了,接下来就 靠小姐你自己了,你可要争点气啊。 “小桃!”赵韵宁眉间微微颦起看了眼小桃,又道:“我没事,这小丫头惯爱胡说八道的。” “若真是身体不适,也不必事事撑着。”陆霁远难得关心了一句,今日他穿着一袭紫衣,身姿笔挺,更显得俊美翩翩。 “对,弟妹你若有什么事情交给陆霁远去办就好了,和自己夫君没什么好客气的。”云焕揶揄道。 赵韵宁淡淡一笑,心道,这云焕与陆霁远关系亲密,必定知道她和陆霁远不过是名分夫妻,但他却刻意这么说,想必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帮助陆霁远挣脱过去。 饭后,陆霁远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便道:“墨羽回京了,他此番下扬州带了一些 扬州糕点回来,因路途遥远只带回来一碟,我让人留着给你。” 下人们闻声端上来一个碟子。 赵韵宁一愣,回神之后马上谢道:“多谢王爷。”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陆霁远意味不明的扬起唇角,一双美目格外灵动。 他又道,“听一秋说,你知道锦安府中密室位置,你若方便,就画一幅给我吧。” 赵韵宁点点头道:“方便。” “哇,小姐,这正是咱们楼前的软绵糕呢,就是这个香味,是你从前最喜欢吃的。”小桃接过那碟子翻山越岭的糕点,闻了闻,兴高采烈的说道。 赵韵宁闻言捏起一块,轻轻咬了咬,味道虽然香甜,但过于软软绵绵,还会粘牙,这可不是她所喜欢的。 但刚刚小桃也说了,这是她前身最喜欢的糕点。于是,她便故作满足道:“真好吃。” 说完便放下,拿起盘子递给云焕和一秋,“你们也尝一尝。” 她直接略过了陆霁远,是因为她知道,他同自己一样,从来不喜欢既甜又粘牙的糕点。 “多谢。”一秋拈起一块,咬了咬后,眉间一跳,道:“你今年多大?” 吃着糕点问年纪,赵韵宁有些懵,脱口而出:“二十。” “双十年纪了,怎么还会喜欢如此软糯的糕点。”一秋拍拍手,很是不解。 “小姐你是不是累病了呀,你方年过二八,今年才十七呀。”小桃更是一头雾水,圆圆的眼睛里大大的困惑。 “我……”赵韵宁暗叫糟糕,这下该怎么圆? 第153章 我也想知道 此刻,大家的视线都聚焦在赵韵宁身上。 没有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编。 她盈盈笑道:“我从前在楼里装疯卖傻,假话说多了,就真忘了自己多大,各位见谅。” 说着她依次像他们三人行礼,目光落到刚刚那一盘糕点上,深深的剜了一眼。 一秋没当回事。 陆霁远笑而不语。 “无妨,无妨。”最后是云焕伸出手来打圆场,又打趣般道:“我行走江湖也鲜少真话,比如我从不轻易报自己的真名,怕被人纠缠。” 一秋冷冷道:“是怕自己得罪了人,不好脱身吧。” 云焕自然不满,“诶你怎么 回事?我怎么会得罪人呢,我知交遍天下……” 一秋懒得理他,抱着剑往院中去了,云焕追着她要理论,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回廊处。 见状,赵韵宁连忙告退,“王爷,我也退下了。” 脚底抹油般走得飞快。 书房中,陆霁远懒洋洋的坐在榻上,眼神却清澈的很,如深夜里一汪不见底的泉,极其漂亮的眉眼中透露出贵气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 云焕推门进来,自顾自的在他旁边坐下,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呢。” “自己用着的人,该查还是得查。”陆霁远道,他拈起一块软棉糕:“假 话说多了,一时间失口说出了假年龄,这个解释虽然苍白但勉强说得通。从扬州到京城,从愚变智,说是顺应变化,也成立。只是无论如何,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不会那么快就不喜欢。” “不喜欢?”云焕狐疑,“你从何处看出她不喜欢,我见她吃到那块软绵糕时,还挺开心的呀。” “若真是喜欢,不可能才吃一口,就立刻将剩下的拿出来与你们分享。”陆霁远勾唇一笑,得意的笑容分外英俊。 “哎呀!”云焕拍了拍脑门,“还是你心细,我竟看不出破绽。” “她很小心,确实很难看出破绽。” 陆霁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你觉得她到底是谁的人?太后?皇上?还是……”云焕说道。 陆霁远道:“暂时查不出。墨羽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查了很多遍,都查不出什么。估计还要看看才知道。” “你还打算留着她?这不像你的性格呀,你从来都很谨慎的。”云焕有些诧异,他认识陆霁远以来,他向来是以铁血手腕示人,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身边,这要在平日里,完全就是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无妨,我自有分寸。”陆霁远将手上的糕点放下,用旁边的手帕擦了擦手。 “这不是分寸的事 ”,云焕道,”上次就有一院子高手要杀她。虽未能成功,但那些人出手狠辣,一看就不可能善罢甘休,若你继续留着她在你院中,日后万一波及到你,那可怎么办?” 陆霁远嘴角勾上了一丝嘲讽,他赫然起身,淡淡道:“我也想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人敢将风波波及到我。” 云焕见陆霁远主意已经拿定,他也不知从何继续劝说,只得暂时作罢。 “院子多派些护卫,还有暗部的人,让他们机警一些。”他闷闷的说,虽然知道这都是废话,陆霁远一定想到了。 陆霁远看着他,勾唇一笑,道:“我知道了。” 第154章 这不是最好的公道 赵韵宁对着镜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今日却变得躁动不安。 自己只怕是露出了马脚,这该如何是好?若他真问起来,自己改如何解释? “小姐,你昨日夜间就没有睡好,现在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小桃在一旁吃着那一碟子软绵糕,嘴上咀嚼着,手上拿着,怀里端着。 赵韵宁看了眼她,心也静了一些,说道:“不用了,我不累。待会我还要出去一趟。” “小姐你要去哪啊,外面天寒地冻的。”小桃放下手中糕点,站起身来。 “不用担心,我只是去云楼见一见石公子。”赵韵宁微微一笑,她想通了,就是露出马脚又如何,全天下就没有她不是苏晓晓的证据,不需担心。 小桃有些犹疑,饱满的双颊面露难色,“小姐,你如今好不容易才是能与王爷多说几句话,现在又去见石公子 ,我担心王爷知道了会多想……” 她出身青楼,对男女之事极其敏感,揣摩起男子的想法来,也很熟练。 “无事,王爷定然不会多想,你相信我。”赵韵宁微笑,语气肯定。 况且明明是他说,哪怕自己当真喜欢石公子也无不可。既然如此,那自己也没必要扭捏什么,先将大事办了才是。 “好吧好吧”,小桃将信将疑的应下,便出门去吩咐门房准备马车了。 云楼里,依旧人声鼎沸,一走进来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烟火气。 赵韵宁远远的便看见了石楠业,他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袭青衣落落大方,脸转向窗外,看不清表情,但也能看出他身姿正直,颇有风骨。 “石公子,久等了。”赵韵宁款款坐下,微笑平视着他,外面的天已经很冷了,他还穿着单薄的冬衣,披风也是麻布的,鼻尖 微微红,想来是极冷的。 “小姐,客气了。”石楠业道,“不知今日小姐叫我来,有何事?” “若是无事,自然不敢贸然相约。”赵韵宁盈盈一笑,又道:“公子,若有一位女子,她因父亲病重卖身为仆,入了一大户人家。家中主人垂涎她的美色,侵占了她的身子,家中主母得知之后,认为是她勾引主人,将她病重的爹爹残忍杀害。这家人权势滔天,她报仇心切却求助无门,你可愿意帮她。” 听完这几句话,石楠业的脸色很难看,眉宇之间隐隐怒意。 他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强占妇女,草菅人命,还没有王法?天子尚且不可如此行事,这家人是仗着什么权势,竟敢如此大胆!” 赵韵宁瞧着他,虽然有些书生意气,但正义凛然。若不是被宁岑恶意打压了多年,想必也会成为 朝堂之上一颗璀璨明珠。 “这家主人就是宁岑,主母就是长公主殿下。”赵韵宁道,“我在无意中救了那名女子,那女子同我说,她想为自己报仇,托我想个办法,将她送进宁府做妾。” “什么?”石楠业抖了抖,险些碰翻茶盏。 “想要报仇要千种万种方式,去京兆府递状纸,去大理寺鸣冤,去宫门外敲民声鼓,哪一种不好。她为何要给宁岑做妾?” “呵。京兆府、大理寺、宫里,哪里没有长公主的人?在御史台也有些时日了,怎么对京中人情世故还是很陌生的样子。”赵韵宁拿起面前的银筷,轻轻夹起一片炙猪肉,放入舌尖,细细品味起来。 石楠业愣了愣,大抵被点醒了,也冷静许多。 他道:“小姐何不劝她远离京中纷争,寻个好去处。我在京外有一些朋友,我可以……” “好了,你的好意我明白。”赵韵宁道:“你所说的,我也说过。只是入宁府,做妾室,是她自己选的,石公子可否帮我找个忙,哪怕是得罪了长公主,得罪了宁岑。” 她的眼神清澈,目光中隐隐泛着寒意。 石楠业失声轻笑,“长公主和宁岑那里我自然是不怕得罪,而且我行正义之事,礼法以内,又有何惧。只是,长公主善妒,那姑娘就算入了宁府,也不会轻松。她本就是被人对不起的,这难道就是我们能给她的公道?” 赵韵宁细细品着他的话,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这当然不是最好的公道,但这却是她讨回公道的唯一办法,公子愿意助她,她自然感激不尽。” 石楠业摆摆手,浑不在意,他道:“小姐想让我如何助她?” 赵韵宁看了看周围,示意他将头偏过来,细细说了一番话…… 第155章 你的小驸马外面有人 醉香楼后院,僻静处有一雅间。 一位打扮朴素的女子左右匆匆看了几眼,便走进屋中。没过多久,一名年轻男子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那名男子,长了一双鹰眼,皮肤呈小麦色,身强力壮的模样,这么冷的天,竟也不披披风。 屋内,暗香缭绕,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露骨的美人图。若是落在寻欢的人眼里,只怕多看一眼,都会心跳加速。 那女子将帽兜摘下,露出她美丽端庄的脸,丹凤眼,远山眉,静静在哪站着,也能看出她的风姿迷人。 “长公主殿下,找这个小人来有何事?”卓定不动声 色的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坐下,吹了吹空空的茶盏,着手泡茶。 陆愉仪见他对自己态度冷淡,语气便有些急:“楚王府的刺杀,是你做的吗?你说要替我除掉那个小贱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做到。” 卓定听见她说话也不理她,又动手冲泡着茶叶,好像他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喝茶。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这么久不往我府里送信,你到底在忙什么?”陆愉仪坐过他旁边,语气也不再急躁,反而有些许哀求。 “楚王府的刺杀与我无关。”卓定勾起唇,邪邪一笑,“至于楚王妾妃,我已经帮你杀过她两次 ,虽然没有做到,但我已经尽力。” 说完,他端起茶盏闻着里面的茶香,露出一个陶醉的表情。 “你们周国的茶叶果然是寒族不能比的,我都舍不得回去了。” 陆愉仪眼神幽怨的看着他,冷笑道:“你是舍不得周国的茶叶还是醉香楼的楚红?卓定,做人不要太过分,你父亲今日能得到首领的位置,你能当上太子,现下寒族与周国的和谈,桩桩件件,若是没有我陆愉仪,你能做到什么?” 卓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你说的没错。”卓定看向她,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揶揄,“我 很想知道,你对你的小驸马是不是也经常这样?” “你什么意思?”陆愉仪忽然严肃起来。她与卓定打交道这么多年,听得出他此刻的揶揄和意有所指。 “你会不会经常对他说,你能坐稳尚书之位,能在朝堂一呼百应,能在京城占据一席之地,还都是因为我陆愉仪是长公主。”卓定轻轻道,他鹰眼中放出危险的光芒,注视着陆愉仪。 “我与驸马,夫妻一体,心心相印,怎么会与你相同?”陆愉仪不服气的说。 “不是如此吗?”宁岑反问,眉间微微皱起,手中的茶盖摩擦着茶盏,做出思考的样子 。 陆愉仪不说话,只是愤愤的看着他。 “若不是如此,你的小驸马怎么会在外面养了个小美人?”说完,他将手中的茶盖轻轻合上,发出清脆的细响。 “你说什么?”陆愉仪眼睛睁大,嘴唇微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素来知道宁岑对府中丫鬟有些动作,可也不敢太过,而且那些丫鬟,也是自己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他从未说过什么。 她以为,他只是年少经不住诱惑。 “我可不像长公主,有消遣人的爱好。”卓定道,“城南四巷第三间院落,是与不是,长公主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156章 少年梦终实现 陆愉仪愤然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愣了一会,又无力的退回来,跌在在椅子上。 骄傲的丹凤眼里升起泪雾,眨眨眼,流下两行清泪。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扪心自问,自己从未有一处对不起过宁岑。 自己从这段充满算计和阴森的人生中,挤出的全部温柔都给了他,他为何要这样对自己。 卓定冷眼看着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在茶盏中吹起微波。 “像我们这样的人,被这样对待不是很正常吗?”他说道,“难道你觉得,你也配去爱一个人?” “滚!”陆愉仪恶狠狠瞪着他,“你凭什么说我不配,你懂什么。我是长公主,我就算是绑,也要把他和我绑在一起,绑一辈子,我就是这么爱他。 你这个与小妈苟且的种马,你懂什么?” “嘭”—— 卓定把茶盏砸烂,一把捏住她光洁小巧的下巴,鹰眼瞪着她,“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与你何干?”陆愉仪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总之,你休想看我的笑话。” “呵,我看你笑话?”卓定摇摇头,甩不掉脸上沉沉寒意,“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还需特意看你笑话?” “我告诉你,是不想你被宁岑那个小人蒙蔽了,他心狠手辣,赵老头那个女儿就是前车之鉴。现在他还需依赖你,就敢背着你行事,若有一天,他不需要再依附你了,对你只怕更狠。”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陆愉仪骄傲的仰起头,“只是,我此生都会是公主,他必定要 一直依赖我,太子殿下所期待的事情,大概不会发生了。” 卓定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扳着她的身子与自己对视,仔细看她骄傲的眼神里,全是期待破碎的痕迹。 “陆愉仪你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不知好歹,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怎么死。”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声来,语气之中,充满了无尽的恶意。 “太子就好好操心楚红姑娘吧,既然你不能帮我干我想干的事情,我们也不必再见面了。”陆愉仪冷笑,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大气。 “楚红?”卓定眼珠一转,思忖片刻,“你吃醋?”。 他盯着陆愉仪的脸,试图从她高高在上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破绽。 “我为何吃你的醋?”陆愉仪慢慢镇定下来,“我的人生就 是被你们寒族毁的,你还要千里迢迢从京城折辱我,这些我都没有忘记。” “我与你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你当真以为,我爱上你了?” 卓定松开手,陆愉仪身子晃了晃,很快又站稳了。 “难道太子殿下对我真的动了情?”陆愉仪反咬一口,有些咄咄逼人道:“那我属实惶恐,也有些好奇,太子殿下这随处动情的毛病,怎么这么多年都不见改改。” 话音落地,猝不及防的就被卓定打横抱起。 她手脚扑腾,怒斥道:“你做什么?你快放下我,你若想,大可去找楼里的姑娘,本公主没心情陪你玩。” “扑”—— 她被扔在床上,卓定眼底依旧泛着狠厉。 他意味深长道:“你提醒我了,你可 以用公主的权势绑住宁岑,那我也可以用你的秘密一辈子要挟你和我逢场作戏。” “你放开我! …… 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陆愉仪的场景,她是那么美。 那是他才长到马背高,刚刚开始猎鹰。听说周国嫁来一位公主,他快步走进敞篷里,便看见她静静的在叔王旁边站着,美艳端庄,贵气天成。 旁边的下人告诉他,她是周国最尊重的公主,是来与他叔王,当时的寒族首领结亲的。 她象征着高贵,只有最高权利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而当时,他父亲势微,他更是不起眼,他当时就发誓,一定要得到她。尤其是看见她对寒族众人的冷漠,他更是下定决心,要让她有一日为自己着急,为自己落泪。 第157章 寻到线索 醉香楼里的另一处,楚红姑娘的屋子里,坐着两位貌美的女子。 其中一位出尘绝艳,另一位媚眼如丝。 一位小丫鬟推门进来,在其中一位身边轻轻说了句话,女子点点头,轻轻挥了挥金粉绸缎的袖子,示意她下去。 “成了。”楚红说道。 “多谢姐姐。”对面的人儿款款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 楚红伸手推回,“大可不必,我并不缺钱。” 赵韵宁将银票放在桌上,语气诚恳道:“这只是妹妹一点心意,总不能让姐姐白为我冒险。” 楚红只是笑,她本就生的妩媚,这一笑仿佛暗夜花开,很是动人。 “我与你之间尽量不要留下任何物件,否则对你,对我,都不好。”她抿着唇,浸满春波的眼神里,泛着精明。 “好。”赵韵 宁也不执拗,将银票收回。 楚红道:“妹妹何须着急,我总有求到妹妹门前那一日,只盼那时,妹妹不要避而不见的好。” 赵韵宁轻轻一笑,如风吹月,“那自然是不会。我大着胆子问一句,姐姐所求的,难道是成为楚王妃?” 她上一次见了楚红便觉得奇怪,她曲艺高超,善解人意,早已不缺钱,为何在这秦楼楚馆里久久不愿脱身。 以她今时今日的手段,想做什么都应该不难,为何一直蛰伏不动。 她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我没妹妹的志向。”楚红否认,头上的钗环轻轻摇曳。 “妹妹当真是好奇,如此才情手段,想做什么做不到呢?”赵韵宁道。 “若是本事,谋略,妹妹才是高手,那你所求的,得到了吗?何况是我。”楚红看 着她清澈的眼神,认真说道。 赵韵宁看着她,笑意定住,两个人对视,就像势均力敌的在对峙,空气都紧张起来。 “姐姐不便直言相告,妹妹也不会强人所难,姐姐谋定那日,尽管来楚王府找我。” “好。”楚红颔首。 …… 锦安郡主府,因为张悦的状况,锦安连日心神不定,下人们也人人自危。 今夜,锦安终于精神了些,这些全是因为一个人。 “郡主,属下在追踪多日之后,总算是幸不辱命,得到了消息。”翁师爷低着头向她禀报。 “师爷不要拘礼,快说说,具体怎么回事。”锦安道。 “那一伙人行踪诡秘,我追着他们一直到江阴山才知道,向楚王妾妃出手的,是江湖上的神秘杀手组织,血隐阁。”翁师爷说道。 “血隐 阁。”锦安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江湖人,他们素来不管朝堂事,为什么要杀她。” “或许是楚王妾妃曾在扬州时惹上的人?”翁师爷猜测道。 “呵,罢了。”锦安直了直身子,“你可有办法联系上他们,我想请他们再杀一次她。” 翁师爷思忖片刻道,“他们素来不轻易出手,但一出手便是黄金万两,若是杀有头脸的人,价格或许还要往上加……” 锦安打断他,“无事,多少银钱都可以,你先帮我约他们来见一面。” 翁师爷点头称是。 门外回廊屋檐上,一个英俊飘逸的黑衣人将这一切尽收耳里,黑衣衬得他容貌更加出众,一双美目里全是冷漠和残酷。 待翁师爷推门而出后,他飞身一跃,一顿飞檐走壁,离开锦安郡主府。 他回 到楚王府中,推开自己房门,便看见云焕像个主人似的坐在桌子旁,细细品着不知从哪搜出来的酒。 陆霁远将今日所获往桌上一扔,云焕放下酒杯翻阅起来。 “将悬赏令撤下来。”陆霁远淡淡说道。 “啊?”云焕将手下的东西放下,“你不找杀弟妹的凶手了吗?” “我知道是谁了。”陆霁远拿起他斟满的酒杯,满饮一杯。放下杯子,眉宇之间浮现疑惑,闻了闻酒壶杯口。 “是谁?” “这酒哪来的?” “小桃给我的。”云焕大大咧咧的说,“快说,是谁?” 陆霁远声音冷冷,“小桃从哪里拿来的?” 云焕意识到事情不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表情。 他的眼里泛着寒意,仔细看还有一丝小心翼翼。云焕揉揉眼,是自己看错了吗? 第158章 近在咫尺 “或许,你该去问小桃?”云焕试探着回答。 陆霁远将手中的酒放下,穿过院中,推开赵韵宁的屋子。 昏黄晃动的烛光下,赵韵宁正围着炭火,水葱般的纤细手指将书页翻过。听见响动,她侧目,陆霁远正向她走过来。 陆霁远看了她一眼,拿起桌上未曾开封的雪花酒,问“这酒哪里来的?” 赵韵宁放下书,说道:“小桃说是在东城一农家酒肆买的,有什么问题吗?有人下毒吗?” 说着,她将信将疑的把将酒从他手中拿过来,闻了闻,不知有何古怪。 “要不,我们拿去给云焕看看?”她拿着酒壶就要走。 “不必了,你休息吧,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赵韵宁觉得好生奇怪,打开他手中的酒壶,饮了一杯。 清酒入喉,只一杯,她心中茫茫荒原上的风都停了,果真好酒。 她拿着酒杯望向他的眼睛,“这酒对王爷是否有特殊意义?” 烛火随风动,陆霁远英俊的眉眼在其中忽明忽暗,勾唇一笑,甚是魅惑,他道:“无他,本王好美酒罢了。” “王爷可是要出门去找卖酒的店家?”赵韵宁问。 “是。” “那我与王爷一起去,好酒自当见者有份。”赵韵宁盈盈一笑。 深夜的京城,过分安静,若是仔细分辨,能分清风的来路去处。 赵韵宁和陆霁远在其中并肩走着,踩着眼前的灰白的光,走进浓稠的夜里。 从前她还在京城时,作为丞相嫡女,鲜少得到自由出门的机会。后嫁做人妇,更是日日不得自由,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在 四下无人的街道,沉沉的心事仿佛在风中急速下坠,顷刻间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抬眼看着陆霁远,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离他这么近了。 “你这样盯着本王作甚?”陆霁远不动声色的捕捉到她的目光。 她将脸撇回,双颊微烫。 “早就和你说了,不要肖想本王。”陆霁远声音低沉有磁性,鲜少的玩世不恭时也是肆意迷人的。 “我没有。”她闷闷的说道。 眼前狂风大作,排山倒海之势,街旁屋舍的瓦片闷声作响,风雪欲来。 从楚王府走到城东并不算远,但走到时,并没有找到那间卖雪花酒的铺子。 想来也是,毕竟天色已晚。 陆霁远的表情并没有过错乱,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和屋外原本挂酒帆的竹竿,此刻空 无一物。 乌黑的下等木做的房门,挂着一把重重的黑锁,上门落了一层浅浅的灰。 赵韵宁拿起锁了摸,对陆霁远说道:“看来店家已经不在这里做了。”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在佐证赵韵宁的猜测,陆霁远也不执拗,淡淡的点点头。 回程的路上,赵韵宁还是很想知道陆霁远为什么要找这壶雪花酒。 楚王府中,什么琼浆玉液没有。 忽然见,一片纯白的冰凉落在赵韵宁脸上,她微愣,伸出手,薄薄的雪花落在她手掌心。 眼前白雪纷纷扬扬落下,她仰起头,自言自语道:“下雪了吗” 陆霁远也伸出手,他听见身边的女子声音藏着细微的喜悦,便侧脸看着她。 “你喜欢下雪吗?” “喜欢啊。尤其是此刻,万物俱静,白 雪飘飘,太美了。”她说着,笑容安宁,闭着眼睛反问,“那王爷呢,王爷可喜欢下雪。” “喜欢。”陆霁远语气飘忽,“本王还记得,曾与一位朋友,在初雪的夜里,饮酒谈天。” 她闻言,心中酸楚,若有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让她心软,那便是陆霁远。 她伸出手,将雪花酒递给他,“给你。” “有趣。”陆霁远犹疑片刻,勾唇轻笑,将酒接过,一饮而下。 赵韵宁大大方方的看着他,他年轻轻轻便手握重权,生的英俊风流,飒爽英姿,此刻静静站在漫天大雪里,他神情更冰冷了些,贵气天成,嘴角似有若无的弧度,让人沉迷,将这寂静清凉的雪色都比了下去。 她现下明白了,他们很近,近在咫尺,但也很远,远在身边。 第159章 血隐阁 返程比去时要顺利一些。 回到王府中,院中临别。 陆霁远漫不经心道:“近日你小心些,锦安可能又要对你动手了,若无特殊必要就不要出门去了,若必须出门,就带着我给你的哨子,叫上一秋,不要给我添麻烦。” “知道了。”赵韵宁点头,“锦安来找我,是早晚的事,我也不怕,要保住叶家的兵权,就绕不过她。” “锦安也不算难对付,拿着上次的账本,我现在再规整一些证据,叶家的兵权他们沾染不了半分,张权的兵权也要吐出来。”陆霁远说话时,语气中有一丝狠劲,她忽然想到,他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模样。 “所以,你暂时不要管了。” 看他神色如此认真,赵韵宁便点头说好,他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想必此番已经很有把握了。 “咯吱——” 陆霁远推开门,云 焕卧在坐塌上,似有些昏昏欲睡。 “你怎么还在这里?”陆霁远问。 云焕跳起来,“我这不是在等你吗?看你火急火燎的喝了杯酒就出去了,我担心你有什么寂寞心事无处宣泄,便一直在此处等你。” 语罢,他恨不得用力敲一敲陆霁远的脑袋,竟然去那么久。 但他不舍得敲,只好带着怨气闷声问:“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他闻到陆霁远身上带着凉意,“外面下雪了吗?” “嗯。”陆霁远点点头。 “你身上怎么还有酒味?”酒味被寒意遮掩着,一开始并未真切,但他细细嗅着,便闻出来了。 “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去喝酒?你去哪里喝的酒?广云居还是醉香楼!” “在路上喝的,和……”陆霁远想了想,说道,“和我妾妃。” “和弟妹啊。”云焕听到这个回答, 便坐下来了,若是人家小两口确实没必要带上自己。 “不对,你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喝酒?”云焕狐疑的看着她,转瞬又坏笑道:“你为什么和她一起喝了酒,还回来睡?” 看着云焕一脸不怀好意,陆霁远反手就是一掌。 他虽未用力,但也打得云焕胸口晃了晃。 云焕做作地说道:“你竟然打我,枉我为你抛下金陵的荣华富贵和无数貌美小姑娘,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楚王府,隐姓埋名为你做个谋士,你竟然对我这般无情无义。” 说完,他学着戏班子的角走台般踉跄了几步,又干呕了两声,什么都吐不出。 “演够了吗?”陆霁远拿起白瓷玉的茶杯,抿唇笑笑,眼光中闪烁着晶莹的无奈。 “若是演够了,那我们就来说说正事吧。” 云焕见陆霁远神色正经,也不再闹了,端坐下来 。 “说吧,什么安排?” 陆霁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不是谋士吗,这都不知道?” “我!”云焕撇撇嘴,“我自然是神通广大胸有妙计,但是想先听听你这个凡夫俗子的想法。” “是是是。”陆霁远笑笑,懒得理他。 “你不是说你知道杀害弟妹的是什么了吗?那你快说啊。”云焕着急问道。 “是血隐阁。” “血隐阁?不是吧,血隐阁出手至少黄金万两,是谁这么阔绰?”许是听见这个名字过于震惊,云焕脸上的玩笑神情全部收齐,颦眉沉思,还真有几分谋士的样子。 “背后之人是谁尚且不知。”陆霁远懒洋洋说道。 “难道真不是朝中人是江湖人?”云焕目光闪了闪,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她未入京前,不过是一名勾栏女子,不至于有江湖人要杀她。” “有没 有办法会一会血隐阁,探一探背后之人是谁?”陆霁远问。 “不可能。”云焕沉思着摇摇头,“霁远,你有所不知,血隐阁的杀名在江湖中屹立十多年,不仅因为他们高超的暗杀技术,还因为他们口风极严。” “走江湖的,靠的就是一个义字。”云焕深吸一口气,“说到此处,我多劝你一句,此次对弟妹出手的是血隐阁无疑,但你也不要把错记在他们身上,得罪了他们,你的路会难走很多。” “这是后话。”陆霁远目光沉沉的思索了一会儿,勾唇一笑,“云兄,眼下锦安已经派人去请血隐阁的人了,以她的手段,一定能够请到。但,我不能让她请到。” 云焕若有所思的愣了片刻,明白了陆霁远的意思。 他哈哈大笑,“也罢,既然如此,本公子便为你出出手吧,谁让我是哥哥呢。” 第160章 乔装冒充 自那一夜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京中的雪便连着下了好几日。 小桃帮着赵韵宁又加了一些炭火,她一边俯身动作,一边说道:“小姐,这雪下了多日了,外面白茫茫的,可好看了。” 她年纪小些,遇着一些悦心的事便喜上眉梢。 “是吗?除了下雪,近日可还有些别的事?”赵韵宁细细翻着书,眼睛也没有抬。 “有。”小桃脸色有些神秘,“小姐你不是叫一秋去守着暗香吗,她近日同我说,暗香屋外有探子,似乎是在打探情况的,身手不凡,好像是长公主的人。” 赵韵宁的手顿了顿,忽然一笑,“这是好事。” “啊,小姐,这算哪门子好事啊?”小桃连忙道,“若是暗香又落在长公主那个毒妇手里,那她就不用活了,不出片刻就会被长公主折腾死。” “放心。”赵韵宁眼睛依然瞧着书本,窗外白光透在她晶莹的脸上,她浑身纯净高雅,像个没出阁的书香小姐。 “好吧。”小桃看她如此信誓旦旦,也不再多说什么。 “对了,暗香的肚子可有消息了?”赵韵宁问,这才是最重要的,有了孩子,她才有继续往下走的资本。 “有了。”小桃说道,“刚刚月余,还未坐稳,她本是打算过些时日再告诉小姐。” “很好,你取我的 银票去给云公子,让他配置一些养胎药,要上好的。”赵韵宁将书本合上,认真道:“然后你交给一秋,让她送去,告诉暗香耐心等待,时候快到了。” “是。”小桃领命。 可是,此时云焕和一秋皆不在府中。 繁花京城,高台阁楼,一男一女打扮神秘端坐在此。 二人皆乔装打扮过,一秋穿着一件极大的黑色斗篷,黑布遮脸,只露出一双清澈冷漠的眼睛。 而云焕今日也未穿蓝衣,一袭黑色袍子,带着一面银色面具,往日浸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凶光,今日他的身份是江湖人,这大概就是他走江湖时的模样。 “咱 们这样乔装血隐阁的人,接他们的帖子,是要出事的。”一秋声音也是冷冷的,眼中满是不屑。 云焕却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皱着眉发问,“我觉得好生奇怪,你在江湖上颇名气,江湖人称你是少女剑客,说你性情飒爽,很是洒脱。我曾见过你和林家小姐一起仗剑天涯,也见过你与我师兄煮茶论武,你都是眉眼带笑,恣意飞扬,为何此次你入京之后,整日对着我脸寒得要滴出水来。”他说着用力拍了拍手,“我是哪里招惹到你了吗?” “做买卖就做买卖,你再话多,我就走了。”一秋胸前的手抱紧了些,脸上飞 快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好好好,我不说。”云焕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的模样。 “我与血隐阁打过交道,他们并不是善茬,我们此番冒充他们,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他们可是会学疯狗咬人的。”一秋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面色阴沉。 “放心,锦安郡主府派出去寻血隐阁的人已经被解决了。”云焕嘴角泛着一丝狠意,“是霁远亲自动的手,处理的很干净。” “那便好。”一秋的心放了下来,她见过陆霁远的身手,堪称恐怖。 一秋耳朵微动,面色一闪,手轻轻握住她腰间的剑,看向云焕。 “有人来了。” 第161章 杀人的买卖 半响过后,门扉响动,进来了两个人。 一位是锦安郡主,跟着她的是她府中武功最高的翁师爷。 锦安郡主优雅的在云焕的对面坐下。 看见她本来饱满的脸庞此刻更胖,大概是因为连日哭泣有些水肿,脸色隐隐泛着青色,想必是气血郁结。 云焕心中轻笑,虽说医者父母心,但是想到这个女人为人处世,他心中起不了半点怜悯。 她曾给自己的好兄弟使过绊子,如今也该她尝一尝过得不好是什么滋味了。 “敢问阁下,是否是血隐阁的来使?” 说话之人是翁师爷,他早年间也是江湖人,后入了锦安府中。 此刻云焕与他双目交汇,仔 细看了他一眼。 他清瘦,气质如鹤,颇有几分像道士的模样。说话时底气十足,看来这些年在锦安郡主府中过得很好。看他如今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曾是一个奸辱兄嫂,在江湖中声名狼藉的败类呢。 “正事,我们皆是血隐阁堂生。”云焕面不改色道,血隐阁内里对杀手有严格级别划分,堂生正好是一个不上不下的等级。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翁师爷眼中透着几分精光,也在打量着他们。 “翁前辈也曾是江湖人,当知我们血隐阁之人没有姓名。”云焕迎着他的目光,不偏不倚,“我们时间宝贵,是听说前辈有大生意才特地过来的, 还是省去那些不必要的寒暄吧。” 翁师爷颔首,思忖片刻后,又笑道:“自然是有大生意,只是谈生意前,不知阁下能不能给我看一看你的血隐阁腰牌?”顿了顿,“走江湖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做生意也如此,还望见谅。” 云焕不动声色笑了笑,心中暗暗骂道,这个老狐狸。 在一旁的一秋扔出一个圆物给他,那圆圆的腰牌,尾端系着红黑色的阴线,牌面是用红铁磨砺制成,刀枪不可破,水火浸不烂。 翁师爷迎着光,眯眼打量多时,才是将腰牌还给一秋。 他道:“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姑娘见谅。” 一秋沉默着把腰牌收好,不作回 应。 “现在,我们可以谈生意了吗?”云焕脸上浮出一丝不耐烦,好似要生气。 “当然,当然。”翁师爷赔笑道,“此次请你们来,是为了一个人,这桩生意你们之前也接过,不过那次贵阁失手了。” “哦?”云焕挑着眉,“听前辈的话,似乎对我们很不信任啊。那我不妨直言,血隐阁门徒众多,武功高低参差不齐,虽然他人偶尔失手,但我二人出手,从未失手。” 他说着看了看一秋,一秋直直点点头。 云焕继续道:“所以,前辈直说无妨,那人姓甚名谁,何种地位,出价多少?” 见他二人来势汹汹,气势不凡,翁师爷思索片刻 ,看了看锦安,锦安点头。 他才直言道:“那人是楚王妾妃,名叫宋韵宁,她虽不会武功,但楚王府高手众多,尤其是上次被你们奇袭之后,现在守卫更是严格。” “无妨,我们既然能去一次,就能再去一次。”云焕语气风轻云淡,落在翁师爷耳朵里,竟听出轻慢。 “少侠,你们血隐阁的手段我知道。”翁师爷道,”但是京城楚王府不容小觑,若我没有弄错,上次你们也派出了一位顶尖高手,却也无功而返,只怕需要多准备……” 云焕直接打断他,“翁师爷大可放心,我定不会砸了血隐阁的招牌。” “现在,我们来谈谈价格吧。” …… 第162章 人生如戏皆靠演技 待回到府中,云焕又换成嘻嘻哈哈的嘴脸。 他直直的伸着懒腰,道:“今日与那两个人说话可累死我了。” 他的旁边,陆霁远神情平淡的看着他,淡淡道:“富家公子果然娇贵。” “喂!”云焕很是不服,“为兄今日帮你摆平了这么大的事,你给我说话客气点。” “是是是。”陆霁远敷衍道,“你如何诓骗锦安的事情不用细说,翁师爷的江湖故事也不必提,你只需和我说锦安出多少银两买她的命。” 云焕本欲将今日之事娓娓到来,但听完陆霁远的话,黯然失色,本来张开的嘴也被噎住了。 他道:“十万两。” 陆霁远并不惊讶,懒懒道:“不过如此。” 云焕盯着他,半晌后,“黄金。” 陆霁远一顿,笑了,下人的佣度都开支不了了,竟然可以随手扔出十万黄金,锦安和张权果然不 简单。 半响,他道:“你今日诓了她?” 听见陆霁远问起自己今日的翩翩风采,云焕当即得意洋洋道:“那当然,要说那个翁师爷也算是个有道行的,但被我三言两语就说服了。还有那个锦安,她的手段最多用在后宅,若说江湖之事,她完全不懂,在我面前只有愣愣听话的份……” “云大公子果然聪慧过人。”陆霁远勾起唇角。 云焕立刻坐直身子,骄傲正色道:“那是自然。”他的两只眉毛灵活上挑,等着陆霁远继续夸赞自己。 “那就劳烦云兄想个办法,帮我把这十万黄金诓到手吧。”陆霁远风轻云淡的说完,漂亮的双眸中流出几分狡猾。 “啊”,云焕有些懵,反应过来后马上哭丧着脸,“不是吧,你叫我来京城就是做些这种事?”他轻踢桌脚,“我堂堂一介名医圣手,整日坑蒙拐骗, 成何体统嘛。” 陆霁远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抵抗不住他的眼神,云焕摆摆手,无奈道:“好吧好吧,我帮你,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有些为难,但还是讲话说完,“只需要你楚王府陪我演一场戏,假装弟妹遇害,我自然能够拿到那十万两。”想了想,他又道:“只是,此非万全之计,时间一长,我恐露出马脚。若到时被郡主找来,或是被血隐阁的找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陆霁远打断他,“你放心,年节之前,锦安郡主府必定没落。” …… 城南小院中。 暗香正在一笔一划临摹着宁岑的帖子,她表情极其认真,窗外又开始下雪了,白光透过窗子,照在她身上。 她本就娇俏白净,此刻更显得容光焕发。 宁岑正巧从外面走进,瞧见此情此景,心中微荡,清朗俊秀的脸上不由 一笑,慢慢从后面将她环抱住。 “啊!”暗香大惊,发觉来人是宁岑,便娇羞的笑着低下头。 “大人这样抱着我,我都写不好字了。” 宁岑看她这羞答答的模样,更觉性感,便附在她脸边,轻轻说道:“让我来帮你看看。” 暗香立刻伸出手遮掩,“不要看。大人的字写得那样好,而暗香临摹的却不堪入目,唯恐惹大人笑话。” 话音落地,宁岑便灵巧的从她手下将她写的字抽出,细细看着,虽然笔画认真,却也不算好。 暗香伸手去夺,脸上羞红,“大人整日欺负我,都说了不让大人看的。” 她频频伸手,却也夺不到,宁岑存心要逗她,将手举得高高的。 三两下,两个人你争我躲的就滚到了床上。 宁岑抱着她,在她红扑扑的侧脸亲了一口,他此刻是真的满足,这世上有一个人如此崇拜 他,不通文墨,也愿意日日在家中临摹他的字帖,只求与他多一些话题。 他伸出手,向暗香的衣带处探去,不知怎的,他每日下朝后都会来此与暗香疯狂,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竟也不倦。 原本轻车熟路的大手,今日却被挡住去路。 宁岑不解的看向暗香,她害羞的脸上带喜色,轻声道:“大人不可,我如今有身子了。” 宁岑一愣,随后大喜,喜出望外的看着暗香连连道,“真的吗?暗香太好了,我太开心了。” “如今已经两月了。”暗香悄声道。 他将暗香抱得紧紧的,激动地要留出眼泪。他已有过两端姻缘,皆未有孩子,曾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儿女缘浅,如今看来不是,是老天有眼。 “暗香你放心,待你生下孩子,我就会迎你入府。” 暗香温柔的像头埋在他怀中,一副一切任君安排的模样。 第163章 奴才,死罪! 长公主寝阁中,陆愉仪正半卧在公主榻上,细细嚼着丫鬟递到嘴边的柑橘。 桂嬷嬷神色匆匆的进来,看向四处伺候的丫鬟,陆愉仪当即领会,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待人都走完后,陆愉仪道:“嬷嬷今日怎么了?刚刚底下的人送来一些柑橘,我已经叫人送了些到嬷嬷房中,今年他们做事还算麻利,柑橘从岭南来,竟还是新鲜的,如今宫里都还没有呢,嬷嬷定要好好尝尝。” 桂嬷嬷听到这话,神色更不好了,脸上写满了有话说不出。 “老奴有罪,还望公主责罚!”她轰然跪下,匍匐在地,头埋得低低的。 “嬷嬷你这是为何?”陆愉仪面带疑惑,从榻上起身,过来扶她,“发生什么事了?是底下官员出问题了?还是楚王又找麻烦?还是锦安那个不成器的事情没办好?” 陆愉仪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都是她当下所关注的。 桂嬷嬷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起身,语气中竟带着哭腔,“皆不是,是老奴办事不利,请公主赐老奴死罪。” “嬷嬷你先起来,到底怎么了?”陆愉仪用力去拉她,可怎么也拉不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在,有母后,一切皆有挽回的余地。嬷嬷何须如此?” “不,是老奴的错,在寒族时 没有护好公主,让公主喝了太多避子汤。处置暗香不利,让她从窑子里逃出,又勾搭上驸马!”桂嬷嬷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这与你何干?”陆愉仪不怒反笑,”明明是有人蓄意从窑子里买出了暗香,况且她与驸马之事,我已经知道了,过些时日驸马腻了我只会料理她,左右不过是个丫鬟,我难道拿捏不了?嬷嬷快起来吧。” 可桂嬷嬷依旧迟迟未动,陆愉仪有些生气了,“嬷嬷,你到底要如何?难道要本宫给你跪下求你起来不成?” 陆愉仪推了推桂嬷嬷,也推不动,索性转身要走。 “公主。”陆愉仪转身,本 欲发作,却见桂嬷嬷抬起脸来,老泪纵横。 “暗香,有身孕了……”桂嬷嬷心中一横,将话说完。 听到这句话,陆愉仪先是一愣,随即高贵的远山眉倒竖,丹凤眼挑起,语气极重,道:“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本宫!” “探子今日来报,说暗香有身孕了。” 陆愉仪连退两步,跌坐在美人榻中,连连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那个贱人都能怀孩子,偏偏本宫不能怀,怎么会这样!” 她怒吼一声,悲从心来,恨不得当下便去将暗香碎尸万段。 桂嬷嬷知道她得知消息一定会崩溃,却未想到她会这么奔溃,她陪着她二 十多年,从未见过她像今日这么撕心裂肺。 “公主……”桂嬷嬷心疼的叫她。 陆愉仪呆坐着,心里滋生出很多邪恶念头,她此生顶着公主的头衔却过得屈辱万分,如今日子终于好过了些,没想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却被一个小丫鬟轻松得到。 她脸色阴沉,出声问道:“她死了吗?” 桂嬷嬷肯定道:“公主放心,老奴已经布置好了人手,待驸马离开那间院子后,便动手。” “好,只是,此番莫要再失手了,否则……”她清隽贵气的的脸上,露出一个森然的微笑。 没有人,能得罪了她还活的好好的,一个都没有! 第164章 演戏自然要全套 “走吧。”一秋将刚刚死掉的女囚身体在地上摆放好,对旁边隐隐作呕的暗香说道。 暗香点点头。 一秋看了看窗外暗夜将来,将手中的蜡烛扔在地上。 火顺着桌布,瞬间蹿远,渐渐绵延开来。 她和暗香的背影消失在慢慢升起的火光中。 …… 冬日干燥,起火也是常事,听说城南烧死了一名女子,大家只是一阵唏嘘。 快要年节了,对于这等晦气事,大家都不愿意多提。 宁岑对着长公主依然温文儒雅,好似从未有过暗香这个人,城南那一场火灾也没有在他清澈的双眼里燃起一点火星子。 却是有另外一件事,让他有些情难自控。 腊月节当夜,有贼人混入楚王府中,刺杀了楚王那位美艳绝伦的妾妃。 那妾妃虽未当场毙命,但已经呈现油 尽灯枯之势。 当晚,楚王马上召来了太医院全部太医,一向性情冷淡的他,当日揪着太医院张院首的衣领,双眼爆红,发出勒令,若是救不活他的妾妃,就要太医院全部人陪葬。 楚王是沙场征伐之人,血性骇人,张院首吓得瑟瑟发抖,却也回天无力。 现在那位容貌娇美的女子,是靠一片千年人参吊着最后一口气,楚王府的下人们说,大概过了腊月就会发丧。 这个消息一出,最开心莫过于锦安郡主了,久未下床的张悦也能正常饮食了。 高楼亭台上,云焕又戴上了银色面具,一秋也穿着黑斗篷。 锦安今日面色红润,穿着一身玫红色衣裳,兴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说话也有力起来。 她道:“此番多谢两位侠士了,两位相助的大恩大德,我锦 安郡主府自当感怀在心,永不相忘。” 一秋没说话,很是不屑,心里发出一声嗤笑。 “好了,不必说那些有的没的,我血隐阁干的就是杀人买卖,不敢称恩德。”云焕似笑非笑道,“只盼公主把银钱准备好,容我带回阁中。” 锦安眼底闪过一丝精明,她笑道:“那是自然,只是十万两黄金确实不少,我需要时间筹备,姑且要二位等一等。” “你耍我?”说话的人是一秋,锦安有些诧异,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出声。 “自是不敢,只是十万两黄金不是小数,还望两位宽限一些时日……”锦安语气抱歉,却也未曾让步。 “呵,若我不让步呢?”一秋问。 “若是二位是这个态度,我也没有办法。”锦安笑道。 一道寒光闪现,一秋的剑已经出鞘 划破空中,锦安郡主的笑意敛了,向后退步,身边涌出好些黑衣人。 看不清的刀剑向云焕和一秋身上霹来,云焕不慌不忙抄起手边的翡翠茶盏过去,“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小姐并不配合,我不得不出此下策。”锦安冷笑道。 一秋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身姿宛如游龙,剑意扫秋风,黑衣人的刀剑怎么也落到她身上。 云焕站在原地随意出招,手无寸铁,以手掌做刃,把周身的黑衣人打倒在地。 自始至终,他眼睛都落在一秋飘逸的背影上,嘴里喃喃道:“好剑法。” 片刻后,一秋以剑挟持着锦安的脖颈,冷声道:“现在我还要等吗?” 锦安吓到魂不附体,连忙道,“不用,不用。”眼神去向勉强立着的翁师爷,“快给两位安排!” 一秋的剑刚刚沾了鲜血,此刻滴在锦安的脖下,落成大片寒意。 锦安瑟瑟发抖:“女侠,能不能先把剑收一收,我……已经派人取钱去了。” 一秋紧了紧她的脖子,“不能。” 很快,翁师爷带着人抬着数十个大箱子来了。 云焕依次检查了一番,向一秋点点头。 一秋松开手,锦安跌落在地上,翁师爷马上扶起她,一行人一溜烟就没影了。 云焕看着一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似乎很喜欢银子,她刚刚一提不给钱,你马上就急眼了。” 一秋不理,随手从地上的黑衣人身上扯下一块布,仔细擦着剑身。 云焕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我们现在等着霁远派人来将金银带回来就好了。” “又有人来了。”一秋神色冷淡,提着剑,站起身来。 第165章 以命换荣华 云焕也谨慎的打量着周围,细细听辨风中的细碎声响。 “不必了,人走了。”一秋神色一动,把剑插回鞘中。 云焕有些不敢相信,“走了?” 一秋点头。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 论武功,功力他或许可以和一秋决一高下,可是对声音敏感程度,一秋在他之上,所以他此刻选择听她的。 回到王府后,一秋和云焕马上去见陆霁远。 书房内,陆霁远正翻阅着公函,十分投入。坐在坐塌上的赵韵宁一身紫衫连云裙,脚步放着一大盆银丝炭火,许是冬日胃口不佳她身形有些消瘦,神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怎么看也不像病重垂危的模样。 听到声响,赵韵宁放下手中的书籍,看着两位笑道:“回来了。” “十万两黄金,分文不少。”云焕得意洋洋道,走到火盆旁边坐下。 一秋站了会 ,也走过去坐下。 他们今日身上带着沉重的寒意和杀气,在火盆旁边坐会,渐渐也散去好些。 “此番我不便露面,多谢云兄和一秋了。”陆霁远开口致谢,勾唇一笑,眼神真诚,脸上露出的几分感激让他看起来沾染了些人间的气息,恍若谪仙,更是迷人。 “你我兄弟,没必要说这些。何况,去年在金陵你也帮了我很多,若是没有你,我……”云焕挥挥手大大咧咧的要将往事摊开,却听见陆霁远轻咳一声,他马上改口道:“今日银两既然已经拿回,弟妹病重的消息也传了好些时日了,久了恐怕要走露风声,你安排好怎么对付锦安了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陆霁远放下手中厚厚的信沓。 “那这东风,该去哪里借呢?不然我们把锦安买凶杀人的证据抖露出去,由此揭开她的秘密 ?”云焕拍手说道,眼中闪着希望,十分肯定自己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不可”。赵韵宁打断他道:“单凭十万两黄金,我们不能把罪证做铁。再说人证,你们二人皆是人证,可一秋与我常常在一处,云兄你和王爷的关系也并非密不透风,恐有做伪证的嫌疑。”顿了顿,又道:“再说,闹到陛下前面,长公主依然能够保住锦安,只要说是张悦与我的私怨,儿女情长的事情最难掰扯,到时恐怕黑不提白不提的就过去了。” “她说得对,而且云焕我们是江湖人,江湖人不该插手朝廷的事。”一秋说道,她一向极少说话的,开口就一针见血。 “那怎么办?”云焕刚刚压不住的嘴角此刻已经向下,又开始苦恼。 “锦安最大靠山长公主,我们若是能够让她们离心,自然好办。”赵韵宁微微一 笑,显然这个答案早已在她心中。 “如何离心?”云焕说道,“且不说我们不知锦安府中那比神秘款项的去处是什么,再说她们本来就是堂姐妹,又相交多年,锦安为陆愉仪做了不少事呢。” 来京城这么久,他也认认真真的研究了京城局势。 赵韵宁不回应他,反而是看着陆霁远道:“王爷怎么看?那本账簿上可有线索。” 她知道,陆霁远从来都是一个胸中有乾坤的人,战场上风云瞬息万变他都能统揽全局,如今朝堂的刀枪暗箭,他也自然有主意。 对上她晶莹的双眼,陆霁远心中一动,面色平静道:“账簿上,锦安家挪用朝堂军资,我曾暗探去向,但并不明朗,但无论是去向何处,这笔银子数量不少,该获重罪了。” “是寒族。”赵韵宁说道。 陆霁远眼神变了变,问道:“有何 证据?” “没有。”赵韵宁无奈道。 虽然她此刻并没有证据,但这个猜想却不菲空穴来风,她心中坚定的认为,这些银子的流向一定是寒族。 明明永定郡主的手段和计谋皆不在锦安之下,而她的夫君远比张权更得君心。可为何这么多年,锦安在长公主那里永远比永定得脸,锦安是京城贵妇圈第一人,而永定只是一个陪着煽风点火的。 为什么? 就凭锦安替长公主明面上办的那些事,又或是她们年幼时的交情? 绝不可能,长公主绝不是如此顾念情谊之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锦安替长公主办了某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那件事极其凶险,若是一朝东窗事发,必定十死无生。 锦安是以自己愿意替长公主去死的决心,换取了这些年的荣华富贵。如此来看的话啊,这一切都有了解释了。 第166章 有高手窥伺 电光火石之间,赵韵宁想明白了,再看向陆霁远,却见他眼神清明,看来他早就想到了。 “竟然是如此。”赵韵宁苦笑着摇摇头,火盆里的炭火爆出一个小星子。 云焕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皆若有所思,依旧摸不着头脑。刚要开口,一秋就拉着他的袖子,摇摇头。 陆霁远道:“最近有一个叫涂二的将士饿死了。” 赵韵宁和云焕同时看向他。此时,赵韵宁眼中的犹疑已经慢慢散去,“军中有人饿死,这件事若往小了说,也可以轻轻揭过。若往大了说,那真是插翅难飞。”片刻又道,“王爷若是放心,这件事由我去做安排,我一定会让朝堂掀起一番风雨。” 云焕心中的不解也慢慢淡了,他也看过锦安府中拿回来的账本,知晓其中的厉害,此刻看着赵韵宁的眼神隐隐有几分赞赏。 “你?”陆霁远有些惊讶。 “多事之秋,楚王府不方便出面。”赵韵宁道。 “你要怎么做?” “很简单,我只需将涂二饿死之事,加上锦安府中发不出下人用度之事,透露给一个石楠业,他作为御史台之人,自然会去查。”赵韵宁理所当然道。 “那个书生?”也不知是不是幻觉,竟从陆霁远语气中听从一丝不屑。 赵韵宁吸了口气,说道:“他虽是书生,但他亦有为国尽忠,为民请命的抱负,曾是国朝状元,脑子里面的谋略多 多少少会有一些,王爷还请放心。” 她这话说完,云焕有些惊讶,一秋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陆霁远只微微一笑:“贪墨的案子若是办得好,必定是会使龙颜大悦,尽得民心,仕途高升。任何一位品性纯良的臣子们得到这个机会,必然都能做出一番事情,既然你替他求这个机会,那我就给你。” 赵韵宁听他将话说完,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察觉不到哪里不对,只道,“多谢王爷。” 陆霁远脸色又寒得像水,屋内没有人说话。 一秋忽然道,“今日我们在与锦安见面后,有人在远处看了看我们。” 云焕才是想起,拍了拍脑门,“确有此事,不过他没有 现身,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一秋沉吟片刻,回想起今日种种,那人气息不弱,想必武功高强。她有些惊疑道:“我远远的察觉到那个人气息不弱,并且武功高强,是罕见的高手,大约能与你一较高下。” 说着,她的眼神盯着陆霁远。 云焕瞳孔放大,连忙道:“真的吗?能与霁远一较高下的人还是少见的,若真有此人,不论是敌是友,我都想一睹真容。” 说到最后,竟然有一丝看热闹的意味,赵韵宁抿嘴笑笑,心中在想,学医最是枯燥,像他这般活泼洒脱之人,成为名医圣手必定下了很大苦工。 “云兄武功高强,若是有罕见的高手,还是云兄先 与之切磋一番吧。”陆霁远云淡风轻道。 云焕立刻闭嘴,他出身医家,自小并非一门心思习武,武功和陆霁远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若是对上一秋口中的高手,以他的功夫,定然会不敌于人。 “他未露面,你也能察觉得出他的功力?”陆霁远淡淡的看着一秋,眼前女子不过十六七岁,武功造诣怎么会如此高强。 “并非全是如此。”一秋道,“我感觉他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见过。” 说着她眉间微颦,似乎在用力回想。 云焕抱紧胸前,一脸怕怕的表情道:“你可不要吓我,你在哪见过他?” 一秋微微有些拿不准,她蹙眉答道:“好像是在楚王府。” 第167章 闻冤而来 此言一出,云焕脖子缩了缩,赵韵宁也吓了一跳,转头去看陆霁远。 只见他眉宇如雪,很是淡定,在等一秋说下文。 “确实是在楚王府,就在夫人被刺杀那一夜,他是那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我与他交过手,所以对他的气息敏感些。”一秋肯定道。 “是他?”云焕大惊,“难道是血隐阁的人知道我们冒出了他们,便来找我们麻烦了?”他跺跺脚,“他们看见我们收银子了,这血隐阁可不是好惹的,现在被他们发现我们借着他们的名号行事,这可怎么办?” “你何必慌张,我觉得他并不是血隐阁之人。”一秋淡淡道,看向旁边神色慌张的云焕,又道,“瞧你这没出息样,血隐阁虽说杀人如麻,但你现在在 楚王府,又和楚王称兄道弟,有何可惧。” “是是是,话虽这么说,但是……”云焕道,脑子一闪,”你为何觉得他不是血隐阁的人?可有证据?” “我早和你说了千百遍,我和血隐阁打过交道,你自己不信。”一秋翻了个白眼,”加上这些时日你们给的线索,我现在可以确定那一院子的人可能是血隐阁的,但那个武功高强的应该不是。”一秋耸耸肩,“不管他是谁的人,他看见我们收锦安的银子,恐怕这件事没完。” “风雨欲来,顾不上那些许多了,还是先把锦安扳倒才是。”赵韵宁说道。 翌日,天色放晴,放眼望去京城街道一片洁白。 这几日雪大,陛下体恤下属,特意免了这几日的早朝。 石楠业 在屋内,脚边烧的是黑木炭,虽能取暖,但熏得整间屋子既有味又有烟。 他在其中,没受任何影响,虽说这些时日陛下并没有要求上朝,可是他依然勤恳的在家办公,为的就上朝那日把完整的奏折呈给陛下,如今雪正在消融,想必不日便可上朝,动作更要加快些。 “咚咚咚——”敲门既急又重。 他披起不算厚的外衣,走到门口去,推开门。 迎面而来的是呼啸的冬风,空无一人,一封信从门缝中滑落,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信来,信封沾了些许雪水,有些湿了。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也没见有人,便关上门往屋中走去,一边走一边困惑,会是谁呢? 屋檐上的一秋见屋内门扉重新闭上,这才飞身离去。 石 楠业走近屋内,把信摊开,瞳孔瞬间放大,快速浏览完全部内容后,他将信纸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一个干净的信封中。 收拾妥当之后,他立刻穿起衣服,往屋外走去。 他的布靴在雪地里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一路向城西而去。 在城西有一间门户,前不久刚办了白事,眼下一家人蜷缩在冰冷的家中,紧闭门窗,像受惊的鸟儿,躲避着外界各种声音。 石楠业一路问了些人家后,终于找到了他们。 轻敲门扉,他道:“这里是涂二的家吗?我是朝堂御史台的官员,特来探望各位。” 门内的人听了声音,不自觉一缩,想到涂二弥留之际说的话,背上险些冒出冷汗,谁也不发声。 “有人吗?我是朝堂官员,听 说各位处境艰难,特来探望,还望开门。”石楠业又连着敲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回复。 他紧着眉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在心中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 随着一声门响,一道亮光直接的闪到涂家四口脸上,她们无处可躲,只能抱得更紧些,将头低低埋住。 石楠业看着眼前抱在一团的四人,身上竟还穿着秋衣,唯一一件有些许棉的马褂,被穿在最小的那个娃娃身上,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里面全是恐惧和害怕,而紧紧抱着她的三位大人,此刻也是凶狠的看着他这个不请自来的人。 他愣了神,连忙解释道:“我是朝中御史台的官员,石楠业,我听闻涂二之死含有冤情,特来了解,我不是坏人,各位不必惊慌。” 第168章 先活下去 他本就生的一副君子模样,穿着虽然简单朴素却也不失风骨,尤其是这般认真说话时,让人不由心生信服。 原本死死防备的几人,终于放下了几分防备,那妇人梗着脖子道:“你当真是为我们伸冤而来,不是那家人的走狗?” 见她的模样,应该是涂二的发妻。 “是的,涂夫人,我是御史台人,本就该监察百官体察民情,若你有什么冤情,皆可与我说,不论欺负你们的是谁,我都不会畏惧,哪怕是去到御前,我依旧不改今日之言。” 石楠业说话时眼神清明,涂家四口听着鼻子微酸。 犹豫许久的涂夫人慢慢开口道:“不瞒大人,涂二之死却有冤情。”说到此处,她激动起来,“涂二本在西郊大营做将士,每月月银是二两,不知怎么的,分到手上常常是半贯钱都不到 ,上头领导要剥削,我们一家子又要吃喝,他总将粮食供给我们,是实在活不下去了……” 许是伤心极了,她竟说不下去,呜咽起来,旁边的涂小姐赶忙抱住她,也是一脸泪花。 一个哭,各个哭,四个女人一起哭起来,真是让人不忍细看。 石楠业道:“可知是何人剥削了涂二的月银?他为何不向上级汇报?” “大人你有所不知,涂二曾与我说过,上级的上级也是这般作风,若是不吃下面人的肉,上面人也活不下。”涂夫人哭得好生难过,本就红肿的眼睛,此刻更显鲜红。 “岂有此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陛下每年都拨出好些军费,他们竟然还要靠剥削下面人过活,好在此时并无战事,若有战士,将士们还没上战场就要被饿死!”石楠业十分气恼。 随后又保证道 ,“你们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 他从怀中拿出自己的荷包,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些银两,你们先去买些吃食,给娃娃买身衣服,数九寒冬,没有饭吃,没有衣穿,要怎么过活?” “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银子呢!”涂夫人悲悲戚戚道。 石楠业很是坚定,“夫人,你先将银子收下,只有先活下去,才能看见坏人落马。” 说罢,再也不给他们反悔的余地,拔腿出门而去。 屋子的四人面面相窥,过了许久才来拿桌上的银两,后又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许久…… 楚王府中。 一秋道:“石楠业已经去了涂家,还将自己的银两都留下了,之后就去了西郊大营。” 她面前的两人,一位贵气天成,一位洒脱逍遥。 正是陆霁远和云焕。 云焕眼珠子转了转道:“弟妹看人挺 有眼光,这个书生行事作风还挺光明的。” 陆霁远面不改色,也不搭理他。 “也不知这书生和弟妹是什么关系?”云焕眼神意味深长,语气更是让人浮想联翩。“弟妹来京中就入了楚王府,怎么会认识什么书生呢?难道这个书生是你的人?” 陆霁远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若想知道可自己去问她。” “那你不想知道吗?楚王殿下?”云焕打趣道。 “够了,你再多说一句,就回金陵去吧。” 云焕看着陆霁远,神色深沉,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便也不敢再提。只囔囔道,“我这不是为你好……” 陆霁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云焕感受到彻骨的寒意,马上改变话头,对面前的一秋道:“那日我便想问你了,你为何有血隐阁的令牌。” “我与他们打过交道,然后有 的。”一秋抽了抽嘴角,漫不经心答道。 “血隐阁弟子没有姓名,令牌是证明他们身份的唯一物件,人在牌在,怎么会得来的那么轻易。”云焕的脑子好像忽然好用了起来,细细盘问道,“你说,你快说,你是不是与血隐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好好交代,小心我告诉你师父……” “有或者没有,与你何干,你还告诉我师父,从前不知金陵圣手竟然是个婆婆妈妈的顽劣幼童。这令牌在我手,总归不是偷来你的,你何必多问?”一秋白了他一眼,向陆霁远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云焕气噎,手指着一秋离开的方向,嘴里依旧不服,“霁远你听见了没有,她竟敢如此说我,我身负济世之能又长得一表人才,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刚刚。” “呃……”云焕被噎在当场。 第169章 安排妥当 陆霁远笑而不语,挑了挑眉,问道:“你为何这么在意血隐阁之事,他们到底有什么名堂。” “此事说来话长,总是血隐阁之人都是一些嗜血好杀之徒,若是与他们打交道,是万分凶险之事,如今我们在京中谋事,更要小心避开他们。”云焕无奈的坐下来,又道:“后面的事情安排好了吗?大概几日这书生能查到锦安和张权头上。” “不出五日”,陆霁远道,“所有的证据和指引她已经准备好了,石楠业顺着查下去,重新上朝之前,必能整理好奏折。” “弟妹?”云焕笑了两声,“那我也静静看着她的手段。” “你不要看了。”陆霁远拿起眼前的茶 盏,饮了一口,“我有别的事情要你去做。” 云焕听完面色有几分难看,想到陆霁远之前叫自己做的那些事,怕这一次又是坑蒙拐骗,有损自己英明。 陆霁远看穿他的想法,便道:“放心,不是坑蒙拐骗,这一次是让你发挥你医家的本事。” “嘿嘿,那好,那太好了。”云焕憨憨的笑起来。 宁府中。 这些日子以来,陆愉仪有些心神不宁,虽宁岑依旧现在时时都陪在她身边,但她总是患得患失。 有时还会对着宁岑大发脾气,宁岑自然不会怪她,他像是戏文中走出来的多情公子,对陆愉仪的大小脾气都无微不至的包容接纳,还常常在她耳边说一些缠绵 悱恻的话,让她的心里酥酥麻麻的。 夜里对她也比从前亲热了许多,而且情浓交融时,也是温柔妥帖的,让陆愉仪的心慢慢又沉没在他的温柔里,像是睡在云海般。 将近年底,开春之后便是职务调动,流水一般的礼物,从各个地方涌入宁府,有的是送长公主的,也有的是送宁岑的。 不过,送宁岑的也是送长公主的。 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公主寝阁中,陆愉仪手扶着小腹,半卧在美人榻上,旁边圆椅上坐了两人。 丰腴大气的自然是锦安,旁边清秀温和的则是永定。 陆愉仪正了正身子,道:“都打听清楚了吗?楚王府里说,年后发丧?” “清楚 了,都清楚了。”锦安立刻道,“楚王府人皆说,那女人如今是靠人参吊着呢,就还剩一口气。”她还用手比划了起来。 陆愉仪满意笑了笑,“我这眼里向来是容不得沙子的,她一入京城,我就很看不爽了,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是是是,长公主高兴啊,我也高兴。”锦安笑道。 永定在旁边,嘴角也带着淡淡笑意,但眼神却闪了闪。 “公主,那我悦儿与楚王的婚事?”锦安试探问道。 陆愉仪抿嘴笑笑,“放心吧,本宫记得呢,本宫这几日会选个时间进宫找母后,你且安心在家等着,年后自然有旨意下来。”她笑意一敛,又道:“不过,这事可 不容易,若凭我一个人是做不到,还是要看母后,成了之后,你可要感念我母后的恩德。” 锦安连连点头,称是是是。 朝中人人皆知,太后不是一般人物,周国如今的大好光景,是她与先皇一起打造的,先皇尚武,南征北战,将周国领土扩大。她擅长内政,无论是多么复杂难缠的朝政在她手上都能轻松解开,在她的辅佐下,吏治清明,国库丰盈。 他们二人,是神仙夫妇,也是最好的伙伴。 先皇薨逝之后,她的女儿远嫁,儿子下落不明,她在伤心失望之下,归隐后宫,可惜了一身才华。 如今,锦安家张悦的婚事如果能得太后作保,那自然是万无一失。 第170章 兵权四六开 永定在旁边听着,也是跟着笑。 她惯来是个菩萨模样的人,总是将笑意挂在脸上,心思却似无底洞一般,谁也摸不透。虽说也会帮着锦安说一些刻薄话出些缺德主意,但从来不舍得脏手。 从这个角度来说,陆愉仪就对她没有那么对锦安亲近,她讨厌所有在她面前心怀鬼胎之人,喜欢自己能够拿捏住一切快感。 此刻看着永定皮笑肉不笑的对着自己,陆愉仪心里更是厌恶,清了清嗓子道:“我过几日也会同母后商量叶家兵权分配之事,我心中已有主意,说出来与你们商量商量,锦安家接手六分,永定家接手四分。如何?” 她虽是在问,可大家都知,她这个语气 不是在商量,而是决定了。 锦安自然是喜出望外,连连道,“好,当然好,多谢长公主提携之恩。” 永定却是笑不出了,她愣了神道,“公主聪慧过人,万事自有考量,我本不该多说什么,只是……” “那就这样定了。”陆愉仪打断她,翘起兰花指摸着后脑发髻,“今日本宫乏了,你们且回去吧。” 锦安爽快退下了,而永定有话要说,却开不了口,也闷闷的走了。 她二人走后,桂嬷嬷才走上前来,轻轻给陆愉仪揉着肩膀。 “公主当真要为张悦去说亲?” 陆愉仪眯着眼睛,“那是自然,我都锦安说好的,自然该言出必行。” “张小姐可真有福气,能够 有长公主为她出面说亲事。”桂嬷嬷笑道。 “她的福气可与我无关,她的福气是她有个豁得出去的娘,为了她连到手的兵权都舍得不要,还敢威胁我。”陆愉仪说着轻笑几声,语气甚是不在意。 “公主真是大人有大量,不计较锦安无礼冲撞。” “可怜天下父母心,本宫若是有个女儿,不论她想嫁谁,也会拼了命让她嫁,所以也没什么见怪的了。”陆愉仪缓缓说道,“只是本宫没有女儿……” 说着她惆怅起来,桂嬷嬷立刻转了话头安慰她,“公主有驸马这样一等一俊俏的好儿郎做夫君,又享天下人供养,何其尊贵,何患寂寞。” 陆愉仪苦笑,摸了摸桂嬷嬷的 手,“嬷嬷,这些年是有你陪着我,我这些日子才是好过些。” 感受到手背的温暖,桂嬷嬷连忙跪下,“老奴愿意一辈子陪伴公主。” “怎么好好的又要跪,快起来。”陆愉仪啼笑皆非道。 桂嬷嬷立刻起来,继续给她捏肩。 听见她说,“我若是能有个孩子,那便更好了。” …… 永定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情格外郁结,原本清秀的脸上愁云惨淡。 忽然身子前倾,看来是马车遭了冲撞,车夫掀起帘子对永定道:“郡主,前面有人拦住了去路,我先下去看看。” 永定点点头。 她坐在车中,听见外面争吵的嘈杂声。 车夫很是气愤说道,“你为何不看路, 冲撞了车内的贵人,你可负担得起?” 那人似乎是个小厮,语气卑微,“兄台对不住,我家夫人命我去给蓝神医送礼,说的很急,我不敢怠慢这才冲撞了。” 小厮一边说一边赔礼,车夫便也语气平缓了些,他眼皮一抬道:“送礼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吧,如此着急撞伤了人,岂不是又要多请一次大夫。” “是是是,我日后必定小心些,兄台有所不知,这神医对我家夫人有大恩,我家夫人成亲七八年之后都未有身孕,而遇见神医给号了脉,整治了一番,便有了身子,你说,我家夫人,是不是要好好谢谢这位神医。” 车夫点点头,“如此说来,便也能理解,你走吧。” 第171章 长公主之疾 “等一等。” 小厮闻声回头,看见一名气质清雅的夫人缓缓揭开前帘。 她道:“冒昧问一句,小兄弟刚刚说的神医,是在哪个医馆坐诊呢?” 小厮见她礼貌有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是医馆,他住在城外的空山寺。” 那夫人盈盈一笑,“好,谢过这位小兄弟了。” 车夫上车,马车滚滚向前驶去。 不出几日,永定便又来拜访陆愉仪了,不同的是,今日她还带了一个陌生面孔。 桂嬷嬷出来迎接她,便有些诧异,看了看她,又看了她身后那名容貌翩翩的公子,低声道:“郡主,你这是何意?” 永定拉着她的手道,“嬷嬷,这是我特意去寻来的名医,是江湖上远近闻名的妇科圣手 ,蓝神医,特意带来给长公主看看诊。” “胡闹!”桂嬷嬷当即怒了,她一向认为永定是个有分寸的,没想到也会行这种荒唐事,“长公主是何等身份,你随意拉不知名的山野村医就给她看诊号脉,窥探她的隐私,这成何体统?”她狠狠的瞪了永定一眼,“我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郡主请回吧。” 被桂嬷嬷一顿狂怼,永定是有嘴说不清,看着桂嬷嬷拂袖离去,不知如何是好。 “且慢。”被唤做蓝神医的男子叫住桂嬷嬷,随后说道,“刚刚听了嬷嬷这一番话语,我有些感动,但冷静之后,又想问一句,嬷嬷是真心侍奉公主吗?” “莫名其妙,当然是。” “若是真心,就不该胡乱替她 拒绝看诊,若有一丝希望便也该抓住一丝希望。你说,这天下有三六九等人,有尊卑,可在医者眼里,只有患者和医者。” “此刻,我是医者,公主是患者,我远道而来为她诊治,而你却不为她想想,就为你的偏见拒绝我,是何道理呀?”云焕说完,笑着看桂嬷嬷,只见她的眼神有了几分动容。 见状,永定立刻说道,“是啊嬷嬷,不然你先去问问公主的意思把。” 桂嬷嬷嘴角微动,“好吧。” 永定与云焕在前厅等待,片刻后,桂嬷嬷便回来了。 没来之前的盛气凌人,她此刻客气了好些,她道:“请二位随我去见长公主吧。” 走进公主寝阁,睡榻之上,两边床帐放下。 桂嬷嬷轻声道 ,“公主,大夫来了。” 云焕坐在,拿出自己看诊的工具,陆愉仪将手从帐中伸出,放在枕手的香囊上。 “有劳大夫了。”帐中传出一个温和的女声。 云焕道:“不必客气。”随后,将手在长公主的脉搏上,细细把着,眉间一点点凝结起来,莫约过了半烛香时间,他高深莫测的摸了摸下巴,又再把一次。 将近过了一炷香,他才将手拿开。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永定急切问道:“蓝神医,怎么样?” 桂嬷嬷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她立刻闭嘴了,随后小声道:“那我先出去等吧。” 待她的背影走远后,云焕才是开口,“公主的脉象不佳,想必是肌理受损已久,却也不是药石无医。” 桂 嬷嬷当即面露喜色,长公主这些年也看了不少大夫,太医院们各个都道,她已药石无医,这还是第一次,有个人说她有治的。 “敢问神医,长公主要如何才能痊愈,怀上身孕?” “先好好调理,我给嬷嬷写一个药方,不过上面有些药材金贵……”云焕吞吐道。 “无妨,多贵都使得。”桂嬷嬷想都不想就应下了。 云焕将药方交给桂嬷嬷,又道:“这药需得吃上一阵子,我半月后再来看诊。” 桂嬷嬷接过药方小心翼翼的收着,长公主又吩咐她送了好些礼物给云焕。 云焕被桂嬷嬷客客气气的送到大门口,一直笑的如沐春风,待走出宁府一条街之后,他回想起刚刚的脉象,背上还冒着一层冷汗。 第172章 无毒不女子 桂嬷嬷先将药方送进太医院,给太医院的太医们一一过目,听见他们皆说这是益气补血的良方,才是抓了药煎好给长公主送来。 长公主懒懒地卧在美人榻中,看着眼前黑黑的汤药,似乎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桂嬷嬷察觉到,便说,“公主若是不想喝,那老奴便拿下去。” “罢了。”长公主深深叹了口气,无奈摆摆手,拿起碗一饮而尽,许是太苦,喝完还有些后劲,眉头凝结在一块。 桂嬷嬷给她递上手帕,她接过掖着嘴角,慢慢道:“我吃些苦也没什么,只盼那江湖郎中不要戏耍我,让我顺利怀上身孕。” 说完,她面色惨淡的摸上自己平 坦的小腹。 云焕回到楚王府中,便快步去向陆霁远的书房。 推开门,便扯着嗓子喊道:“你真是给我寻了个好差事。” “云公子,你回来了?”一个温柔清冷的声音从后面叫他,他转过脸,赵韵宁正笑着看他。 他连忙将脸撇回,面色尴尬,低声道:“她怎么在这?” 而陆霁远却不搭理他,放下手中的信函,走到火炉边上,漫不经心的问:“怎么,陆愉仪为难你了?” “她可没为难我,反而很是客气,叫她的贴身嬷嬷,看完诊拿着花团礼物把我送出府门的。” “那你为何生气?”陆霁远缓缓道。 他拿起茶壶要倒茶,赵韵宁见缝插针便将早已备 好的热茶送上,他愣了一会,接过,道多谢。 擦开茶盏,他轻轻吹了吹茶面,“你不是整日嚷着京中无聊,要给人看病吗?” 云焕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我给长公主诊治,让她怀上身孕,可是我细细把过两次脉了,除非吃上一粒仙丹,否则她别想怀孕,我只是大夫,又不是太上老君,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长公主当真不能有身孕了?一点可能也没有?”在旁听了一会,现下赵韵宁已经知道一个大概。 这个消息还是当初救了月儿后,月儿说于她听的,只说是喝多了避子汤。可她在赵家时,母亲娘家是太学宫典记,曾听说过,很多后宫中人, 喝了避子汤认真调理依然是能有身孕的。 云焕不假思索回答道:“别人或许有,但她绝无可能。”陆愉仪的身子已如枯木,不可能再逢春。“我也没无能为力。” “无妨,我本也没有打算让你去将她诊治好”,陆霁远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 云焕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公子,若是无法让她真的怀上身孕,那有没有办法让她误以为自己有了身孕,不要光是脉象像,还要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赵韵宁一字一句道,她眼睛微眯,似乎有了主意。 云焕还没说话。 便听见陆霁远轻笑,“果然最毒妇人心,她多年渴望可生育,苦求不得。如今你 给她希望,之后又告诉她这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够狠。” “王爷让云公子去为长公主诊治,也并不是真心要满足她心愿吧。”赵韵宁不甘示弱,微微扬起下巴,“若王爷觉得我狠心,那我就是狠心。” 陆霁远看着她,忽然对她有了几分新的期待。 “云公子,可有办法?”赵韵宁继续问。 “有也有,只是有些难办……”云焕有些犹疑,心中暗道,这不还是骗人吗。 “无论多难办,都拜托云公子了,我和楚王都会感念公子的大恩。”赵韵宁郑重其事的向云焕行了礼。 云焕有些不知所措的对上陆霁远的眼神,陆霁远低垂眼眸,点点头,算是同意。 …… 第173章 暗地指引 自从着手追查涂二去世一案后,石楠业便寝食难安。 虽然一路调查都很顺利,证据链也齐全,可就是太顺了些,似乎那些真相是别人放在那里特意等他去发现的。 他起初有些犹疑,可越查越是心惊,尤其是查到西郊大营中,入冬以来,已有几个饿死的将士了。 还有些将士,实在没有银钱,为了生计,被逼的卖儿卖女都是常事。 一路追查,所的真相,皆浸泡着残忍。 终于他查到了锦安郡主府。 他在府门斜对面的小摊,点了一壶茶,坐了许久,看见一辆雕刻精致的马车驶向府门前,先下来一个丫鬟,看着年纪不大,穿的是一件粗布红杉棉袄,这料子似乎比寻常人好些,可大户人家有头脸的丫鬟,穿着打扮该更体面些才是。 比如楚王府那位妾妃身边的圆脸丫鬟,穿着 打扮皆是上等面料,若是单独出门,一定没有人以为她的丫鬟,反而以为是哪家小门户的小姐。 眼前的这位穿粗布红衫的丫鬟,将踩椅放好后,低声向马车里说了什么,帮着撩起帘子,片刻后,帘子后先伸出一只手。 这手生的白皙娇嫩,瞧着柔若无骨,似乎不堪重握。 摊上的小厮看着石楠业眼睛都看着了,便在他身边嬉笑道,“这是张家大小姐的马车,马车里的人正是张家大小姐,她生的极美,像花朵似的。” 马车中的人在丫鬟的牵引下缓缓下车,身着一件的淡紫色木槿花棉袄,下身着银灰色的裙,乌黑的挽了个垂髻,有两绺碎发垂在耳边,三分容貌七分打扮,这一身价值不菲的衣服衬得她格外清新美丽。 她脚上穿着一双小巧雅致的蜀绣棉鞋,一步一步走入府中去。 石楠业虽对绫罗绸缎所知甚少,但看张悦的穿着打扮,比起那位楚王妾妃,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嘿!公子?”这会摊子上没人,小厮也乐得清闲,便又找石楠业说起话来。 “啊,对不住,刚刚我晃神了。”石楠业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小厮自然不在乎,笑呵呵道:“能够理解,这张家小姐,花容月貌,实在让人挪不开眼。” 花容月貌吗?石楠业心中笑笑,想到那位温柔清冷的女子,两向比较,张悦若是脱去一声华服,姿色属实一般。 但他面上依旧点点头道,“是啊,这张家小姐果然与众不同,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极其好看。只是她旁边的丫鬟,穿得就黯淡了些。” 他撇着嘴,故作感慨。 “哎,下人嘛,饭都吃不上了,怎么还顾得上穿衣服。”小厮甩了甩 肩上挂着的擦桌布,语气唏嘘。 “小哥,你这话从何说起啊,这锦安郡主府可是京城一等一的富户,下人们何至于吃不起饭?”他装作不信,引导小厮继续说。 那小厮也是个直肠子,见状便道:“你可别不信,这锦安郡主府是有钱没错,可这银子都贴在主人家的身上了。” 石楠业一听,眼神亮了,但很快又藏住。 他玩笑道,“小哥,你可别是不懂装懂蒙骗我呢。” “哎,我蒙你作甚,我在这锦安郡主府对面做营生这么多年,他们府中的事情,我多少是知道一点的嘛。”小厮索性直接坐下来,细细同石楠业说道:“锦安郡主府富贵逼人是不假,每月的各类宴席都是一茬一茬的办。可是她府中的下人,却不好过,月银本该是二两的,发一两便算多了,有时甚至拖上三两个 月,这府中下人要走,也走不掉,若是走了之前的辛苦钱便一分都不得到。” “竟有此事?”石楠业脸色微变,“那为何不报官?” “报官有何用?”说到此处,小厮冷笑了两声,”京城谁敢下锦安郡主的面子,就算真闹到公堂之上,不过是牛皮官司掰扯不清,锦安郡主府家大业大,不管你打多久官司,她奉陪到底。可你,只怕没有时间精力去承受啊。” “岂有此理?”石楠业脱口而出道。 “有没有此理也不是我们这等人说的算的,这锦安郡主是皇帝堂姐,我们是什么东西?闹到御前去,皇帝也是帮自家人。”那小厮语气豁达,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等不公平待遇。 说罢,他耸耸肩,正巧有客人来叫他,他便去招呼了。 石楠业依然端坐着,手攥着拳头,双目泛出血丝。 第174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从锦安郡主府门口离开后,石楠业心情复杂,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 北风呼啸,没有分寸的刮在他脸上。 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尊贵府邸前,抬眼一看,门匾上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楚王府。 楚王府,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脑海中浮出一张美艳出尘的脸。 他透过打开的府门,看向府里,京中人人都在说她如今病重垂危,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 若是她在,是不是会给自己一些建议。 他是不会放弃追查的,只是这一路的寂寞凶险,很想与人一说。只是这偌大的京城,他竟想不到有谁能同他说话的,心生苍凉。 罢了 ,后日便要上朝了,还是该早点拿到口供才是。他给自己鼓了鼓劲,便转身离开了。 府中,两位翩翩公子看着他离去。 待他背影化作小圆点后,云焕才开口道:“他应该是来找弟妹的,驻足许久,却苦于没有身份拜访,只能黯然离去。”语顿,他拍了拍手,“想见不能见,他脸上悲惨的表情,真是让人心碎。” 陆霁远云淡风轻地道:“相隔甚远,云兄竟然能够看清他的表情,真是双眼如炬。” “我……”此地离府门相距甚远,若不是下人提醒,他们二人甚至看不出那人是石楠业,云焕听出陆霁远的讽刺之意,正欲辩驳。 陆霁远便笑笑转身离去。 赵韵宁 屋中。 小桃跑跳着进来汇报,“小姐,刚刚石公子来过了,在府门外站了许久,应该是来找你的。” 自从假装被刺杀之后,赵韵宁便躲在府中不再露面,连叶柳儿想来探望都被拒绝了,眼下外面的人大概都认为她快死了。 “看来他已经去过锦安郡主府了。”赵韵宁捧着一本书,低头翻过一页,“你去唤一秋来,让她跟着石楠业,保护一下他。” “啊,小姐,你让一秋去保护他,谁来保护你啊。”小桃不满的嘟着嘴,在她心里,最值得保护的人只有她家小姐。 赵韵宁笑了,点了点小桃的圆圆的鼻头,“我在府中,王爷这几日没上朝也在府中,云公子也在, 鹰羽不知在不在,总之不会有事的。” “上次在小院子不就出事了。”小桃小声的反驳。 赵韵宁现在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小丫鬟看着圆圆呆呆,其实心里可机灵了。 她道,“那你要如何才能答应呢?小桃大人?” 小桃听见她揶揄自己,也不客气,便道:“除非小姐现在先去王爷书房中,与王爷在一处,那我才可放心。” 这,赵韵宁心中有一丝变扭,看着小桃严肃的瞪起圆眼睛,便只好道:“好吧好吧,我去我去。” 听见门扉轻敲,陆霁远低声道,“进。” “咯吱——”一声门响,小桃和赵韵宁走了进来,小桃看着他笑眯眯道:“王爷,小姐吩咐一 秋出门办点事,我担心小姐在院中不安全,所以就她过来与你在一处,你武功高强,浑身是胆,打谁都赢,一定能够保护好小姐的,对不对?” 赵韵宁在旁边听着有一丝尴尬,抢在陆霁远张口前说,“好了好了,小桃,你快去告诉一秋,我就在此处。” 小桃满脸堆笑道:“好,那我先下去了。” 兴奋的给陆霁远行了个礼,便转身不见人影了。 她走到坐塌处坐下,随意看了看,便道:“怎么不见云公子?” 陆霁远回答道:“不是你让他想,让陆愉仪怀孕的方子吗,他此刻正在想呢。” “原来如此。” 一语落地,两个人都不知该再说些什么,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第175章 又一次的试探 此情此景,赵韵宁忽然联想到长公主。 也不知为何,她与卓定次次见面都似天雷勾地火般,无论他们如何争吵,后面都能缠绵在一起。 真的很难理解。 难道他们二人有什么怪癖? 想到这里,她噗呲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她闻声抬头看向陆霁远,刹那间,两两对望,一人微愣,一人冷静。 “没,没笑什么。”她将笑意敛住,把头撇开。 “呵。”却听见不远处,陆霁远冷笑一声。 她有些莫名,便道:“你笑什么?” 陆霁远若无其事,眉毛微挑,“也没什么。” 看出他故意气自己,赵韵宁低声道,“我刚刚是在想,为什么长公主每一次与卓定见面,显然都很不情愿,甚 至是带着恨意,可见了他,和他吵一架后,就又和他缠绵起来。” 听见她将缠绵二字直白说出,陆霁远有些惊讶。 “难道长公主真爱的不是宁岑而是卓定?那也不像,长公主恨不得将宁岑捧在手心里,而对卓定,则是态度极其恶劣。”她将心中的不解说完。 陆霁远思量片刻,摇摇头道,“女人的心向来是难懂的。” “难道说,长公主同时爱上了两个人?”赵韵宁避开他那似是而非的话,继续猜测道。 “爱上两个人,很难吧?”陆霁远问。 “或许是她有什么怪癖?”赵韵宁又猜。 “不知。”陆霁远道。 “我知道!”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入,云焕推门进来。 陆霁远白了他一 眼,便坐下,“怎么,你琢磨出让长公主怀孕的法子了?” “这还没有。”云焕也不理睬她,便对着赵韵宁笑道:“我知道为何。” 赵韵宁眨眨眼,认真的看着他,等他说下文。 “感情是需要调剂的嘛,你看宁岑,虽说皮囊漂亮,可就会温柔小意那一套。可卓定就不一样了,他不是被寒族的人称为,草原狼王吗?”云焕说着双眉上挑,动了动。 赵韵宁愣神,点点头。 “那可不嘛,卓定能给长公主刺激,让长公主欲罢不能,所以才是恨透了他,还是要见他。这世上,不论男女,都喜欢刺激、新鲜。”语罢,云焕露出一个看透一切的表情,活脱脱的花丛浪子。 “可我总觉得不是这样的 。”赵韵宁有些说不上来,她觉得长公主不会如此简单。 云焕撇嘴,“那你认为是什么样的?” “我说不上来。”赵韵宁笑道。“不然你问王爷,看看王爷如何看待。” “不用问”,云焕扁扁嘴道,“他根本不知道刺激和新鲜感是什么,整日冷沉沉的,有你这么美的佳人作陪,此刻还在那里不知道写些什么。” 赵韵宁低头一笑。 陆霁远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你若是不想在楚王府呆了,便回金陵去。” “就知道拿这件事威胁我。”云焕虽不服气,但小声了些,对着赵韵宁道,“没事,我们继续聊,你是如何知道陆愉仪和卓定苟且之事的?” 赵韵宁便前因后果都说一遍,连他们 三人在庙中偷听那一段也全盘拖出。 云焕听了咯咯一直笑:“空山寺,哈哈,他们怎么想到的,去庙里偷情。” 许是因为云焕一直笑,赵韵宁也放松了些许,“是啊,空山寺的路最是难走,不过那里香火很灵。” “那何时上山祷告最合适呢?” “春天吧,京中很多富贵人家会争相去上头香,只是那时节雨水充沛,满地泥泞,更是难走。” “你怎么知道?”云焕语气倏地一变,眼神锋利。 赵韵宁不慌不忙,定睛看向他,“我听说的呀。” “哈哈哈,原来如此,明年京中我应该还在京中,到时定要去看看。”云焕眼神一闪,又爽朗的笑起来。 赵韵宁微笑认同,眼底隐隐泛着冷光。 第176章 你管的事太多了 冬日无聊,接近年关,街上已经开始挂起灯笼。 楚王府中也很是热闹,虽对外说着年后会办白事,但大家都知是做戏,索性也没装的太认真。 白婆婆与林管家好一顿张罗,楚王三年未在京中过年,这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既给家里添了人口,又邀了好友,只是要好好热闹一番。 楚王府中下人也很高兴,府中已经许多年没有热闹过了,墨羽被派出去还未得归,鹰羽整日跟着府中的人走街采买,好不自在。 落在外人眼里,只道楚王薄情寡义,妾妃如今性命垂危,府中竟大肆操办起春节来。 这样的闲言碎语遍布在市井各个角落,一秋面目表情的穿过他们,跟着石楠业。 走过一处陋巷,到一片荒凉的空地前,一位带着斗笠的老头正在等着石楠业。 石楠业走近,对 他拱手道:“老伯,我是御史台石楠业,听闻你是锦安郡主府中人,有冤情要对我诉说,今日在此四下无人,您不妨直言,我已经收集很多有力证据,不日就将面呈陛下,定能一举扳倒长公主。” 见这老人久未说话,石楠业又道,“老伯,你怎么了?” “你是御史台人?”那老伯总算是出声,缓缓抬起脸来,一张老脸上清秀爽朗,眼睛里却闪着鼠光,正是翁师爷。 石楠业虽不认识他,可明确的感受到他所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便连连后退。 不料,却被两个粗布衣衫的大汉截断去路。 “你们要干什么?”石楠业讶然道,“你们敢行刺朝廷命官。” “孩子,你管的事太多了。”翁师爷站起身来,露出一个阴森的笑。 石楠业心如乱鼓,大喊道:“来人啊,来人, 有人刺杀朝廷命官!” 在他说话之际,脸前闪过一刀白光,片刻后,听见刀剑落地的声音。 他茫然睁开眼,一位白衣翩翩的女子挡在他面前,他颤声道:“他们,他们敢行刺朝堂命官。” 那女子歪歪头,对他道,“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挥手将他推到旁边,石楠业没站稳打了个踉跄。 等她再抬眼看时,那女子正陷在三人的剑阵之中,刀剑激烈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那女子身法如秋风扫落叶,缠斗片刻,便将那两名气势汹汹的大汉打倒在地,他们咿咿呀呀的叫着,身上筋骨像断了,动弹不得。 他听话的在草垛后面躲着,看见眼前景象,免不了心惊,这女子竟然如此厉害。 也不是他胆小,只是他自小习文,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万万没想到, 那个老伯竟然比两个年轻汉子更难对付,他小心翼翼探着头,见那老伯与女侠不断过招,双方有来有回。 忽然剑锋一转,女侠使出一招极其锋利的招式,打中老伯的手。 他长舒一口气。 老伯捂着受伤的地方,冷笑的对着女侠道,“你是雾川梅山弟子?” “你这等江湖败类,也配提我师门名讳?”一秋不屑道,反手欲乘胜追击,却被迷雾迷了眼。 她甩了甩头,再将眼前事物看真切时,翁师爷早已不知去向。 “多谢女侠。”石楠业从草堆后面走上前来,拱手做礼,恳切地说到。 一秋看着他,虽穿着普通,但衣衫整洁,约莫二十出头,眉眼周正,略有些文弱,但正气凛然,看着像是个正人君子。 若是对比楚王,她想了想楚王高超的武艺,和绝世容貌,无奈一 笑。 眼前这人,还是算了。 石楠业见她表情惋惜,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便道:“我无事,女侠不必过分担忧。” “噢,没事就好。”一秋回神,眼神一瞟招呼他走,“走吧,这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自己却不走,反而是走上前去把那两个贼人装绑好,又吹响手中精致的哨子。 不一会,就来了两名身材魁梧之人,一秋道:“你们把他们带回去,这是你们主子要的人。” 她回过头,发现石楠业竟还在原地,不解道:“你怎么还不走?” 石楠业准备了一肚子感谢的话要说,例如,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今生必当做牛做马,来世也要结草衔环。 但被一秋无情打断,“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害怕贼人再来,你不必害怕,我这就送你回去。” 石楠业:“……” 第177章 她嫁不进来 一秋送完石楠业回到楚王府,天色已经擦黑。 她伸了伸懒腰,直径往陆霁远书房去,推开门一看,陆霁远在桌案前不知在批阅些什么,赵韵宁在坐塌上翻着书,云焕则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王爷。”一秋略略向陆霁远行了个礼。 云焕眼睛慢慢睁开,看到一秋对陆霁远的态度,心中复杂,她一向是潇洒自在的人,若不是真心佩服,怕是见了皇上也不会恭敬。 看来是真心看得上陆霁远,那为什么看不上自己呢? “今日可有特殊情况?”陆霁远问。 “并无,一切都在夫人的掌握之中。”一秋答道 。 陆霁远点点头。 反而是云焕有话说,“你今日去哪里了?” “翁老狗要杀石公子,我去救他了。”一秋在他旁边的圆椅上坐下,靠近火盆。 “什么?”云焕的瞌睡瞬间跑光,惊讶道:“锦安郡主竟然真敢杀朝堂命官,那你此刻回来了,翁老狗再去杀书生怎么办?” 一秋瞥了他一眼道:“我已经叫了王府的人守着他,想来会没事的。”只是,她脸上浮现一丝疑虑,“只是,他今日看出我师出何门了。” “这……”云焕也有些犹疑,“若是被你师父知道你掺和朝堂的事,确实不好收场。” 说 完,连忙喝口茶避开她。 “雾山梅川天高路远,想来也不会传过去,罢了。”一秋洒脱道。 “后日便是重新上朝的日子了。”赵韵宁一句话,将各位重新拉到眼前来。只要坚持到后日,石楠业见了皇上,一切都会渐渐明朗,怕只怕,夜长梦多。 陆霁远淡淡道:“不必担心。” “小桃同我说,宁府传来消息,长公主已经进宫同太后说了你与张悦的婚事。”赵韵宁其实昨日就得了消息,一直不知如何与他谈起。“明日小年夜宫宴,想必是会谈这件事。” 一秋眼珠转了转,看向陆霁远。 云焕是第一 次听到这件事,很是兴奋,“什么?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 陆霁远看着三人的眼神,不紧不慢道:“放心,她嫁不进来。” 锦安郡主府中。 锦安皱眉,“你说什么,一个书生你都杀不掉?我养你有何用?” 翁师爷也很无奈,便道,“他身边有高手相助。” “高手?什么高手?”锦安柳眉倒竖,“你不是和我说,你就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吗?” “属下是,但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他额头冒着薄汗,语气卑微道。 “呵,师爷,还是少和我玩些文字游戏吧,现在那书生没处理,日后闹去了 御前,我们都要玩完。”锦安没好气道,“你与那书生的命,我必要一条,你看着办。” 锦安也知道自己此番话说的狠了,但没办法,眼下不能出任何乱子,任何人都不能挡了悦儿成为王妃的路。 翁师爷眼底也有一丝怒意,这个粗浅的女人就知道发号施令,把杀人想的和杀鸡一样简单,自己连楚王妾妃这等大事都为她摆平了,现下竟半点恩义也不留。 他压下心中不忿,信誓旦旦道:“郡主放心,楚王妾妃的命我们都能取来,小小书生而已,郡主就在家中等好消息吧。” 转瞬,露出一个惊悚的笑容。 第178章 各怀心思 宫宴当晚,皇族宗室一应亲眷皆到场了。 皇帝坐在高位上,旁边坐着皇后,其余有头脸的妃嫔则坐落在下面,大家含着笑互相寒暄,看着真有几分天家欢聚,其乐融融的模样。 可若是走进看,才发现每一句话都透露着深意。 陆霁远身着华服,头戴银冠,腰细玉带,行动如风过,很是英姿飒爽,王孙贵族家的小姐看着他都直了眼,羞红脸。 他却浑然不在意,慵懒的坐着,自斟自饮,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风流不羁很是迷人。 待传令的小太监高声唱到:“太后娘娘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门口看去。 皇上也起立行礼,“见过母后。” 太后淡淡一笑,略略伸手扶了扶,“皇上无需多礼。” 待她落座后,众人才纷纷回到位置上。 太后年近知天命的年纪 ,虽不再年轻,却不算老。加上她保养得当,神韵依然饱有风情,陆愉仪坐在她邻座,两人看上去似姐妹般。 只不过,相较于陆愉仪的长相中的端庄大气,太后的姿容更添了几分英气。 她淡淡的看着底下众人,眼睛落在陆霁远身上,笑问道:“霁远,听说你带了个扬州女子回京,京中人尽皆知,怎么也不带到我跟前来让我也看看。” 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威仪,在宴席上久久散不去,在场各位大概也听说了楚王妾妃遇刺一事,却不知具体情况,现下都在等着楚王回答呢。 “回母后,儿臣的妾妃在前些时日不幸遇刺,等她好些,我定会寻个机会带她入宫来见你。”陆霁远恭敬答道。 皇帝循声问道:“那日张太医回来复命,说十分凶险,近日可好些了?” “谢皇兄关心, 我会尽力的。”陆霁远道。 这么听来,想必是不太好了。 众人心怀鬼胎的对视几个来回。 若说最开心的,那必然是张悦,她的表情用喜上眉梢来形容分毫不差。 皇后扫视了一圈,笑盈盈道:“上次听母后说,皇姐头疾在天冷时总是反复发作,如今瞧着皇姐如今气色甚好,却看不出病态。” “是呀,看着长公主容光焕发,很有精神呢,若是生个孩子,继承长公主与驸马的出色容貌,想必是极漂亮的。”一位年约十五六的贵人笑道,她容貌青春靓丽,是刚入宫不久的董家小姐。 长公主不能有身孕是秘辛,若不是宫中老人,或是永定这等长了七窍玲珑心的人知道,寻常人是不会知道的。 皇后面色一沉,暗骂一声蠢货。膝下无儿无女是长公主的痛处,被人大大咧咧的提起 ,担心她发作当场起来。 太后面色微变,正要说话。 长公主却先出声了,“若是如此,那当然是极好的。”说着,她脸上泛起些许柔软,连旁边的宁岑都摸不着头脑。 宁岑愣神,极其温厚的说道:“我此生能与公主结百年之好已是上天厚待,不敢再要求别的。” 他的目光闪烁温柔,似深海里泛起星星,定定的看着长公主。 众人都是羡慕的,宁岑相貌出挑,怕只有楚王能与他一较高下。 可楚王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吸引的大多数是天真烂漫的闺阁女儿,而宁岑则总是温柔如风,对待长公主款款深情,京中很多深闺夫人,都很向往宁岑呢。 “若说孕育后代,皇帝你和霁远也要抓点紧,为皇家绵延子嗣才是。”太后将话接过,慢慢说道。 “母后可别来念我,霁远如今 还未娶亲呢,你可要先说说他。”皇上半玩笑半认真道。 太后微微一笑,“胡闹,你是皇帝,你的子嗣关系着周国万代江山,自然是重中之重。” 皇帝笑而不语。 “不过,霁远也确实到了成家的年纪,你们父皇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生下了你皇长兄,而你还是一个人。”太后沉声说道。 皇帝拿酒杯的手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稍纵即逝。 也许旁人不知,但皇帝知道,太后话里所说的皇长兄,并不是他,而是她下落不明的亲生儿子,那个曾经要和自己抢皇位的人。 他拿起面前薄金镶红宝石的酒杯,笑逐颜开道,“是啊,霁远你可要抓点紧,快快成家,让母后放心才是。” 皇室众人皆是人精,听到这里,自然是明白,这是要给楚王指婚呢。 只是不知,是哪家姑娘。 第179章 “双喜”临门 陆霁远眸光微低,并不与太后对视。 旁边的人瞧着,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总归不在想如何拒绝,毕竟太后赐婚是无法拒绝的。 半响后,见他微微一笑,语气有些落寞:“儿臣一切遵从母后的安排。” 张悦原本拧着的心,也彻底放松下来。没想到母亲真的能帮她达成心愿,她又惊又喜,看向锦安,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她有些羞涩的低下头,静静等着太后将赐婚旨意说完全。 “我相信,母后给我安排的姻缘一定是最好的。”陆霁远拱手说道,看不见他脸上表情。 太后微微颔首正色道:“这是自然,我为你物色的姑娘,自然是你的良配。” 陆霁远不再说话,只静静的等着太后下达赐婚旨意。 “既然如此,那今日借着时机合适,哀家便来做个主。”太后笑着看向皇帝:“ 皇上,之前我就觉得锦安家的张悦是个好姑娘,长的周正标致又温柔谦和、进退得宜,为人处事也是十分有礼,若是能与霁远做伴,必定极登对的。” 宴席里原本还有些细碎的声音,此刻渐渐听不见了。 皇上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看了眼神色坦荡的陆霁远,随后笑道:“母后看中的人,自然不会有错,朕也觉得母后的安排是极好的。” “既然如此,那就安排人找个合适的时间,换了庚帖,年后成婚吧。”太后满意道。 陆霁远再未多说任何话,毕恭毕敬道:“儿臣遵旨。” 张悦很开心,全尽全力压着自己喷薄而出的喜悦,才不至于失了分寸:“臣女遵旨,多谢太后娘娘赐婚。” 若是刚才还是寂静,此刻便只听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张悦,楚王妃? 在场皇族宗氏中的闺 阁小姐皆有些迷惑,从前也没听说,楚王与张悦有什么私交,张悦虽然在贵女中有些名气,但有过那等丑闻,怎么就能嫁给楚王了。 饶是她们将手绢绞碎,想半天都想不明白。 “若说开枝散叶,我也有件喜事想汇报给陛下。”说话的人是刚刚那位年轻妃嫔,董小姐,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董贵人了。 她一句话,全场人的思绪立刻从楚王婚事中抽离出来,等着她的下文。 她低头婉转片刻,抬起脸来,面色浮起一抹桃红,轻笑道:“臣妾已经有身孕了。” 皇上看向皇后,皇后也一脸疑惑,想来不知。 而高位上的另一位话语权拥有者,太后,却掩饰不住的颦眉片刻。 皇上端正身子,语气带着淡淡喜悦,问道:“多久了?” “已有三月。”董贵人如是答道。 皇上哈哈笑起来,大 手一挥,马上升了她的品阶,又赏赐大批珠宝。 她自然喜不自胜,回过神来,发现皇后一直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她轻笑一声后,语气莫测道:“后宫女子若有身孕该第一个禀告皇后,但臣妾毕竟是第一次有身子,实在有些忐忑,便想坐稳了再说,皇后娘娘不会怪罪吧。” 语罢,可怜兮兮的看着皇上,显然根本不怕皇后怪罪。 皇后也只能端雅大气道:“怎么会,如今你有了身子是大喜事,待你顺利诞下皇子,皇上与本宫这里都还有赏赐呢。” “那便请皇后娘娘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给陛下生下皇子。太医给我诊断过了,孩子在我腹中很康健。”董贵人笑容更深。 “恭喜皇兄。”陆霁远带头贺喜。 “恭喜皇上。”其他人闻声后也纷纷跟上。 皇上登基将近十载,这是第一个 孩子,自然是大喜事。这董贵人刚刚怀上孩子就被升为昭仪,若是日后如愿诞下皇子,必定能成为后宫翘楚。 而冯皇后这个并无所出的皇后,让给她做,也不是不可能。 说不定,董家也能由此而一跃成为朝堂新贵。 “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哀家也是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太后淡淡一笑道道,“如今董昭仪有了身孕,皇后你可要好好关照她,不能有所闪失。” 她的语气略微凛冽了些,但大家都只当她重视皇家子嗣,没往心里去。 “是。儿臣遵命。”冯皇后答应。 没人看见她微低的额头,渐渐皱起,似乎很为难。 整晚的宴席到此,大家都鲜少动筷,也已经没有心情再吃任何东西。只怕继续下去,再扔出一些大消息,自己承受不来。 太后也说乏了,在长公主的陪伴下回寝宫去。 第180章 步步惊心 朝缘宫,是太后寝宫。 当初先帝与太后大婚,便修建的这座宫殿,太后就一直在此住着,有三十余年了。 一应物件摆设,都保留着当年的样子。 陆愉仪扶着太后在软垫上坐下,自己也顺势在旁边坐下,吩咐太后身边的宫女们上些吃食茶水。 她转了转脖子,不耐烦道:“这等宴席最是烦人,言也无趣,食也无味。” 太后看着她,不说话,英气端庄的脸上泛出温柔。 她道:“母后看着我作甚?” “你今日这气色确实看着不错。”太后道。 陆愉仪有些不好意思,展颜笑道:“前不久,永定给我举荐了位江湖郎中,说是妇科圣手,他给我开了几贴药调理,说能让我的身子骨健状些,我也就喝了几日。” “竟是如此,永定有心了。 ”太后温柔的看着她,又道,“那你要仔细养着才是,若真能得个孩子,母后也是极其高兴的。” “知道了母后,我定会听你的,好好调理。”陆愉仪笑眯眯道,忽然想到今日之事,话锋一转,又道:“只是烨谦如今也有了孩子。” 太后听后,嗤之以鼻:“有孩子?那董昭仪大大咧咧的把事情摊开,真是自作聪明,这是上赶着上来当筛子呢,此事就算哀家不管,她腹中胎儿也活不长久。” “母后是说,他的孩子生不下来。”陆愉仪猜测道。 太后笑笑不说话,“你且不用管他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你快些怀上孩子才是正事。你尽管去承诺,若是那位神医,真能让你有了身子,要什么封官厚禄或是金银财宝,哀家都给。” 陆愉仪听见这 话,眼中泛着暖意,扑在太后怀里,抱得紧紧的。 皇宫的另一头,陆烨谦睡在榻上,眼神微眯。旁边的冯皇后给他捏着肩,很是温柔体贴。 她道:“陛下放心,董昭仪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打点过了,全部的宫人,用的物件,我都仔细考量过,必定不会生出枝节。” 她的声音温厚,听起来让人有一种舒心感。 “有劳皇后了。”皇上说道。 “皇上的孩子,就是臣妾的孩子,说什么劳烦、辛苦,这不是折煞臣妾吗?” “可,你知道,朕最想的,是与你有个孩子。”皇上忽然抓住她的手,眼神清明的看着她。 她眸中,闪过一丝遗憾,叹口气。 “这些年,太后一直在找她自己的儿子,却不让我有自己的儿子。”陆烨谦红着眼睛道,“后宫 中的妃嫔,一有身孕,就会莫名其妙滑胎,人家还以为是你这个做皇后的善妒,其实哪知,是我那位贤德赞誉满天下的嫡母一手造就。” “皇上,低声些……”冯皇后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才放松:“如今老天有眼,又把皇子送到了皇上身边,只需再过半年,皇上便能得偿所愿了。” “呵,真的吗?”陆烨谦嗤笑道,“这宫中,就属她老人家待得时间最长,最熟悉宫中处处设置,她若想害一个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所说不假,从朝堂到后宫,太后在这座皇城中掌管着无上的权利,她要做什么都是很容易的事。 就说军功赫赫、赞誉加身的陆霁远,连皇上都不能插手他府中之事,可太后一出马,他还是没有反驳就答应了。 冯皇后略加思索后缓声道:“皇上放心,这后宫有臣妾替你看着,出不了乱子。我瞧着董昭仪把胎都坐稳了才声张,看来是个有主意的,应该不会轻易被害。” “反而是楚王,锦安是长公主的人,若是就此被笼络过去,那皇上手上能用的人,便更少了。” 冯皇后担忧的看着皇帝。 “不会,朕这个弟弟极其有主意,不是能够轻易被摆弄之人。”皇上笃定道:“叶家的兵权也不会丢,你且看着。” “若是长公主此番得不到兵权,只怕开春国库真就困难了,议和也尚未结束……”冯皇后心中隐隐担心。 “皇后放心。”陆烨谦握住了她的手,“你只管好好看着后宫,朝堂之事,我只有分寸。” 冯皇后的手感受到温暖,但眉间依然郁结着。 第181章 一地鸡毛 张权一改那日的嚣张,看见锦安和张悦走进来便满脸堆着笑容。张家二公子张平,和袁小娘也在一旁候着,一见到锦安母子走进来,便恭恭敬敬的行礼。 “郡主,坐。”张权试图拉着锦安的袖子往主位上去,却被锦安无情甩开。 “怎么?如今看见我悦儿要成楚王妃了,就改了脸色,前些日子悦儿卧病在床时,可没见你们来人探望啊。” 锦安说着,环视他们一圈,没有一个人敢与之对视。 张权看不过眼,便道:“好了好了,你这是责怪谁呢,府中谁又不是真心心疼悦儿呢,她病了,我们都担心,不去看是怕影响她休息。” 他又语重心长的补充道:“一家人,相亲相爱,哪有你说的那么势利。” “呵?我势利。”锦安摆摆手,不愿理他,在主位上坐下来,张悦跟着她,站在旁边。 “那 我想问问不势利的各位,如今在这急忙慌的等着未来的楚王妃还有楚王岳母,是为什么呢?”锦安如今是彻底硬气了,倨傲的扬起下巴,都不正眼看着一屋子人。 袁小娘听见她这么说,不敢出声,只能将眼神转向张权,那双如水的眸子似乎蒙上了水雾,委屈而又忧伤,只一眼,便让人觉得心中泛起了心疼。 张权果然继续出声:“够了啊,一家人说话不要夹枪带棒的。” 锦安不理他,只讥讽的笑着,看他要打什么缺德主意。 “锦安,这悦儿是我们全府上下的心尖宝,她嫁给楚王,你高兴我也高兴。只是楚王府势力强大,楚王本人又有无数军功傍身,若是悦儿没个有力的依仗,那将来的日子岂不是要仰仗他人鼻息?”张权试探道。 张权顿了顿,这才将此行的真正目的说了出来,道:“眼下, 虽说悦儿如今有你我可为她撑腰,若你我百年之后呢,她又该何去何从?若是有个位高权重的兄弟帮衬着她,那才可保她一生顺遂。” 听到这里,锦安已经全明白了,这是想用她女儿的婚事去装他儿子的脸面,要自己给他儿子谋差事呢。 她心中不耻的笑笑,果然人还是要有个正头娘子做母亲,不然仕途真是堪忧。 “你想让我帮平儿?”她讥讽道。 张权不知是傻还是脸皮厚,竟以为她这是同意了,便继续道:“是啊,平儿是悦儿唯一的兄弟,他们两个打断骨头连着筋,若是平儿出息了,他们两个日后也可互相依靠嘛。”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帮平儿?” “平儿如今也到了开府的年纪,郡主若是能够去向楚王说,让他去给我平儿求个伯爵,这样日后,平儿声势起来了 ,京城中谁敢低看了悦儿。”张权想,这是天衣无缝之法,锦安断然没有不同意之理。 锦安冷笑两声,随之破口大骂道:“张权你这个挨天杀的,竟然好意思舔着你的狗脸,让我去帮衬这个小娘生的杂种,他是个什么东西,文也不成,武也不就,整日就知道逛青楼喝花酒,还想当伯爵,我呸!” 张权瞳孔放大,说不出话,盯着锦安。 锦安还不解气:“就他这样小娘生的野杂种,还敢让我拉下脸面去为他求人,你还真是眼界小如米粒,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她喘着气,瞪着这一屋子人。 袁小娘低垂着头,轻轻拉扯着张权的袖子。张平羞愧难当,很是愤怒,却也是说不出话的,毕竟锦安也没说错什么。 张权气的手指一直抖,“你这个泼妇,哪有半分郡主的样子,我早就该休了你才是!” “休了我?”锦安往后坐了坐,高声道:“你休了我,我也是锦安郡主,是皇帝的亲堂姐。而你还是什么?敬勇候家三公子?你满京城打听打听,京城还有几个人记得你们敬勇候家?” 张悦从背后抚上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说了。 可她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怨气,今朝得意,怎么可能放过良机。 她拉住张悦的手,继续愤恨道:“我的悦儿如今要成为楚王妃了,以后有楚王护着,我的尊荣更上一等,到那时你,还有你们,全部都给我舔鞋都不配。” 话说到此处,家人情分便荡然无存了。 张权拉着袁小娘,喊道:“我们走,不要理这个泼妇。” 他们三人一转眼就不见了,张悦从锦安身后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皱眉道:“母亲,你这是何苦呢?” 锦安渐渐抬起来脸,张悦看见母亲一脸眼泪。 第182章 上朝 今日,难得放晴,冬日的阳光照在街边未融的雪上。 石楠业今日穿着整齐,踏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走向他曾向往了多年的金殿,同时也走向他将扑朔迷离的命运。 而在天亮之前,锦安府中的翁师爷,趁着夜半三更,悄悄将锦安私藏的银票揣入怀中,带着袁小娘和张平,架着一辆不知去哪的马车,离开了京城了。 这些年,翁师爷很得锦安信任,也确实替她处理了不少朝堂中事,但他终究不可能在锦安身边待下去。 因为他和袁小娘早已暗度陈仓,说来也奇怪,他这个人偏生就对别人老婆感兴趣,并且越是感情亲昵的,他越想指染。 张权此人无疑是个混蛋软包,可他对袁小娘是实打实的真心实意,翁师爷看便心痒得不行,好在袁小娘也不安分,他左右勾搭了两三回,两个人就搞上了。 若是锦 安不下死命令,让他以命搏命去杀石楠业,或许他会多留一阵子。 怪只怪锦安过于强势了。 金殿之上,许久未上朝,人人都压着一些奏折要报。 一时之间,七嘴八舌,过了许久石楠业还未找到插话的机会。 等待中,他看见许久没见的楚王殿下穿着朝服出现在前列,他有些疑惑,楚王殿下得皇帝旨意不必日日上朝,怎么今日却来了。 他又想起,走进宫门时,群臣纷纷议论着楚王殿下的婚事。此刻,他心中更是不忿,佳人还在病中挣扎,他怎么就另结新欢。 真是一个冷漠自私的人。 终于等到朝堂安静片刻,他当即出列,掷地有声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陆烨谦看着他,想起他就是上次那个要砍叶威脑袋的人刚直臣子,便颔首道:“准奏。” “臣,御史台石楠业,要参当今敬远将军张 权与其妻锦安郡主,他们挪用军资,苛待将士,剥削下人,导致军中有人饿死,府中下人也是叫苦连天!” 他这一席话,在朝堂上算炸开了锅。 大家纷纷侧目,不知是哪里来的傻小子,竟然敢动长公主的心腹。 宁岑嗤笑摇头,当初他们曾在贡院同吃同住,以备科考。那时候,他就知道石楠业是一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自己曾经的岳父也赞过他,傲雪凌霜、清风傲骨,可有什么用?还不是这么没脑子,殊不知在朝堂之上,不是你刚直就可以大声说话的。 高位上,皇帝偏头看着他,脸色温和道:“你所参之事,可有证据?”顿了顿,语气忽然又急又重,“你可知构陷大臣,污蔑皇亲乃是重罪!” 皇帝眼睛如鹰,闪烁着锋芒,定定打量着石楠业。 石楠业稳如磐石,继续高声道:“陛下每年拨 巨额军费养军,可张权却剥削将士们的用度,西郊大营有一名将士名叫涂二,每月月供二两,可拿到手上只有寥寥几十文,他在下大雪那几日饿死,家中妇孺也饥寒交迫,活不下去。”说完,他掏出一直妥帖放在胸口那封涂二临死写下的血书,“这是涂二手写血书,望陛下一看。” “你血口喷人!”看他拿出物证,张权沉不住气,也站出来列来,“就凭一个人饿死,你就想指证我挪用军资,未免太扯了。” 他双手拱起,向皇上行礼:“陛下,西郊大营人数众多,我怎么会一一顾及到?再者说,谁知是不是涂二此人品行不端,将月供用完,导致家中贫寒也不一定。” 他一说话,马上就有人出来附和他。 “是啊陛下,军营管事层层递进,许是涂二上头压榨他,张大人压根不知。” “张将军领兵多 年,从未出现过丑闻,此番肯定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栽赃陷害。” “陛下明察……” 朝堂上的请求皇上明察的声音,此起彼伏,宁岑冷笑着看了石楠业一眼。 那眼神是在挑衅,他在说,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石楠业也看着他,并未因为别人阻拦而放弃,继续喊道:“陛下,涂二饿死并非个例,我多日走访,查到入冬以来,饿死的军中将士已有十来位,这是他们家属口供。” 说着,他又从袖中拿出厚厚一沓纸。 张权辩解道:“或许真有石大人所说,军中有人剥削将士用度,我回去查明之后一定严惩那些败类。但他以此说我挪用军资,我绝不服!” 宁岑帮着他说话:“是啊,军中有人饿死,张大人或有管教不严之罪,但以此说他挪用军资,实在荒唐。” “荒唐啊,陛下……”群臣又是一阵哀嚎。 第183章 臣,死谏 “够了。”皇帝扶额,低声呵止。 堂下的人左右对视,才渐渐安静下来。 皇帝抬头来,沉声道:“驸马说得对,许是军中有人贪赃枉法,不过张大人,你这治军手腕确实不高明,竟然还能搞出人命!” 语罢,皇上用力拍了拍桌案。 见皇帝松口,张权立刻顺坡下驴,跪下保证:“臣回去之后,一定会严肃整顿军纪,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不可!陛下!”石楠业又道,“臣还有别的证据!”说着,他掏出一本账本,“这是西郊大营所有将士领月供的凭据,账目记载清清楚楚,拖欠是常事,少发是准则。” 张权看见他拿出账本,开始慌了,“陛下,他污蔑我,这账本一定是他捏造的,臣从未贪墨过下属的银两,从未啊!” 他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皇上略略看了一下,便怒火 中烧,质问道:“一两个饿死,可以说是管理不当,可这银两账目清清楚楚,张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臣……”张权苦恼的摇着头,看向宁岑,宁岑轻轻摇头。 他一狠心,便道:“臣不知啊!” “你不知?”石楠业哈哈大笑两声,“整个军中的军饷,都发不够数,你不知谁知?” 宁岑摇头笑笑,“石大人没有在军中待过,或许不知,这军中之事众多,发军饷有发军饷的人专门管,张大人怎么会事事皆知。” 他又道:“陛下,张大人为国尽忠多年,多次勇猛抗击外敌,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会是如此偷奸耍滑之人,肯定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构陷,臣愿意替皇上去探查究竟!” 张权也继续哭喊道:“臣真的不知啊,陛下。” 皇上表情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一向他 都很相信宁岑,估计此番也会如此。 果然,皇上沉吟片刻后,郑重其事说道:“此事却是颇多蹊跷,那驸马就替朕去查一查吧” 张权一颗心缓缓放下。 石楠业依旧不依不饶,“陛下不可!这件事本就查无可查,若要去查,也不该由宁岑去查,因为他们本是一丘之貉!” 堂下之人眼睛放大,这石楠业是疯了吗?什么都敢往外说! “哦?如此说,你是说驸马也参与了张权之案?”皇上问他。 他直直道:“张权贪墨军资,军中武器皆老化,人人吃不饱,饿死是常事,此事已不是三两个月,我不信张权不知。” 说着,他面如刀斧眼神无畏,将头上的乌纱帽取下来。 “你!”张权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他,谁能告诉他这个疯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皇上看着他,问:“爱卿这是要做什么? ” 石楠业俯身跪地,行了一个君臣大礼,“臣,死谏!” 疯了,绝对疯了。群臣们看他的眼光从看一个傻子,变成看一个疯子,锦安郡主是皇亲,而张权在朝中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两夫妻背靠长公主,他当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竟敢如此? 反而是陆霁远看他的眼神发生了改变,皇上的话中已经透露出要替张权遮掩之意,他却为了心中正义选择死谏。 明知不可而为之,实乃英雄行径。 死谏,若张权罪名不成立,他就必须得接受这个罪名的全部惩罚。 宁岑冷眼看着笑了,为他心中可笑的正义,竟不惜如此,他的命可真够贱的。 “爱卿切勿冲动,何至于此?”皇上的脸色微微一变,温声说道。 “臣,今日必须给那些被张权夫妇欺压之人讨回公道!”石楠业慷慨激昂道:“张权,军 中军饷发不出,你府中一等女侍只能穿粗布衣衫,下人小厮的薪资也拨不出,可锦安郡主的桃花宴依旧一茬一茬,你们的银子到底用去哪里了,今日在此你敢告诉陛下吗?” “臣所言不假,陛下若是不信,派人去找锦安郡主府的丫鬟小厮问一问,只是不能派宁岑,因为他也曾身犯贪墨案,污点之身如何有资格去查别人?” 群臣们面面相窥,却是如此,黄升勾结宁岑的贪墨案才过去不久呢。 “好。”皇帝看他的眼神,忽然清明,“既然你死谏,那朕就无不查之理,只是要委屈你天牢待上一会,待真相大白,只会给你一个交代。” “张权,也收入天牢。”皇帝拂袖,看了看众人,似无意般道,“此案就交由少帅叶远去查,你随你父亲在军中待过,想来查起这些事,应该方便些。” 叶远当即领命。 第184章 树倒猕猴散 朝中有些老臣看到这里,已经猜到了事情走向,叶家兵权若是交出,张权必定会分一杯羹,若是现在,叶远将他的碗打烂了,看他拿什么分羹。 皇帝之前举棋不定,原来是留着这一手。 眼前这个俊秀如玉俏郎君,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心机深沉的帝王,再也不容小觑。 皇帝环视一圈这些老狐狸,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漫不经心道:“张家以是戴罪之身,既是如此,楚王与张家小姐的婚事还是先搁置吧,散朝。” …… 接到消息后,锦安瞬间魂不附体。 不过一夜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若是再晚一日,换了庚帖,他们与楚王府连成一脉,断然不会是这个局面!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高 喊道:“翁师爷,怎么请了这么久还没来?” 下面的丫鬟匆匆进来,回禀她:“郡主,翁师爷不在府中,到他房中去看,发现他的一应物件也不在了,还有二娘子,平公子也不在府中了。” 锦安大怒,把手边的茶盏打翻,“你说什么,再去找!”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丫鬟连忙出声认错,也不敢抬头,说完弓着身一溜小跑的跑远了。 丫鬟边跑边想,府中如今成了这样,家主被关押大牢,大小姐被人退婚,师爷和二娘子跑了,看来是再也呆不下了。 府中众人皆是这样想的,现在指望锦安把剩下的月供发给大家更是不可能了,便看见府里有什么便拿什么,匆匆打包好行囊,也不管其他 许多,就直接开溜。 张悦从后院一路走到前厅,看见到处都是流蹿的丫鬟小厮,这些人像打劫的山匪,她上前去拉,还被推倒在地。 还有两个小厮对着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看得她头皮发麻。 前厅上,还剩下锦安一个人,那个去找人的丫鬟,去了便再也没回来,想必也不会回来了。 原本亮堂的屋内,被人搬搬抢抢之后,竟生出几分颓唐之感。 张悦看着锦安,像是一夜老了十岁,让她不敢相认。 “母亲……” 锦安抬头看着张悦,目光沉痛,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下。 “到底怎么回事?爹爹还会回来吗?为什么皇上要搁置我与楚王的婚事。”张悦面色悲凉的问,“是不 是出什么事了?母亲,要不然我们去求求长公主?” 锦安摇摇头。 “待会你外祖家会有人来接你,这件事怎么也牵扯不到你头上,只是你日后要一个人了,一定要多加小心。”锦安含着眼泪,对着张悦一顿叮嘱,本来她还准备了一些应急的银票,被翁师爷那个杀千刀的给全部抢走了。 “去外祖家?母亲不和我一起去吗?”张悦不懂,为什么要这样? 锦安一脸沉重,昨天翁师爷禀告过她,说那书生死了。想不到是被摆了一道,如今既然开始查了,她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母亲,不如我们去求一求长公主,长公主她一定会帮我们的。”张悦眼中闪烁着不切实际的期待,晃着了锦安的眼睛。 她之所以能够在长公主那里有点脸面,不过是因为那件事,如今一朝起火,不知那件事还能不能搪塞过去。 她已经是弃子。 长公主最是无情无义,不可能还会管她。 锦安抓着张悦的手,一字一句的叮嘱道:“不管日后如何,你切记,不能和长公主有任何接触明白吗?也不要再去招惹楚王?挺清楚了吗?” “为什么啊,母亲,我不明白。”张悦摇头,今日已经发生太多她不明白的事情了。 “没有为什么!这样你才能好好的活下去,你听清楚了吗?”锦安对张悦极少如此疾言厉色,确实把她吓住了。 她愣愣的点头,“我知道了。” …… 没等到晚上,叶远便带人将锦安郡主也收入天牢。 第185章 一诺千金 楚王府中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赵韵宁立刻翻出自己的衣袍,吩咐下人拿去打理一番,总算是又能出门了。 她在找东西时,翻到一件银狐裘,仔细看,里面还有一层软甲,可防刀枪,是一等一的行货。 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她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来,大概是下人们从库房中搬出来的吧,她便将这件银狐裘递给正在围炉擦剑的一秋。 一秋有些懵,接过来,“怎么了?” 赵韵宁无奈笑道:“送给你,看你一个姑娘家,冬日却只穿衣袍,也不怕冷。” “我不怕冷。”一秋脸色有些红,将银狐裘放在桌上,继续擦剑。 赵韵宁拿起银狐裘又往她怀着一塞,朗声说道:“习惯了冷,和不怕冷是有区别的,还是带着吧,这里面有软甲,你行走江湖穿 着方便。” 一秋听到软甲,又拿起看了看,发现真有,有些惊喜。 但还是放回桌上,面色依旧平静如霜,可语气却吞吞吐吐,似乎有些难为情:“我怎么能随便拿你东西。” “怎么是你拿?是我一定要给你。”赵韵宁斩钉截铁道,“快,穿起来,让我看看好不好看!” 一秋有些犹疑,但看赵韵宁坚定的眼神,便也就剑放下,穿上试试。 对镜相照,赵韵宁在后面细细打量一番,“果然好看,这颜色与你极其相衬。”一秋知道这样的东西一定很贵,所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赵韵宁,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 赵韵宁抢先开口,“你救过我性命,这等大恩大德,不是陆霁远给你那些银钱能够抵清的,也不是这件银狐裘能够抵清的。” “那没什 么。”一秋轻声说道。 赵韵宁坐下,继续说道:“怎么能说没什么呢,你救我时,也是把自己安危置之度外了。我虽是勾栏女子,但也读过,仗义每多屠狗辈,欢场尽是义气姬,你虽不是屠狗辈,我却要做义气姬。” “你真不像勾栏女子,若有一日,你愿意时可以告知给我你的故事。”一秋由衷说道。 赵韵宁愣了愣神,本可以打个马虎眼,但她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小姐,有人找你。”小桃推门进来,对着赵韵宁说道。 “什么人啊,你怎么莽莽撞撞的。这银狐裘穿在一秋身上,可好看?”赵韵宁漫不经心道,眼下京中人人都知她命悬一线,怎么会有人找她。 小桃略略扫了一眼,急冲冲道:“好看好看,小姐,是楚红姐姐,她已经在府中 了。” 原来是楚红,怪不得小桃如此着急。 “她在哪?带我去见她。”赵韵宁也起身,一秋要跟,她回头拦下道:“不必,她不会害我,你在这里就好了。” 小桃领着赵韵宁就走了。 她们走后,一秋忽然想起,这个女子如何知道赵韵宁安然无恙的? 她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便又跟了上去。 茶室内。 楚红独独坐着,今日她只是淡淡扫了娥眉,但美人在骨不在皮,这样的她,依然美的不可方物。 “姐姐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句,我这都没备好酒席。”赵韵宁踏声而来,在楚红对面坐下。 “妹妹说的是哪里话,酒席什么的,我就不吃了。我此番找你,是有要事。”楚红淡淡一笑道,“当日妹妹去醉香楼登我门楣,说可许我一诺, 不知还算数吗?” 看楚红这架势,赵韵宁自然是点头。 “姐姐若是想到了什么事,便可同妹妹说一句,妹妹一定去做。”赵韵宁是言出必行之人,不会推脱。 “若是这件事,你做不到呢?”楚红低头笑笑,“你可愿意,为我去求楚王?” “若是此事对姐姐而言,十分重要,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至于楚王,他能做到的事,我如今也能。”赵韵宁如是说道。 门外,一秋静静听着动静。陆霁远不屑笑笑,云焕闷着快笑出声来,眼神望向陆霁远,仿佛在说,听见没,她说能做到你能做的事。 “我要在天牢救一个人。”屋中传出楚红的声音。 “是谁?”赵韵宁问,心中祈祷,可千万不要是锦安家那些败类,不然事情就难办了,毕竟那些人是她弄进去的。 第186章 想差了 思及此,赵韵宁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楚红看着她的眼睛,直言道:“御史台,石楠业。” “什么?”赵韵宁怀疑自己听错了,从未听说楚红与石楠业曾经相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她的惊讶,楚红并不着急解释。 她淡笑道:“我虽是欢场女子。但也知道天牢这样的地方,守卫严格最是不讲情面,所以才是厚着脸皮来找妹妹帮忙,若是妹妹能够搭救于他,我感激不尽。” 赵韵宁缓过神来,脑子快速转了转,“此事我应了,只是我有一个问题。” 楚红欣然点点头,示意她问。 “姐姐当初与我要这个承诺时,想必不是为了今日之事吧,恕我冒昧,若姐姐还想完成心中所想,今日之事就作罢吧。”赵韵宁说道。 她心里想,反 正你耐心回去等几日石楠业就回来了。 “妹妹果然冰雪聪明,当日之想是我的心愿,但今日之事我也不能放弃,所以劳烦妹妹帮我将他救出来。”楚红正色道。 话本子里秀才和青楼花魁的精彩段落她也是读过的,不曾想在此处竟然遇上了,心中暗笑。 不过抛开世俗成见,楚红是婀娜多姿的大美人,而石楠业是谦谦君子模样,两个人若站在一处也算十分登对。 “既是如此,就请姐姐且放心,容我几日一定会将石公子救出来,我也会派人去牢中打点,不让他受委屈。” 得到赵韵宁的保证,楚红的表情也稍稍舒展一些。 “那我便先告辞了,多谢妹妹。”楚红说完起身要走。 “姐姐,我想问问,你为何要救石楠业?”赵韵宁叫住她。 最终她还是问了,果然重来一世强烈的好奇心还是压不住。 楚红不由笑道:“若是我说,因为看上他了,你可相信?” 赵韵宁不假思索的点点头,这有什么好不信的。 “这便是答案了。”楚红说罢,不再多言,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陆霁远与云焕还有一秋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赵韵宁看着他们仨,有些懵,“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不来,此不是错过了楚红姑娘与弟妹你的精彩对话。”云焕坦荡说道,丝毫不避讳自己刚刚偷听的事实。 赵韵宁又看向陆霁远,难道你也偷听了? 却见他神色平静,墨色的眼睛里闪着不屑,看来也是听了。 云焕忍不住道:“弟妹,你可知道楚红为什么要救那个书生呢?那个书生怎么这么 招姑娘喜欢,和陆霁远有得一比了。” “噗呲”,赵韵宁掩嘴轻笑,“非也非也,石公子不过是得楚红姑娘的青睐,和被誉为京城少女梦中情人的楚王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呢。” “得楚红姑娘一个还不够?”云焕摇头晃脑说道,“我觉得楚红姑娘一人便胜过人间万千姹紫嫣红了。” “他们的之事,我也是刚刚知道,尚不清楚怎么回事。若日后一切事情彻底浮出,我再来与云公子细细评说。”赵韵宁笑道。 “那好,那我便等着了。”云焕哈哈大笑,显然很是满意,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道:“不过,你看见楚红与石楠业有私情,竟也不难过?” 他狐疑的打量着赵韵宁,想从她这张绝美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我不难过呀 ,我有什么可难过的?”赵韵宁莫名其妙道,“楚红姐姐是我的扬州故交,石楠业是我的京城新友,我深知他们双方皆是人品相貌出挑之人,若是能结百年之好,我也该开心才对。” 说完,她神色坦荡的看着云焕。 “真就如此?那你之前为何频频去见石楠业,还和他相谈甚欢。”云焕撇撇嘴道。 她越听越觉离谱,再看陆霁远与一秋不说话的模样,马上明白了这是他们统一的想法。 “什么?云公子你竟然是这样想的?”她此刻感觉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云焕直直地点点头,用力拍了怕她的肩,语重心长道:“姐妹与自己相好变成相好,还求你搭救,确实离谱,你也不必过分逞强,若是难过可直接放声大哭。” 第187章 这便是证据 赵韵宁连连摇头,掷地有声道:“绝无此事!” 云焕听她反应激烈,也不说话,只静静看她如何解释。 “我是与石楠业相识,但我对他绝无半点私情,苍天明月可做鉴证。”赵韵宁耐心解释道,“我与他结识,是因为他是一个有才之士,恰巧被宁岑恶意打压,对宁岑也怀恨在心,所以才是拉拢他。” 听到这里,久未说话的陆霁远淡淡道:“他确实不错,今日朝堂之上,见皇上有意偏袒宁岑,竟然选择死谏。” “云公子你现在明白了吗?”赵韵宁轻声说道,“日后可别再说今日的话了,若是被有心的人听了去,楚王妾妃与书生才子相较密切,有损王爷清誉。” 云焕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连声道:“好好好,我再也不说。” … … 翌日云楼。 许久未来云楼吃炙猪肉了,赵韵宁想着便觉得心痒痒,特意提前许久出门,就为了在约的人来之前先解解馋。 此刻,她兴致勃勃的用银筷夹着炙猪肉,又配上几口上好的梨花融融酒。 好酒好肉,人生惬意。 “小姐,快别吃了。”小桃轻声提醒道。 她抬起脸,顺着小桃的视线望去,看见叶远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她连忙放下筷子,取过手帕擦了擦嘴,“叶公子,请坐。” 叶远也顺着她的意思,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从容说道:“许久不见夫人,夫人可还好?当日听京中传言,说夫人遇刺卧床不起,柳儿在家中急了好一阵子呢。” 如今锦安刚刚落马,她便出来大口吃肉,看来遇刺一事是个幌子。 她也不多言 ,淡然笑道:“不过是家中闹了小贼,受了些惊扰,好好休养了一番,现下也都好全了,多谢公子记挂。” “不必客气,夫人神仙筹谋帮我家这么大的忙,是我该向夫人还有楚王道谢才是。”叶远看着眼前这个聪慧过人、出尘绝世的女子,心里涌出一种复杂的情感。 “大可不必,我当时不过是不想柳儿嫁给自己不爱之人罢了。”赵韵宁由衷道,“如今锦安郡主府已经倒塌,兵权之事陛下一定会重新定夺,但我们依然有要做的事情,不能松懈。” 叶远点头称是。 “我今日找叶公子来,是有一事想问。”赵韵宁道,“那位御史台的石公子,大概何时才能放出来?” 叶远好像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微微晃了晃神。 他慢慢道:“锦安 郡主一案证据链齐全,我已经查的七七八八,他应该今日就会放出来。只是,我越查越发此案还有可疑之处。” 这属于朝堂机密,不知为何在面对眼前这位女子时,他竟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锦安与张权挪用军资已经是无法再辩驳,只是我细细追查之下发现,钱款数额庞大,绝对不是他们一家能够独吞的,我怀疑背后还有别人。” 赵韵宁似乎一点也意外,淡淡道:“你怀疑谁?” 叶远说不出话了,表情仿佛有些为难。 “长公主。”赵韵宁挑眉道。“你怀疑的人是长公主,所以你不敢说,因为她在国朝是无法撼动的存在,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情,太后都会出面保下她,哪怕是闹出与敌国太子苟且的丑闻也能全身而退。” 叶远 惊讶于她的坦荡,更惊讶于她的直接,便连忙道:“你低声些,这里是云楼,若是被旁人听了去,那后果不可设想。” 赵韵宁有些不快道:“为何要惧怕?若是连事实都不能大声说出,青天白日之下,我们将人人都沦为傀儡。” 她说完这句话,叶远定睛看着她,像是刚刚认识她一样。 叶远沉默片刻后,低声道:“你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我现在虽是怀疑,但没有证据,你若是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这些话,便是诋毁皇亲,是重罪。” “罢了,证据是吗?”赵韵宁看着他,冷笑两声,不知从哪拿出一本蓝色账簿,这是她与一秋去锦安府赴宴当日拿回来的,现在她递给叶远。 叶远狐疑的接过来,翻起来几页后,眉头便越拧越紧。 第188章 人不狠站不稳 赵韵宁拈起一块山楂糕,尝了尝,又拍了拍手。 “叶公子,这账簿我送给你了,你大可拿回家慢慢看。” 听见她说话,叶远立刻把账簿合起,闷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锦安府。”赵韵宁拿起酒杯,饮了一口,梨花融融酒虽是春日之酒,在冬日里饮几杯也别有风味。 这上面记载着张权此人将军费分成两部分,多的部分给了一个人,少的部分留在军中充当军饷,这实在是胆大包天之举,何其荒唐。 看完之后,军中出身的叶远心中囤积着一股怒火,咬牙道:“可又如何证明多的那部分是去向了长公主府邸呢?” “查。”赵韵宁淡淡道。“你也知道,叶家兵权之事主要的源头还是在长公主那里,如今锦安倒了,她可以再扶持别人,这样我们扬汤止沸,便永 不得停。但若我们直接把她扳倒了呢?” 看着眼前女子这轻描淡写的模样,叶远心里却生出几分踌躇,虽然她说得对,可是扳倒长公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叶公子放心,你只管按部就班的查下去,别的事情我和楚王会处理的。”赵韵宁微微一笑,“就像这次锦安之事,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会去做,但我要你做的事情,也请你做好。” 叶远也不是一个容易被人摆布之人,今日听了她这番与发号施令无疑的话,竟也没有愤怒,只是点点头。 他想起那个冬夜,她在叶家大厅向叶家各位保证,一定会阻止叶家兵权旁落,大家将信将疑。 如今看来,她果真是一个言出必行且有手段之人。 毕竟长公主也敢动,实在够狠。 宁府中。 锦安府中发生巨变,长公主也不 得安宁,虽说以她的蛇蝎心肠不可能为锦安这个弃子伤心半分,但先是没有黄升,现在又没了锦安,这两人都是她的钱袋子,如今没了钱袋子,这可如何是好。 宁岑每日陪着她,让她放宽心,可她从小在政治风云里长大,对朝堂上危险的嗅觉比宁岑这个徒有其表的尚书大人不知道敏感多少倍。 她意识到,有人已经对她出手了,而且来势汹汹。 可那人在暗处,她在明处,要如何反击? 这时桂嬷嬷匆匆进来,“公主,蓝大夫来了。” 听见这句话,她那双浸满不耐烦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亮色。 “快,叫他进来。” 云焕见到公主,先是装神弄鬼的在她那无药可救的脉搏上,细细把了许久,然后口是心非道:“公主如今已经有了起色,接下来再付一些汤药,不久 便可有身孕。” 陆愉仪听见这句话,什么朝堂风云,什么阴谋诡计都不顾了,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的惊喜:“真的吗?” 云焕低着头收自己的看诊工具,肯定道:“那是自然,公主只管喝药即可。” 看完诊,他给陆愉仪开了一个新的药方,那个药方是他想了很久,研制出来可以让长公主假孕的方子。 桂嬷嬷欢喜雀跃的将药方收好,临走又送了很多花团礼物给云焕,云焕自是不敢收,只故作正经道:“待公主有了身孕那天,再说这些也不迟。” 云焕回到楚王府,迎面就看见一秋在舞剑,赵韵宁似乎也刚从外面回来,正站在一旁看一秋舞剑。 见到云焕进来,一秋便停了下来。 赵韵宁微微一笑道:“云公子你回来了,今日去长公主府可还好?” 云焕连连摇头道 :“好,长公主对我十分尊敬,拿我当座上宾,只是我到底是医家,这样三番两次骗她,实在狠不下心。” 一秋将剑收起来,漫不经心道:“你若是狠不下心骗她,不如直接给她下点慢性毒药,毒死她算了,反正你们的目的也是对付她。” “哇,你这心肠太狠毒了。”云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听到了什么。 “骗她说,她怀孕了,最后再告诉她,她这枯木般的身子,根本不可能怀孕,难道就不狠了?这样将人的希望活活捏碎,只怕比要人命更狠。” 推己及人,一秋所言不虚,但这个主意是赵韵宁想出来的,云焕又看向她。 “看我作甚?”赵韵宁满不在意道,“人不狠站不稳,你也是个走江湖的难道连这句话也没听过?” 云焕缩缩脖子,摇摇头,一溜烟就没影了。 第189章 卓定上门 长公主这边,自从蓝神医亲口肯定自己有望怀孕之后,之前因为锦安带来的愁雾也消散了一大半,对举荐蓝神医有功的永定也比从前更亲近些。 如今永定郡主三天两头就往宁府跑,虽也不说是什么事,但陆愉仪心里明白,不过就是为了兵权这点事。 她心里清楚,怎么样也要把兵权抓到手里,眼下她身边能用的人少,大概要便宜了永定这个花花肠子多如牛毛的人了。 今日便是除夕,一向冷清的宁府依旧冷清。不过好在长公主这些日子心情好,大家也都活泛了些。 公主寝阁中。 陆愉仪又在吃柑橘,也不知怎的,自从喝了蓝神医给的药,便越来越爱吃柑橘。过了晌午后,桂嬷嬷从外面进来在她耳边低语道:“公主,卓定殿下要见你 。” 陆愉仪远山眉揉在一起,丹凤眼里全是不耐烦。 “他见我作甚?” 听她的语气,很明显不想见他。 “许是因为锦安郡主府中的事情,他坐不住了。”桂嬷嬷猜测道。 “坐不住?”陆愉仪表情写满不屑,“有什么可慌张的,还非要敢在今日见我,而我如今正忙着准备身孕,实在不宜见他。” 她说到后面,语气满满平静下来,还有一丝无奈的意味。 桂嬷嬷领会道,“那我去为公主推了邀约,就说公主身体不适。” “没想到堂堂的长公主竟然是这样唬人的。” 桂嬷嬷话音刚落,一个嘹亮的男音便从外飘进。 “你?你怎么进来的?”陆愉仪大惊,桂嬷嬷挡在她身前,不让卓定靠近。 “与你心有灵犀,知道你不愿见我, 我便来见你了。”卓定如到自己家一般,找了个位置就坐下来,“我刚刚已经看过了,你府中的下人都去前厅布置安排了,你此刻不要和我喧闹,不然我就高声把他们引来。” “好。”陆愉仪胸口剧烈起伏一番,镇定下来,对桂嬷嬷道:“嬷嬷你去外面守着,就说我在休息,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桂嬷嬷警惕的看了卓定一眼,便道:“公主若是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老奴。” 门扉轻响,桂嬷嬷应声而出。 卓定迫不及待的坐到陆愉仪身边,扬起她的脸,轻轻道:“你刚刚说想生个孩子?” 热气呼在陆愉仪脸上暖融融的,但她眼睛却冰冷:“与你何干,反正不可能怀你的孩子。” 卓定笑笑,并不在意,嘴上却不依不饶,“这如何 说得清。”语罢,将手从她脸上拿下,正色道:“锦安这件事怎么办?会不会查到你我头上。” 陆愉仪也坐起身来,“锦安就是个蠢货。不过我向来做事是干净的,他们就算查,也查不我头上。” 卓定还是有些担忧,“若是锦安自己招认?” “不会!”陆愉仪斩钉截铁道,“她女儿如今还在外面,她可不敢。” 卓定坏笑着,“谁能说清呢?若是她疯起来谁也摘不干净,我大不了一走了之,你呢?可要随我回寒族。” 看着卓定认真为她考虑的神情,陆愉仪狠狠“呸”了一声。 “我是长公主,我有何惧?”她瞪着卓定。 “挪用军资,支援敌国,是通敌叛国的死罪。”卓定漫不经心提醒她。 陆愉仪并不在意,只道:“多谢提醒 ,你放心,在大周,我始终是安全的。” 卓定细细看着她的脸,忽然柔情道:“你可知这些年我为何对你着迷吗?就是你身上这种狠劲,还有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杀气。” 说着说着,他越靠越近。 陆愉仪以手指挡住,语气不明道:“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你可以走了。” 卓定才不理她,重重的吻下去。 过了良久,陆愉仪在挣扎中找到了喘息之机,“不要卓定,我们以后不要这样了。” “不,我偏要,不然你就叫人,你叫人我也叫,到时候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陆愉仪眼角划出一滴晶莹的泪花,死死挣扎,却被按住动弹不得。 他们之间这样的博弈,已有过很多次,她早就知道自己是无力的。 “乖。”卓定轻轻刮了刮她的脸…… 第190章 绿的憋屈 “驸马,公主头风发作,身体不适,正在休息呢。”是桂嬷嬷的声音。 “那我进去看看她。” 卓定侧耳,不用细听,也明白是宁岑来了。 “不必了,长公主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打扰。”听出桂嬷嬷在拦他。 陆愉仪此刻慌张无措,便用力推了推他。 桂嬷嬷面色有些尴尬,立刻道:“想必是公主头风发作疼得厉害。” 宁岑似乎没有任何怀疑,依然是温润的表情,笑如春风,“那就劳烦嬷嬷好好照顾公主了,待她睡醒,便派人来禀告我一声。” 陆愉仪死死咬住嘴唇,静静看着屋顶,只盼着快点过去。 …… 宁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书房的,桂嬷嬷做贼心虚的表情,一切已经不用再多解释。 陆愉仪这个老女人实在欺人太甚!当他是死的吗?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把男人带回家。 拿起桌上的一方砚台,刚想要砸,眉头急皱,又缓缓放下。 若是闹出动静,被长公主察觉到,双方撕破脸,他能去质问当朝公主吗?还是敢给公主一纸休书?这些他都做不到,一旦事情摊开在明面上,下不来台的只有他。 他只有佯装不知,才能继续将戏唱下去,才能保证眼前自己有的一切。 日光透进来,给了屋子亮光,他从未觉得如此孤独过。 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猛地闭上了眼睛。是他第一次真正想起暗香,她是那么温柔体贴,巧笑嫣然低头娇羞,永远为他等待,将他视作天地间唯一伟岸的树木,她甚至还有 了他们的孩子。可这些都被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烧没了,不过想都不用想,那火必定是陆愉仪放的。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里面透出的汹涌恨意,冒着漫天火光,似乎要烧光了一切。 低沉骂道:“狗男女!” 片刻后。 “岑郎?”是陆愉仪在门外叫他。 “你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还跑出来,我刚刚不是吩咐过了,待你醒了让下人来叫我过去就行。”宁岑此刻已经恢复深情款款的模样。 陆愉仪小心打量着他的表情,语气难得的卑微:“岑郎,我……”该怎么说呢? “怎么了?我听下人来报,说今日有一名大夫来给你看了诊,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宁岑轻声问道。 “是,蓝神医说我身体已经 有些起色,好好调整一些时日,便会有身孕了。”她说时一脸期待,她是真的想和宁岑有个孩子。 宁岑环抱住她,低头亲吻额头,“我有你已是足够,别的随缘即可。” 陆愉仪也紧紧保住他,心中发誓,再也不会与卓定有亲密接触,她从前享受卓定对她的迷恋,因为这样的东西能够抚平她曾经在感情上缺憾。 加上之前,她总是不确定宁岑是否全心爱自己,如今看来,自己完全是想多了。 所以现在,她要和从前一刀两断。 她在这样想时,熟不知与她贴在一起的宁岑脑海中翻腾的却是另一种想法。 足以摧毁她全部美好设想的想法…… 楚王府的一间偏院里。 暗香一直住在这,每日绣花做衣裳, 闲暇时就继续临摹宁岑的字句。 她被一秋带来这件府邸,已经有一段时日,却一直不知这里是哪里,她从来不去院中走,不过根据这间偏院里的摆设,能够看出这间府邸的主人非富即贵。 一秋救她是受那位貌美小姐所托,可她一直没有露面。 “暗香。”暗香听见人叫,回过神来,放下手中针线,看见清来人后忙道:“小姐。” 赵韵宁欣然坐下,笑问她,“近日可好?前些时日我在病中,就没有来看你。” “好,一切都好。”暗香连忙道,这府中供应的吃食用度皆不是凡品,比起公主府中的都要好些。 “若是缺什么尽管说,你放心,不会再让你等多久了。”赵韵宁轻轻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 第191章 混成了侧妃 相比于宁府的冷清,楚王府就热闹地多。 处处张灯结彩,年夜饭也已经摆好了。 白婆婆见到府中这么多人一起陪陆霁远过节,很是高兴,激动地拿手绢拭泪。鹰羽撞见,便揶揄她:“婆婆何至于此?难道今日的厨子做菜放多了辣椒,熏着你了。” 白婆婆噗呲一笑,作势要打他,嘴里还念叨着:“你都到要议亲的年纪了,还整日没个正形,看你日后娶不到媳妇该怎么办!” 鹰羽傻呵呵一直笑,浑然不在意。 陆霁远在主位上坐下来,赵韵宁坐在他旁边,大家也纷纷落定。 云焕看了看满桌美味佳肴,很是满意,大声赞叹道:“楚王府的厨子果然一绝,若是可以,我真想把他们全部带回金陵去,反正陆霁远也久久不在京中,他们在楚王府也是浪费了一身好本事。” 他说话惯来是有趣的,不论对谁 开的玩笑都适度可爱,府中人人都喜欢他。 “那可不行,我们楚王如今已经有了妾妃,日后肯定还会有王妃,有小世子,所以王爷是要在京中常住的。”说话的人是鹰羽,也只有他会将玩笑话听得这么认真了。 大家掩嘴笑笑。 陆霁远看见此情此景,情不自禁扬起嘴角,被赵韵宁捕捉在眼里。这个笑容不同于往日的不羁,只是浅浅的,却能看出他眼下是真的放松。 “你这些年,过的好吗?”看见他笑,赵韵宁不知怎么的,就将放在心里许久的话,脱口而出了。 说完便马上后悔了,咬了咬唇,很是忐忑。 好在,在陆霁远心里她向来是奇奇怪怪的,并没有在意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懒洋洋道:“并不差。” 赵韵宁连忙低头夹菜,佯装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忽然,白玉盘里盘子忽然多了一 块红烧肉,她的视线循着筷子向上看去,是从容的陆霁远。 陆霁远并无异样,又继续吃着饭。 赵韵宁也没想太多,大口吃着红烧肉,这是她前世今生最喜欢的食物。说来也奇怪,寻常姑娘家都是喜欢一些秀气的食物,偏偏她就这么重口。 就这样一个晚上,她吃了半碟子红烧肉。 在陆霁远将最后一块红烧肉夹到她碟中之后,她忽然听见:“明日大年初一,我要进宫拜年,按礼制你也要去。” 她愣了片刻,马上摇脑袋:“我不用,王爷记错了,是侧妃乃至以上等级的人,才有资格陪同王爷拜年。” “你这么清楚?”陆霁远忽然靠近她,距离变得暧昧,他眼神饱含深意,似有若无的勾起唇角。 赵韵宁心跳忽然加速,艰难喘气道:“是啊,国朝礼记里写得嘛。” 陆霁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甚在 意道:“那么从今日起,你便是侧妃了。” 赵韵宁一时之间有些没听清楚,还是小桃推了推两下,她才确定。 “多谢王爷。”她反应过来,连忙谢恩,虽然听上去并不像谢恩。 众人也连忙道喜,“参加侧妃。” 她笑着看着他们,连忙说:“都有赏,都有赏。” 妾妃与侧妃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相隔甚远。妾妃不过是有头脸的姬妾,一个王爷可以有许多个,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而侧妃,则是有文书的,她日后便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随他出席祭典,能大方的将自己和他联系在一起。 不远处,白婆婆慈爱笑着,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有了深意,她是看着陆霁远长大的,知道他不会将侧妃之位当做赏赐给一个人,只怕也有一些新的想法,希望他能够早日从过往中走出来。 一秋不解,便侧头问云焕 ,“这妾妃侧妃有什么区别,反正这府中就她一个女眷。” 云焕一边吃喝一边说道,“你不懂,这是恩赐,等级不同待遇也不同的。” 一秋耸耸肩,仰脖满饮一杯,慢慢说道:“你觉得这楚王喜欢她吗?” “你从来不是会谈论这种话题之人,怎么会关心起楚王,你是不是喜欢楚王?”云焕听见一秋这么说,瞬间觉得一桌子佳肴也不香了,连忙将筷子放下。 一秋翻了个白眼,“我关心的是她,”说着下巴朝着点了点赵韵宁点了点,“我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楚王的。” “这你都看得出?”云焕狐疑道,又将筷子拿起来了。 “我又不是你。”一秋没好气道。 “那你看得出我喜欢谁吗?”云焕腆着脸道,眼中竟然有些许羞涩。 “不知道,爱是谁是谁。”一秋冷面无情道。 云焕嘴角一撇,“……” 第192章 入宫拜年 翌日进宫,皇城中向来庄严肃穆,哪怕是年节,也看不出几分热闹。 赵韵宁今日穿着侧妃的服饰,与陆霁远一起跨过长长的阶梯。今日小桃没来,跟着赵韵宁身后的是一秋,这是陆霁远特意安排的。 入崇善殿。 便见皇上和皇后端坐在上面,笑容和善。 皇上一看见陆霁远进来便立刻热情的招呼他,“霁远来,来这边坐。” 陆霁远欣然接受,带着她,款款落座。 她一落座,皇后便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随后爽朗笑道:“许久不见,没想到你已经成为侧妃了,不知霁远给你一个什么封号。” 赵韵宁被问懵了,看向陆霁远。 陆霁远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宁。” 赵韵宁笑着点头,接受这个刚刚得知的封号。 “宁侧妃,是挺好听的。”皇后的眼睛转了转,想来不止是觉得好听这么简单 。 “多谢皇后娘娘赞誉。”赵韵宁微微一笑,悄悄观察起冯皇后,她看上去温婉端庄,秉性柔嘉,但内里肯定不简单,不然在这个人吃人的后宫,早就被拉下水了,今日与她说话可要格外谨慎。 “如今霁远已经有了侧妃,我看着真高兴,只盼着你们能早日生下小世子,那楚王府便也能热闹起来了。” 听着她这话说的妥帖大方,可内里却在探她和楚王之间是否亲密,赵韵宁也不是傻的,只认真听着,不随意搭话。 “那是自然,皇嫂放心,臣弟只会好好努力的。”没想到是陆霁远将话接了过去,还说的这么……露骨…… 什么好好努力? 赵韵宁面不改色的看向陆霁远,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今日是年初一,陆愉仪和宁岑也要进宫拜年。 不过他们首先来的不是皇帝这里,而是被叫去了 太后寝宫。 二人向太后匆匆行礼之后,宁岑就被安置在茶室,陆愉仪则被单独留下。 太后今日面色不佳,看上去隐隐有怒意。 陆愉仪试探着问:“母后,你这是怎么了?是烨谦又做了什么事惹你不痛快吗?” 太后冷哼一声,严肃道:“锦安之事,你已经全部知晓了吧。” 原来是为了锦安之事,陆愉仪心放下来。 “儿臣知晓。”陆愉仪温声回答道,“此番虽然有所折损,但女儿的手却是干净的,谁也不可能找到证据栽赃到我头上,母后且放宽心吧。” 原以为这样能安抚住太后,没想到听她说完,太后更是生气了。 太后用力甩了甩袖子,很是愤怒道:“你以为你聪明?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只要做过,手就不会干净。你认真想想,锦安怎么会随便出事?是有人在暗处给你放冷箭呢, 你竟然一点也不知?” 陆愉仪听完脸色微变,连忙说道:“我……是我愚钝,还请母后责罚。” 太后揉着自己的眉心,很是不爽的看着她。 “你从小便在我身边,看惯了风云诡谲,后来又去了寒族,多少明枪冷箭你都躲过来了。如今怎么这么糊涂?” 陆愉仪看出母亲是真的生气了,马上跪下,高声忏悔道:“女儿糊涂,还请母亲指点,到底是谁在暗中加害于我。” “我且先问你,昨日你在做什么?”太后忽然话锋一转,聊起昨日之事。 陆愉仪心底发慌,不知如何作答,便狠狠的瞪向旁边的桂嬷嬷。 太后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缓声道:“你不必如此看她,不是她说的。” 陆愉仪马上跪的端正,楚楚可怜道:“昨日女儿并非自愿,是卓定,他知道锦安出了事,偏要来与我商量 对策,后又兽性大发,还说我若不从,他便叫人来……” 她说着,一双极美的丹凤里渐渐蓄满泪水,跪着向太后靠近。 “母后,我保证那是最后一次,真的是他胁迫我的。” 她哭得很是奔溃,满脸泪花,想必也有几分真心在里面,不论从前如何,昨日她是真的不想的。 “最后一次?”太后瞥了一眼她,“那从前的许多次你如何解释?我早和你说过了,离他远些,你如今都有了驸马了,还要如何才够?” “我错了母后!”陆愉仪此刻是真知错了,她从前迷恋那种紧张刺激的感觉,但从暗香死后,她确定了宁岑心意,便再也不愿意与卓定继续纠缠了。 “一国公主,做出这等丑事。”太后越说越气,高高的扬起手,举了半天,又重重落在小茶几上,发出一声巨响。 终究还是舍不得打她。 第193章 追根问底 “为情欲所困,耳聋眼盲,你看看你自己,还有几分国朝公主的模样?”太后攥紧拳头,愤恨说道。 陆愉仪知道母后是真的生气了,小心翼翼的扯着太后衣袍裙角,讨好道:“我知错了,母后。我真的知错了。” 太后斜着眼睛瞪她,锋利的丹凤眼里流转出怀疑。 “那你说说,你何处错了?” 眼见有辩驳的机会,陆愉仪连忙道:“我不该与卓定私相往来,也不该对朝堂放松警惕,我此番过于大意,才会折损了锦安,母后我真的知错了。” 太后看着她面色悲戚的脸,沉默片刻道:“我从小将你带在身边细心教导,让你通晓朝政,识得大局。你怎么越大越不争气!”。 说到这里,她英气的眉间轻轻一颦,神情流转出恨铁不成钢。 “母后,我知错了。”陆愉仪轻轻晃了晃她的衣袍。 “你以为只有锦安?” 她微微叹气后 ,语气锐利,眼光中闪过愤恨,“前不久黄升出事,差点把驸马也折进去,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我……”思及此,陆愉仪自知辩无可辩,只能张张嘴,说不出话。 “如今风波四起,你回头想想你和驸马的不平顺是何时开始的?你家婆婆是怎么被吓疯的,你家小姑又是如何不得不嫁给齐王的?一桩桩一件件你认真想过吗?”太后深深一叹,原以为这些简单的伎俩用不着自己出手,陆愉仪也能看明白,没想到却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我婆婆本就不是善类,小姑也不得我心意,她们的死活遭遇与我何干?”陆愉仪懵懵懂懂道,“黄升是楚王揭发的,而锦安是石楠业以死谏拉下水的,这其中有何关联?” 听了陆愉仪的话,太后再叹一口气,随之扶额道:“你就是如此看待如今这局面的?这其中,真就没有关联吗?”半响后又提 醒道,”我听桂嬷嬷说,你之前找卓定,是为了杀那位楚王妾妃?” 陆愉仪果断的点点头,空口白牙掰扯起来:“因为她勾引驸马。” 太后微微缓过神来,一脸严肃:“她是该杀,但不止为了驸马。” 话说到这份上,陆愉仪若是再想不明白,这些年就算白活了。 没错,是她。 从她入京以来,自己就没有太平过,她初次来到自己府中,便闹得家宅不宁,之后楚王揭发了黄升,她去了锦安府中不久,锦安就出事了。还有自己,自己若不是为了杀她,怎么会一步一步与卓定纠缠不清。 陆愉仪低头将这些事一一串联起来,总算是得到了结论,小贱人,是她在背后搞鬼! 还以为她不过是个勾引男人的狐媚胚子,如今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她! “现下你明白了吗?”太后语重心长道,“我将你教得足智多谋、杀伐果决、心狠 如刃,没想到此番以计谋做局,你竟然输给一个勾栏女子。” 寥寥几语,实打实的伤害了陆愉仪敏感的自尊心,她看不上赵韵宁不是一日两日,此番竟然被自己最爱的人直言,自己不如她,心中更是愤愤难平。 太后知道她心中必定不服,但不安慰她,必须将话说重些,才能让她长点脑子。 片刻后,太后忽然道:“说回最初,你要杀人千万种方法可以用,何必非要求着宁岑?” 陆愉仪楚楚可怜道:“母后有所不知,这女子实在狡猾,而且霁远对她看护的很紧。” 她面色一沉,慢慢分析:“霁远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最是护短。我若是动了她,我怕霁远疯起来,算上新仇旧恨将我们斩除干净,先前赵氏的事,他可一日没忘呢。” 既然说到此处,那她便索性再说深些,“他比起烨谦来说,更难惹,烨谦不过是个空架子,任由母 后拿捏。可霁远就不一样,他是实打实的硬脾气,谁能摆布得了他?” 对于陆愉仪所说,太后倒也不否认。 她沉思片刻,脸色微变:“陆霁远确实比陆烨谦要难对付些,若是当时你父皇遗旨上写的是他的名字,我们如今都不会好过。” 先皇向来宠爱陆霁远,一身的兵法武艺皆传授给了他,不知为何在选继承人时,却选择了文韬武略皆不算出色的陆烨谦。 “若是你弟弟还在,我们就不必受这等委屈了,这江山果然还是在自己手里才痛快。”太后说到此处语气中涂生几分悲怆之感。 “可是弟弟下落不明,寒族的人多年来一直在替我们找,可怎么都找不到。”陆愉仪眼中含泪唏嘘道。 “无妨,继续找,总能找到。”太后很是坚定,转瞬面色阴狠,“不过当下,先把眼前人料理了才是正事。” “在我这里,就没有谁是难杀的。” 第194章 下马威 崇善殿中,一位小内侍前去传信。 他毕恭毕敬道:“皇上,皇后,太后有旨,听说楚王侧妃入宫了,想见一见。” 闻言,赵韵宁面色一沉,看向陆霁远。 陆霁远不着痕迹的向她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去拜见母后吧。” “王爷,太后娘娘说,想单独见一见楚王侧妃,毕竟是楚王第一个妃子,有些体己话要说。”小内侍低着头,不卑不亢道。 高位上的陆烨谦听见这话,连忙打圆场,“那就让宁侧妃去见一见母后吧,我正好还有一些事想和皇弟单独谈一谈。” 陆霁远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他连忙补充道,“皇弟这是在担心什么?皇宫大内里,难道宁侧妃还能遇害不成,还需要你步步相随,你未免太粘人了些。” 语罢,他自顾 自的笑起来,这话说的半开玩笑半认真,在场之人面色都尴尬起来。 话说到此处,陆霁远就算不满,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转念一想,太后也不会在后宫中对她动手。 赵韵宁也明白这个道理,便欣然起身。 “不要吃,不要喝,放机灵一点。”陆霁远眉间微皱也站起身来,低在赵韵宁耳边轻声道。 感受到耳边毛绒绒的温度,赵韵宁抬起脸来,看见陆霁远的眼睛亮如寒潭,不动声色的在说些什么。 心中一动。 朝缘宫外。 那内侍将她带到后,便说要进去通传。 赵韵宁领着一秋站在阶梯下,慢慢等待,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逝,寒风越来越烈。 一秋是不怕冷的,但赵韵宁这样前世今生都养在闺阁的小姐,早被北风吹得头疼不已,却还是坚持在站着 。 从内侍进去通传,到此时此刻,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一秋眯了眯眼,心里冷笑道,人人皆说这太后铁血手腕女中英豪,没想到使出的手段却如此上不得台面? 她悄声问赵韵宁,“这太后是那个长公主的母亲吗?” 赵韵宁微微点点头道:“她们母女可是不好对付,待会我们要小心一些。” 一秋很是不解,赵韵宁怎么也是楚王侧妃,这太后将她晾在寒风中,未免太过分了,这是在打楚王的脸面,摆架子充老大呢。 她虽不怕冷,但站久了也是会累的,站到现在,她心里一丝火气已经冒了上来,便四处张望了一下,偌大的宫殿门口,竟然只有她们两个人站在这里等候传召,未免欺人太甚了。 “夫人,要不然我进去替你看看?”一秋怕她顶不住 ,又怕她死撑下去会吹病了。想到那日锦安郡主用的那也是这招,当时她们直接撸起袖子就进去了,今日竟然要这般隐忍。 赵韵宁不着痕迹的摇摇头,轻声道,“没事,我们只需把诚意做出来即可。” 朝缘宫门口,只有她和一秋站着等候传召,但旁边来往的人却一直没有断过。阶上阶下,来来往往的人都打量着她,再往远处的回廊看,也渐渐多了些人。 这些人除了进宫拜年的高门贵族,还有一些妃嫔。宫墙深深,她们向来是寂寞的,抓住一点是非就会不断议论,例如此刻,就有三三两两的女子在捂着嘴谈论她,还有一些是听了信后面赶来的。 反正她是不会害怕的,坦然的在人群视线交汇处站着。反而太后需要不安,她使出这种下流手段对待王爷 侧妃,到底是谁面子上不好看,一眼分明。 如此干站着,也是闲着。她便开始流离起来,想到今时往日的种种。 当年父亲位于百官之首没少与这位擅长内政的太后打交道,可不论是从政见还是为人,看人严苛的父亲从未在家中说过太后一句不好,从来只说太后是个胸中有大才之人。 可为何就是这个胸中有大才之人,纵容她的女儿与宁岑害死赵家满门,明明知道陆愉仪与卓定私下往来还一再纵容。 是爱女心切,不愿责罚。还是这些事,她原本也是知道的? 她越想越觉得离谱。 若是父亲还在,胸中有乾坤之才的他,或许能够给她解答一二,但如今,寒风瑟瑟,赵家全族只余她一人。 敢问,此刻在朝缘宫内安享侍奉的太后手上有没有沾然赵家的血? 第195章 初见太后 朝缘宫内。 陆愉仪舒舒服服的坐在太后身边的坐榻上,有些得意的问刚刚来传旨的小太监。 “她还在外面站着呢?神色可有异常?有没有找地方避避风。” 下面的内侍低着头回报:“回公主,宁侧妃并没有不耐烦,任由狂风大作,她只定定站在阶梯下。可……可是廊下聚集了许多贵女宫眷在看热闹,她们还私底下窃窃私语议论太后……” “什么?”陆愉仪美目圆瞪,很是凶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她们敢议论母后,母后入朝堂这么多年,何时有过半分错处,你先将那些人名字一一记下,到时候全部拔了舌头。” 太后轻笑,满不在乎地道:“你看见了吗?这就是她的手段,什么事不自己脏手,就让你下不来台,你若是能在与她交锋中,学到些许,那也不错。” 明明想让她在门口吹风,灭灭她嚣张的气焰,却被她摆了一道。陆愉仪本来心中就郁闷,母亲竟然还叫自己学她? 岂有此理! 太后知道陆愉仪不服,但未曾开解她,只沉声吩咐下面的人。 “ 去叫她进来吧。” “宁侧妃,请。” 宫门外,赵韵宁的思绪随着内侍的声音收回,随后跟着他跨过长梯,走到殿内。 刚入殿门,便清晰的闻到淡淡的花草香,走近看,太后娘娘今日身穿正红色金凤雕花纹宫装,她保养得当,虽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看上去却只有四十开头的模样,风韵犹存,依旧动人。 她与陆愉仪长了双一样的丹凤眼,但是陆愉仪气质更多是端庄,而太后则像如花中之王的牡丹般华丽雍容。 她此刻端坐在坐塌上,陆愉仪眼中含恨的站在她旁边,看她这架势,想必是刚刚被她母后训斥过。 “你们都下去吧。”陆愉仪轻声命令,领路内侍和宫里的一众宫女下人皆躬身退下,整个大殿忽然静悄悄,显得有些严肃庄重。 “臣妾,楚王府侧妃宋韵宁参加太后娘娘。”赵韵宁俯身屈膝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头上戴的金丝九转回凤钗上留着六缕流苏,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仿佛她在闺阁之中,已经练习了无数次。 一秋在门外看着,不禁感叹,好本事, 自己习武多年,都没有如此控制力。 但这个礼仿佛水过无痕,高位上的两个女人谁也没有出声,瞧着是根本没有想让她起身的意思。 一秋不免有些生气了,若是平日里遇见这样爱摆架子的人,她一定一顿乱楱让她知道知道分寸。 这两个女人,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若是动起手来,都不够自己一拳。 想到这里,她忽然明白了楚王叫她来的目的。 她看向赵韵宁,这两个女人刚刚在外面就为难过她了,现在还不知要为难她到何时呢! 若她继续隐忍,自己要不要动手? 没想到,赵韵宁却一改在宫门外的隐忍,自行起身坐了下来。 她想明白了,反正这两个人是铁了心要为难她,哪怕她将礼数做得再周全都免不了一劫,刚刚在宫门外,是为了做戏,眼下四下无人,为何还要为难自己。 一秋看着她嘴角浮现笑意,这才想明白,宫廷不比江湖,是要动脑子的,自己确实想的少了。 长公主自然不乐意了,连忙怒斥道:“大胆,我母后都没有叫你起身,你为何自 行起身,你眼里到底有没有礼法,懂不懂规矩。” 赵韵宁双眼睁大,佯装无辜,“臣妾不知,原来长公主殿下没有睡着。我刚刚见你与太后娘娘仿佛睡着了,便先坐下。臣妾是怕别有用心之人搬弄是非,说楚王侧妃第一回来朝缘宫请安,就被苛待,对太后的名声不好。” 她说完,还露出一个不用谢我的笑容。 一秋耳尖,哪怕是在门外也听的清楚,听完之后,一秋在心里闷着乐,她着实是狡猾了些。 这一番说完,陆愉仪便不知如何接了,只愣愣的看着太后,期待她来说些什么,给这个小妮子一点颜色。 太后看着她不争气的表情,无奈笑着摇摇头。 “前些日子便听说,霁远从扬州得了位姿色一绝的女子,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太后打量着她,慢慢说道。 “多谢太后娘娘夸赞,臣妾愧不敢当。”她毕恭毕敬的回答。 “不必过谦,这些年想与霁远缔结良缘的女子如过江之鲤。你若不是个美艳脱俗的,怎么就笼络住霁远的心呢。” 听到这句话,赵韵宁忽 然笑不出了。 要知道,陆霁远从来不是一个贪恋美色之人,那些被狐狸精迷了心智的话,骗骗外人还可以,太后从小看着他长大,自然是不信的。 这话表面是夸她漂亮,内里却在问,她为何能够留在陆霁远身边。 为何,那自然是因为他们有一样的敌人,但这话是不能说的。 该怎么办? 她思忖片刻,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偷笑一声,温声回答道:“回太后娘娘,臣妾能够服侍楚王殿下实在是运气好。”说到此处,嫣然一笑,“据说是因为我眉眼生得与王爷曾经的未婚妻有些相似,所以才得王爷青睐。”说到此处,她嘴角笑意凝住,语气加重,“想必那位女子,太后也见过,你觉得像不像呢?” 太后看着她神秘的笑,面色一凝,似乎想了什么,很快念头便打消。 她笑笑道,“胡闹!霁远是个长情的孩子,你如今跟了他,就要好好服侍他,本不该问这些问题自寻烦恼,也不该让他为难。” 赵韵宁依旧是毕恭毕敬的回答,“是,臣妾知道了。” 第196章 追问 “不过,你是如何得知,霁远曾经订过亲?”太后依旧是和善的笑着,眼神却变得锐利。 她低着头,思忖片刻后道:“臣妾不过略知一二。” “哦?”太后仿佛很惊讶的样子,“不知你是听何人说起过霁远曾有婚约?这件事外人知道的不多,可能传到你耳中时与事实略有偏颇。这样,将你所听到的与哀家说说,哀家也怕你受到流言蒙骗。” 她一番话说的既诚恳,又热心,仿佛只是一个善良温厚的前辈在宽慰晚辈。 但背后目的一定不简单,自己与赵家小姐长得像以及楚王被退婚的真相,她咬定以陆霁远深沉的性子,不可能主动对外宣扬。 也不好随意栽在他人头上,否则弄不好就会搞出无中生有的罪名。 想明白了这些,赵韵宁眼珠转了转,又看向陆愉仪,她虽是太后所生,但道行和太后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都是些风中零碎传闻罢了,臣妾不知当讲不 当讲。”说着,她眼光在陆愉仪身上顿了顿,惹得陆愉仪浑身不适。 “你要说就说,看我作甚?” 太后也打圆场道,“一家人说说体己话,哪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赵韵宁心中冷笑,这可是你们要我说的。 她低着头,说的很慢:“臣妾听说,楚王这桩婚事本是先皇赐婚,先帝认为那女子是京城第一高门淑女,与楚王殿下很是般配,便为二人定下婚约。听说这桩婚姻本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那女子后来竟然瞎了眼,于是这桩婚事便只能作罢。”她将自己的事胡诌一顿,偏生她装的极像,双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八卦之色。 太后听了脸色变了变。 京中人人皆知,赵韵宁是看上了宁岑才是与楚王退的婚,她却说是赵韵宁瞎了,那岂不是在暗戳戳骂看上宁岑之人没眼光。 这是在拐着弯骂陆愉仪呢。 太后心中一动,的确是个角色。眼下 ,不能明面去叱责她,毕竟谁也不知她听得传言是不是真的如此。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是太后自己先提起的,她不过顺势说了几句。 陆愉仪虽没有像太后那般反应迅速,但很快也听出她在骂自己了,气的面如猪肝,眼珠要瞪出来。 “你是个说话有趣的,日后该常常进宫来与我说话才是。”太后故作慈爱的笑笑,仿佛真是被她的直爽给逗乐了。 她忙称不敢,做出谦卑模样。 “不过,”她脑子转了转,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话题,把声音抬高,“这传闻十分有趣,到底是真是假,臣妾确实很想一探究竟。” 太后轻轻一笑,慢慢说道:“傻孩子,这传闻自然是假的。好好的闺阁在室女,怎么会忽然瞎掉呢?” “那她不是瞎掉了,为何不愿嫁楚王呢?难道是有比瞎了更难以启齿的原因?”赵韵宁微微挑眉,眼中闪烁着点点锋芒。 太后脸色一僵,她接话接的很 有水准,一口咬定这女子悔婚是比瞎了更隐晦的原因,看她承认还是否认。 她必定不能承认,毕竟宁岑是自己女婿,若是她承认了,那不是在说宁岑是个不堪嫁的,自己女儿有眼无珠。 若是否认,否认她既不是瞎了,也不是有难以启齿的原因。那么如何解释,赵氏一个赞誉满京城的高门淑女会为何悔婚? 高,实在是高。 太后忽然兴奋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可堪称对手的人了,怪不得自己女儿会栽倒在她手上,如此狡猾之人,确实罕见。 不过,她现在可以确定一点,眼前这个女子并非勾栏女子。 反而有点像…… 不,不会!她的尸体埋在城外,早就被虫子吃光了,难道还能借尸还魂不成? 太后压制住心中的想法,随即又换上笑脸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你今后只管与霁远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想其他。” “臣妾自然会好好与楚王过 日子”,赵韵宁笑着,她话锋一转,进入正题,“但今日既然提到了那位与楚王订过亲的女子,便还是想探知究竟,不然日日心中都想着这事,日子如何能过得好,太后娘娘方才说,你知晓其中细枝末节愿意为我解惑,不知此刻还算数吗?” 赵韵宁眉间微蹙,脸上是笑着,却让人感到不善。 一秋站门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从她的气场中感受到阴沉沉的杀意,仿佛是地狱归来的鬼魂,来索要前生冤死的答案。 太后也感受到了,她纵横朝堂多年,对杀意敏锐程度和杀手无异。 她眯起眼睛淡淡笑着,开始回忆起来:“她确实是京中最璀璨的女子,文才谋略,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语顿,她莫名其妙轻笑一声,“她是个得天独厚的女子,不仅自身优秀,感情也顺遂,是全家的掌声明珠,与陆霁远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他心尖上的人。本来他们在一起是上好的姻缘……” 第197章 背后的真相 “不过,”太后似有若无的笑容倏地收起,神色威严起来,“要怪,就怪她有个不懂事的爹,逼着哀家唯一的女儿去和亲,逼她不能嫁给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他这般不懂事,哀家难道会让他的女儿嫁给自己心爱之人?” 她这话突然撕破了脸皮,直接了当的将事实坦露在世人眼前,赵韵宁闻之,竭力维持着面色不变,实则内心之中已是大浪滔天。 “那我自然是不能。”太后自问自答道,“后面的事情,哀家好像记得不太清楚了。”她装模作样回忆了一下,轻松一笑,“不过没关系,总之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后,她就不能嫁给霁远了。” 她一语落地,仿佛一个惊雷直直砸到赵韵宁头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她,是她安排的。 赵韵宁浑身上下抖了一抖,手脚发凉,血液倒流。长公主府里,自己与宁岑的浪漫邂逅,月下 合奏暗生情愫,那些风花雪月的瞬间…… 原来全是她的预谋! 越想越恨,指甲镶入肉里,细微的疼痛牵扯着她的理智,要她冷静。 不能慌,不能乱。 只要过了今日,不怕没有来日。 这些屈辱,她一定会一一奉还给她们。 太后在坐塌上岿然不动,眼前这女子眼中的痛色显而易见,她紧紧盯着这女子眼睛,“宁侧妃,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她扬起脸来,缓缓笑道,“无碍。只不过没想到事实与传闻有如此大的偏差。” 太后看着她胸廓起伏,似在隐忍,更觉得有趣。 “不过传闻也不全是假的,那孩子最后真的瞎了。” 她的笑意凝住,看着太后那双老辣的眼睛,心提起来。 “都说母女连心,当初愉仪被嫁到寒族时,我日日心焦。所以,在赵家落狱处斩时,哀家便叫宁岑将她带到了刑场,让她亲眼看着自 己一家满门大小人头落地。” 她的语气忽然狠厉起来,仿佛是从九幽中传来一般。 “她疯了,自己将自己的眼睛给硬生生的挖了出来。”太后说到这里,唇角凑起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她又问道:“你可觉得哀家狠心?” 够狠。 赵韵宁沉重的闭上双眼,心里的火噌噌直冒,她恨不得扒了她们母女还有宁岑的皮,逼着他们互相吃肉喝血! “宁侧妃,你可还好?”陆愉仪也看出她的不对,便跟着一起揶揄她。 好!怎么能不好! 赵韵宁再次睁开眼,阴森可怕的眼神一闪而没,就这瞬间,陆愉仪就情不自禁的往后跌了两步。 “宁侧妃,你这是要做什么?”太后声音陡然冷寒,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道:“你似乎对哀家这样处置赵家,很不满意。” 赵韵宁高深莫测的摇摇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太后见她这个表情, 倒是有些不解,她在玩什么花样。 赵韵宁表情收了收,由衷的赞叹道:“难怪人人都说,太后是我朝最出类拔萃的女子,胸有雄才大略,若是男儿身,这天下谁能与太后一较高下。”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番恭维的话,听得太后和陆愉仪很是奇怪,不知她又在打什么算盘。 赵韵宁对着太后恭敬的行礼,正色道:“太后乃我辈女子的楷模,放眼天下估计找不到能够与您比肩的人,臣妾万分敬佩,今后定当以太后为准,若能学得太后几分本事,臣妾一定再进宫谢过太后。” 这话明面上听是在夸赞自己,可听在耳中,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滋味,她纵横朝堂多年,想不到今日会在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危机。 陆愉仪站在一旁莫名惊讶,自己见过她几次,却从未见过她如此正色的夸赞谁,她到底要干嘛?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 里都清楚,不必在这里装乖卖巧讨好我母后!” “装乖卖巧,非也。”赵韵宁心中冷冷一笑,面上依旧诚挚,继续道,”以人心做局,将情爱之事做为伤人毒药。太后娘娘的计谋,我真心敬佩,何来装乖卖巧一说?我是真心想向太后娘娘学习的。” 说完她恭敬的行了大礼,神情如同虔诚的学子在拜见老师。 她言语之诚挚,连一秋都吓到了,虽与她接触不久,但也知她是个清冷骄傲的人,心中对于是非对错也有一杆秤。 如今,她听了太后这些肮脏的阴谋诡计非但没有嫌弃,居然还要学习?这让一秋口瞪目呆。 赵韵宁心中恨意滔天。 一国公主去和亲,起因是兵败,做主的是皇帝,没拦住的是太后。 他们母子间的龌鹾,最后却让赵家做了皇家的出气筒,多么无辜! 所以,她要向太后学习,学习她的狠、学习她的毒…… 第198章 另一面的他 “不管你说什么,我与我母后都不会接受你的,谁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知为何,她越是不卑不亢,陆愉仪就越气不过,若是她此刻口出妄言,分寸打乱,那才过瘾。 赵韵宁不慌不忙的对上她的眼神,“长公主殿下何须如此疾言厉色,太后娘娘都没说什么呢。” “你闭嘴!母后在朝多年,各位阿谀奉承早已听到麻木,怎么会被你的几句好话给骗到!”陆愉仪瞪红了眼睛朗声道。 这个小妮子一向有很多花招,从前对着自己也不见有多客气,如今见了母后却着急讨好,可见心机深重,不得不防! “哎!”赵韵宁幽怨深深叹气,眼中泛起点点泪珠,一幅我见忧怜状。 “臣妾不知,皇姐,你为何总对我如此苛刻?” “你!你叫谁皇姐呢!”长公主尖着嗓子声音都高了八度,手指都快要直到赵韵宁的脸上去了。 赵韵宁轻轻将陆愉仪的手 指攥住,“楚王是长公主的弟弟,我是她的侧妃,按礼制这一声皇姐我是叫的的,刚刚太后娘娘不是说,今日是我们自家人,说体己话吗?” 她特意将自家人咬重音,眉毛微微挑起。 长公主气呼呼的将发抖的手指抽回去,她怎会不知自己不占理,可她就是气不爽,这个小妮子就是在演戏呢! “够了。”坐在高位的太后,终于也忍不住了。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立在殿中的赵韵宁:“既然你诚心诚意想向我学习,哀家正好要去皇家宗庙为周国祈福,你就随哀家一起去住些时日吧。” 将自己带在她身边,脱离楚王的掌控,神不知鬼不觉的取掉自己性命,再随便选个病死或者失足落水等由头便可交代,最后,就算陆霁远有心为她伸冤,也不敢公然与她叫板。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那自己该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此去虽然凶险重重,焉知最危险 的地方不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老太婆一定还有其他秘密,若是自己此去,说不定可以一探究竟。 “且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赵韵宁猛然回头,是陆霁远气宇轩昂的走进来。 他走到她身前,将她微微一挡,从容问道:“儿臣参加母后。” “起来吧。”太后面色一动,不咸不淡道。 陆愉仪心中愤恨,怎么陆霁远今日来的这般及时。 “你来的正好,你这侧妃说了一大箩筐母后的好话,母后心情大悦,正要恩赏她伴驾去宗庙,为国祈福呢。人人都说楚王殿下胸有四海,为国为民,你应该会答应的吧。” 好家伙。 将社稷民生都扯上,这大概是陆愉仪今日最滴水不漏的发言了,她果然还是有点脑子的。 赵韵宁心中一动,她也想看看陆霁远会不会答应。 只见陆霁远淡淡一笑,然后好奇道:“皇姐与母后之间向来是母女之情比海深的,怎么 这次伴驾宗庙母后不叫皇姐陪同,而叫我的侧妃?” “难道是母后初次见到我的侧妃,对她的疼爱之情,就超过了皇姐?”陆霁远有些迷惑道,“人人都说男子喜新厌旧,怎么母后作为女子也是如此?” 陆霁远这话看似玩笑一般,实则话里行间只有三个字——不同意。 陆愉仪彻底不知如何接嘴。 赵韵宁一听,马上察觉出陆霁远的意思。 他以太后和长公主二人的母女感情作为切入点,进行挑拨,虽然不会真的让她们离心,但也能长公主闭嘴一阵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狡猾了? 太后淡淡一笑道:“不过是见你这侧妃伶牙俐齿,活泼可爱,所以才想让她伴驾。人老了,就怕身边寂寞。民间的媳妇尚且要陪伴婆母,何况天家。你若是不愿,也不必将话说的刻薄,惹你皇姐伤心。” 轻轻一句话,便将陆霁远置于不孝的地步,太后这招实在高。 “母 后,若真是需要人陪,皇兄的后宫中多的是聪慧懂事的人儿,而儿臣的府中,只一位侧妃,你怕身边寂寞,儿臣也怕呀。”陆霁远挑起眉,这话听着是跟长辈在说笑,可他脸上去毫无说笑的意思。 “况且,我这侧妃柔弱,眼下刚刚大病初愈,我担心若是伴驾宗庙,车马劳顿再累病了,那可怎么办?知道的会说是本王侧妃身体娇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后苛待儿媳呢,母后不知,在民间恶婆婆的名声可是不好听。” 赵韵宁听了这话,心中有些遭不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陆霁远,她假装站不住,往陆霁远身上一靠。 陆霁远也很懂配合的接住了她,低声道,“你可要小心些,若是来了朝缘宫一趟回去又病倒了,母后和皇姐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这话看似说给赵韵宁听,实则是在说给殿中这对恶毒的母女听。 闻言,太后与长公主的脸色都不好看。 第199章 秀了一把恩爱 赵韵宁见场面有些紧张,她忙娇柔的叫了一声,“哎哟”。伸出纤纤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一幅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王爷,妾身头疼。”她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怜道。 见状,陆霁远忍不住一笑,将她打横抱起。 对着怒气未消的陆愉仪与太后,他云淡风轻地道:“侧妃身体不适,儿臣就先带她退下了,改日再来向母后请罪。” 太后虽心中十分不愿,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她退下。 出了殿门,赵韵宁还有些不可置信,自己今日竟然在太后那个老毒妇面前全身而退。 这实在是老天有眼。 不过,她今日既然走了,再相见之时,必定要看看她们一个个痛哭流涕的跪在她脚边。 她深思游离着,回到当下时,发现自己还在陆霁远怀中。 “王爷,妾身没事 ,你将我放下吧。” 她忐忑不安的看着陆霁远那张英俊面庞,离自己是这么近。 从上面传来他低沉的嗓音,“不必了,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 她听见这句话,便默默将头低下,不再说话。 就这样,陆霁远抱着她一路从朝缘宫走到宫门外,到马车上才把她放下来。 这边,她刚刚上了马车。 皇宫中人便都知晓楚王抱着宁侧妃,一路从宫里走向宫外的故事了。大家都赞叹,楚王看着冷淡,没想到遇到喜欢的女子,竟然如此浪漫。 这大周国,如此既有权势,又有相貌,还如此疼惜女人的男人,恐怕只有楚王一个。 就连皇帝听说了,都大为震惊。听报信的人说,宁侧妃在太后面前和长公主吵嘴,把长公主气的够呛,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而这陆霁远则更 加奇怪,他知道陆霁远是个执着性格,对死去的赵家嫡女更是情深不悔,怎么忽然间就抱起另外一位美人呢。 虽然这美人实非凡品,但陆霁远从来不是看上了赵家小姐的容貌,而是她这个人独一无二的灵魂。 所以他现在绝不可能是为美色所惑,那到底是为何? 冯皇后在一旁也想不明白,便啧啧赞叹道:“这宁侧妃我一见就觉得眼前一亮,不仅貌美,而且知礼大方,丝毫不像秦楼楚馆出来的女子,对比京中闺秀都绰绰有余。今日还在太后手下占了面子。” 她进宫多年,与这位太后交锋多次,鲜少有占上风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冷笑一声,“霁远果真好本事。” 陆烨谦听到她这样说,知道她心里有别的想法,便捂住她的手。 他轻声说道:“朕却不认 为,朕认为这普天之下,所有女子,唯有皇后是最好的。” 冯皇后娇羞一笑,摇摇头。 今日之事,陆烨谦越想越不对,嘴里鬼使神差道,“皇后,你信不信这世上有借尸还魂,轮回转世这一说?” 这一句话说的阴森,冯皇后细细想了片刻后道:“皇帝何处此言?” 见了宁侧妃,陆烨谦忽然涌现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莫名有些熟悉,但那个人应该死了才对,而且样貌完全不像。 “无事,大概是我想多了。”陆烨谦平淡开口道,“我只是觉得这宁侧妃似乎不简单。” “皇帝觉得她是赵家小姐?”说到此次,冯皇后便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 虽说诡异,但细想之下,这两个人确实有共同之处。 容貌虽然不像,但神情,姿态,气度却如出一辙。那不是相 似可以概括的,远远超过相似,完全就是一个人才对。 “皇上若是好奇,不妨可以查一查?”冯皇后建议道。 陆烨谦沉思片刻,后摇头作罢。 “实在过于匪夷所思,借尸还魂纯属无稽之谈。还有赵家小姐的尸首我也是看过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不可能会活过来。” 听到她这样说,冯皇后也不再说话。 回到楚王府中。 云焕早已等候多时,一见他们进来便大声道:“你们进宫请安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在家中等你们回来一起出去游街,等得花都谢了。” 鹰羽撇撇嘴道:“游街是晚上才开始的,如今才刚过晌午,云公子还是先歇着吧。” “还游街呢,今日差点命都没了。”一秋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是平地一声雷。 “怎么回事?”大家纷纷看向她。 第200章 母女密谋 朝缘宫内,袅袅茶香尚未断绝。 “母后!”想到今日种种,陆愉仪依旧十分不悦,两眉一撇看向太后,颇有几分小女儿撒泼耍赖的模样,与平日里格外不同。 “稍安勿躁。”太后将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挥了挥手。 长公主撇撇嘴,眼睛盯着刚刚赵韵宁站的方向,久久未挪动眼神。 “母后你也看见了,她那么狡猾,还有霁远护着她,如今还是侧妃便那么嚣张,若是日后成为王妃,指不定要踩到我头上去!” 太后哪能不知她在想什么,向她投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母后从小教你万事不能乱了分寸,从前你都做得很好,如今怎么被她几句话就激的上蹿下跳?”太后缓声问道。 “母后不知,我看着她第一眼,就觉得恨,几次三番欲除之而后快都未成功。如今又得知,这桩桩件件皆是她一手 谋划,我便更觉得危险了。” 长公主心中隐隐害怕,觉得若是将她继续留下去,日后一定还会生出更多是非。 “无妨,我心中有数。你来我身边,给我按按,这些宫人没有一个按的力度如你合适的。”太后淡淡笑着,陆愉仪虽然心中郁闷,但依然上前为她轻轻按着肩膀,道:“母后,你可是想出什么法子了?” “锦安如今还在里面吧?”太后忽然提起她。 “是呀,儿臣这些日子本想找机会去了结了她,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只有死人的嘴巴是最安全的,在狠心这一块,陆愉仪还是拿捏得死死的。 “不急,此时杀人灭口,若是处理不当就会落下话柄。”说到此处,太后唇边泛起一个淡淡的笑来。 “那母后的意思是?” “她如今还有最后一用。”太后眯着眼睛,“挪用军资数 额庞大,叶家行伍出身,不可能查不出端倪,恐怕是已经怀疑到你头上了,若此刻动手,你的嫌疑便洗不清。这个替死鬼是一定要找的,至于是谁,那还是你来定,想好之后传信给锦安,让她知道分寸。” 陆愉仪听完此计甚觉高明,但还有一顾虑,“母后,锦安从前听我的是为了家门荣辱,如今她都沦为阶下囚了,我担心我说的话,她不肯听。若是以她女儿的安危做要挟,我担心她又被别人策反。” “哀家已经替你想好了,你需告诉她,张悦与楚王的婚事依然有效,只不过不是王妃之位,而是侧妃之位。这件事由我去和皇帝说,不出正月,张悦必会嫁进楚王府。”太后缓缓道,“如此丰厚的条件,她必定会答应,然后你只需要让她替你做两件事……” 太后悄声在陆愉仪耳畔低语一阵,陆 愉仪连连点头,脸上写满醍醐灌顶的彻悟。 “母后高明!” “你呀,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一有些风吹草动便惶惶不安,这可不行。哀家总有终老的一日,到那时若你弟弟还未找到,你所能依靠的便只有你自己。”太后点了点她的额头,语重心长道。 陆愉仪连连摇头,似乎想将这番话甩在脑后。 她撒娇道:“母后永远不会老!” 太后平静的看着她,笑道,“巧嘴,就会说些漂亮话。哀家还要一件事要你去做。” 陆愉仪连忙点头,迫不及待模样。 “派人去扬州查一查,这个宁侧妃的底细,务必将她从小到大所有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若是她还要熟人在,就带上京来,哀家要亲自见一见。” 太后难道如此郑重,陆愉仪瞬间有些不知如何回话了,只利落道:“女儿马上派人去查,只 是带上京来见母后,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了,市井中人最是粗俗无礼,若是冲撞了母后,那怎么办?” “呵,无妨,想必也不会比今日更让哀家觉得唐突了。”太后平淡开口道,话锋一转语气陡然锐利,“这件事派桂嬷嬷去,别人我不放心。” 陆愉仪领命称是。 “儿臣还有一事不解。”陆愉仪惊异地问到,“为何母后今日要将赵家遇害的真相告诉那小妮子,这事犯的着和她说吗?” 陆愉仪心中不解,母后何等聪慧之人,为何要将秘密主动告诉一个危险的人。 太后解释道:“一来是想给她一些压力,当年赵家在朝也算是影响力颇深,我尚且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她,让她懂得分寸,日后规矩些。再来就是,我是探一探她的深浅,我总觉得她对赵家之事关心莫名,或许她是赵家什么人。” 第201章 安亲王府 这么一说,陆愉仪心中豁然开朗。 “难怪,我第一次见她便觉得讨厌,从前我还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今日听母后一席话,我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她身上有我最讨厌的赵家人习气,那股文绉绉的清冷傲慢之气,看得我厌烦。” 陆愉仪按着肩膀的手一顿,恶狠狠地咬起牙来。 “如今你总算是明白了,现下知道敌人在何处,接下来的事情就靠你自己了,给我放机灵一些。”太后慢声叮嘱道。 “是,儿臣记住了。”陆愉仪重重点头,此番她接连吃亏,肯定要找机会一雪前耻,决不能让那小妮子一直得意下去。 “说正事,兵权之事,你有何想法?”太后问。 陆愉仪的手继续按起来,思量片刻道:“如今锦安被除,军中我能用之人便还剩下永定一家,只是永定诡计多端,不比锦安好拿捏,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永定不比锦 安,她更安静,也更狡猾。她明面上与长公主站在一边,但实际上,牵扯并不算多,更多是好处互惠,若是此番将兵权交于她手,日后怕是不好牵制。 “确实如此。”太后冷笑一声,“但再狡猾之人,都有她想要的东西,拿捏住了此处,便可拿捏她,她不也是拿捏住了你膝下寂寞,借机举荐神医,才是能够时时登你门楣的吗?” 太后对陆愉仪总有用不完耐心,教导她时总是循序渐进,不心急,也不责骂。对外人,这是从来没有的。 陆愉仪也很懂事,从不顶嘴。 “儿臣知道了。那兵权之事,母后如何看待?”她双眼澄澈的看着太后,期待她给自己出个好主意。 太后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道:“为了张悦的婚事,兵权之事皇帝的面子要给一些,所以要给叶家留一半。剩下的一半,归兵部管辖,在驸马手里握着,你我都能安心些。至 于永定家,他家想要钱胜过兵权,那就给个兵部左侍郎的职位,让她嫡子去管管粮草,她只会对你感激不禁。” “母后高明!”陆愉仪欣喜道。这件事困扰她好些日子了,左思右想却迟迟拿不定主意,如今却被太后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 “一切事情既已明朗,那你便出手谋划吧。”太后狠狠地道。 找到张悦并不困难。 那日锦安郡主府被抄之后,她便被锦安郡主的父亲也就是她是外祖父——安亲王,派人接回了亲王府。 虽然依旧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但到底是寄人篱下多有不便之处,与几位未出阁的表姐妹相处起来,总被排挤的多。 她们不是笑她在家中与市井之人偷欢被客人当场撞见、就是耻笑她被楚王退了婚,如今更是嫁不出去了。 对于这些说辞,她一开始还会去解释解释,后面也懒得解释了,三人成行,众口铄金,她们 若是真心在乎她,便不会抓着三言两语笑话她。 如今处处拿她寻乐子,不过是深闺寂寞,看她落草的凤凰不如鸡,拿来消遣排解时光罢了。 不仅如此,亲王府中的下人对她也不太客气。 也不是他们刻薄,而是他们在深宅里待了半辈子,最懂得见风使舵。 出嫁的女儿本就是泼出去的水,从前亲王府对锦安客气,不过是因为锦安郡主府背靠长公主权势大,锦安也能为渐渐没落的亲王府增添一些荣光,如今锦安没落了,留下的女儿又是个嫁不出去的,亲王府给她一口饭吃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安亲王府里的装潢摆设,说的好听是古朴大方,说得不好听便是落败穷酸。看着处处待修缮的院落,便可揣测出安亲王这些年也不好过。 安亲王是先帝的弟弟,却从未正经当过一天官。先帝文韬武略无一不通,可安亲王却是个外面下大雨便不敢出 门的,先帝在时,对这个弟弟总是多有关照,知道他是个憨傻胆小的,便许了他亲王之位,保他一生清闲富贵不至于潦倒。 这安亲王也没有辜负先帝的期待,得了亲王之位后,便整日窝在家中,请来很多仙人道长研究长生不老之道。 他生了三个子女,锦安是最大,剩下还有两个儿子。 这两个儿子,也是不堪提的。 大儿子陆恩,心智如他一般,身姿庞大,面上流油,喜好美食,是京城各大酒馆的常客。 二儿子陆尔,惯爱风月之事,常常与歌舞姬艺宿在一处,院中的绵绵之音从早响到晚,从来不会停。 他们这般荒唐行事,虽说快活了自己,却也连累了妻儿。 以张悦的表姐妹们为例,她们虽是亲王府这等尊荣之家的高门出身,去到京中贵眷的席面上却总被人笑话,到了议亲的年纪,来登门的都是些富商或者小官,连个文人才子都没有。 第202章 你可还愿嫁给楚王? 一日,张悦从亲王府出去,又想到天牢门口去碰一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寻个机会见见母亲。 正值春节,也不知母亲如今在里面过得如何。 抄家之时,她走得匆忙,连件披风都没带,此刻只能穿着单薄的冬衣走在寒风中,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亲王府的小姐。 她低着头走着,忽然眼前出现一块庞大黑影,她抬起头来,这张脸并不陌生。 是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叫桂嬷嬷的。 “长公主要见你。” 她还没说话,那嬷嬷便直接了当的说明来意。 长公主。那日母亲叮嘱过,让她日后不要再与长公主有任何来往,她咬咬干裂的嘴唇,眼下有些犹疑。 “走吧。”桂嬷嬷不知是没看出她的犹豫,还是不屑,只轻飘飘落下一句话,便转身向前去。 她的背影在说,快跟上。 可张悦想到母亲那日说的话,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怎么办,眼看 她的背影就要消失在满天白雪里,张悦咬了咬牙,还是快步跟上了。 走过一条街道,进入一间茶馆。 包厢里,长公主品着梅花,轻轻闻着茶香,看来已经等了一会。 “张悦见过长公主。”张悦向长公主行礼问安,虽她如今狼狈不堪,但行礼依旧端正大方。 长公主轻轻一笑,将茶盏放下,示意她坐。 她忐忑的坐在长公主对面,心里猜测着,长公主找她是为何事,是不是与母亲有关? “喝茶。”正想着,长公主却笑着抬抬手。 对上这一双美丽的丹凤眼,她荒芜的内心更如狂风吹过,摇摇欲坠,很是不安。 茶盏放在她手边,还透着热气,她却不拿,只忐忑地问:“不知长公主寻我来有何事,我今日还要去天牢看看母亲,恐怕不能久陪……” 长公主听见她说话,把手中漂亮的白雪寒梅茶盏轻轻放下,发出清脆的一声。 她优雅的笑笑,温声道:“你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托长公主的福,我这些日子在外祖家,过得还算不错。”张悦斟酌答道。 自然是不能与她说真话的,交浅言深乃是大忌,况且她如今都不知长公主到底要干嘛,母亲曾经说过,这长公主心思可怕的很,她必须小心些。 “你何须如此小心,你是锦安的女儿,她是我堂妹,说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皇姑母呢。”陆愉仪轻轻道,“看看你这衣裳,袖口都擦破了,还如今单薄,若是被锦安看见了一定会心疼坏了”。 “小女自知身边低微,不敢僭越。衣裳本是身外之物,裹体即可,不敢要求其他。”张悦低着头,不敢看她,这女人似乎很会洞察人心似的,怪恐怖的。 此刻,她有些后悔今日傻乎乎的跟来了。 “安亲王的外孙女说自己身份低微,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本宫今日出门 的急,这一件披风你拿去穿,不必客气,反正我哪里还有很多。”说着,长公主将她的披风交给桂嬷嬷递给张悦。 张悦手足无措的看着那一件雪白亮堂的披风,一根杂毛也没有,属实不是凡品,很是心动。 长公主给桂嬷嬷使了个眼色,桂嬷嬷立刻把披风放在张悦手上。 亲手摸着这件披风,却比眼看更是惊喜,它光滑透亮,又很是温暖,而且一点也不重。 正当她处在意外之喜中,久久不能回神时。 长公主忽然道:“本宫今日前来只有一问,你可还愿嫁给楚王?” 这一问,彻底将张悦心中的乱七八糟的情绪给打散了。 她猛然抬头,不明白为何长公主会说这种话,她如今这般身份,如何还能嫁给楚王? 而且,之前母亲说过的…… 不可再肖想楚王。 虽然她对楚王之心,一日也未动摇,但母亲的吩咐,她也不能忘记。 “想还是不想?”长公主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再问一遍。 她被长公主盯得头皮发麻,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低下头小声呢喃道:“我不知……” “没关系,本宫给你三日的时间,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去宁府找本宫。”长公主漫不经心道,“不过,你也知道,本宫做事向来是有条件的,你若是接受了我为你安排的婚约,便要也要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张悦不假思索道。 “你如今还没资格知道。”长公主目光锐利,嘴边漾起一个狠绝的笑,“三日后,我等你的答复。” 从茶馆出来,张悦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风中各种景物都在凌乱,但她的心更乱。 嫁给楚王,是她毕生心愿。 可长公主,也是一个一等一狠心的人物,与她合作不异于与虎谋皮。还有母亲的叮嘱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她到底该怎么办? 第203章 那就放手一搏 从茶馆出来后,陆愉仪并没有着急回府。 而且去向天牢,在马车上,她换了一身装束,看上去各位清新雅致也很低调,总归不是平日的样子。 “长公主,你为何要送那种上好的银狐皮给张悦呀,这银狐皮是先帝所猎,只有两张,一张赏赐了你,一张赏赐了楚王,如今这天下可找不到第三张了。”桂嬷嬷惋惜道,“如此就给了她,岂不是浪费。” 陆愉仪扶了扶头上的银钗,慢慢道:“嬷嬷,若是你享受了最好的,可还愿意接受差的?”她轻蔑笑笑,“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她如今得了这张皮子,就一定会答应我的条件。” 桂嬷嬷恍然大悟,连忙点头。 天牢中,锦安被单独管在一处,穿着破败的囚衣,身上沾染的污迹,也不知是从何蹭上的,发着臭味恶心极了。 陆愉仪在狱卒的引导下,来 到她的牢房前,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锦安过了好一会,才看出来人是谁,眯着眼睛道:“可是长公主?”陆愉仪今日这身素净打扮,与平日完全不像,反而有些像永定。 那人点点头。 是长公主。 锦安心中由惊转惧,“公主殿下,我我我,我什么都没说,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她深知,在此处见到陆愉仪并非好事,她绝对不可能是来救自己的。 “你何须如此害怕,你我姐妹之间,本宫当然是信你的。” 陆愉仪说话时,一双迷人的丹凤眼忽闪忽灭,搅得锦安心中一跳,很是不安。 “那公主所来为何?”锦安忐忑地问。 “悦儿与楚王的婚事,你之前拜托过我,虽然你没帮我杀死那个小妮子,但悦儿的婚事本宫帮你促成了。” 什么?锦安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了什么,悦儿如今还有机会嫁给楚 王? 不,这一定不简单,这个女人肯定是有条件的! 她反应过来警惕的看着陆愉仪,咬着牙齿,不说话。 “是,本宫自然是有条件的。你我相识多年,当知本宫不做赔本买卖。”陆愉仪也没有否认,她若无其事的笑笑,“说起来,你对本宫也算是忠心,这么大的事你都替我背了,本宫自然对你也要额外宽容些。” 这么大的事,指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锦安冷笑一声,不屑道:“不过是一笔交易,我虽是女子,但也知落子无悔,愿赌服输的道理。公主殿下你我相识多年,此刻就不必故作寒暄了,说一说这一次你的条件吧,我也想知道,如今我还要什么,可以拿出来交易的。” 她尾音无奈悲凉,似乎已经看透了命运的残酷。 “自然是有,否则我为何来这一趟。”陆愉仪郑重其事说道,“ 两件事,这两件事做完,悦儿便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你我皆不亏。” “但请直言。”锦安不想和她兜圈子,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最清楚,她如今名声狼藉,在京中恐怕许不了好的人家,而且她心中一直只有楚王一人,若是不能嫁给他,恐怕会抱憾终身。 她身为悦儿的母亲,一定是要为她打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陆愉仪示意她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 片刻后,锦安的脸色蓦然变沉,随之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遇见什么好笑的事情。 “果然好计谋。”她冷静下来,看着陆愉仪眼角泛出寒光,“太后娘娘果然是宝刀不老,臣妾佩服。还请公主殿下放心,你的要求我答应了,也希望你答应我的事情。” 她本想逃开陆愉仪的手掌心,没想到至死都在她的局里,而悦儿也避不开。 虽然她曾经嘱咐过悦儿 ,离长公主还有楚王远些,但也知道,以太后娘娘算计能力,此番她和悦儿谁也逃不开。 既然如此,那就再斗一斗。 不为其他,就为悦儿今后能够成为楚王妃,能够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张悦回到亲王府,花厅之上坐满了人。 甚至是久未出丹房的外祖父都出来了,她心中惶恐,怕他们知道自己私自出门想去天牢看母亲之事,便立刻低声道歉。 “外祖恕罪,我今日在家中闷着无聊,便出门走了走,没想到回来晚了。” 话音刚落,她抬头看,一屋子人各个都包容的笑着,并未怪罪她。 她大舅生的大表姐,陆怜还亲切跑过来拉着她的手道:“说什么罪不罪,大家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 她看着陆怜温和慈善的脸,很是陌生,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出。 不是很明白,为何他们忽然间都变了一副嘴脸。 第204章 双旨赐婚 “悦儿,快坐下。”说话的人是安亲王,这位外祖向来对她都不太热情,从自己被接过来之后,就只见过他一次,而且说得都是些劝她谨慎小心的话,如今怎么这般和善? 张悦心中不安皱皱眉道,“不了,悦儿今日身上有些疲乏了,想先回房休息了。” 陆怜自然不放她走,连忙拉住她,眼光落下她身上这张银狐裘上。 “哇,表妹这可是上等的银狐裘,光洁亮滑,手感极佳!”剩下的两个表妹听见她这么说,也立刻围过来。 “这还真不是凡品,京城的铺子中都没有与之相似的,这一张必然是有市无价!” 张悦看着她们毫不客气的把手伸上来,一顿乱摸,心情忽然烦躁起来。 她将银狐裘一把夺过,语气生硬道:“抱歉,我今日有些累了,改日再与各位姐妹一起赏玩这张银狐裘吧。” 银狐裘离 开手掌后,陆怜她们几个很是依依不舍,互相对视一眼,很不服气。 陆怜抱着胸,冷冷道:“表妹,这张银狐裘是长公主送给你的吧。” 闻言,张悦脸色微微一变,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你未回来之前,长公主已经派人来过了,说受你母亲所托,要好好照顾你,留下来一些金银物品,还告诉我们,你将嫁进楚王府当侧妃了!”陆怜意味深长道。 “确实如此,悦儿你如今有福了。”安亲王在高位上满意的笑,声音也格外爽朗。 原来如此。 张悦心中瞬间清明了。 眼见自己又有往上走的机会,这些人竟又赶着贴上来了,实在是恶心。 “回祖父,长公主确实和我提了这件事,我尚未答应呢。”张悦直截了当问道。 “这有何要考虑的?”闻声,她看向二舅陆尔,只见二舅将双手一摊,做 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这天大的好事,你就该立刻答应才是,你如今什么身份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是的,她如今说的好听是亲王府的小姐,说的不好听就是声名狼藉的荡妇。配个寻常清流门第都难,哪里还能配得上楚王? “不管怎么说,也该问过母亲才是。”张悦吞吞吐吐道,若是不是考虑到母亲,今日长公主一提出她就答应了。 “你母亲同意了。”陆尔爽快的将桌上那封锦安家书递给张悦。 张悦将信将疑的打开,确实是母亲的字迹,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能够嫁给楚王是她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要她仔细思量,切勿错失良机。 她捧着信,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母亲如今身陷囹圄,依然发自肺腑的为她考虑,丝毫不提救自己,也不提自己如今的艰难处境。 看着信纸上的污迹,母亲一定是受 了很多苦。 “我应了。劳烦舅舅派人去长公主府中通报一声。”张悦将信小心翼翼的折叠好,对安亲王家所有人说出自己的决定。 大家都甚是满意。 安亲王下令要大摆宴席,庆祝这件喜事,这样的热闹,她就不参与了。 她寂寞的走回房中,反复摸着长公主赠自己银狐裘,心中无限感慨,也不知母亲在里面有没有挨冻受饿,越想越觉得心里冷的发颤。 想到刚刚堂上那一群摆高踩低之人的势力嘴脸,便可知他们一定没有费心思去帮母亲打点。 待自己嫁入楚王府了,便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 第二日,圣旨与太后娘娘的懿旨一同下到楚王府。 两道旨意皆是一个意思,那就是张悦不日便要嫁给楚王。 一向胸中有谋划的赵韵宁听到旨意都有些意外,陆霁远更是顿了很久才接的旨,楚王府中 众人看着陆霁远阴沉的脸色,纷纷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猜测缘由。 有两个人的反应最是特别,那边说一秋和云焕。 冷静果决的一秋听到旨意后,便激动不已,高声劝陆霁远快进宫去问个究竟。天下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逼着人娶亲,她这不是太后,简直是王母娘娘。 云焕叱责她住嘴,语气也难得的正经起来,他认为这道旨意明面是赐婚,背面却是警告,若陆霁远再敢轻举妄动,太后必定还有后手。 一秋气呼呼道:“能有什么后手?难道还能杀了楚王,或者是逼着楚王与张悦百年好合?” 大家屏息静气,不与她争执,她是江湖人想法从来率性简单,可朝堂诡谲,哪里是打打杀杀能够一笔划清的。 而话题中心人物——楚王,自从接到旨意后便一直沉默不言,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作何打算。 第205章 婚礼前夕 楚王府这个久违而热闹的年节,因为这两道旨意,又开始变冷清。 虽然楚王没说,但大家都看得出,他不想娶张悦。 此刻,赵韵宁站在云焕门外,轻扣门扉。 屋内传出一声,“请进。” 她推开门,看见一秋也在这,便投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一秋却不理她,不知为何,从那日入宫拜年回来后一秋便对她变成了这番态度。 赵韵宁此刻也无暇去揣测她的心情,在云焕的指引下坐下。 “云公子,今日可要去给长公主看诊?”她问。 云焕听见她此问,先是眼珠转了转,后又肯定的回答:“是,待会就去了。” “那今日便可告知她好消息了。”说着,她嘴角扬起一个狠绝的笑,自从见了太后一面,她的心比从前更冷了。 毕竟,心不冷,如何跟她斗呢。 “听从侧妃安排。”云焕答道。 赵韵宁满意的笑笑,眼光落在一秋身上 ,却看见她含着怒气瞪着自己,好奇道:“一秋,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一秋当即反问道:“你说呢?” 她被这一问,更糊涂了,摇摇头。 “呵,你自己丈夫都要娶别人了,你还这里操心别人能不能怀孕之事,我觉得你实在是冷漠、冷血!”一秋冷冷道。 赵韵宁不知如何反驳,只平静听着。 “住嘴,一秋,这里面的事情你不懂。”云焕出来打圆场。 一秋依然不解气,“我是不懂,恐怕是杀手的血都没有她的血冷。” “说够了吗?”云焕语气也有些急了,“这与你何干,轮得到你说三道四,难道你也看上了楚王,要嫁给楚王?” 赵韵宁被这一句话给点了个激灵,连忙看向一秋。 一秋抱着胸,面色丝毫未乱,嘴角挂着淡淡冷笑。 “路见不平,多说两句。怎么说楚王也是我的雇主,而且他为人也不错,我是看不惯他被 人左右时,你们一个兄弟,一个妻子,不去关心他,还在这里琢磨别的事情。还没我这个来楚王府做工之人热心!” 一秋说完,便转身出去了,门扉晃动飘进来阵阵寒风。 她与云焕对视一笑,彼此有些尴尬。 “一秋就是这个脾气,她这个人比较轴,不懂朝堂之事,弟妹你别怪她。”云焕苦笑道。 她自然是不在意,摇摇头道:“没关系,一秋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没去开解楚王,眼下我甚至不知他在哪。” 云焕干笑两声,“没事,他可能有事出门了。待他回来你再与他好好谈谈,我先出门去给长公主看诊了。” …… 赐婚的旨意也下到了安亲王府,婚期定在正月十五。 眼下没剩几日了,看得出太后娘娘真够着急的。 张悦自然高兴,命运峰回路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今处境艰难狼狈,竟然还是有机会嫁给楚王,这是多少京 城贵女拍马也追不上的,她又可以重新得到众人艳羡的目光了。 她细细抚摸着圣旨上的龙纹,心想,若是进了楚王府不知能不能寻个机会叫楚王搭救母亲。 那时,他们都是夫妻了,这些话说起来应该会方便些。 想着,她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来了安亲王府这些日子,只有今天心情最好,她将圣旨收好,打算去花园里走走。 花园里,安亲王家的姐妹正在聊天。 说来也奇怪,陆恩是个憨直之人,只重口腹之欲,而他的独女陆怜却是个机灵的,虽文采皆不出挑,但鬼主意多。剩下两个妹妹,由陆尔所出,名唤陆漓和陆芸,今年已经年满十六,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不同于其父陆尔喜欢附庸风雅,这两个女儿皆是草包一般,只会跟着陆怜身后,跟着她行事。 眼下陆怜讨厌张悦,这两个妹妹自然是鹦鹉学舌般,和她一起议论张悦的是是 非非。 “哎,今日都初九了,再过几日表姐就能嫁去楚王府,当楚王侧妃了。”说话之人是陆芸,她曾在街上看见过一次楚王骑马游街,便对有了仰慕之心,此刻说话的语气也格外酸楚。 “没剩几日,也不知内务府赶制婚服能不能来得及?”陆漓好奇道,她是没有见过楚王的,所以对嫁楚王这件事,幻想少些。 “这桩婚事是太后牵的头,这宫里谁不给太后面子,她要做,别说几日,就是一日,内务府都能做好了。”陆怜意味深长道。 “不知宫里做的婚服是不是特别好看,我还真想一观呢!”陆漓道,这也不是她浅薄,是年轻小姑娘对漂亮服饰总有热情,都说宫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她便更想看看宫里做的喜服是不是也格外好看。 被她这么一说,陆芸也有些好奇了。 “看婚服有什么过瘾的,自己穿上才算好。”陆怜眯眼笑道。 第206章 长公主“有喜” 她说完这句话,唇边漾起志在必得的笑意。 陆芸机灵些,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而陆漓确是个憨傻直肠子,此刻在点点头道,“是呀是呀,我见大姐姐和表姐身材差不多,若是表姐的喜服到了,问她借来穿一穿,也不是不可。” 陆怜听了这句话,噗呲一笑,站起来摸了摸陆漓的傻脑袋,“也不知你这脑子里整日装着什么?” 陆芸也笑笑,扯开话题道:“听说楚王对他侧妃极好,那侧妃出手阔绰,身边跟着的丫鬟穿的也是绸子段子,她还经常去云楼胡吃海喝,出门备的轿辇也是金贵的。” 或许是生活在拮据的家庭中久了,陆芸所看见的只有银钱。 而陆怜就不一样了,嫁给楚王,金钱是一部分,更重要是权势。 一朝权在手,满京城哪里还有贵女敢小看她? 听说那楚王侧妃 每一次出席宴会皆是华丽的去,光鲜的归。她一个勾栏女子依靠的不过是楚王的权势,若这权势被她陆怜得了,那她这么多年被贵女圈排挤的恶气,也能好好出一出。 张悦在暗处看见她志在必得的微笑,心里气的火冒三丈。 她就知道,这家人不可能是真的为她高兴,但他们竟然敢动太后赐婚的主意,把陆怜换过去,真是岂有此理! 这桩婚事明明是长公主看着母亲的面子上去为她求来的!是她的!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这桩阴谋。 她水汪汪的眼睛里渐渐蓄满仇恨,恨不得要把陆怜给千刀万剐。 长公主府中。 云焕一来,桂嬷嬷便主动的向他汇报这些日子长公主的吃食起居,唯恐遗漏。云焕表面上仔仔细细的听着,心里却暗暗想,她只要不是吃了仙丹都不可能怀孕,这些事情多说 无益。 这一次问诊,为了把戏做全,他特意细细把脉,时而摸摸下巴,时而点点头,总之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桂嬷嬷在旁边,越看越心急。 长公主在帘帐后面也越等越心焦。 又过了半烛香时间,云焕依旧没有说话,长公主实在坐不住了,便开口道:“神医,我这脉象可有问题?” 云焕便沉声道:“稍安勿躁,由我再细细探看一番。” 他眯着眼睛,微微点点头,又轻轻摇头,举棋不定很是为难的模样,快要急坏了桂嬷嬷。 “神医,若公主有何不好,还请明示,我们一定会好好照看公主。” 云焕心中一喜,果断的伸出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桂嬷嬷安静些。 桂嬷嬷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委屈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他瞧着桂嬷嬷吃瘪的神情,更是喜不自胜,谁让你们这 些坏人逼着陆霁远做他不喜欢的事,我眼下不过略施小计,挠挠你们的心罢了。 不对,如今他骗人的技艺怎么越来越纯熟了? 堕落啊,堕落。 他摇着头,为自己不知不觉中渐渐消失的良知惋惜。 见他一脸哀伤,桂嬷嬷还以为长公主要不好了,立刻扑通跪下,一脸严肃诚恳道:“还请神医救救公主。” 云焕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将笑意忍住,缓声道:“嬷嬷何须如此,治病救人乃医家天职,你不说,我也是会救她的。况且……” “况且如何?”长公主早已心急如焚,被他这个意味深长的停顿搞得更是不安,一把揭开帘子。 她眼前出现的是一张俊美脸庞,轮廓分明,笑意点点,一双清明的眼睛忽闪忽明。 她一时有些发愣,论样貌眼前人自然是比不上陆霁远的英俊天姿,也逊色 于宁岑的俊秀粉白,但他的气质独特,仿佛是从山水画的中飘落下来的公子哥,身上还带着江南烟雨的气味,看得人很是舒爽。 “公主?”桂嬷嬷叫她。 “无事,”她缓过神来,“神医你说本宫是怎么了?” 云焕面色认真,郑重其事说道:“公主殿下,你的脉象平滑如滚珠,我细细把了几次脉,确认是喜脉无疑。” “喜脉!”陆愉仪被这惊喜砸重,双眼失神的看着云焕。 桂嬷嬷连忙道喜,“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且慢!”长公主缓过神来,却一脸严肃,换上了犹疑的表情,“桂嬷嬷,拿我的令牌立刻进宫去请太医院的太医来,全部请来。” 桂嬷嬷眼神闪动,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领命退下。 云焕笑笑,将她的意图了然于胸,满不在乎地道:“那我先便留在这里喝喝茶。” 第207章 这是我的本份 太医院的太医见了长公主的令牌,来的也快,不到一时半刻,长公主的卧榻前便站满了人。 大家轮流给长公主把脉。 前是院首张太医,他细细把完脉后,便立刻喜出望外道:“是喜脉啊,公主,是喜脉!”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所出之言,无一例外。 云焕坐在人群后面的茶桌上,细细品着长公主府中的太平猴魁,这可是上好的茶,宫里皇帝和皇后都紧着喝。 没想到长公主这里,竟然大大方方的泡给他一介江湖郎中品尝,这么一看,长公主挺大方的,和陆霁远挺像。 大家纷纷向长公主贺喜,热热闹闹好一阵子才散去。 自始至终,长公主都神色复杂,好似不适般。桂嬷嬷扶着长公主,轻声道:“公主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有了身孕不高兴吗?” 陆愉仪也不知怎么,她将信将疑的摸上 自己的小腹,迟疑道:“我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顺利了,我多年求子无果,怎么就忽然有了孩子呢?” 她诧异的看着桂嬷嬷。 云焕看了她一眼,暗道,自然不可能有了。不过看着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怪可怜的。 “神医。” 听见长公主叫自己,云焕立刻调整好表情,很是道貌岸然的看向她,“怎么了公主?” “我真的有身孕了吗?” 她语气很是小心,仿佛大声一点,就会吵醒什么。 云焕残留的良心有些不安,但想到那女子的嘱咐,还是云淡风轻的道:“回公主殿下,自然是真的,刚刚太医院那一众太医们不也确认了吗?” 他说完这话,立刻低着头饮了口茶,不再与她对视。 片刻后,陆愉仪这才笑出声来,“竟然是真的,嬷嬷,我竟然真的有身孕了。” 桂嬷嬷被她仅仅抓住 手臂,感受到她的喜悦,连忙点头肯定道:“是啊,公主,是真的!太后娘娘知道一定会特别特别高兴的!” 陆愉仪止不住的点头,激动的泪水摇摇欲坠。 “神医,请说你想要什么,无论是官爵还是金银,或者你想进入太医院做院首也可以,你只管提!” 云焕听了这句话,暗暗将茶水咽下,这样看来陆愉仪好像比陆霁远更大方一些。 他将茶盏放下,一脸正直道:“回公主殿下,治病救人是我的本份,若所官爵还是金银确实是扯远了。” 他自然是不能要了,不然他残存的良心会日日翻来覆去的痛。 “不行!你这是大功,必须有赏。”陆愉仪也很坚决。 他左思右想,那好吧。 “草民行走江湖闲散惯了,官爵或是金银皆所带不便,若是公主方便,便赏我三千银票,做日后赶路买药的盘 缠吧。” “好,桂嬷嬷,给神医拿五千两银票。”陆愉仪爽快道。 桂嬷嬷立刻去取。 云焕微微笑着,也不说话,等着拿到银子,马上开溜。 陆愉仪忽然问,“不知神医,是否婚娶?” 什么?这女人不会看上我了吧。云焕心中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回禀公主,尚未,行走江湖之人不愿被情爱牵绊。”云焕思忖片刻,毕恭毕敬回答道。 “如此。”陆愉仪意味深长道。 待桂嬷嬷将银票取回,云焕半推半就的收下,将药箱收好,又嘱咐道:“公主殿下切记,一定要按时吃保胎药。”不吃药,你的孩子可能就没了。 陆愉仪自然是点头称好。 “我送神医出去吧。”桂嬷嬷在前面引路,云焕走在后面。 走过一个回廊,迎面撞见宁岑,这还是云焕第一次见到宁岑,不得不说,这小子 脸白唇红,俊秀可人,模样很俊美嘛。 “驸马殿下。”桂嬷嬷向他行礼,云焕也跟着行礼。 “这位是?”宁岑眼神狐疑看着他。 “这位是为长公主诊治的神医,驸马殿下大喜,长公主有身孕了!”桂嬷嬷喜悦说道。高兴地仿佛长公主怀的是她的孩子。 反观宁岑,似乎并无喜色,只是淡淡一笑,又问了一遍:“此言当真?” 云焕立刻道,“那是自然,太医院的院首们都来把了脉。” 他平静的看着宁岑,他琉璃般的双眼里忽然闪过一丝仇恨,虽然一闪而过,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大喜事,那我先去看看长公主,劳烦嬷嬷送神医出去。”说罢,他转身往公主寝阁的方向走去。 云焕看着他的背影,嘴角轻笑。宁岑的冷淡也是情理之中,红杏出墙的妻子有了身孕,任谁都会心里不是滋味。 第208章 敲骨吸髓 安亲王府。 张悦临近出阁前这几日,意外的对陆怜亲近起来,两个还相约着一起采买首饰衣物,讨论针线绣法。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宫中将喜服送过来时,张悦竟然大方的先给陆怜试穿。 这一身喜服可谓流光溢彩。受太后娘娘的吩咐,内务府非常尽心,在袖口处缝制了两颗南海珍珠,看得人移不开眼。 陆怜对这身喜服的喜悦之情更是毫不掩饰,穿着就不愿意脱下来,摸着那两颗鸽子大的南海珍珠,怎么也松不开手。 张悦在一旁笑着不说话,她眉眼平顺,下巴尖尖的,微微低头时更显得温柔。 仿佛很好摆弄的样子。 张悦的反常,安亲王一家开始还很疑惑,但是仔细想想也能理解,姑娘家在出嫁前总会兴奋些,在这样的情绪下总会放下心防。 这样也好,这样对他们所谋之事更有利。 陆怜替嫁之事安 亲王也是知道的,虽然他多年求仙问道,但是家族的兴衰他也很看重,尤其是嫁给楚王这样难得的机会,必然不能错过。 孙女与外孙女,哪个更亲,不言而喻。 思及此,安亲王对着张悦道:“明日你便要出嫁了,让陆怜表姐为你送嫁吧,她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让她沾沾你这桩好姻缘的喜气,将来也嫁个好夫婿。” 张悦羞怯的抬起头,看着安亲王府这一屋子人,向她投来喜悦的目光,仿佛很为她高兴。但她知道,这目光的背后,是把她血肉都吃掉的恶意。 他们考虑到家族兴衰,考虑到陆怜的前途,却没有为她想过。若她此番再错过楚王,顶着难堪的名声,今后是要配个杀猪的?还是种地的? 思及此,她心中冷冷一笑。 这哪里是要沾她的喜气,这是要她的命。 “当然好了。”她唇边绽放出甜甜的笑: “这些日子承蒙祖父和舅舅们照顾,悦儿感激不尽,这等沾喜气的机会,自然要留给陆怜表姐。” 楚王府这边。 自从宫里赐婚的旨意发下来之后,陆霁远似乎再也没有露面,连带着鹰羽也见不着人影。 晚饭时,一秋还说道:“王爷是不是不想娶张家小姐,便离家出走,以此反击?” 赵韵宁知道这是不可能,以陆霁远的个性,不管是遇见什么事情,他都不会躲的。 云焕也如此认为,他道:“别瞎说,霁远他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这些日子比较忙,你别瞎猜。” 赵韵宁注意到,他一边说,一边暗暗打量着自己的神色。 她也不说话,闷头吃饭。 三更后,陆霁远终于出现了。他带着一身寒气,似乎还有点点杀意,从外面回来,将黑色披风扔给鹰羽,快步跨入自己房中,大步流星的脚步带着威压。 云焕在炭 火旁,昏昏欲睡。 看见他回来,立刻醒了。 “事情办完了吗?”云焕问道。 “差不多了,你找我有事?”陆霁远出色的容貌在烛光中显得更加迷人,英俊逼人的脸庞,殷红的唇,墨色的双眼,仿佛是天地间唯一亮色。 人人都说,他与宁岑是平分了京城姑娘的芳心。 而云焕的天平,却更偏向陆霁远一些。 宁岑美在皮囊,而陆霁远的天人之姿,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光彩更加夺目。 “你为何一直看着我?”陆霁远挑着眉问。 “没。”云焕撇撇嘴,脸色一沉道:“提醒你,明天你要娶亲了,不要再找不到人!” “找不到人?”陆霁远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谁找我?” “你期待谁找你呢?”云焕忽然来了兴趣,嘴角一抹坏笑。“是宁侧妃吗?” “滚。” “不过,她这些日子看起来确实有些闷闷不乐,似 乎是因为你娶张悦之事,她有些难过。”云焕说地又慢又轻,虽然宁侧妃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但她看见她嘴唇上泛着白皮,眼下乌青厚重,一看就是夜里难以入眠。 陆霁远却岔开话题道:“开春之后,各地将领要回京述职,这个时候不能不给太后面子。” 云焕看着他,他气质矜贵,姿态优雅,说这桩婚事时,神情冰冷,态度比起交易更冷淡。眼中微微泛着冷光,这是他平日里极少展露的一面。他是谪仙般的人物,但身上却透露出收敛的杀意,仿佛宝刀在鞘多时,只待一朝拔出。 “那宁侧妃那边,你可要有所交代?” “多说无益,懂得自然都懂。”陆霁远漫不经心道。 “那我就提前贺你新婚快乐了。”云焕拍了拍他的肩,声调凄凉,带着苦笑。 “不必了,待真的大婚那日,再贺吧。”陆霁远潇洒笑笑,毫不在意。 第209章 教你做人 正月十五是个黄道吉日,天时地利人和,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楚王,奉太后旨意迎娶侧妃入门。 迎的是,刚刚没落的锦安郡主嫡小姐,张悦。 这件事很快传得沸沸扬扬,张悦虽然在京中贵女中颇有才名,但那也是从前的事情,闹出了在家偷人之事后,早已声名狼藉。 眼下她家全部被抄,她幸免也就罢了,竟然还有福气嫁给楚王,这简直是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声她实在好命。 虽然是迎娶侧妃,但是太后娘娘牵头的婚事,自然也要办的热闹。尽管楚王并没有亲自迎亲,但迎亲的炮竹也在街上响了一遍又一遍,红色的炮竹碎片铺在地上,一片鲜红。 此时,安亲王府中。 张悦早已经打扮好了,却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剩下陆怜一人。 陆怜给她端来了一杯茶,轻声道:“表妹,待会花轿就上 门了,你先饮杯茶稍等片刻。” 张悦看着平静的茶面,他们想在茶里下蒙汗药,将她药晕,再由陆怜穿上嫁衣替嫁过去,待她醒来,只怕陆怜与楚王早已生米煮成熟饭了,到时只能将错就错,陆怜成了楚王侧妃,而她还是个不堪女子。 这伎俩也不算低端,但她母亲从前跟着长公主什么手段没见过,她自然也不会上这个当。 她淡淡一笑,将茶接过,又放在旁边。 “我不渴,劳烦表姐了。” 陆怜见她不喝,有些着急,便道:“表妹你还是喝一些吧,润润嗓子也好。” “表姐如此盼着我喝这杯茶,是不是这茶里加了什么?”她挑着眉,将脸上伪装多日的柔善甜美尽数撕碎。 “没,没加什么。”陆怜被她露出的凶狠吓到,退了一步,“你还是乖乖把茶喝了,这样我们都好过,不然我就叫人来了。 ” 叫人。自然是了,这里是安亲王府,只要陆怜吼一嗓子马上就会跑出很多丫鬟婆子来帮她,给张悦灌茶。 张悦轻轻笑笑,站起身来,“不要急,表姐的一番好意,我怎么可能不喝呢。” 陆怜松了一口气,“那你快喝。” 张悦轻轻抿了一口,不着痕迹的吐在袖口上,将茶盏放下。 “你好好听话自然没事。”陆怜嗲怒的看了她一眼,“待我嫁去楚王府,自然不会忘记你将婚事让给我的恩情,定会为你另寻良配。” 陆怜见她喝了茶,也不再遮掩,将自己所图大方说出。 良配?张悦摇头,她从小便心仪楚王,为他的英姿飒爽而神魂颠倒;为他的丰神俊朗而羞红脸庞;也为了他的不屑一顾而暗自神伤;在她心中,这天下,哪里还有比楚王更能称得上良配之人。 如此夺人所爱还冠冕堂皇,张悦心 中焉能不恨。 “表姐可曾想过,若我嫁给楚王,也会为表姐觅得良人。”她幽怨道。 “什么?”陆怜坐在她刚刚的位置上,开始给自己佩戴珠钗,“你嫁给楚王?你凭什么嫁给楚王?凭你那对落狱的爹娘?我劝你,不要痴人说梦了,我替你嫁楚王是一家人的决定,你再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说着,陆愉又想起什么,毫不客气道:“对了,你那张银狐裘,也给我带去楚王府吧,我房中还有一些披风,你随意去拿就是。” “那是你的东西,我可不要。”张悦眼神怨毒,语气陡然阴森,“同样,我的东西,一样也不要想拿走。” “你说什么?”陆怜皱着眉很不满意,回过身来要与她对峙。 猝不及防的却被插入一刀。 “啊!”陆怜情不自禁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她低头看,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插 入她的胸口,隐隐泛着银光,血滴顺着刀柄点点落下。 再缓缓抬头,看见的是张悦阴森的笑。 “表姐,你是个缺乏教养的,从小去我家做客,便是看见什么就拿什么。我母亲说,那是因为你母亲是舞女出身没有教好你,我当时还不信,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她又将匕首往深了推,“你这样有娘生没娘教的,活着也是惹人笑话。今日表妹便来教你做人,下辈子记住了,不是自己东西别伸手!” 陆怜圆瞪着一双眼,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眼前开始渐渐变暗,她感受到张悦使出浑身的力气把自己拖到床上,然后再也没有知觉。 张悦看着陆怜紧闭的双眼,毫不客气地将她头上的珠钗取下,插回自己的发髻上,再给她盖好被子。 将墙上挂着的银狐裘取下,带上红色盖头,推门而出。 第210章 新郎不在场的喜宴 花轿伴随着吹吹打打的锣鼓鞭炮声渐渐走远了,直直往楚王府上抬。 到了楚王府宴席上,迎接张悦的是白婆婆,带着她进新房的是楚王府的官家林管家。不论是前厅的喜宴,还是后院的新房,自始至终楚王皆没有露过面。 林管家将张悦送到她的院子后,便堆着笑脸道:“张侧妃娘娘,王爷吩咐了,您往后就在这间院子里歇息,楚王府大,您没事不要到处瞎逛,若缺少什么,只管和下人们说一句。” 但也不要是什么太稀罕的物件,楚王府一向不喜奢华,还望娘娘见谅。 每月的月银是二十两,你打发下人去账房支取便是,若是当月花光便只能等到下月。城中酒楼挂账,您也挂您自己的,不要和楚王的帐混在一起。这些,都是楚王命老奴告知 侧妃的,还望侧妃心里有数些,不要让彼此难做。” 林管家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一番话说完,深深呼了一口气,王爷此番总算是醒悟了,将丑话说在前头。 不然,若是这一位也同扬州来的那位一般,花钱如流水,稀罕奇珍异宝,整日逛首饰铺子,王爷留着娶王妃的老婆本便没有了。 他为楚王的懂事长长舒了一口气,却不知红盖头下,张悦的脸色比丑话还丑。 “王爷呢?他可是在前厅应酬,何时过来?”张悦沉默半响,轻声问道。 林管家挠挠头,直言道:“王爷好像出去了,至于去哪里,老奴也不知,王爷只是吩咐了要老奴照看您,别的一概没说。” “出去了。”张悦的语气冰凉,仿佛刚刚喝了十碗冰水。 林管家以为是她没听明白,便 耐心解释道:“是啊,这些日子王爷可忙了,连宁侧妃娘娘都许久没见到他了。” “宁侧妃,她很得王爷宠爱?”张悦继续问。 “这是主子的事情,老奴自然不知。”林管家恳切地说到。“我劝张侧妃娘娘也不要太在意这些事,王爷最讨厌的便是搬弄是非之人。” 林管家并不是恐吓她,是真心劝诫,这楚王府中若有不规矩的,不是发卖便是赶出府去,王爷从未心软过。 念着她初来乍到,又无母家可依靠,王爷对她也不怎么在乎,他这才善意提醒。 虽然都是侧妃,但王爷对那位就上心多了,之前为她选的小院子景致一绝,供她开销也绝不吝啬,从侍妾一路成为侧妃,前途无可限量。 而这位,从嫁进来便知道往后是什么光景了。 林管家 见吩咐的差不多了,便从容离开了。 林管家的善意提醒,落在张悦耳朵里,如同梨花落雨针般扎心,她气的胸口起起伏伏,死死抓着床单才不至于大发脾气。 她一把将大红盖头扯下来,露出她邹巴巴的脸。从前她也是遭过冷言冷语的,只是没想到满怀期待到了心爱之人的身边之后,不仅没有柳暗花明,竟然就被这样随意对待,连个下人都敢对自己不敬。 看来,楚王是真的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他怎么可以不把她放在心上。 张悦想着想着,眼泪夺眶而出,将她仔细化了两个时辰的妆容一点点冲花。 而前厅,一秋细嚼慢咽的吃着菜,时不时倒两杯酒。 要说这楚王府的厨子真不错,她越吃越带劲,云焕在一旁,也兴致勃勃地夹着菜,心想如 何才能够把楚王府的厨子拐去金陵。 “楚王还真的没有露面。”一秋趁着斟酒的缝隙,眼神四处扫了扫。 云焕夹起一片火烧牛肉,送入舌尖,“没露面便没露面呗,他就这风格,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一秋的目光落在太后特意派来观礼的内侍身上,唇角轻笑,“还挺有意思,我以为楚王最起码会给太后些面子,在这些探子面前露个脸呢。” “楚王让张悦进门,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云焕顺着一秋的眼神,把目光落在太后派来的人身上,淡淡一笑道:“她们逼着他迎自己不喜欢的人进门,却冷眼看着他喜欢的姑娘枉死,如今竟然还想要体面,也是可笑。” “楚王喜欢谁?”一秋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不告诉你。”云焕道,继续夹菜。 第211章 你仔细品品 一秋自然不愿意,将筷子一撂。 “你告诉我啊,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 云焕皱眉,十分后悔刚刚自己刚刚嘴快,便认命的从怀中摸出桂嬷嬷给他的几张银票,扔在一秋。 一秋狐疑接过轻轻摊开,“这么多银子,你哪里来的?楚王给你的?你又帮他做是什么差事了,什么差事银子这么多?” 一秋激动的睁大双眼,目光就炯炯的看着他。 “不是楚王给的。”云焕道,“那天我去长公主府中给她看诊,得到的酬劳,全部给你了,刚刚的事情你不要问了。” 一秋听见他这么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片刻后,从自己的衣口袖口也翻出一沓银票,连同刚刚云焕给自己那些,通通递给他。 云焕看见她这架势,狐疑道:“你要干嘛?” “我给你一倍,你把刚刚那件事,给我认真仔细从头到尾 说一遍。” 他看着一秋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眼神,无奈的摇摇头,把她手中拿着的银票推回去。 他闷声道:“不行,我不能出卖兄弟。” “有什么不行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与我说了,难道楚王还能不认你这个兄弟了。”一秋急声道。 听她的语气,似乎真的很想知道。云焕也将筷子放下,认真看着她,“念在你师门与我金陵云氏是生死故交的份上,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上楚王了?你和他不可能,你是江湖人,他是王爷,你们不是一种人!” 他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一秋是不是喜欢霁远,明明一秋从前只对练剑感兴趣,来了京中之后,对陆霁远的事情也很感兴趣,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是!我要怎么说你才信呢?我对楚王,绝对没有一点觊觎。”一秋摊开手道,“我纯粹是 好奇,像宁侧妃这样美又有智慧的女子在身边,他都不动心,我好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云焕听了她的话依旧将信将疑,便赌气道:“总之不是你这样的。” “来劲是吧?”一秋恼怒了,“爱说不说。” 见她起身要走,云焕马上拉住她,小声道:“姑奶奶,你消消气,我错了行了吗?” “那你还不告诉我。”一秋抱着胸,眼睛不看他,“楚王喜欢的女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云焕抓了抓下巴,吞吞吐吐道:“我其实也没有见过那名女子,只是听霁远说过,说她有时聪明,有时愚笨,性格纯善对人没有分别心,时而洒脱不羁如男子般豪迈,偶尔也小心翼翼拿不定主意。” 一秋道:“我知道了,那日我随侧妃入宫听到太后略提过,是姓赵那位小姐吧。” 云焕狐疑道,“那你都知道,还 要我说。” 一秋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以你们兄弟情谊,能够知道一些私密的事情,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见到她不屑自己,云焕立刻道:“我当然知道了,我知道那名女子最喜欢的食物是桂花软糕,最喜欢喝的雪花酒,最喜欢颜色是紫色,喜欢看书,连晦涩难懂的兵法都能看进去。” 一秋听见他这么说,低头沉思了起来,片刻后她道:“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云焕自然不信,便道:“你怎么可能认识。你是走江湖的,天天混迹在市井之中,她是丞相家的小姐,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不是。”一秋打断他,“你不觉得你刚刚说的这个人就是宁侧妃吗?” 她挺直腰板继续道:“你仔细想,她待人何时有过分别心,对楚红这样的青楼花魁,尚且礼貌有加。再说爱好, 她整日里不是看书就是看书,言行谈吐皆有模有样,丝毫不见勾栏女子的轻浮之色。对待别人。既有谋略又有套路,唯独见了王爷,就说不出话,似愧疚,又似乎有口难言。这不就是你说的,时而聪明,时而笨嘛。还有她喜欢吃的食物,衣着的颜色,我来这里这么久,就鲜少见到她穿除了紫色之外的衣裙,你品一品……” 云焕听见一秋将这一大串话说完,刚刚喝到微醺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不会,断然不会!”云焕怎么也不信,略加思索后缓声道:“那赵小姐已经死了,就埋在城外,你不信可自己去看,这二人绝对不是一个人。”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一秋急的要跳起来,“说不定她被人救了呢,说不定那人医术高强不仅能够活死人药白骨,还能给她一张新的脸,把你们都骗过了呢!” 第212章 伪装的坚强 云焕看了眼一秋,只当是她这些日子和宁侧妃相处甚好,眼前新人入门,唯恐有人殃及道宁侧妃的地位,所以才会说宁侧妃就是赵小姐,以此来巩固宁侧妃在楚王心里的地位。 可以理解。 “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依旧不信我?”一秋斜着眼睛看他,目露凶光,让他不寒而栗。 “我并非不信你。”他只能先像哄小孩似的,让一秋平静下来。“当初霁远知道赵小姐遇害,第一时间飞鸽传书叫我从金陵过来看看,有无拯救的办法,我带了我家最好的药,最后一样也没有用上,因为我到时,赵小姐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双目被挖,面目全非,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当真是神仙难救。” 想到那一天自己看见的场景,他依旧惊心,再想到宁岑那张粉白面庞,也不知他是怎么下的手,还做得这么狠? 听见云焕的解释,一秋不说话了。 她依然觉 得宁侧妃或许还是和赵小姐有所关联,可到底是什么关联呢? 一直到天黑,宾客散尽,陆霁远都没有回来。 这些赵韵宁是不知道的,今日太后派人来观礼时,还带了一道旨意是下给她的。 虽不是什么要她命的恶毒旨意,但也让她有些不适。旨意的内容是,她是勾栏女子出身上不了台面,今日喜宴是天家的大喜事,让她就不要去前厅招摇了,老老实实呆在后院。 来宣旨的内侍将旨意读完,眼神玩味的叫赵韵宁快快接旨,赵韵宁也按着规矩接旨,举止方寸有礼有节,让前来宣旨的内侍都有些刮目相看,如此宠辱不惊,实在算个人物。 反而是小桃,听完宣旨便两个腮帮子都鼓起来,仿佛一边塞进去一个枣。 “小姐!”小桃看见赵韵宁还在斯文的翻书,心中更是火大,“这太后娘娘未免管的太多了,王爷娶谁她要管,你去不去正厅她也要管,还 母仪天下呢,和个街边管闲事的婆子差不多!” “慎言!”赵韵宁手中的书轻轻敲在桌面上,“太后娘娘能是你我非议的吗?传旨的内侍还没走远呢,你是要他回来治你一个不敬天家的罪名,再赐我一个驭下不严的罪名吗,两个人一起被拖出去打死吗?” 小桃看着她严肃的神色,马上紧了紧嘴巴。 “小桃不敢了,小姐你不要生气。”委屈巴巴道。 赵韵宁看着自己这个半路捡来的丫鬟,一直对自己就非常尽心尽力,是难得的忠仆,只是性格憨傻了些,毕竟她自小在青楼那一寸天地里长大,缺少眼见,会说出这样的狂悖之语,也不能怪她。 她叹气道:“既然不敢了,日后就乖巧些,若再有下次,我就打发人送你回扬州去。” 小桃如获恩裳般,跪下连连大拜。 “是,小桃知道了。” 赵韵宁看着她这样又有些心疼,轻声道:“起来吧,这些 日子在府中怪憋闷的,明日我便带你去找楚红姐姐玩。” 小桃咧着嘴,连连点头,看来是这些日子闷坏了。 她看着小桃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接着道:“你大概也饿坏了,去厨房要些吃的吧,自己在府中玩会,我这不需要人伺候。” “那小姐,你不饿吗?”小桃喃喃问道,“这些日子你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虽然小姐不说,但是小桃也知道,小姐估计是没有胃口吃东西,自从赐婚的旨意下来,她已经连着多日没有正常用过一顿饭了。 毕竟要与别人分享自己夫君,是个人都会难受。 “我不饿,你下去吧。”赵韵宁轻轻翻过一页。 小桃正在回廊走着,一秋与云焕迎面过来。 “小桃,老远就看见你了,怎么闷闷不乐的,在想什么呢?”云焕嬉笑道。“对了,你家小姐呢?怎么没见她去喜宴上。” “见过云公子。”小桃恭敬的行礼,深深 叹气,“回公子话,太后说我家小姐出身低微,不要她去喜宴上,怕带来晦气。” “真有意思,还有这种说法呢。”云焕似笑非笑道。 小桃摇摇头,也不知如何继续往下说。 “你不要担心,喜宴就一日,往后的日子还是咱们自己过,楚王府还是楚王说的算,你家小姐的地位还是和从前一样。”云焕大气说道,眼神坚定的看向小桃。 “说到王爷,我家小姐已经几日没见过王爷了,整日愁的是饭也吃不下,也不知王爷到底去哪了。”小桃连连叹气道。 “不会吧,我见你家小姐前几日不是还在为公主的事情谋划,脸庞干净丝毫没有愁雾。”一秋没好气道。 小桃是个好说话的,也没有计较她的阴阳怪气,又开始为赵韵宁担心。 “小姐就是这样,她哪怕是夜里睡不着,白日里吃不下饭,表面上依旧是处变不惊的模样,我正不知该如何劝她呢。” 第213章 风雪夜话 云焕会意一笑,这些他早就看出来了。 一秋则是个后知后觉的,眼下才想明白,便道:“原来如此,我还当她真的不在乎呢。”顿了顿,又道:“行了,你不知如何安慰她,我却知。你下去吧,我这去看看你家小姐。” “咯吱——”门扉轻响。 “我不饿,小桃你自己吃就好。”赵韵宁头也没抬,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不吃东西,那要喝点酒吗?”一秋慢悠悠道。 赵韵宁转脸过来,看见一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睛里有云烟飘过。 “你不和我生气了?”她彻底将书放下,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 却见一秋满不在乎的眨眨眼,“我本就不该和你生气。”说着,一秋走过来,在她身边椅子上坐下。 “我当初与你生气,是因为我从来见不得真心真意被辜负。你与楚王之间,我看见他的付出和真心,却见你一直在躲躲藏藏的回 避心意,便有些气恼,还以为这也是你的谋事的手段。”一秋不由失笑,“可是我怎么知道楚王的真心里有多少试探,你的回避里又藏着多少真心?” 一秋说话时,赵韵宁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里面有京城的姑娘都没有的澄澈飒爽,是山间飞游的清溪,也是林间穿堂而过风。 是此刻最亮的东西。 “去喝酒吗?”一秋说完话,笑逐颜开道。 “喝。我们去后湖上的凉亭里喝。”赵韵宁提议道。 “那走吧。” 两个人一拍即合,拿着酒便往后湖上去。 月色被深色的云渐渐隐藏住,天地间,风雪欲来。 此刻,云焕终于在楚王府见到了陆霁远。 他同昨天一样,行动如风,身上带着寒意和锐气,不用细问便知是处理完一些棘手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陆霁远推开书房门,便看见云焕正在等着。 云焕听见陆霁远这样问 自己,没好气的撇撇嘴。 “王爷殿下,你的事情可算忙完了?今日是你的婚宴你都不露面,昨日不是说要给太后面子的吗?” 他没好气的问。 “我给她的面子就是把张悦迎进门。”陆霁远漫不经心道,“你知道我有一万种方法让她进不了楚王府,我没有这样做,已经算是最大让步了。” 云焕不由笑笑,他知道陆霁远说的是真的,他若是想要让一个人消失,有的是方法。 “那你也不去宁侧妃跟前露个面?”云焕试探性问道,“自从赐婚的旨意下来,她几日都闷闷不乐,我听小桃说,她日夜寝食难安,很是心力交瘁呢。”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陆霁远的表情,只见他稍有愣神,然后不过眨眼间又恢复平静。 “霁远你说为何如此?”云焕故意玩笑道,“你觉得宁侧妃是担心张悦威胁她的地位?还是担心张悦为了锦安的事情报复她 ?” “我听说你与张悦是宫学同窗,你对她多多少少有些旧情吧,上次张悦不是说你曾送她一只美人风筝吗?” 陆霁远面色无奈,轻轻摇摇头,“绝无此事,宫学里像张悦这样的人有很多,若你只说她的名字,我根本不记得她具体是谁。” 这也是真话,当年在宫学时,他日日不是与男子们骑马射箭,就是和赵韵宁在一起陪她玩一些她喜欢的东西,至于旁的人确实没有认真去看过。 “可真够无情的。”云焕由衷感慨道,“宁侧妃和一秋在后湖喝酒,一秋叫我一起去,眼下时候不早了,我便先走了。” 说完,云焕自顾自推门而出。 后湖上,凉亭里。 七八个酒壶东倒西歪的洒落在桌面上,还有几个在她们脚边。 一秋眼神清明的看着赵韵宁,语气肯定道:“没想到你酒量不错!” 赵韵宁的眼神已经开始渐渐模糊,她已经许久 没有这么喝过酒了,但却不愿就此停下。 “我是勾栏女子嘛,酒量是立身之本,不好好喝酒……”她顿了顿,“这么招待客人呢?”说完她自顾自的笑起来。 一秋把玩着酒壶,淡淡一笑,“来,干杯。” 赵韵宁晃晃悠悠的将手中的酒壶举起,豪迈道:“来,我们今日就不醉不归!” “嘭“酒壶碰在一起发出响声。 “怎么说,我够意思吧?陪你喝这么多!”赵韵宁脸色被醉意熏的红透了。 尚还处于清醒状态的一秋纠正她,“明明是我陪你喝酒。你夫君今日娶了别的女子进门,你心中难过,我可怜你,才在这雪夜里陪你喝酒。” “你可怜我?”赵韵宁缓缓伸出一只手指指向自己,在胸口处点了点,快速摇头“我不需要人可怜我,我自作自受,我活该。” 她苦笑着,举起酒杯,仰脖饮下,冰凉的酒从她嘴角蔓延到她白皙的脖子上。 第214章 酒后真言 一秋看着她,有些出神。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眼前这个绝美的女子,面上露出悲伤的表情。 她的悲伤,仿佛今夜的冬风,和漫天飘着的白雪早已经在她心里下了多时。 “你与我说一说,你的秘密。”一秋看着赵韵宁,想趁着酒意撬开她的嘴巴。 没想到,她虽眼睛醉的不行,却也不上当,扶着酒瓶左右迟钝的摇头。 她含含糊糊道:“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我,以后再和你说。” 一秋淡淡一笑,没想到她竟然酒品不错,喝了这么多也能把秘密藏在心尖,看来平日里是个极其理智的人,才会在酒后也如此克制。 “我与你喝酒,你不与我交心,那还有何意思?”一秋也饮了一口,这酒确实不错,这楚王府真好啊,做饭的厨子、看院子的女人、手里的酒,件 件不是凡物。 “交心!”赵韵宁忽然大声道,“我自然要与你交心,你救过我,又对人如此真诚,我怎么可能不与你交心。” 一秋看着她微红的眼睛里,很是明亮,看来不是假话。 “那好,那我们来互相问问题,遇到不想答的就喝酒。”一秋笑眯眯道,“你可愿意?” “愿意!”她欣然接受。 “第一个问题,你可是扬州人氏?” 只见,赵韵宁迷离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举起酒壶喝了一口。 “换我问你。”赵韵宁忙不迭说道,“你的师门雾山梅川在哪?” 一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便直接道:“在南边,过了蜀地就能看见梅川,后面就是雾山。” 话音刚落,耳边又传来一问,“那么远,你为何要来京城?难道是为了追寻云焕?” 听见赵韵宁这 样猜测,一秋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 在远处有两位翩翩公子,将她们二人对话尽收耳里。 身披蓝色披风的云焕抢先道,“一秋一定是在瞎说,若不是我传信给她,她怎么可能来京城嘛。” 身边披着银色披风的陆霁远,淡淡一笑,“人家都说不是了,云兄怎么还要自作多情?” 云焕依旧不服,一脸严肃道:“我怎么是自作多情呢?霁远,这里为兄就要好好教教你了,有时候姑娘说不喜欢就是喜欢;姑娘说没有其实就是有;姑娘说你走开其实就是我不想和你分开;姑娘们擅长说反话,你需熟记下这些,才能和她们愉快相处。” 说着,他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陆霁远的胸口。 “可是我看一秋的表情极其洒脱,并不像害羞。”陆霁远慢悠悠道,“只怕 云兄自己想多了。人若是自作多情,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云焕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道:“我是在和你说一秋吗,我在和你说姑娘。” 陆霁远不说话,静静看着前面。 “那你为何从扬州来京城,是为了楚王吗?”凉亭里,一秋反问道。 “是。”赵韵宁终于有一个问题不打马虎眼了,不过很快她又道,“也不全是,我还为了京城的一切而来。” 她咯咯笑着,又道:“一秋,你们习武之人的听力是怎么练习的?” 一秋有些莫名,便道:“蒙着眼睛练剑,你问这干嘛?” 却见赵韵宁嘴角有淡淡一抹苦笑晕开:“蒙着眼睛干嘛,你又不是瞎子。” 听见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一秋只当她是喝醉了。 一秋继续解释道:“我确实不是瞎子,但是看不 见的人,对危险的感知能力会比寻常人更敏锐些,所以我才会蒙着眼睛练剑。” “那你知道吗?”她的微红的眼睛里,暗暗涌起波浪,“看不见的人,除了对危险更敏锐,对仇恨也会更清晰,因为当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什么都抓不住时,就像不会游泳的人溺在水面里。” 她头点了点,“在你看不见时,如果有人和你是污言秽语,有人拿刀划伤你的皮肤,有人拔掉你的头发,你会无比清楚的感知到。” 说到这里,她甩了甩头,“当然,这种情况下是哭不出来的,只会大声嚎叫,否侧难解心头苦闷的万分之一。” 一秋看着她的脸,是沉重的痛色,眼里透着十八层地狱带回来的焚火。 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将她手中的酒瓶夺走。 第215章 没有理由 她回过头看,是陆霁远那张英俊神武的脸。 “你回来了?”她顺势往陆霁远身上一靠,陆霁远愣了愣,要推开却推不开。 “你今日去哪里了?”陆霁远听见她嘟囔着问,“我还以为你回来了,就去张悦院中歇息了,这里可以看见张悦的院子,她的院子在一个时辰前就熄灯了……” 陆霁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张悦那间熄了灯的院子。 “你到底去哪里了嘛?”她的语气杂糅着熟稔和撒娇,一脸醉态,这是陆霁远第一次听见她这样和自己说话,却感觉异常熟悉,好像早已听过了几百次。 他低着头,看着她抱着自己心满意足的侧脸,被她抱着的感觉也似曾相识,便情不自禁问道:“我以前也这样抱过你吗?”赵韵宁闻言便放开他,迷离微醺的双眼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没有,你从来没有这样抱过我。” 她说了两遍没有,一遍比一遍咬的重。 陆霁远心中了然,那便是了,像这样真正意义上的拥抱,她与他之间应该是没有过的。 “你刚刚说的那个人是谁?”他回过神来,轻声问道。 可赵韵宁此刻已经想不起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一脸懵懂反问道:“你说谁,什么人?” 见她尽数忘了,一秋出声提醒,“楚王殿下是在问你,刚刚你说,在黑暗中用刀划你、拔你头发的人,是谁?” “原来如此,”赵韵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这个人吗?”她花瓣般的嘴唇,微微翘起,连连摇头。 看出是她不愿意说,一秋也不再多问。 赵韵宁苦笑一声,又拿起一壶酒,自顾自道:“我一个扬州烟柳花巷里名声大噪的花魁,能和谁有深仇大恨?” 语罢举起酒 瓶又要喝,陆霁远不动声色的捂住瓶口,“你如今已经是京城楚王府的侧妃,不论是何人如此对你,只需知会我一声,我顺手便帮你杀了。” 赵韵宁错愕的扬起脸,看着他一脸平静,心中微微晃动。 “不要再喝了,回房去睡吧。”陆霁远直接将她扶起。 漫天的风雪沸沸扬扬的落下,陆霁远看了看凉亭外面,又看了看站不稳的她,微微叹气,将披风脱下,围到她身上。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赵韵宁的脸颊,她有些站不稳,陆霁远瞬间一把扶住她,漫不经心道:“好好站着,不然今晚就让你在这里睡觉。” 赵韵宁听到这句话便老实多了,乖乖站着。 平日脸上的冷艳出尘,尽数被冬风吹散,只留下一张娇美的脸,琉璃般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陆霁远。 “本王虽说长得一表人才, 但你也不用这样直勾勾的看着。” 说完句话,陆霁远终于给她将披风穿上,将她打横抱起,往风雪里走去。 一秋拎起刚刚那只酒壶,仰脖慢饮,云焕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雪地里的背影,笑而不语。 “我还是觉得,或许宁侧妃就是赵小姐。”一秋盯着手中酒壶,神色自若。 半响后,云焕并没有出言反对,她好奇的转身道:“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何不反驳我?” “若你只是想我反驳你,我今日已经反驳过了。”云焕坐下,一秋给他递来一壶酒,他摇手拒绝,“你再提起这件事,无非是想要我附和你,如今我做不到,索性闭嘴好了。” 一秋轻笑两声,“算你识相。” 云焕慢慢道:“你为何喜欢喝酒?” “喜欢便喜欢,哪有为什么。”一秋理所当然道,“若是喜欢也要道理,那这 世间该多无趣。” “那你为何不喜欢我?”云焕神色认真的看着她,双目含情问。 若是寻常姑娘,被人当面直白表达爱慕,多多少少或许会不好意思。 一秋只是摇头,洒脱一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与你无关。或许是初初见你那天的风太清冷;或许是与你一起饮的酒不够香醇;或许是你与你一起看的烟雨太过痴缠;成千上百种原因,每一个都微不足道,所以你无需挂怀。” 云焕听完番话,忽然间有些哭笑不得。 低头思忖片刻后,手伸向了桌边的酒。 …… 赵韵宁房中。 陆霁远将她轻轻在睡榻上放下,看着她睡意深沉,并无察觉。这是一张娇美睡颜,雪白皮肤,长长睫毛浓密,细巧挺秀的鼻子,花瓣般的嘴唇,怎么看都百看不厌。 他心中有个藏了许久的念头忽然就冒了出来…… 第216章 吹落一夜烛火落泪 “得罪了。” 语罢,陆霁远轻轻地将被子掀开一角,再慢慢将她左手衣袖起来,一点点推到手臂上,却只见光洁皮滑什么都没有。 他愣住了,再仔细看。 片刻后,无奈笑笑,果然不是。 人死不能复生,他又在期待什么呢。 他将赵韵宁的衣袖放下,被角重新掖好,推门而去。 回到房中,他拿起那张一直放在床边的白狼貂。 自言自语道:“我如今娶亲了,你可为我高兴?” 四下无人,唯有风动,吹落一夜烛火落泪。 翌日,花厅上。 这是张悦进府第一日,早饭自然是要大家一起用的。 陆霁远今日也没有莫名其妙消失,如期出现在了花厅之上。 一秋在一角抱胸斜眼看着张悦,她今日相当贤惠,一大早就去厨房张罗餐食,此刻正在配合着下人上 菜。 小桃跟着赵韵宁刚刚到,看着眼前景象,心中不免气闷。王爷端坐在那里,张悦一旁张罗饭菜,然后顺势在王爷身边坐下,两个人仿佛相处多年的夫妻般,和谐默契,真是气死她了。 “小姐!”小桃不服气道。 “慎言。”赵韵宁哪能不知道这个傻丫头在想什么,只是如今才刚刚开始,还是需要沉住气些,往后这样的日子还不知何时是个头呢。 张悦见到赵韵宁走过来,先微微一愣,然后热情招呼道:“姐姐快坐。”宛如主人招呼客人般。 她示意赵韵宁坐在她旁边,看上去十分大方得体,但她旁边自己却坐在王爷旁边,若是赵韵宁当真在她的指引下坐下,岂不是和陆霁远中间要隔着一个她。 心机啊,心机。 “多谢。”赵韵宁脑中飞快的转了转,淡 淡一笑,走到陆霁远另外一边坐下。 张悦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很快又调整好,“姐姐昨日可睡得好?”她脸上挂着亲切礼貌的微笑,她本就长得如桃花般娇俏,这样看上去更显得温和娇柔。 比起赵韵宁的冷艳,似乎更平易近人些。 “还好,多谢妹妹关心。”赵韵宁不咸不淡的回应她,便低下头搅动汤匙,眼前这汤圆怎么有些眼熟。 “王爷,这汤圆是春心芝麻汤圆,是我特意做的。”张悦献宝般道,“曾经我与赵家姐姐常在闺中作伴,时常一起玩一些新奇的玩意,这汤圆的做法也是她教我的,里面放了红豆、绿茶、芝麻等等,我只是简单学了学,可能没有赵家姐姐做得好,还请王爷赏脸一试。” 一秋听完她说话,脸色都青了。知道赵小姐是王爷的白月光 ,就硬将自己和赵小姐扯上关系,况且她说的东西是真是假谁知道呢,心思何其深沉。 她从墙角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 “这位姑娘是?”张悦看着一秋觉得有些眼熟,却始终记不起是在哪见过了。 “张小姐不记得我了吗?”一秋呲笑道,“我们见过,就是那日你与那男子在房中私会,忽然涌入了很多看戏的人,我也在其中。” 闻言,张悦瞬间脸色铁青,两根眉毛要连在一起了,“你……”她气的不行,转脸一看果然陆霁远刚刚拿起汤匙的手又放下了,而他旁边的宁侧妃也低头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而挑起风波的一秋却佯装无事,继续动筷子。 “你是何人,凭什么也能上楚王府的桌面,还有没有规矩?”张悦思来想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若是自己进门 第一日就被下了面子,往后这府中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拿捏她。 这怎么行? “宁侧妃就是这样管教府中下人规矩的吗?”见一秋不理她,张悦又把怒火东引,燃烧到赵韵宁身上。“想来也是”,她冷笑起来,“姐姐这出身摆在那里,对高门王府的规矩不甚了解,妹妹也明白,只是规矩不懂便要学,不要闹了笑话,惹得大家难堪。” 赵韵宁见她一大早就不消停,也不打算让着她。 或许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着她。 她将手中的汤匙一扔,碰到碗壁发出叮当响,“说够了吗?” “她是我远方表妹不是下人。按照我朝礼制记载,王爷侧妃的表妹,在王府中被下人称呼一声大小姐也是可以的,怎么就不能上桌了呢?” 陆霁远看着她替一秋出头时的飒爽模样神色微变。 第217章 唇枪舌战 可赵韵宁是没有注意到的。 她继续道:“既然你要说规矩,那我也同你说规矩,如今我们两个人都进了楚王府,大家都伺候王爷的人,身份都是一样的。若你真的那么喜欢拿出身说事,那你便抱着你的出身名号过一辈子好了,何须要嫁给楚王,换上楚王侧妃的头衔。” 张悦也不是吃素的,上次明明是要害她出丑,反而变成了害自己。 其中缘由,不用细想也能清楚知道。 眼下正面交锋,张悦自然是不可能退缩,她直了直背高声道:“姐姐你这话说得不对,妹妹不服,必须要大着胆子驳一驳了。人的出身是从生下来就注定的,就像皇上必须是先皇的儿子,最终才能成为皇上,如今皇上是皇上了,难道他就不是先皇的儿子了吗?”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这是置皇上于不孝,是大不敬!” 赵韵宁嘴角蓄着笑意,面色冷静,这张悦聪明了嘛,这偷换概念说的还挺顺溜,可她并没有被她这欲加之罪吓到。 “我的言语中并没有提到皇上,是张侧妃提到的,若说不敬那也是张侧妃不敬。”她忙不迭说道。 “你……”张悦看着她强词夺理,很是不服,又道:“明明你就是这个意思……” “妹妹别急,我是劝妹妹少提出身没错,可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赵韵宁打断她的话,扬起下巴继续道:“我的出身再低贱,不过是一名勾栏女子,至少也是大周国清白百姓。而你呢,锦安郡主与张权罪名昭着,桩桩件件皆是死罪,是罪人。”她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不屑摇摇头,语气陡然锋利。 “你一个人罪人之女,与我这个清白百姓,是谁比谁高贵?谁比谁低贱?我劝你不要再提出身,是为 你好,难道你想日后人人都知道你是罪臣之女吗?”说罢,她挑着眉,静静看着张悦。 张悦瞪大眼睛看着她,这个女人是魔鬼! “你这个贱人!我母亲是冤枉的!” 赵韵宁眼中飞过一丝恨意,很快消失不见,她轻轻道:“妹妹慎言啊,这桩案子是皇帝亲审亲判,你若说锦安郡主冤枉,这不是……” 她装作害怕道:“妹妹,你……你这是在骂皇上!你好大胆!要杀头的”她说着,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悦被气的实在是坐不住了,站起来匆匆向陆霁远行了个礼,便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赵韵宁端庄的坐下,看了看眼前的汤圆,清了清嗓子吩咐道,“来人,撤掉。” 眼睛一瞥又看见陆霁远桌前,便道:“王爷的汤圆也撤掉。” 那下人试探着看向陆霁远,陆霁远微微点点头,嘴角压不住的往上 翘。 …… 早饭后,陆霁远回到书房。 却看见桌案上摆着那春心芝麻汤圆,还有几样小菜,云焕正吃得不亦乐乎。 “你来了。”云焕道,“哎都怪这张悦来了,如今我都不和你们一起用餐,生怕日后去到长公主跟前被认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美味,虚伪地感叹道:“真是寂寞啊!” 顺手送了一只圆圆胖胖的小汤圆到嘴里,片刻后,赞叹道:“这张悦有点东西啊,这汤圆爽滑糯甜,属实不错,若是她不来你府中做妃子,随我去金陵做个点心厨娘也挺好。” 陆霁远满不在乎道:“若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带她去。” “我听说,刚刚前院很热闹,这美味的汤圆也被撤下来了,眼下宁侧妃不在你要不要尝尝。”云焕坏笑道,“没想到宁侧妃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为了一碗汤圆生气。” “不是为了 汤圆,是为了一秋。”陆霁远拒绝汤圆,随之纠正道,“是因为张悦说一秋身份低贱,然后她才与张悦吵起来的。” 云焕将最后一个汤圆吃下去,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不是为了一秋,就为了这汤圆她们也要吵起来,若是她不在意这汤圆,肯定会尝一尝,以便知己知彼。为什么偏偏要叫人撤下去,还连你的也撤,却不撤一秋的,就是在意。” 云焕高深莫测的笑笑,轻浮的拍了拍陆霁远胸口。 “越说我越后悔,我刚刚怎么就错过了这一场热闹。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小桃,让她给我好好说说,宁侧妃剑拔弩张地与张悦唇齿交锋时,是多么威武,多么豪气。” 说罢,他转身出门去了。 陆霁远想到刚刚赵韵宁吵架的样子,也忍不住笑笑。平日里那么正经冷静的人,为点小事大动干戈时,竟有点可爱? 第218章 安亲王府上门 赵韵宁回到房中,拿起桌上的茶盏,便饮了一口。 小桃和一秋憋着笑,在旁边看着她。 她狐疑地看向二人,便道:“你们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小桃笑道:“小姐是渴了吧,也是,刚刚说了那么多话。” 赵韵宁无奈笑笑,轻轻推着茶盖。 “没想到你与别人吵架时,是这个样子。”一秋说完,又认真的看着她,“真没想到。” 听见一秋这么说,赵韵宁嗲怒道:“还不是为了你吗,表妹。”她轻轻瞪了一秋一眼,“你招惹她,她攻击你,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啊。” “我不信。”一秋也坐下来,开始擦剑,“我觉得你今日是为了那汤圆生气,我看张悦在说汤圆的来历时,你就面色不对,我担心你没有发作的机会,才是出声帮你选个由头的。” 说到此处,一秋很是得意,“我和你相处的时日久了,心思 也多了起来,不知这算不算堕落。” 她仔细的擦着剑,明明长着一张容貌姣好的脸,可每日不是练剑就是擦剑,不是个姑娘家。 “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赵韵宁不服气道。 一秋头也不抬道,“不必。你我是自己人,我帮点小忙,天经地义。” 赵韵宁无奈笑笑,“话说回来,你今后还是少去招惹张悦,她不像省油的灯。” “她不是省油的灯,你还是不见血就不回鞘的剑呢。”一秋精妙比喻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宁侧妃,不好了。”一个丫鬟忽然进来通报。 赵韵宁看着她眼熟,似乎是前厅的,便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丫鬟道:“侧妃娘娘,安亲王家派人抬着棺材上门来了,说是张侧妃害死了陆怜小姐,此刻在前厅吵吵囔囔不愿意走呢,白婆婆叫我来通报你一声,说你是家中主母,这种大 事该过去一趟。” 赵韵宁平静点点头,“你先去吧,我马上过去。” 小桃和一秋马上围过来,一秋手中还拿着刚刚还在擦的剑。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小桃着急道。 “他们来势汹汹,我们要不要拿剑过去。”一秋道。 赵韵宁思忖片刻,将情绪平复。 “先不要慌张,小桃你马上套上马车去衙门找衙役,仵作。一秋,你随我去看看。” 一秋道:“是。” 赵韵宁停下脚步看着她,“你将上次给你那张披风带上吧,前厅风大,也不知要闹多久呢。” 一秋心中一动,这女子当真不简单,事情发生在眼前,还有心思注意到身边人穿够衣服没有,也算是一等一严谨了。 她将披风披上,与赵韵宁一同出门往前厅去。 还未到前厅,便听见吵嚷声,安亲王家的人哭着喊着要张悦杀人偿命,走近一看,年迈的安亲王 也来了,他的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也在旁边真真假假的抹着眼泪。 “宁侧妃,你来了。”白婆婆看见她来了,便立刻行礼。 赵韵宁微微颔首,看着他们父子三人,还有一口黑木棺材,后面还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心中大概明白了几分,他们此番上门是下了决心要在楚王府有所收获。 只是这图谋是什么呢? 她看着眼前的安亲王,略略行了个礼,“见过安亲王,敢问老王爷今日上门来是为何?” “为何?”安亲王没好气反问,“你是楚王从扬州带回来的那个勾栏女子吧,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让楚王出来见我。” 赵韵宁心中翻了个白眼。 白婆婆在一旁提醒道,“老王爷,这位是楚王府的当家主母宁侧妃。” “哈哈。”安亲王的大儿子陆恩忽然大笑起来,“一个勾栏女子做楚王府的当家主母,简直笑掉大牙。 ” 后面那些随从听见陆恩笑,也跟着笑起来,一时之间笑声充斥了整间屋子。 赵韵宁看着一屋子人,心生厌烦,尤其看见安亲王的二儿子陆尔,恨不得黏在她身上的恶心眼光,更止不住反胃。 这陆尔在京城名声不好,与歌姬舞姬在府中白日宣淫亦是常事,他眼下看见赵韵宁这般绝色美女,浑然忘了今日是来干什么的,只想抱着她与之疯狂。 赵韵宁回避掉他那恶心又炙热的目光,低声问林管家,“王爷呢,可是出去了?” 林管家还没回答。 她便在目光错落间,看见了陆霁远。 还有张悦。 他们二人一起向她走来,张悦眉眼带着喜色,脸庞桃红俏丽,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看上去竟然有些和谐。 她心中忽然翻滚出一丝不悦,她为了张悦的事情在这里与这些人白费口舌,他们俩人竟然姗姗来迟来。 并且是,一起来。 第219章 都是戏精 转眼,他们二人一起走到厅上。 厅中来闹事的众人一见到张悦,便怒气冲天,抄起他们手边的家伙。 见到这阵仗,张悦自然是害怕的,惶惶不安地往陆霁远身后躲,声细如蚊道:“王爷,人家害怕。” 再看陆霁远脸色如常,他扫了眼厅中众人,淡淡道:“不知安皇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皇叔恕罪。” 安亲王虽说是陆霁远的皇叔,但皇家亲戚多淡漠,加上他们一向见得少,若非逢年过节的宴席,寻常时候是不会见面的。 也就是说,哪怕安亲王是陆霁远皇叔,可他们实际上根本不熟。 所以刚刚陆霁远说的那句话不过是客气,但安亲王却觉得他是在真心与自己寒暄。 他清了清嗓子,郎声道:“侄儿客气了,你年轻些规矩礼数若有不对的地方,皇叔日后慢慢教你无妨。”说着,深深看了赵韵宁一眼 ,看来还是对她不满。 架子摆好,他终于切入正题,“只是今日我并不是来与侄儿叙旧的,而是来为我惨死的我孙女,讨回公道。” 闻言,陆霁远眉间微动,沉声问道:“谁遇害了?” 见陆霁远一脸神色自若,陆恩有些气急,急道:“遇害的便是我女儿,陆怜。杀她的就是张悦!” 语罢,他虎视眈眈的瞪着张悦,若是有陆霁远在场,估计他要与张悦打起来。再看看他庞大的身材,和张悦那不堪一握的杨柳腰,估计张悦够不了他几拳。 赵韵宁在一旁冷眼看着,若真是来追讨凶手,这些人士气很足,但悲色却少见,仿佛不是来追讨凶手,而是来借着由头讨要些什么。 是什么呢? 张悦柔眉微颦,拽着陆霁远的袖口,双目含泪道:“王爷,表姐死了吗?妾身不知怎么回事,妾身没有杀害她。” 是了,看着 她那弱弱纤纤的娇柔模样,仿佛连鸡血都见不得。 若说她杀人,估计所有旁观者都不会信,可赵韵宁却觉得,若安亲王家人没有一点依据也不会随意来盘咬张悦,毕竟张悦是他家表小姐,如今又嫁进楚王府,他们和张悦保持好关系,日后还能借着张悦与楚王说上话。 这么简单的人情道理,安亲王家的人不会不懂,那他们为何要来得罪张悦? “就是你杀了她!”陆恩气势汹汹肯定道,“因为你嫉妒她,嫉妒她比你更聪慧懂事,嫉妒她比你更得府中众人之心,于是你便拿匕首插向她的胸口,取了她的命。” 赵韵宁看着陆恩这样一个平日里只会走街逛酒楼的酒囊饭袋,为了女儿的惨死,也能如此勇敢,甚至不牺得罪楚王侧妃,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情愫。 若她被宁岑残害至死时,赵家还有一个人在,是不是也会 有人这样去为她出头? 张悦委屈巴巴的躲在陆霁远身后,只露出半张脸来,细声细气道:“我为什么要嫉妒表姐得下人们的心,她是家里小小姐,我是表小姐,孰亲孰远,一听便知,我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些?” 她虽语气柔弱,但说出来的却很硬气,赵韵宁对她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况且,我本就是浮萍一片,只盼着有个地方可栖息片刻,哪里还会计较别人的对待,是好,还是坏?”她低眉婉转道。 赵韵宁心中冷哼一声,她与张悦也算是打了两辈子交道了,她虽表面柔弱,但却非善类。若是寻常姑娘被这般纠缠,只怕什么都说不出只会哭。 而她此刻还能使出如此哀怨凄楚的美人计,可见她根本不害怕。 再看向陆霁远,依旧是一张神色淡漠的脸,看不出喜怒,好像和她一样只是个看戏的,只管静静等着看 张悦如何把戏唱完。 “你怎么可能不计较!”陆恩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又继续道:“你休要强词夺理,平日里你就喜欢喝怜儿争风吃醋,怜儿比你多件首饰,你便要回房中哭哭啼啼半个时辰,现在在这里装贤惠扮大方给谁看呢?” 闻言,安亲王府的下人也跟着附和,“是是是,确是如此。” “你们颠倒黑白!”张悦娇柔含泪反驳道:“我在祖父府上一向谨小甚微,从无张狂举动,没想到却被你们倒打一耙!” “何来倒打一耙之说!”陆恩继续道,“明明就是你杀害了陆怜!” 眼见双方争执不下,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赵韵宁看的厌烦,甚至想打哈欠。安亲王府的理由实在是站不住脚,张悦又不是蠢的,怎么可能为了人心还有首饰去杀人? “仵作来了。”是小桃的声音。 她清醒过来,吩咐道,“快进来。” 第220章 都会编故事 小桃带着仵作先生走上前厅来,仵作先生先向楚王行礼,然后要开馆验尸。 张悦有些慌神,小声嘀咕道:“王爷,妾身害怕,妾身不愿见血。”她说着说着,马上就要站不稳了。 陆霁远微微扶住她,漫不经心道:“差不多就行了。” 张悦连忙不说话,神情也正常了很多。 赵韵宁冷冷一笑,摇摇头。 半柱香后,仵作先生似乎有所收获,他将道具收起。 他恭恭敬敬道:“回王爷,死者死于昨日,死因是被人以匕首插入胸口,凶手应该是熟人,所以死者死前并未经历剧烈的挣扎,也没有激烈的求救,凶手出手狠辣,一刀便插中要害,可以看出凶手与死者有极深的恩怨。” 陆霁远微微点点头,示意他下去。 陆恩听了仵作先生的话更是不肯罢休,“张悦,你还有什么好说 的,在你出阁前,是怜儿陪你梳妆,然后你出阁了,她就死了。”他忍住痛苦,继续道:“刚刚仵作先生也说了,是熟人行凶,若不是你还有谁,当时房中只有你和她!” 陆恩双眼爆红,恨不得立刻就拉张悦去给陆怜抵命。 赵韵宁听了他的分析,也觉得张悦甚有嫌疑,可,自从昨日张悦出阁,便一直在楚王府,若是张悦杀人,那必然是昨日动的手。 为何他们今日才发现? 陆怜作为府中大小姐,消失了一整天,他们怎么也不去找? 很快,她听见张悦问出了这个问题,“若是我动的手,必定是在昨日出阁前,从昨天到今天,过去了那么久,表姐消失了快整整一天,舅舅怎么才想着要找她?” 赵韵宁看着张悦,她面色依旧委屈凄楚,可眼光中飞逝过一丝火星子般的快意。 虽稍纵即逝,但赵韵宁看得出,那她在得意。 陆恩被这个问题问到了,张了张嘴,半响说不出话。 “就是你!”他没有回答张悦的问题,但还是一口咬定是张悦行凶,“没有你还有谁,还有谁会这么恨悦儿?” 恨?赵韵宁眉间微微颦起,张悦为何要恨陆怜。若是为了小女儿间的玩闹争执,大可不必,她嫁进楚王府后,身份地位直接就踩在陆怜头上,想怎么折磨她不成? 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张悦杀人? 莫非,是陆怜不让张悦嫁给楚王,而要自己嫁给楚王! 所以,她才会和张悦两个人一起在婚房梳妆; 所以安亲王府的人才会过了一夜才去找陆怜,他们以为陆怜已经坐上花轿吹吹打打的来到了楚王府。; 所以,陆恩才会如今肯定是张悦动的手,但不能把真的原因说出来 ,替嫁愚弄楚王,枉顾太后圣意是重罪,若是陆怜真的嫁给楚王,木已成舟便没什么,可眼下陆怜成了一具尸体,而张悦还活生生的站着。 他们,敢说吗? 赵韵宁想明白了这一切,再看张悦的楚楚可怜,便觉得深不可测,敢用刀杀人的人,心必定是狠的。 而且她杀完人,必定知道今早会有人找上门来,晨间还能镇定自若地去煮汤圆,确实也是够厉害了。 她彻底对张悦刮目相看了。 “大舅说我恨表姐,为何?”张悦唇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因为表姐更得人心,或是因为表姐比我多几件首饰?楚王府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我何至于如此?” 她说着,眼角扬起一抹嚣张。 堵得陆恩脸色发白,再而转青,然后变红。 “够了!”安亲王看不下去了,“张悦你住嘴!本来 我还想给你留一层遮羞布,如今我看是不必了。” 他用了蹬了蹬拐杖,双目中隐隐怒火。 安亲王虽然不算聪明,但年纪摆在这里,他也是先帝的一众兄弟中最早结婚生子之人,虽说这些年求仙问道,但不代表他对后宅妇人的手段陌生了。 “你恨怜儿,是因为她阻止你嫁给楚王!”安亲王掷地有声道,“你出嫁之前,怜儿几次三番表达过,想与你一同嫁进楚王府,哪怕做个陪嫁侍妾,可你善妒,就是不愿。” 赵韵宁淡淡一笑,做个侍妾?在她这个勾栏女子之下,安亲王府的人是不会同意的。 安老亲王果然也算是有点东西,编故事也有一手。 “我们几次三番也劝阻过她,不要与你争楚王,她就是不听。在你上花轿前,还和你争到底谁上花桥,你一时生气,便杀死了她。” 第221章 本王不愿 听到这里,赵韵宁彻底明白了,陆怜是想嫁给楚王没错,但绝不是安老亲王说的那样,委曲求全。 估计替嫁的计谋,是安亲王府中众人一起想的,他们欺负张悦是个孤女,便想霸占她的好姻缘,没想到被她反杀。 “若是如此,为何昨日你们没有去找表姐,而是今日才找呢?”张悦问道,“难道是表姐替嫁的意图,外祖是知道的,外祖以为昨日上花轿的是表姐,所以才没有派人找她……” 赵韵宁心中暗叹一声,张悦还挺聪明的,安老亲王想把事情定义为小女儿争风吃醋,她却偏偏要上升为安亲王一家枉顾圣意。 看安亲王如何接话。 安老亲王仿佛看一只小狼崽般看着张悦,没想到原来软弱可欺的她,实际上一嘴獠牙,是自己大意了。 “事已至此,陆怜已经回不来了。”安亲老王思忖片刻后 道,“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对,不能就这样算了!”一众下人附和。 来了,要亮意图了。 安亲王一早便知无法真的治罪于张悦,所以他们其实另有图谋。 “皇侄,我孙女陆怜是因为张悦而死,这件事不管怎么说她有责任。”安亲王道,“你我都是一家人,所以我也不会为难你,若是将这件事闹大了,到太后跟前去,就算证据不足不能问罪张悦,但张悦的名声也更难听了,她如今是你府里的人,你肯定不愿意这样吧。” 瞧瞧,这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刚刚闹那一出,就是想在威势上占上风,只是没想到张悦如今这么难对付,这才不得已又委屈姿态。 “皇叔是想如何,但请直言!”陆霁远直直道。 “怜儿倾慕于你,想与你结百年之好,但却被人所害,与你没有夫妻缘分。”安 亲王悲戚道,“她有个妹妹,名唤陆芸模样可爱机灵,若是能送入你府中,以妹代姐了去夙愿,本王便没什么遗憾了。” 原来求的是这个。 再看安亲王府来的一群人,除了陆怜生父陆恩面露悲色,别人好似只是来闹事的,一点也没有沉重之感。赵韵宁心中冷冷一笑。 他们要的不是公道,而是楚王府这门姻亲。 好算计。 京城中这些身居高位的尊贵人家,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会算计。 悄悄看向张悦,她的脸上出现了今天唯一一次真正的慌乱,若是陆芸真的进府来,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吧。 不过以她毒辣的心机,估计还是她赢面大些。 “皇叔,你确定这是你所求?”陆霁远似笑非笑道。 也许旁人不知陆霁远在笑什么,赵韵宁却明白。陆霁远定是想到了,陆怜是安亲王府最聪明的女儿尚且不 是张悦的对手,再送一个女儿进来,也不过是她为鱼肉,张悦为刀俎。 虽说在楚王府,杀人没有那么简单,可折磨一个人,张悦有太后撑腰还是办得到的。 他在问安亲王,是不是要再搭上一条性命,也要攀上这门姻亲。 安亲王自然是不会犹豫的,直言道:“是,皇侄意下如何?” 楚王府中多个女人不过是多个人看院子,赵韵宁心想,若是出于牵制张悦的目的,她真希望陆霁远可以答应。 可一想到陆芸本可以有安慰平顺的人生,却因为家族利益就搭上一生幸福,甚至性命,她也有点余心不忍。 却不知,陆霁远会不会不忍。 她看向陆霁远。 却见陆霁远含笑上前,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微微挑眉。 他道:“本王,不愿意。” 为了平息纷争,为了维稳后院,就又牵扯进来一个不相干的 女人,甚至拿她的一生幸福做筏子。 这样做,太下作。 “皇侄?”安亲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若不愿,本王只能进宫告御状,告太后娘娘,到时候我们谁也别想好看!” 实在没想到陆霁远会一口回绝,安亲王确实有些懵了。 “皇叔是想告太后或是皇兄大可以去,如今时辰还早,出了王府便直接去也正好。”陆霁远云淡风轻道,“若是皇叔不解气,还要开宗庙,请族老,本王都奉陪到底。” “你?你在说什么!”安亲王有些气结,没想到他会这么嚣张,竟然什么威胁都不怕。 “本王说什么,皇叔刚刚已经听清楚了。”陆霁远不屑解释,“皇叔既然要进宫,那就赶早吧,本王就不送了。” 说罢,挥挥衣袖,鹰羽上前来准备送客。 “且慢!”一直沉默的安亲王二儿子陆尔却开口了。 第222章 色欲熏心 陆尔盯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走到中间来。 他贪恋的看了一眼赵韵宁,然后道:“我觉得今日之事,就不必闹到宫里去了,皇上政务繁忙,太后娘娘年事已高,怎么说也不适宜再多操心了。” 这一番话,恰合安老亲王之意,他本来也不想去宫中,不然他们密谋替嫁之事怎么都瞒不住。 “所以,我们就在此处解决吧。”陆尔提议道。 “依你之见,此事该怎么解决?”安老亲王面露赞赏之色,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还算有点用,不像大儿子被张悦三言两语堵得说不出话来。 “很简单。”陆尔喜滋滋道,“张悦虽无确凿杀害陆怜的证据,却有嫌疑。若想要我们不再追究,楚王府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张悦闻言,眼皮微动,问道:“什么代价?”无非不过是金银财宝之类的,安亲王家这群人,她算 是看透了。 “本来我们该带张悦走的,毕竟她是嫌疑人,该交由我们处置。”陆尔继续铺垫道,“但是想到这桩婚事是太后赐婚,若是破坏了,岂不是辜负太后美意。” “所以,我我们就不带走张悦了。”他恩赐般道,目光毫无遮拦的落在赵韵宁身上,口齿清晰道,“便带走她吧。” 什么? 张悦听到这句话,恨不得马上跪下来给陆尔行个大礼,她从来没有觉得陆尔这位舅舅与她这么亲过。 赵韵宁面色一沉,止不住摇头。 “不知楚王殿下意下如何?”陆尔还沾沾自喜的去问陆霁远。 张悦在一旁投以期待的目光。 陆霁远冷冷瞪着陆尔,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做梦也要找对地方,这里是楚王府,你敢动我的人,嫌命长了吗?” 陆尔脸色一僵,连忙道:“不至于,不至于,不过是一勾栏女子,楚 王殿下何至于生气呢。我不过是玩笑罢了,玩笑。” 说罢,他自顾自笑起来。 这一次没有人附和他了。 大厅之上寒风瑟瑟,楚王面色寒意沉沉,大家都明确感觉到,楚王已经生气了。 陆尔见情况不妙,转身要走,却被陆霁远抓住胳膊反手轻轻一捏。 “啊……呃……”楚王府上空回荡着陆尔的惨叫。 他的手,断了。 陆霁远冷冷甩开他,慢慢说道:“都滚吧,以后不要再来登我的府门。” 安亲王看着陆尔伤得不轻,本想理论几句,但看陆霁远的面色,也捶胸顿足说不出话来,只好吃个哑巴亏,招呼着人纷纷退下。 片刻后,大厅上还剩下楚王府的自家人。 陆霁远坐在主位上,拿起茶盏,正要饮。张悦连忙便伏在他双膝上,娇作道:“王爷,今日可这是吓死妾身了,妾身绝对没有害过陆怜表姐 ,我可以发誓。” 她说着举起三根水葱似的手指,眼神真诚。 “起来。”陆霁远冷冷道。 张悦面露喜色,马上起来道:“王爷不用担心我,我不累。” “本王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衣裳,觉得脏。”陆霁远无奈解释道,“你刚刚伏在本王膝盖上,本王这件衣服,已经不能要了。” 啊?这就不要了?赵韵宁心中暗暗惊讶,这楚王府到底有多少钱呀。 “抱歉王爷。”张悦只能小声解释道,“妾身不是有意的,日后会多加小心的。” 说着她又要哭起来,仿佛受了什么委屈般。 赵韵宁走上前去,对陆霁远行礼,“王爷,若无别的吩咐,妾身就先下去了。” 陆霁远还没说话,反而是张悦走上前来,拦住她和一秋。 她狐疑的抓住一秋的披风道,“你这披风哪里来的。” 一秋的披风被她攥的死死的,自 然很不高兴,漂亮的柳叶眉微微皱起。 “你又想干嘛?”一秋问道。 张悦也不怕她,大声吼道:“你说啊,哪里来的!” 赵韵宁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张悦反应如此激烈。 “是夫人送给的,有什么问题吗?”一秋回答道。 张悦脸色一僵,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松开手,自顾自的往院中去,竟然忘记了给陆霁远行礼,这不像她的作风。 赵韵宁便问道,“王爷,这披风是妾身收拾东西时偶然看见,又觉得一秋没有披风,便送给了她,有何问题吗?为什么张侧妃反应那么大?” 陆霁远饮了口茶,淡淡道:“本王如何得知。” “我还以为王爷与张侧妃同进同出,对她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呢。”赵韵宁看着他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便又想到他们今日一起来厅中之事。 匆匆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第223章 再会叶远 待赵韵宁也退下,厅上只剩下陆霁远一人。 云焕不知从何处晃悠悠的走出来,“哎,争风吃醋,这才是大周第一美男楚王殿下的府邸才有的样子嘛,热热闹闹,多好!” 陆霁远随手拈起青色琉璃盘子里的糕点,不理他。 “好吃吗?”云焕也拈起一块,放入口中,随后点头道:“还真不错,那件披风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张悦那么生气?” “我上哪里知道她为什么生气。”陆霁远淡淡道,“云兄若是这么关心她,不妨亲自去问问她。” “那披风呢?那可是你府中的东西。”云焕问道。 “那张银狐裘是父皇给我的。”陆霁远道,“还有一张应该是在长公主那里。” 云焕点点头,“原来是御赐之物,那我明白张悦为什么生气了,看见宁侧妃身边一个随从都有这么好的披风,心里自然 不爽。” “不过,这么好的东西,你就随意给了宁侧妃,还由着她想送谁就送谁?” 陆霁远不再接这个话茬。 “对了,长公主那边怎么样了?她的孩子可还好?” 云焕高深莫测的笑,“有我这个神医在,自然会好了。” 陆霁远点点头,“那就有劳云兄多多费心了。” 赵韵宁回到院中,心情有些烦闷,被安亲王府的人来闹了一场,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她摊开手边的书,很快又合上。 “小姐,我们昨日不是说,要去见楚红姐姐吗?”小桃提醒道。 “是。”赵韵宁想起来了,“那我们走吧。” 今日她并没有特意乔装,只是取了纱笠就出门去,一秋也跟着带上剑。 马车刚刚走过两条街,忽然就停了下来。 赵韵宁微眯的眼睛睁开,“发生什么事了?” 一秋撩开马车帘,看见 的是叶家小厮。 他恭恭敬敬道:“夫人莫怪,我家大公子想邀夫人见面一叙,不好去府上下帖子,只好能小的在此处冒昧相邀了。” 一秋回过头来请示赵韵宁,见她微微点头。 她再对叶家小厮道:“我家夫人正要去醉香楼。” 那小厮微微一愣,怀疑自己听错,抬眼看一秋一脸正经,便点点头退下了。 马车继续向前。 “小姐,叶家公子找你何事呀?”小桃问道。 “大概和锦安有关吧。”赵韵宁揣测道,“从过年前,锦安便一直呆在天牢中,如今已有一段时日了。” 马车晃晃悠悠停在醉香楼后面,门房是楚红相熟的,知道赵韵宁要来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她们来,便引着她们轻车熟路的往安排好的厢房去。 门开的,扑面而来是梅花清香。 “妹妹今日这气色不错呀。”楚红从里 面轻撩珠帘,款款走出,一举一动依旧是妩媚多情,风情万种。 “姐姐才是红气当头,看着更是光彩照人了。”赵韵宁盈盈一笑。 “坐。”楚红轻轻伸手。 赵韵宁大方坐下,“姐姐我今日约了个朋友,待会就会过来,要借姐姐这地方一用。” “妹妹随意。”楚红大方点头,“待你忙完我们再说一些姐妹之间的体己话,昨日满京里吹吹打打迎接张小姐进楚王府的声响,我在楼中都听得真真切切,正有一些问题想问一问妹妹。” 赵韵宁淡淡一笑,果然高门贵府中的情感纠葛,是老百姓最爱的生活调剂,连楚红都如此感兴趣,看来满京城都已经议论纷纷了。 “姑娘,叶公子来了。”楚红的丫鬟进门通报。 楚红和赵韵宁对了个眼神,又转身往珠帘里面走,倩影渐渐模糊。 “请他进来 。”赵韵宁道。 门外,叶远得了通报,便从容走进来。 说实话,醉香楼他还是一次来,父亲治军极其严格,对他们三兄弟的管教也从未松懈过,像这样一等一的销金场所,是不会让他们来的。 走进房中,果然比起外面的酒馆茶楼另有一番天地,墙面上绘着香艳的壁画,桌上放着梅子和茶水,熏香袅袅。 桌前,那一位出尘绝艳的女子正对他盈盈一笑。 “叶公子,请坐。” 他微微点头,然后坐下。 “叶公子该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吧。”那女子依旧是笑着,他从未见过有人笑起来能这么好看,仿佛是红梅上的雪融,温柔清冷又别有风味。 “是,确实是第一次来。”他坦然承认道,“夫人是?” “我是这里的常客。”那女子更是坦然,这语气若是出自男子之口,必定会被认作登徒子。 第224章 失态的叶远 “这里头牌楚红姑娘,是我在扬州的姐妹,我常来这里寻她。” 也是,她不说叶远都差点忘了,她也曾经出身风尘。 “原来如此。”叶远悠悠然一笑,“那楚红姑娘必定也是生的极美,才能和夫人成为姐妹。” 此话一出,他便后悔了,他平日里温柔敦厚怎么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轻浮之语,实在是该打。 赵韵宁也微微一愣,立即将话题引回正轨上。 “叶公子,今日相邀必定有要事,此处说话方便,公子不妨直言。” 叶远微微颔首,正色道:“上次夫人叫我去查的事情,除了夫人给的账本,依旧没有新的证据,似乎是有人得到了风声,早一步藏匿了证据。所以,特地来向夫人请教,是否还有别的途径,查出这笔被挪用军资的具体去处。” 赵韵宁要拿点心的手一顿,缓缓收回。 “锦安那边可有动静?”她道,“ 可有招供些什么?” “没有。”叶远无奈道,“天牢里是皇上的人,按理说不会被长公主插手,但在这里的情况下,锦安依旧什么都没说。” “有没有人去看过她?”赵韵宁问。 “有。”叶远想了想,“之前永定郡主去过一次。” 永定。赵韵宁腹诽道,这个永定最是狡猾阴险,在这种时候应该是稳坐钓鱼台,不该去看锦安才是,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她们说了什么?”赵韵宁继续问。 “不知。”叶远懊恼道,“她们站的很近,没有人听见她们说话。” “既然如此,那可能需要我们亲自去一趟了。”赵韵宁轻声说道,“这是治罪于长公主最佳的机会,若是不能抓住这个罪名给她迎头一击,往后再想抓住她的把柄就难了。” “夫人说的是。”叶远很是认同,他入仕的年限虽然不长,但在朝中深深感受到 长公主势力庞大,若是不好好整治这一症状,朝中将无宁日。 而且那笔被挪用的军费,实在不是小数目,足够养活一支军队。 “事不宜迟。”赵韵宁坚定道,“明日黄昏时,我们在天牢见。” 叶远重重点头,不知为何,每一次和她商量事情,哪怕是再没头绪,也会被她坚定言语给抚慰,仿佛她的话有一种安稳人心的作用。 “叶公子,可要尝一尝这里的酒。”正事谈完了,也不好马上叫别人走,赵韵宁便寒暄问问。 “荣幸之至。” 叶远竟然没有拒绝。 她有些惊讶,记得曾叶柳儿说过,她这位斯文爽朗的哥哥虽看上去很好说话,可骨子里却严肃刻板,加上叶将军治家极严,茶馆酒楼等富家公子玩乐地,叶家三兄弟是一个也不能沾染的。 她为叶远倒满酒,“请。” 叶远举杯畅饮,然后洒脱笑笑,“好酒。” 赵韵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喝那么快,能喝出好不好吗? “对了,这些日子柳儿怎么样了?”她已经有些日子没看见叶柳儿了,一来是这些日子忙,没空陪这位大小姐玩耍。二来是,自从叶家出事至今,风波未定,楚王府与叶家还是少些来往好。 “柳儿随二弟去了永州,二弟在那里练兵,她便在那边住上一段时日。开春了,她在那里还能狩猎,估计要到夏天才会回来。”叶远朗声笑道。 “那时,京城的荷花也开了。”赵韵宁浅笑道:“叶家的风波也彻底过去了,不用再逼着她嫁人,若是到那时节依旧不好,她在永州也比在京城好些。” 再看叶远的脸上写满了你怎么知道,她低头浅笑。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叶将军一番心思全为柳儿考虑,她以后长大些,就会明白这些的。” 叶远也跟着笑笑,点头道:“若是 如此,自然最好了。” 眼前这个女子,心思如此剔透,手段谋略均上乘,生的又如此好看,果真是人间少有的奇女子,叶远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叶公子?” “哦,是在下失礼了。”叶远连忙道,“昨日听说楚王迎了张家小姐进府,不知夫人如今处境可好。”他马上补充道:“毕竟夫人是柳儿的好友,若是夫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派人去叶府知会一声,切莫委屈了自己……” 他越想找补,便越说得露骨。 赵韵宁领情点头,只道:“叶公子果然是一位好兄长,柳儿在别处,还能记得替她关心好友,我荣幸之至。” 叶远感觉到脸微微一烫,“夫人不必客气,你帮我家良多,若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自然该伸出援手。对了,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说罢起身要走,赵韵宁淡淡一笑,示意小桃相送。 第225章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只当是我闲情多,要管妹妹的闲事,没想到有一位如此俊俏舒朗的公子哥也对妹妹挂怀在心呢。” 楚红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又媚又酥。 “姐姐。”赵韵宁摇头无奈。“他是我好友的兄长,替他妹妹关心一下我罢了,绝无他意。” 楚红欣然坐下,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赵韵宁被她看的后背隐隐发麻,“你如此盯着我做什么?” 楚红道:“你与楚王同房了吗?” 闻言,一缕粉色羞意渐渐透上脸来,朱唇轻咬。 “没有?”楚红看她的反应便猜出了大概,“傻妹妹,我看你在京城一切行事手段,还以为你已经不痴傻了,可若是不痴傻,怎么楼里妈妈教你的事情,你怎么一点也没有学会呢。” 楚红气上心口,素手轻轻抚摸着胸膛,眼中装满不屑。 “我……”赵韵宁已经很没有感受 到说不出话来是什么滋味了,此刻真是欲辩无言。 楚红不理她,转身拉住小桃,“你家王爷不在你家小姐房中过夜,一般都怎么打发?” “王爷从前一向都是自己睡。”小桃道,“这往后便不知了。”说着,她看向赵韵宁,眼神都在说,小姐也不知道给我争气些。 “你家王爷都是自己过夜?”楚红下巴都惊长了些,“他难道是和尚吗?正值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又在军中待了三年,怎么做得到?” 楚红从来都不信这天下还有吃素的男人,如今这算是长见识了,那些高门贵族公子哥,哪个不是今天莺儿明天燕儿的,楚王位高权重竟然如此清心寡欲? “他当真不碰女人?”楚红狐疑道,“难道是有什么隐疾?” 见楚红越说越离谱,赵韵宁立刻打断她,“好姐姐,你可别乱说了 ,楚王他身体十分康健,切莫如此恶意揣测别人,传出去让人笑话。” 说完还不服气的瞪了楚红一眼。 楚红更是愤愤难平了。 “他买个天仙般的人儿回府去,今日算计这个,明日谋算那个,就是不享受鱼水之欢,这说出去才是让人笑话,到底是找女人,还是寻谋士。” 楚红也是个牙尖嘴利的,若是平日,她或许还有些分寸,但这件事对于她而来实在过于新奇,一时情绪难平,便快人快语了。 “就当是寻谋士吧。”赵韵宁心有不甘道,“这事本也不是一个人愿意便能成的。” 虽然后半句她说的小声,但屋内的三个人都听的真真切切。 一回神,三个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你们……?”她被这炙热的目光聚焦,一时有些不适。 “怎么不是一个人愿意就能成的?”楚红轻轻推了 推她,“你从前可是从前咱们楼里的头牌,虽然从未接过客,可那些客人与你说说话便舍得放下银子,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你这仙女般的脸。” “我如今真有这么好看?”赵韵宁自从重生以来,虽然也知道苏晓晓这张脸生的倾国倾城,但她除非需要用得上美貌为利刃时会记起这件事,平日里都是没什么感觉。 “你说呢?”楚红媚眼如丝的烟波向她抛了个媚眼,转身婀娜的走向梳妆台,从左手边的小柜子上拿出一个黄色小瓶。 “这,给你。”楚红将黄色小瓶放在桌上,洋洋得意道:“这可是醉香楼的宝贝,多少烈性的姑娘吃了这个都能乖乖听话。” “你让我吃?”赵韵宁连忙摆手,这怎么成。 楚红白了她一眼,“我让你给楚王吃。” “你给他吃了,然后他自然乖乖听话,到时候还不 是由你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 说完,楚红嘴角漾起一个淫。荡的笑容。 赵韵宁还是摇头,她终于见到比小桃更适合做楼妈妈的人了。 她一想到,陆霁远英俊挺拔的身姿由自己摆弄,便觉得自己浑身不适,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更何况,给王爷下药,有祸乱后院之罪。 “不行,我不要。”赵韵宁止不住摆手,“一秋你把它拿走。” 闻言,一直没说话的一秋忽然上前,拿起那个黄色小瓶,打开闻了闻。 “这药不行,对普通姑娘还行,对楚王这种内力深厚之人,基本无用。”一秋淡淡道。“若必须行此计,还是用我的吧。” 说着,她掏出上次整治张悦时使用的神奇迷药。 楚红接过来闻了闻,立刻道:“这个好,这个闻着便猛一些。” 赵韵宁抚额悲叹,自己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 第226章 敲锣打鼓的日子 在楚红那里又玩闹了一会,夜色沉沉时,赵韵宁一行人才是回到楚王府。 路过花厅,便见鹰羽在那里和林管家商量事情,小桃便好奇道:“鹰羽,你们在聊什么呢?” 鹰羽与林管家立刻向赵韵宁行礼,二人拱手道:“见过宁侧妃。” 赵韵宁轻轻点头。 小桃接着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哦,没什么,是张侧妃想修缮一下她的院子,吩咐了一些事情给林管家做,我帮着看看。”鹰羽直直道。 “修缮院子。”小桃意味深长道,“进府第一日便这么多事情,也不知她是不是麻烦精转世。” “小桃!”赵韵宁眉心一颦,示意她不要多言。 “张侧妃要怎么改院子?”赵韵宁问道。 “她想给院子换个名字,叫林管家做个牌匾,叫雅悦居。”鹰羽笑道。“宁 侧妃觉得这个名字可好?” “王爷呢?”赵韵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王爷在张侧妃处呢,帮着她看院子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地方,还有……”鹰羽笑容可掬。 “知道了。”赵韵宁冷冷打断,转身就往自己院子走。 “还有兰嬷嬷。”鹰羽在原地小声补充道。 当然,赵韵宁已经走远了,自然是听不见的。 回到小院子中,赵韵宁坐下,一秋也坐下,小桃气呼呼的在屋子里打转。 “这个时辰了,还在张侧妃院子里帮她看院子,今夜估计是要歇在那里了。”小桃气鼓鼓道,“我都想不明白了,都这么晚了,如何还能看清楚院子该怎么修缮。” 一秋也附和道,“是啊,这张悦还挺有手段的,早上闹了那么一出,晚上又闹这么一出,才刚刚来楚 王府一天,就搞得这么热闹,今后这日子估计要日日敲锣打鼓的过了。” “就是就是。”小桃忙不迭的同意。 “好了。”赵韵宁坐下来,又开始翻书,眼皮也不抬,“不要议论这些事情,我饿了,小桃你去厨房看看还没有小菜,有的话端一点上来。” 小桃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了。 一秋直直看着赵韵宁,过了好一会,她看的那书也没有翻页。 “你当真不在意?”一秋问道,“若你真不在意,昨日就不会喝醉,今日也不会与张悦吵起来,也不会心烦意乱要去找楚红姑娘聊天。” 赵韵宁若无其事翻过一页,缓缓道:“我在意或者不在意又如何,总归拿主意的人也不是我,王爷要做什么我还能拦着他吗?就如同现在,他去了张悦院子里,我是不是要想办法把他招回来 。” 说着,又翻过一页,“若今日招回来了,往后呢?是今日也是头疼,明日又是病了,装无助,扮柔弱,将后院女子争风吃醋那一套全部用上?”说着,她语气陡然变冷,“若是要这样过一生,我还不如大大方方去祝福他,爱睡谁榻上,就睡谁榻上。” “那你现在大方了吗?” 一秋虽然被她的言语折服,但依旧意味深长得莞尔一笑。 张侧妃的院子,雅悦居中。 陆霁远直直地站着,左边是张悦,右边是兰嬷嬷。 兰嬷嬷是从前陆霁远的母妃海贵妃的贴身嬷嬷,她虽不如白婆婆陪着陆霁远从小到大,可是在陆霁远的母妃过世前,也是一直守在他身边的。 如今太后娘娘有旨,称陆霁远迎了侧妃进门,让兰嬷嬷来到张侧妃身边伺候,也给她一个机会,能看着陆霁远 早日有儿子。 她自然是高兴,领了旨意便马上来了。 “小主子,你看看这院子还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兰嬷嬷看着他,一脸热忱的问。 “嬷嬷,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院子的事,明天再说。”陆霁远淡淡道。 “休息,对休息。”兰嬷嬷立刻会意,“既然如此,那老奴就不打扰主子和张侧妃休息了,先退下了。” 她一边退下还一边招呼房中的下人放下手中事物,一并退下。 片刻间,屋子里就剩张悦和陆霁远两个人了。 陆霁远马上起身,“我先走了。” 张悦立刻从后面死死抱住她,口吻悲戚道:“王爷,都这么晚了,你就在此处歇下吧,让妾身好好服侍服侍你。”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慢慢试探,两只纤纤玉手如银蛇般,蜿蜒进入陆霁远的胸口处。 第227章 你!不!配! “松开。” 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不用看他的脸,便知他此刻脸色一定不好看,从他的声音中就能听出,他十分不喜。 再想到今日陆尔因为一时唐突而断的手,张悦缓缓放开手。 “王爷,这是为何,如今你我已经是夫妻,早晚都会如此的。”她的声音苦涩,心里仿佛下起一阵梅子时节的雨,既潮又闷。 陆霁远并不理她,继续往门扉处走去。 “王爷,你这是要去宁侧妃屋里吗?”她见陆霁远要走,急忙道,“我也看出来宁侧妃的眉眼处有些像赵家姐姐,可她们毕竟是两个人啊,若有一日宁侧妃知道,此时你对她的厚待,完全是因为她像赵家姐姐,那她又该作何感想。” 张悦想的很简单,反正陆霁远只是把宁侧妃当成替身,她只需点破这一点,让他清醒过来,他自然会对宁侧妃冷落。 到那时,自己何愁没有接 近他的机会。 果然,听见她说完这番话,陆霁远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你刚刚在说什么?”陆霁远仿佛听到了什么离谱的话,一双极漂亮的眉眼带着流淌着金色的光芒,薄唇一如往常勾起淡淡笑意,明明看上去极其温和的表情,却让人感觉到淡淡轻蔑。 张悦却丝毫没有察觉,反而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她继续道:“曾经陪着王爷从小长大的是赵家姐姐不是宁侧妃,哪怕二人再相似,也终究是不同的。若是王爷想与她谈起与赵家姐姐有关的一切,她也是说不上话的。” 言及此处,她按住胸口,诚恳道:“王爷不如看看妾身,妾身虽不像赵家姐姐那般与你那么交心,但妾身这么多年一直在旁观察你们的相处,也曾和赵家姐姐闺中作伴。你若是想念赵家姐姐,妾身还能陪你聊上几句,她的喜好,她的一颦一笑我都还记 得呢。” 张悦想,反正她都是死人了,与死人较劲有何趣味,不如将自己与她的短暂交情好好利用起来。 张悦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她越说越动情,仿佛她真的可以做到那么大方,可以陪着自己的心上人去追忆他的白月光。 寻常男子听到,虽不感动,至少也会被打动几分。 偏偏陆霁远听后,脸色一时捉摸不透。 “与你聊她?”陆霁远微微一笑,“张悦,本王从前不知,原来你挺幽默的。” 什么意思? 陆霁远明明在笑,张悦却感觉到深深的寒意,他为何说自己幽默,自己难道哪句话说错了吗? “王爷,妾身不明白。”张悦怯生生问。 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流露出皇室的傲慢:“你以为任何人都能被替代吗?” 张悦脸色一僵。 那个冰冷又好听的声音还在继续,“愚蠢。宁侧妃是本王从扬州带回来,本王从未想 过要她做谁的替身。” “同样,也没有人可以替代她。至于,聊起与她相关的一切,你不配。” 陆霁远说完这番话便转身出去了。 门扉轻轻扇动,寒风透过门缝一下把门吹开。 张悦站在风里,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从未想到自己如此卑微作态,多年来认真的模仿她喜欢习惯,大方的谈起她,竟然只得到三个字,你!不!配! 她死死抵着牙齿,心像被锋利的锉刀来回锉着。 呵,赵韵宁你还当真是悬崖上的高岭之花,高不可攀。 但你再高贵清冷又如何,还不是枯骨一把,而我还活着,我才是有机会陪楚王走到最后的人,他日黄泉相见,我才是他的妻子,而你不过是一缕过往孤魂罢了。 我是不会放弃的。 这边赵韵宁捧着书,不经意打了个喷嚏。 小桃连忙道:“小姐你没事吧,我再给你取一件衣服过来,再去加一些炭 火。” 赵韵宁点点头。 小桃把衣服拿来给她披上,苦口婆心道:“小姐,还是早些睡吧,总是这样点灯熬油的看书身子会撑坏的。” 赵韵宁微笑不答,这些都是大周这些年来的吏治、法典、朝政相关收录,她从前虽然也看书,但是都是些文人雅集或只关风月的书,与这些关系不大。 而这些才是与她如今所谋之事息息相关,她必须好好研读这些书籍,将周国如如今朝政面临的问题以及解决之际,全部获悉。 她的对手是太后娘娘,这一仗很是难打,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片刻后。 “咯吱”门动了动。 小桃抱着竹炭进来了,欢喜雀跃道:“小姐,我看见王爷了,他刚刚直直回了房中,他没在张侧妃处留宿。” 她一边说一遍笑,手上轻轻的将炭往火盆里加,眼角眉梢都挂着喜悦,“我就说嘛,王爷怎么可能喜欢那个麻烦精。” 第228章 老奴来给你想办法 “小姐,你怎么了?”小桃兴高采烈的说了半天,结果赵韵宁一句没理,再抬眼看,她正在发呆呢,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 赵韵宁终于听见小桃叫自己了,打了一个激灵,蓦地回过神来。 “无事,我先睡了。”她将书卷收好,走到睡榻处躺下,小桃细心的将她的紫色床帐放下。 床帐里,她慢慢又睁开眼睛,唇角不知不觉悄悄扬起,果然,她没有自己想象的大方。 第二日,赵韵宁总算是见到了兰嬷嬷。 在听了白婆婆的介绍后,她温润谦和的向兰嬷嬷友好示意,兰嬷嬷却只是不咸不淡回了一个礼,看起来是不太喜欢她。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陆霁远从她后面走过来,看见她愣神,便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坐下?” 她点点头,顺势坐下。 张悦依旧是扮得贤惠得体,和下人们一起张罗上菜,只是,今日饭桌上没了昨 天的春心芝麻汤圆。 兰嬷嬷看见张悦一大早便忙前忙后的,很是欣慰,连忙道:“张侧妃真是辛苦了,王爷能得如此贤惠能干的姑娘为妻,真是王爷之福。” 她一边说一边给赵韵宁使眼色,仿佛在说,你看看大家闺秀的样子,再看看你的样子。 赵韵宁佯装看不见,自顾自的享受着张悦忙活了一早上的饭菜,不得不承认,张悦虽然是个麻烦精,手艺还不错,尤其是做点心,看来是花过心思的。 有心计,够深情,厨艺好。 真不愧是太后给自己选的情敌。 思及此,赵韵宁赞许的向张悦点点头,仿佛是上级对下级的肯定。 张悦被她莫名其妙的友好弄懵了,白了她一眼,随之娇柔的对着陆霁远道:“王爷,尝一尝妾身的手艺,帮妾身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之处。” 她一脸真诚温柔,双眼亮莹莹,仿佛装着雨后桃花瓣上余留的水滴。 陆霁远也给她这个面子,夹起了她做的糕点,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细细品尝起来。 片刻后,陆霁远漫不经心道:“甜味太过,糯米不足,淡淡的一抹茶味在其中显得有些寡淡,还有一丝苦涩。” 语罢,他放下筷子又道,“需要改进之处还挺多,你听明白了吗?” 赵韵宁听了陆霁远的话,忍不住噗呲一笑。 这个陆霁远也真是,人家姑娘叫你尝点心,你还真就尝点心,说话一板一眼的,叫人怪尴尬的。 再看张悦,一向小肚鸡肠的她,却没有因为陆霁远的直接而将脸气成猪肝色。 而是甘之如饴道,“是,妾身一定会好好改进的。” 见状,赵韵宁不免腹诽道,宠辱不惊,当真难对付啊。 陆霁远不再说话,也没有再去夹那碟糕点。 反而是赵韵宁好奇心作祟,夹了一块试试。 放下对张悦的偏见,她凭良心说,这糕点做的确实其实 还不错,虽不比不上楚王府的点心厨子,但是也算上品了。 至少比她做得好。 早饭后,自然也是各回各的院子。 今日,赵韵宁回到院中,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头扎进书海开始看书,而是撑着下巴在那里发呆,仿佛在沉思些什么。 “小姐,你怎么了?”小桃感觉小姐怪怪的。 “没什么。”赵韵宁回神道,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小桃你可会做糕点?” 小桃摇摇头,“不会呀,咱们从小学的就是点茶品香解语之类取悦人的活,至于做点心是大户人家小姐才学的。” “也是。”赵韵宁惋惜道,“也不知糕点难不难学。” 其实从前宫学也是有教如何做糕点的,可说来惭愧,对于琴棋书画或是乐曲舞蹈,她从来都是一学就会,可每每遇上糕点,是该用什么作料她拿捏不准,面粉该泡发多少她不知道。 听说在皇宫中,很多贵人都是以 一手出众的厨艺,为自己赢得了一席之地,高门后院中也不乏这样的手段,而她好像是做不到了。 她唯一会做的就是春心芝麻汤圆,没想到还被张悦抢了先。 哎…… 雅悦居内。 “什么?”兰嬷嬷听见昨日楚王紧着她后脚就走了,眼下十分着急,“怎么会如此,那张侧妃你没有留一留王爷吗?” 张悦小声抽泣着,嘴里委委屈屈道:“我留了,可我也要留得住才是,王爷听到那宁侧妃的下人来报说她头疼,本来都要与我上榻了,还是穿起衣服走了。” 说着说着便百苦难咽般小声抽泣起来。 兰嬷嬷见她柔弱的模样,心中更是气恼,便好声安慰她,“侧妃你也别心急,依老奴看,那宁侧妃也不过就这些手段,让老奴来给你想办法。” 听到这话,张悦马上不哭了,有力的握住兰嬷嬷的手,直直道:“嬷嬷说话可当真?” 兰嬷嬷重重点头。 第229章 探访天牢 “真可惜,就算有那一日,你也无缘看见了。” 赵韵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漂亮的双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不过,我会记得你的期待,若有一日,我不能如你所愿……”她忽然意味深长的停顿,目不转睛的看着锦安。 锦安眼中的恐惧渐渐聚在一起,“你要干嘛?” 赵韵宁一字一句道:“那我便将你的期待加注在张悦身上,让她感受一下,自己的母亲能够有多恶毒。” 一语落地,锦安如发疯般被她激怒,扑到栅栏上止不住的挥动双臂,试图要掐住赵韵宁的脖子。 “我要杀了你,哪怕要死,我也要带你一起下地狱!” “呵,下地狱。”赵韵宁毫不在意的摇摇头,“别痴人说梦了,要下地狱只会是你下。我,还有你的主子长公主,乃至寒族,都不会。我们只会踩着你的尸体,往更高的地方去。” 锦安脸 色忽然慌张起来,仓皇地向后退了几步。 “你为什么要说寒族,要说长公主,你这是蓄意盘咬是要治罪的。” 她自认为这个秘密瞒的很好,连张悦都从未知道分毫,为什么她会知道。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这么恐怖。 锦安眼睛里浮出深深的恐惧,“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啊!” 赵韵宁忽然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是长公主指使你挪用军资接济寒族,没错吧?” 这是诱供!锦安强撑着内心巨大的不安,“不是,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挪用的军资已经尽数花光,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赵韵宁冷冷道,“那我问你,为何你府中的下人用度都发不出,除了那十箱黄金,别的银子你都用去哪里!” 锦安闭口不言。 “还是不说?”赵韵宁大概也猜到了,“你不说,是因为和长公主做了交换吧。” 被猜 中心事,锦安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死死瞪着赵韵宁。 赵韵宁继续往下道,“用你守口如瓶换你女儿的美满婚姻,我猜的没错吧。” 锦安目瞪口呆。 “算盘打得很好,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了吗,只要做过,手就不能是干净的。”赵韵宁嘴角微微一翘,“待我找到证据,张悦便也会被我赶出楚王府去,她如今杀了陆怜,彻底得罪了安亲王府,是再也回不去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像你说的,毕竟是服侍过楚王的人,无论在京城哪个秦楼楚馆落脚应该都有很多人捧场吧。” “贱人!”锦安大怒,疯狂吼叫起来。 “你说不说!”赵韵宁也往前进了一步,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锦安忽然莫名其妙大笑起来,仿佛是遇见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 让赵韵宁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算计,果真好算计 ,什么都算到了。”锦安意味深长的感叹道,抬脸皮笑肉不笑看着她,“你回去吧,我是不会说的,这件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长公主无关,与任何人无关。” “你还在指望长公主救你?”赵韵宁嘲讽道,“你跟在她身边多年,当知她生性薄凉心狠,这种时候万万不可能还来救你。” 锦安不言不语,走到牢房深处,背对着赵韵宁。 忽然道:“我从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不喜欢你,甚至有些讨厌你。起初我还不知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因为你实在太像一个人了,但仔细看看其实也不太像,你的心,比她狠太多了。” “多谢郡主夸赞。”赵韵宁付之一笑,“不过,我与郡主之间隔着深仇大恨,若谈回忆也都是不好的回忆,寒暄客套话还是省省吧。” “要你死的,从来都不是我。”锦安忽然坦白道,“小姑娘,你 的敌人太强大了,你虽然也很聪明,但远远不够,我劝你早日收手,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吧。” “我的事就不劳郡主费心了。”赵韵宁谈笑自若道,“你已经知道了她们是谁,却不知我是谁,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可惜的是,你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见了。” 锦安一怔,死死盯着赵韵宁没说话,片刻后,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你究竟是谁!”锦安似乎有了猜测,但她并不敢相信,只是小心翼翼地问。 赵韵宁笑笑不回答。转过身,对叶远道,“叶公子,我们走吧。” 叶远点点头。 走出天牢后,叶远还想与她多说几句,毕竟刚刚那一番唇枪舌战,他还在担心她是不是会在心里留下暗伤。 没想到赵韵宁抢前他一步开口道,“叶公子今日之事就到这里吧,我有些累了,改日再叙。” 叶远只得咽下关心之语,目送她离去。 第230章 一箭三雕,好算计 马车上,赵韵宁细细想着今日与锦安的对话,都到这份上了,锦安依然不愿意透露长公主的秘密。 看来,是自己低估了锦安对张悦的爱护之心。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可她没想到,正当她想从长计议时,命运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张侧妃你这是干嘛,我家小姐正在休息。”门外传来小桃的声音,似乎还交杂着张悦的怒斥。 “大胆!果然是主子上不了台面,下人也不懂规矩,你也敢拦我。” 赵韵宁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走到门口去,看见张悦一脸凶悍的正瞪着她,小桃兴许是在拦她的过程中与她有肢体接触,衣口有些皱起。 “小姐。”小桃圆圆的眼睛里,担忧一眼可见。 “没事。”赵韵宁示意她下去。 张悦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扬手巴掌就要打在赵韵宁脸上。 一秋正要出手拦,却见张悦的手定在半空中,顺着往下看,是赵韵宁面带微笑地死死抓着她手。 “怎么了?”赵韵宁温柔一笑,“还没几日呢,张侧妃的贤惠懂事就演不下去了吗?大白天就来找我麻烦。” 瞧见赵韵宁的笑,张悦更是生气,僵的手用力动了动,赵韵宁一把甩开她。 “你还问我怎么了!”张悦咆哮如雷道:“昨日你去看了我母亲,今早我母亲便死在狱中了,你敢说这和你没有关系?” 越说越生气,她扑上来就要打赵韵宁,被一秋一把抱住,嘴里还咬牙切齿道:“就是你害死了我母亲,你嫉妒我嫁给楚王,怕我日后分你的宠爱,便害死我母亲,你这个贱人!” 悲怒交加,她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都怪你,若不是你,我母亲怎么会死!” 赵韵宁看着她一脸悲 痛,确认了锦安的死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还没有让她招供,不可能要她死,那又是谁这么急不可耐要了她的命。 “张悦,不管你信不信,昨日我只是与你母亲说了几句话,没有害她。”赵韵宁皱眉蹙眼道,“而且,你母亲一直为谁做事你心里有数,她怀揣着谁的秘密,谁最有可能害她,你心知肚明。” “滚!你这个贱人惯会巧言令色!”张悦自然不信,大喊大叫道,“长公主对我这么好,怎么可能害我母亲,而且我母亲进天牢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之前一直都好好的,为何偏偏在你去看过她之后就死了,这一切就是你造成的,你还狡辩!” 赵韵宁算是明白了,与张悦说道理简直何苦来哉,她索性不理。 “一秋,把她扔出去。” 一秋立刻拖着张悦往外走,赵韵宁 背过身去,张悦的叫骂声渐行渐远。 赵韵宁立刻吩咐道:“小桃套车,派人去给叶公子送个信,我们去醉香楼。” 醉香楼。 赵韵宁稍微等了一会,叶远便来了,只见他行色匆匆,眉宇之间也有几分慌乱。 “夫人。”叶远皱眉道,“你也知道了。” 赵韵宁点点头,“不过其中一些细节尚未可知,还请公子告知一二,” “今早狱卒去送饭发现的,是服毒自尽,身体还热着,估计就是昨晚的事情,在她身上搜出了余留的半瓶毒药。”叶远道,“夫人可觉得其中有古怪,是否被人暗害?” 赵韵宁凝眸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天牢重地,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若是暗害必定有蛛丝马迹可以追查,可如今看来却不是。”顿了顿,“昨日可还有人去看过她?” 叶远也摇头,“没 有了。” “那便是自己服毒自尽的,只是为何偏偏选在昨日?” 赵韵宁忽然想起,昨日锦安那一串莫名其妙的笑,和那一句语重心长的“好算计。” 原来,所指的不是她的算计,而是——长公主! 是长公主把她的死都算计好了。 上次去看锦安的不是永定,而是长公主,毒药也是上次送进去。当时长公主便告诉过锦安,若是自己去看她,便在自己走后服毒自尽。 这样楚王也会莫名其妙和这件事扯上关系,陆霁远因此被皇上怀疑。 一个男人,无论再宠爱一个女人,当那个女人影响到自己的仕途时,都会对她产生厌恶。若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将楚王牵扯进来,楚王必定会憎恶自己,这样张悦的地位自然就稳固了。 长公主的罪名,张悦的地位,还有自己的性命。 一箭三雕。 第231章 好深的算计 赵韵宁的手心隐隐冒汗,她轻声问道,“为何别人会知道,昨日去看锦安的是我,而不是张悦?” 叶远叹了口气道,“昨日我们走后,有几个自称是你府上的人,给狱卒们送银子好处,口口声声说的是,多谢大家今日给宁侧妃行个方便。” “而且随意打听便知,张悦没有楚王腰牌。”叶远补充道。 “因为你去看过锦安,今日已经有人揣测,挪用军资一事是不是真与楚王有关了。”叶远犹豫道,“毕竟之前楚王与张悦婚事已经做定,都快要换庚帖,足以见二府曾经有过交情的。” 赵韵宁不言。 若最后,挪用军资一事真和陆霁远扯上关系,那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止悔恨万分,还有何颜面去面对一直以来坦诚相帮自己的陆霁远。 “这事是不是长公主安排好的? ”叶远看她脸色不对,继续道:“我自然不信楚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如今你有什么方法能够自救?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如此精妙的计谋,绝不可能是长公主想出来的,她不过是一个执行者般了,真正拿主意的人是太后。 赵韵宁想起太后看她时那一双毒辣的眼睛,唇角勾起冷笑。 不愧是擅长内政的太后娘娘,赵韵宁心中竟然有些佩服她了,自己在她面前使手段,确实大意了些。 不过,万事皆不可能没有遗漏,哪怕她是太后,总会有算不到的地方。 “锦安就没留下些什么遗言?”赵韵宁从容问道。 “有。”叶远不咸不淡道,“不过说出来估计没有人会信,锦安写了一份血书,指控冯都尉参与了挪用军资一事。” 赵韵宁轻笑,难怪叶远一开始不说,因为 这实在太扯了。 冯都尉是当今皇后的娘家父亲,一向忠君爱国,并且冯都尉管辖的则是一些皇城亲卫,天子脚下账目清晰明了,若有破绽早就被查了。 这说是招供,不如说是诬陷。 现在这件案子指向两个去处,一个是有嫌疑的楚王,一个是被招供的冯都尉。 这案子还给陛下,就看陛下怎么查。 总之,长公主已经从其中轻轻摘出,片叶不沾身。 “有劳了,叶公子。”赵韵宁淡淡一笑道,“好在这件事并没有牵扯上叶家,不过,后面的事情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没有完,兵权之事,我们要徐徐图之,看来,这件事远比我一开始想象得复杂。” 叶远看见她宽慰自己,心中很不是滋味。 “夫人不要这样说,一切都是因为有你设法,我家才是度过一劫。眼下你 为了帮我们,连楚王都牵扯进来了,自己尚且吉凶未卜,就不要担心我家的事了。” 赵韵宁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这件事若往实处查,陆霁远必定能自证清白,最怕是皇帝偏偏不查,任由谣言发散,这样老百姓疑心生暗鬼,楚王多年沙场征战得到的民心,也会一朝散尽。 皇帝忌惮楚王,这一次不可能放过如此好的打压机会。 她该怎么办? 眼下比她更不知该怎么办的人,是皇帝。 陆烨谦听闻锦安的招供,气的将手中的琉璃翡翠玉盏砸得粉碎。 高公公在一旁劝慰道:“皇上,你可要保重龙体啊,皇上。” 陆烨谦坐在龙椅上,大声喘着气,明显是被气的不行。 “保重龙体!这是有人想要朕快点死呢!” 高公公连忙跪下,声音都在颤抖道:“皇上息怒啊。” 陆烨谦扶 着桌案,站起身来,勉强来回走动两步。 “一个是朕的岳丈,一个是朕的胞弟,朕看就是有人想为难死朕!”他说着,手攥成一个拳头,往桌案上用力一锤。 高公公心疼不已,立刻道,“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不必了!”陆烨谦眉目带怒,呵斥道。 高公公又挥挥手,示意大家都下去。 陆烨谦俊秀的眉头拧在一起,“高公公,你从前一直跟着父皇,你说若是父皇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会怎么办?” “这……”高公公面色为难,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陆烨谦看了他一眼,挥手冷笑,“父皇在时,哪里会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的为难他,你当然无从答起。” 高公公立刻俯身跪地道:“陛下乃真龙天子,四海之主,万万没人敢为难陛下啊。” 陆烨谦冷笑一声,“是吗?” 第232章 左右为难 天子之怒,火烧八方。 高公公不敢出声,谨慎地低着头,盼望着这位少年天子快快消气。 “皇后呢?派人传皇后过来。”陆烨谦语气稍微平复了些,大声吩咐道。 片刻后,陆烨谦见高公公依旧没有抬起头。 便皱着眉又说了一遍:“朕说话,你没听见吗?皇后呢?”说完,他抬眼环视一圈,却看见旁边的内侍宫女们纷纷眼神躲闪,无人回话。 “说话!皇后呢!”意识到出了事情,陆烨谦愤然拍案,一双俊秀清澈的双眼里,爆出红血丝。他与皇后相伴多年,互相扶持,每当他情绪剧烈起伏时,皇后总会第一时间赶来,今日却久久未见踪影,而且这些下人竟然躲躲闪闪,他怎么可能不气。 “回……陛下……”高公公硬着头皮,将简单的几个字说得断断续续,“皇后娘娘……她被太后下令关起来了,太后说冯家恐有贪污军饷,私自养兵的嫌疑……” 话及此,不用说完,陆烨谦已经明白了。 他默默将隐隐 出血的拳头缩起来,眼神中划过阴沉,“呵,荒唐。目前尚未定冯家的罪,哪里就有关人的道理。传朕口谕,立刻把皇后放了。” “这……”高公公此刻不敢说话,也不敢不说话,放不放人,本也不是他这个下人说的算的。 陆烨谦双眼透着寒光,盯着他:“怎么?高公公如今的差事是越来越当得好了,连朕的旨意都能不听了。”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高公公仓皇的紧紧闭上眼,声音都在颤抖。 “那还不快去!”陆烨谦猛地拂袖,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 高公公片刻不停地滚了下去。 朝缘宫。 太后斜斜得半卧在美人榻上,旁边的长公主惬意的坐着,母女二人似乎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连太后这般严肃正经的人,都时不时面露笑意。 “太后娘娘。”一位身穿黄衣守门的内侍进来通传,“高公公说陛下要下令放了皇后。” 美人榻上,太后没说话,只是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目光锋利,只一眼便 让人忘记呼吸。 “呵,”旁边的长公主冷笑一声,“皇后母家如今是挪用军饷的嫌犯,皇后恐有偏私之嫌。况且,若他们当真动了私养军队的想法,那便是谋逆大罪,此刻还是该好好关押起来才稳妥,哪里能说放就放。” 黄衣内侍不敢说话,也不退出,只为难的跪在原地。 “行了。”太后幽幽开口,“皇上已经大了,万事自有定夺,就按陛下的意思办吧。” 黄衣内侍听见太后这么说,立刻磕头谢恩退下。 见状,长公主似乎有些不满,她眉间一皱,撇撇嘴道:“母后,为什么!” 太后胸口微微起伏,将手轻轻抬起,长公主立刻起身去扶。 “稍稍一得意,就藏不住。哀家是怎么教你的?”太后摇摇头,“他毕竟是皇帝,眼下冯氏尚未定罪,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若是把他逼急了,反而对于咱们不利。” 长公主低头认真道,“是,多谢母后指点,儿臣知道了。只是那冯氏素来对你不敬,所以儿臣见此 良机,才是忍不住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母女二人一同走了几步。 太后又道,“冯氏在京城的姑娘中,及其出众,除了当年赵家的那个女人之外,京中没人能强她一筹,是个秀外慧中、胸有谋略的良配,若是当朝的是你弟弟,哀家也愿意给她一个皇后当当。” 长公主冷哼一声,“只是可惜啊,如今当朝的是烨谦,冯氏这个皇后注定做得不安稳。” “言语谨慎些。”太后拍了拍长公主的手背,说完又想到了什么,眸光陡然锋利,“桂嬷嬷可出发了?” 长公主连忙道,“是,出发了,母后在京中等信即可。” 上书房里,皇后姗姗来迟。 “陛下。” 陆烨谦眼见皇后要行礼,立刻起身将她扶起,“皇后无需多礼。”仔细打量了一下冯氏的表情,确认她并无不适后,便朗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片刻后,宫女内侍们尽数散尽。 陆烨谦拉着皇后坐在高位上,连忙道:“是朕不好,让皇后受苦了。” 冯 皇后连连摇头,满眼心疼的看着陆烨谦,直直道:“臣妾深知陛下的不易,臣妾受点委屈没什么,只是陛下眼下只怕是处于两难境地,不知该如何抉择,才是真的受苦。” “哎!”陆烨谦长叹一口气,“处处受人辖制,还无法反击。当皇帝当成朕这般模样,实在是辱没祖先英明。” 话音未落,一只纤细的玉指便抵在陆烨谦冰冷的唇间。 冯皇后轻声说道:“陛下乃真龙天子,更是先帝亲选的继承人,若是妄自菲薄,那才是辱没祖先。” 陆烨谦顺势拉住她的手,点点头。 冯皇后吸口气,继续道:“如今,贪墨军资案直接指向两处,一处是楚王,一处是我父亲。布局者意图很明显了,是想要为幕后之人拉个替死鬼。” 陆烨谦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坚定道:“朕相信冯大人绝非贪赃枉法之人,皇后放心,无论如何,朕一定会还冯大人一个清白。” “陛下的意思是,要将此事推向楚王吗?”皇后忙不迭问道。 第233章 斗嘴没输过 这一问,犹如将一粒石子扔向全是鱼的浅滩。 陆烨谦当皇帝多年,但能自己拿主意的事情并不多。 此刻被皇后一问,他更是不知所措,轻轻揉着眉心,面色为难,沉默了一下道:“贪墨军资案闹到如今,已是举国皆知,朕总要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冯皇后微微低头,思忖片刻道:“交代是必然要给,但若是将楚王交代出去,他在军中威望减弱,那再与寒族交战起来,陛下能用的人便更少了。” “朕又何尝不知!” 思及此,陆烨谦咬牙切齿地说道,“边境不太平,军中势力半数拥护楚王,半数被太后收下,可朕不能不顾冯大人,他毕竟是你父亲,况且你我皆知冯大人是被冤枉的。可太后既然敢栽赃,那便意味着,证据他们也准备好了,若是朕下令查,恐怕冯大人难逃此劫。” 眼见陆烨谦越说越激动,马上要咳起来。 见状 ,冯皇后立刻起身来给他顺气。 冯皇后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背,温柔婉转劝慰:“此局眼看是两难,但一定会有别的解法,皇上暂且安心,容臣妾好好想一想。” …… 这边,赵韵宁回到王府,便看见张悦坐在花厅上哭,旁边的兰嬷嬷面色惋惜,正在安慰她。 赵韵宁本不欲搭理她,想绕路回到院子,没想到张悦一看见她,便疾步冲了过来,死死抓着她的衣衫。 “就是你,你害死了我母亲,现在还把王爷的名声给连累坏了!你十恶不赦!你这个坏女人!”张悦哭得一脸泪痕,很是伤心。 一秋本想拉开张悦,却被赵韵宁的眼神阻止。 兰嬷嬷跟着张悦后面,眼睁睁看着张悦发疯,不仅不阻拦,甚至连口头劝诫都省了。 赵韵宁冷声道:“张悦,我劝你适可而止。今早我是见你没了母亲,才不计较你的无礼,现在我心情不好,也不想 再让着你了,你若识趣,便给我走开些。” 张悦一愣,被她目光中透出的寒意闪着了眼睛,但还是不放开手。 赵韵宁深吸一口气,没好气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了你母亲,那便请你拿出证据来。空口白牙诬陷别人,我就是现在抓你去送官,也是我占理的。” 此言一出,张悦气的头顶发热,怒冲冲道:“你还抓我去报官,我没抓你去已经算是仁慈了。你说不是你害死我母亲,你那你向我解释解释,为何你前脚去看了她,她后脚就死了。里面缘由你能说出清楚吗?” 张悦双眼爆红,里面的血丝根根分明。 “是,我不能。”赵韵宁微微一笑。“但凡事,谁主张谁举证,你又有何证据说是我害死了她。再者说,你母亲是服毒自尽,若她问心无愧为何自尽。”说罢,她拿开张悦握在她衣口的手,径直要走。 张悦惯来知道她嘴 皮子厉害,眼下被气的脸色发白,只反反复复说着:“就是你害死了我母亲,你恨她,你恨她把我嫁来楚王府和你分恩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人,我诅咒你母亲也被人如此毒害至死!” 是人皆有软肋,皆有不愿被人提起的伤痛,赵韵宁的软肋便是她的家人。 大庭广众之下被张悦果断地撕开伤口,赵韵宁真的怒了。 她转回头来,似笑非笑道:“笑话!你是什么玩意,也配和我分宠爱。你母亲又是何等罪妇,也配和我母亲并提一处。”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何你进王府那日楚王没有出现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因为他整夜都与我在一处,我们把酒言欢醉在一处,同床缠绵难舍难分,心神激荡都飘到九霄云外了,他将你忘得干干净净,所以才没有去看你。” 张悦气得脸色铁青,她不相信她听到的一切,她不信…… “张小姐,话说 到这个份上,我便多提醒你几句。锦安郡主所犯是死罪,招与不招,开春之后都会在东市处斩,我就算真是恨她,也不急这一下动手,到她行刑那日,去看她被处斩,岂不快哉?” 撂下这句话后,赵韵宁再也不想和多话,便往自己院子走去。 张悦腿软坐下,双眼失神,口中喃喃道:“不!她在撒谎,就是她勾引了楚王,就是她害了我母亲……” 兰嬷嬷手足无措的在她旁边陪着,嘴里念念有词道:“侧妃切勿与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一般计较,眼下她将楚王牵扯进了军资贪墨案,哪怕是有泼天的恩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咱们只需稳定自己,静静看好戏就行。” 听了这话,张悦的脑中似被点亮了一般,双眼睁大:“嬷嬷所说是真?” 兰嬷嬷点点头,顺势将她扶起来。 “侧妃只需回到自己院子好好等待,她不日便会被赶出王府了。” 第234章 搬弄是非 一连好几日,陆霁远都不在府中。 陛下对军资贪墨案的态度暧昧,一改刚开始雷厉风行的办案速度,而是久久按下不发,众人也拿不准陛下在想什么。 到底是楚王勾结锦安,还是冯大人拥兵自重。 京城自然众说纷纭,楚王府的下人们也得了一些消息,便也开始人人自危,担心楚王会不会受到牵连。 兰嬷嬷原本就是宫里出来的,她说的话,大家自然信的多些,于是大家闲时都会向她打听消息。 今日她们又聚在一起,讨论起这件事。 “兰嬷嬷,你说王爷如今被卷进军资贪墨案全是因为宁侧妃,是真是假?” 兰嬷嬷郑重点点头,然后道:“若不是宁侧妃善妒,眼见张侧妃进门后处处妥帖,得王爷喜爱,便去天牢中毒死张侧妃 的生母,眼下王府的风波本是不会有的。” “竟是如此?”众人将信将疑,目瞪口呆。 “可不是嘛,你们瞧瞧宁侧妃对张侧妃的态度,再看看张侧妃的为人处世,便可知宁侧妃此人极其善妒。”兰嬷嬷信誓旦旦道。 “可我见宁侧妃也并非爱搬弄是非之人,行为处事也很有大家小姐风范。”大家平日里和赵韵宁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很难相信她会如此行事。 “呵!”兰嬷嬷嗤笑一声,“她从前行为处事落落大方,是因为府中只有她一位女眷,想要的就抓在手里。如今张侧妃来了,威胁到她的地位,自然会行为偏激一些。” 这样解释也能说通,众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都不去干活,围在这里干嘛呢!”白婆婆眼见众人围在一 起,大声呵斥道。 众人闻声四散,被围在中心的兰嬷嬷却不慌不慌,从容笑道:“不过是下人们聚在一起聊会天,白婆婆怎么就生气了呢!” 白婆婆哪里不知她所说的聊天,指的是什么,便冷哼一声:“兰嬷嬷不知,王爷最讨厌的就是搬弄是非之人,若让王爷看见一大群人围在这里三三两两的聊天,定会严令叱责,还望兰嬷嬷日后警醒些。” “呵,那还要多谢白婆婆提醒了。”兰嬷嬷意味深长道。 白婆婆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无疑又是往雅悦居去了,心中微微忐忑。 这府中女人多了,是非也多了起来,眼下京中流言纷纷,也不知王爷要何时才能回来。 此时。远在京城百里开外的一处驿站,陆霁远正拿着碗酒,大口饮着。 他出来办事,身袭湖蓝色常服,神情里是恣意飞扬的意气,看着像个出来历练的富家矜贵公子。 半响后,他身后出现了一行人,鹰羽站在最前,拿着剑,躬身道:“主子,事情已经办妥。” 陆霁远将海碗一放,点点头,意为知道了。 鹰羽有些忐忑,似乎有话说不出口。 “怎么了?可有遗漏?”陆霁远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流转几分漫不经心。 鹰羽却有些迟疑,继续开口;“回主子,京中来报,说张侧妃和宁侧妃在府中吵起来了。” “早晚的事。”陆霁远眼中没有波澜,似乎并不惊讶。 “不过,京中的人也实在闲的过分了,白鸽加急,就为了通报一些家宅内院之事?”陆霁远懒洋洋道。 鹰羽想了一想,却还是鼓起勇气 道:“回主子,两位侧妃吵架是因为锦安郡主死了,而在郡主死前,宁侧妃见过她,据说还激烈争吵过,所以张侧妃就怀疑是宁侧妃害死锦安郡主的。” 陆霁远忽然认真看着鹰羽,像第一日认识他般,看得鹰羽毛骨悚然。 鹰羽微微愣神,呆呆道,“主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陆霁远连连摇头,冷冷道:“本王实在不知,父皇为何要叫你留在本王身边,锦安死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要放在后宅之事后面说。” 见主子的语气陡然变冷,流露出震慑人心的气场,身后一行人都为鹰羽捏了把汗。 “属下知错!”鹰羽立刻跪地行礼认错。 再抬头时,陆霁远已经不在眼前。 眼睛连忙去找,却看见他此刻已经坐在马背上,淡淡道:“走吧。” 第235章 你在紧张我 楚王府中。 赵韵宁自从那日从醉香楼回来,她便一直在房中,将这件事前前后后所有细枝末节想了一遍,许是耗费太多心神,看上去整个人都憔悴了些。 “小姐,你怎么还在下棋呢!”小桃今日在府中,又听到了那些流言,心里气的不行,回到房中,看见赵韵宁气定神闲地在下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我该如何?”赵韵宁时而执黑子,时而执白子,自己将局面困住,又细细钻研其中的破解之法。 小桃着急道:“这几日那个宫里的来的兰嬷嬷一直在和府中下人说,是你害死了张小姐的娘亲,说一遍还不够,她反反复复一遍一遍说,现在府中下人都将信将疑了。” 原本赵韵宁来到楚王府后,行事作风一向洁身自好,对待下人也很亲善,大家从前都对她的人品赞不绝口,如今冷不丁被兰嬷嬷生生泼了一盆脏手,日后的光景该如何是真不知道 呢。 小桃越想越觉得着急,可赵韵宁偏偏像个没事人般,一直在下棋。 “无妨,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便够了。”赵韵宁看着棋面,头也不抬。 小桃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知王爷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呢,已经好几日不见王爷了。” 赵韵宁拿着黑子的手在空中顿住,确实许久没见到陆霁远了,想必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也不知自己此番将他牵扯进来,他会作何感想,会怪自己吗? 想到此处,赵韵宁默默捏紧手心。 “小姐,天色不早了,快些睡吧。”小桃双眼含着心疼道,“你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觉,脸色看着差了好多。” 赵韵宁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却未动。 小桃只好自顾自的下去了。 赵韵宁看着棋面上的黑白纠缠,宛如龙虎恶斗,进退两难,没有回旋余地。如同当下此景,冯大人与楚王被太后所设的 局面缠住。 她到底该如何才能把楚王救出来。 正想着,却见烛火微微晃动,眼前蓦地出现人的剪影。 抬起眼来,是陆霁远。 他今日没有穿绣金衣袍,看着依旧富贵,可却更显得闲散风流,他风尘仆仆地来,眉眼处有点点倦色,一张极好的容貌在暗夜中更显得出色,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迷人的眼睛闪烁熠熠星光,今日显得格外锐利。 “你怎么来了?”赵韵宁将手中不知落向何处的棋子放下。 陆霁远在她对面坐下,四处看了看,挑眉道:“小桃整日给你变着花样买京中的小吃,今日怎么什么都没有?” 赵韵宁看着他,“你若饿了,我立刻传人去厨房准备。” 陆霁远意味深长的摇头。 “你不愿意惊动别人?是出什么事了吗?”赵韵宁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对,眉心微蹙。 “本王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回京城了。”陆霁远侧头看她,慢慢 扬起唇:“不过,出什么事了,这句话该我问你。” 赵韵宁语塞,不知锦安一事该怎么说,才算合适。 她想了一下,只好直直道:“我没有杀锦安。” 陆霁远眼角微翘,点头道:“本王知道,若你想要杀她,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 她抬起头,她不知为何,从前她总能猜到陆霁远在想什么,可这一次久别重逢之后,她清楚感觉到他们两个人都有了各自的新秘密。 现在陆霁远的心思越发猜不透。 如同此刻,他明明在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似乎不是笑,而是在打量什么。 赵韵宁深吸一口气,有些抱歉道,“但是这件事牵扯到你了,如今军资贪墨案你也成了疑犯。” 陆霁远不说话,忽然看起她的棋盘。 片刻后,他问赵韵宁,“所以你现在是在帮我想办法吗?” “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我自然要负责。”赵韵宁道,“而且我也还没有想到 合适的办法,太后做的局实在厉害。” 陆霁远抬起脸来,嗤笑一声,笑容带了几分玩味:“太后这计算的最狠的地方就是认为,你将我连累了,我便会将你赶走。你如此积极的想对策,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个?” 赵韵宁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道:“我只是想让你快点脱身而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想。” “你真觉得这局面能困住我?”陆霁远眸色忽然变冷,“你日日在房中读了那么多朝堂里的秘辛,难道真以为这么简单的算计,便能把我困死。” 赵韵宁当然知道,陆霁远手中握着周国第一兵权,但是出手的人毕竟是太后,她怎么不可能不小心些。 “这件事,若是平日里,你一定早就明白了。”说着,陆霁远忽然凑近,鼻尖险些碰到她。 她要躲闪,肩膀却被死死压住。 眼前,陆霁远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他冷然道:“关心则乱,你在紧张我。” 第236章 你是本王旧识 她脸色微烫,肩膀用力在挣扎。 陆霁远蓦然松开手,淡淡道:“你是谁,为何如此关心本王?” 赵韵宁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从扬州初次见你,我便觉得奇怪。你对别的事情都心冷如雪,可面对我时,眼里经常时不时闪过复杂的感情。所以,本王猜测,你若不是本王的旧相识,那便是对本王情根深种。 说到此处,他扬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不过,本王今日忽然有了新的想法,或许你既是本王的旧相识,又对本王情根深种。” “绝对没有!”赵韵宁失声否认道,“我与王爷相识不过半载,谈何旧相识,谈何情根深种。” 陆霁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眯起眼睛笑道:“那便是本王想多了,得罪了。” 赵韵宁微微松了口气,瞥了他一眼道:“那王爷可怪罪 我将王爷牵扯进军饷贪墨案?” 陆霁远懒洋洋道:“初初听见此事时,确实有些气你为何这么没脑子,但是看见你如此费心为我思考对策,现下气也消了大半了。” 见状,赵韵宁顺着他的话,继续道:“多谢王爷不怪罪。” “你这几日可曾想到对策?”陆霁远道,“哪怕只是昏招。” 赵韵宁叹气,她这几日确实想了很多法子,可那些办法不过是扬汤止沸,根本不值一提,便只摇头。 “我那日看你对付太后,嘴皮子很是灵活,还以为你不怕她。没想到她一出手,就让你人傻了。”陆霁远似笑非笑道。 赵韵宁捧着脸,慢慢道:“我确实不如王爷足智多谋,只是打鼠也要顾忌玉瓶,若我再贸然出手,被太后抓着把柄,那这件事何时算完。” “打鼠顾忌玉瓶,你骂人真是不着痕迹。”陆 霁远笑道,“本王可不是玉瓶,所以你无须顾忌,你只需像从前般,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即可。” 赵韵宁听了他的话,直言道:“我认真想了,无论是冯大人倒台还是你的威望破灭,对于太后而言,都不算重要。若有更大的利益去与她交换,说不定她就能松松手了,可是能够打动太后的更大的利益是什么呢?” 说着,她一脸疑惑,“就算我能想到,我也拿不出吧。” “你确实拿不出。”陆霁远似乎早就想到了,他胸有成竹道,“因为,太后此举真正想要为难的不是你,而是皇帝,她想要的东西,只有皇帝才能拿得出。” 原来如此。赵韵宁忽然想明白了,无论是冯大人的拥护还是楚王的军心,一直都是为陛下所用,此番若陛下还想保住这两样,必须拿出太后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 不是 兵权,这太轻易,不足以设局。 她忽然想到陆愉仪与卓定第一次苟且时说的话,是寒族的议和条件! 陆霁远看着她恍然大悟的表情,赞许地点点头。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寒族一直没有出京,为的就是皇帝松口。可眼下国库空虚,皇帝怎么可能松口。”说着,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 “荒唐!那议和条件本就荒唐!太后竟然还逼着皇上答应,她是越老越糊涂了吗?”赵韵宁胸口闷着一口大气,战场上那么多好儿郎们拼死拼活才换来周国荣耀,在太后眼里,竟然不值一提! 再看陆霁远,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没好气道:“难道王爷也觉得太后所求可允?” “自然不可。”陆霁远笑着否认,眼中锐利清晰,“所以本王才是回来了,就怕皇帝撑不住就答应了她。” “皇上若是答应 了,实在好生糊涂!”赵韵宁闷闷道,她从前听爹爹说过,当今天子在先帝爷的子嗣中,并不算最出类拔萃的。 既没有陆霁远擅长兵法谋略,也没有太后长子信王心性沉稳,甚至还不及年仅十四岁的阳王剔透机灵。 也不知先帝爷为何选了他做皇帝,若传位给的是陆霁远,今日之事就断然不会出现。 还有她赵家满门,说不定也能免遭劫难。 “皇上你也敢置喙,胆子真是越发大了。”陆霁远瞧着赵韵宁,目光微动,言语中虽是指责之意,但语气却温和。 “我不过就事论事罢了。”赵韵宁也知自己刚刚没有分寸,说话声音轻了些。 “咚!”陆霁远蜻蜓点水般在她脑门上弹了弹。 “哎呀!”赵韵宁捂着脑门,怒视着陆霁远,“你打我做什么!” “我不过是叫你记得教训罢了。”陆霁远淡淡道。 第237章 你怎么就怂了呢 赵韵宁气急,冷笑道:“多谢王爷提点,臣妾自当注意。” 语气中多有不屑之意,但陆霁远选择忽略,满意地点点头。 赵韵宁脑子飞速转了转,既然今日言语已经大胆了,那索性再大胆一些。 她面色变沉,静静注视着陆霁远。 陆霁远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王爷,你可想做皇帝?” 语毕,她看见陆霁远的眼里烛火微微晃动。 良久后,她听见陆霁远忙不迭说道:“为何有此问,难道你想做皇后?” 她愣神,片刻后笑笑。 “我做什么皇后,就我这低贱的出身摆在这儿,王妃都轮不到我当。”说着,摸了摸鼻子,“我是觉得王爷与皇上都是先帝爷的儿子,皇上远不如王爷睿智,这天地共主之位由皇上做着,也是让底下的人心惊。” “你真放肆。” 陆霁远淡然一笑。 “那王爷想要那位子吗?”赵韵宁眯着眼睛,求一个答案。 “待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了,本王再回答你。”陆霁远漫不经心道。 赵韵宁木讷咬咬唇,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怕又将自己绕进去。 她连忙岔开话题道:“王爷若不想让皇上答应太后的条件,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能够在此案中将你摘出来?” “想知道?”陆霁远看着她,目光闪烁。 她点头,表示想。 “你这一盘棋下得很好,黑白交叉,难分胜负,是难得的残局。”陆霁远忽然低下头来,端详起她的棋局。“你学过棋?” 对上他忽然抬起的眼睛,赵韵宁直愣愣点头。 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自己的棋艺与他是在一处学的,在少年时两个人曾彻夜对弈,若是现在对弈起来,难免露出马脚。 “师承何人?”陆霁远问道。 “不过是楼里妈妈,不值一提。”赵韵宁嘴上答着,心里却盼着这对话能快点结束。 “此局虽难解,却也不是无解。”陆霁远道。 赵韵宁不解,“还请王爷赐教。” 陆霁远看眼她,随手将棋盘搅乱。 再对上她困惑的眼神,慢慢道:“现在棋局已悔,若还想下棋,只能重新。” 赵韵宁恍然大悟,“若是将局面搞乱,不再是太后一方执棋,而是我们双方对弈,那局面自然会不一样了。” “还算机灵。”陆霁远轻轻挑眉。 “不知王爷想要如何改变局面?”赵韵宁问道。 陆霁远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改日再说,今日本王困了,要先休息了。” “好,那王爷您请休息。”赵韵宁起身准备送他。 没想到陆霁远也站起身来,就往床的方向去。 赵韵宁一时间窘迫起来,便道:“王爷,这是我的床。” 陆霁远却浑然不在意,“本王知道,所以你快过来吧。” “这……”赵韵宁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陆霁远究竟要做什么。 “本王记得你刚刚来王府时,本王邀你同睡,你可没有如今这般扭捏。” 此话一出,赵韵宁的脸色更是挂不住,粉透了脸颊,很是娇艳。 她想到那一次与陆霁远的接触,也是唯一一次,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后回忆起其实也是试探成分更多。 为何如今想起又这般难为情,她无措地咬着唇。 “怎么?你不愿与本王一起睡?”陆霁远坐在床上,静静注视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赵韵宁忐忑道,“妾身,妾身今日没有准备。” “楼里妈妈连棋艺都请最好的师父教你,闺房之事,想必也是认真教 导过你的。你无需紧张,按规矩来即可。”他这话说的风流,再配上他嘴角那一抹肆意的笑,让赵韵宁更是脸红心跳。 “你不是还同张悦说,你与我鱼水交欢难舍难分,怎么?”他意味深长的停顿,“如今我人在这儿,你怎么就怂了呢。” 赵韵宁受不了他言语之中的挑衅,心一横走过去。 她将外衣脱掉,掀开被子便躺下,一语不发。 陆霁远玩味看着她,半响后,抬手将灯熄灭了,也躺了下来,却和她隔着一定距离。 “放心,本王只是逗逗你。” 黑暗中,她听见陆霁远充满磁性的声音,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越少人知道我在京城越好,所以借你的地方住上两日。” 听到这话,她轻轻侧头,看着身旁双眼闭上的陆霁远,那一张粉雕玉琢的英俊脸庞在暗夜中更显神秘迷人。 第238章 总有明珠现世时 第二日一早,赵韵宁起的便晚了些,小桃见她连日辛苦便没有去搅扰她的清梦。 待到她彻底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融融金光洒进香帐中,京中许久没见这么好的日头了。 赵韵宁再看向旁边,早已没了陆霁远的影子。 想到昨夜他说,会重新整理棋局,也不知他到底有何办法。 再想到要对付的人是太后,她真是捏一把汗。 多思无益。 她撩开向帐,唤小桃进来梳洗,小桃给她梳洗时神情有些闷闷不乐。 瞧见小桃这模样,她便问道:“怎么了?” 小桃道:“还不是那个张侧妃,整日在府中扮可怜,自从得了锦安郡主的死讯便一直在府中哭哭啼啼,今日还要去空山寺为锦安郡主做法呢,一早上便在那里吩咐门房带这带那,不如将王府搬空去好了。”说到这里,她一脸不悦得撅起小嘴,圆圆的眼睛也暗了好多。 “无事 ,她要去她的,与我何干。我让你今日约见石公子,你安排得怎么样了?”赵韵宁给自己带上东珠玉翠耳环,对镜细细看着。 “约好了。就在醉香楼。”小桃道。 赵韵宁听到醉香楼忽然想起一事。 “小桃,你可知楚红姐姐为何到京中来,她在扬州时不是艳名远播,已是当红头牌了吗,为何到京城重新开始。” 听此问,小桃连连摇头,她道:“说到此处我也不解,我只知当初我随小姐进京时,楚红姐姐还在楼里,后来我与小姐来了京城,不久便听说楚红姐姐也来了。” “不久。”赵韵宁一怔,细细琢磨起这两个字,她回京之后不久石楠业便结束外调回京任职,再加上上次楚红神秘来访要她搭救石楠业。 他们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小桃出声提醒道。 “没……”赵韵宁回过神来,起身带上 披风,“走吧。” 醉香楼,茶室里。 石楠业已经等候多时,现下是白日,醉香楼里歌舞尽熄,但光是这袅袅帐中香与处处赤大胆艳丽画卷的便让他稍显紧张局促。 赵韵宁看见他,微微一笑道:“石公子,好久不见,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石楠业忙不迭点头,“是,小生从前一直在外调做官,对于京中的醉香楼只听过,却没见过,若不是小姐相邀,是断然不会来的。” 这话说的清晰明了,石楠业不同于宁岑,他是一个真有风骨的书生,从他敢在金殿上以死为谏也要扳倒锦安,便可看出。 这样的美人乡,销金窟,他自然是万万不会来的。既是如此,他又是如何认识楚红的呢? 看着眼前石楠业一袭青衫,落落君子模样,她实在想不明白。 算了,该她知道时,终究会知道,还是眼前之事要紧。 思及此,她微微一笑, “我也知道公子是个清风霁月的读书人,但眼下京中朝局动荡,约在此处见面对你我而言,彼此都更方便些。” 听到她如此解释,石楠业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赵韵宁轻声问道:“公子眼下是朝堂新贵,万事可还顺利?” 闻言,石楠业苦笑两声,“什么朝堂新贵,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到如今我才瞧出这朝局是多么诡谲,仿佛是个大大的漩涡,什么污垢全部吸在里面,我本是为天下苍生开太平而来,如今已是进退两难。” 对于他此言,赵韵宁是相信的。 如今朝堂上,虽然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可掌握朝局的还是长公主一脉,宁岑又视他为仇敌。 双方僵持之下,他想要施展一身抱负,谈何容易。 思及此,赵韵宁安慰道。“公子不必哀怨,乱世才需真豪杰,眼下公子扳倒了锦安,已是大大的成功,未来会更好的。” “真 的是我扳倒了锦安吗?”石楠业眼神清明看着她,“那些证据一环扣一环,像是有人安排好等我去发现的,我不过是按照安排办事罢了。” 赵韵宁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是小姐安排的吧?”石楠业虽说是在提问,但语气很是坚定,嘴角挂着苦笑。 “不是,是公子自己的功劳。”赵韵宁斩钉截铁道,“那些证据并非只存在一日,皇帝要查随时可查,可见真正扳倒锦安的并不是那些证据,而是公子为了社稷敢死谏的决心。” “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官员,才给了皇帝肃查官场的决心。” 石楠业听了她的话,原本眉间的愁雾消散了大半,神情也渐渐恢复了些。 赵韵宁微微一笑,“公子切勿菲薄,只需好好蛰伏,总有明珠现世那日。” 石楠业重重点头,随后道:“眼下京中流传是冯大人或是楚王参与了贪墨军资案,小姐如何看?” 第239章 做我的人 赵韵宁也没有保留,直言道:“二者皆不是。” 石楠业也是如此想,“我也深知不会是冯大人,也不是楚王。”说到楚王时,他试探地看向赵韵宁。 赵韵宁表情从容,很是平淡。 “不过,我猜小姐必知幕后主使是谁。”石楠业道。 “我知道。”赵韵宁今日异常坦白,“是长公主。说到此处,我也不瞒先生,此事不仅我知道,皇帝也知道。” 石楠业微微震惊,瞳孔稍微放大了一些。 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皇帝知道长公主通过锦安的手,挪用军资。”赵韵宁道,“但皇上不能发作,因为皇上也无可奈何。” 石楠业胸口剧烈地动了动,爆发出长串冷笑。 “这是为何?”他不可置信道,“既然他都知道,为何还纵容?这是亡国之相啊!” 赵韵宁听着他的狂悖之语,丝毫未乱。 书生意气,便是如此,把圣贤书里教导的兼济天下想得过于美好,但他不知,皇帝也是人,他也会有不能难以启齿的为难之处。 “若非长公主,这一大笔钱又去了哪里呢?大周国有几个人,能够左右锦安郡主,其实认真想想,大家都能想到。”赵韵宁眯起眼睛微微笑道,“先生眼下圣眷正浓,我来提醒先生这件事,就是怕先生像刚刚那样失言,忤逆圣意。” 石楠业听到她这么说,稍稍平复了些。 他嘴里依旧不依不饶:“国将不国,我这人臣做得还有何趣味?” 他亲眼目睹过,涂二一家是如何在大冬天里忍饥挨饿,如动物般蜷缩在角落。他本以为是底下人的人蒙蔽皇上,没想到皇上他是知道的。 纵容皇亲,霸凌百姓,他实在不配做天子! 赵韵宁静静看着石楠业喉间滚动,大概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咱们这 位皇帝,在让人心寒方面,从来不让人失望。 赵韵宁平淡开口道:“若我猜得没错,皇帝是有意抬举公子,给公子升官,将公子拉拢做自己人。而宁岑也抛出橄榄枝,想与公子摒弃前嫌。” “你怎么知道?”石楠业脱口而出,“皇上确实在言语间对我多有提点之意,宁岑也邀过我几次。但我从来没想到要偏帮谁,也不想陷入党派斗争,我只想为天下万民请命。” “公子有此心,是万民之福。”赵韵宁微笑道,“只是若要为万民请命,必须先将朝堂整顿,轻重缓急,公子当分得清。” “我自然明白,与宁岑这样的小人为伍,实非我所愿。再说皇上,他软弱可欺,处处看长公主脸色。”说到这里,石楠业一脸懊悔,“我就算跟了皇帝,有幸成为他的心腹,估计也是新的傀儡罢了。” “公子此言差矣。”赵韵宁 打断他,又继续道,“公子知道,先帝爷有四子,各个文韬武略皆不在当今陛下之下,为何先帝爷选了陛下做皇帝,难道你要说,差点统一了天下版图的先帝爷也糊涂?” 这话,石楠业可万万不敢说。 其实为何先帝爷要选皇上做皇帝,赵韵宁也不明白,但她今日忽然想通了,皇帝一定不简单。 思及此,她继续道:“所以,当今皇帝必有他的过人之处,你只需好好跟着他,看他行事,我还是那句话,公子是宰相之才,不愁没有明珠现世之日。” 见赵韵宁一脸诚恳,石楠业将信将疑点点头。 他细细想到什么,又道,“小姐,你明知皇帝无能,却还是苦口婆心地劝我站队皇上,是想我表面归附皇上,内地里归楚王所用吧。”他说着,忽然笑起来,笑里交杂点点苦涩,“小姐扳倒锦安郡主,也是为了楚王吧。” 赵韵宁也笑,“并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 “这……”石楠业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的言下之意是?” “我是想让你,表面上做皇帝的人,实际上做我的人。”赵韵宁坚定道。 “什么?”石楠业大吃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轻声道:“小姐难道是想颠倒皇权?” “我的目的,在初次见你那日便说过了,只是为了给赵家满门翻案。”赵韵宁补充道,“这件事楚王也不知,我只说于你一人听。” 石楠业诚惶诚恐道:“我必定为小姐保守秘密,绝无泄漏一个人!” “我信你。”赵韵宁颔首道,“当初我见你居于末位,承诺要送你到高处,如今你已经是朝堂新贵,也不算食言。” 言下之意,便是你也不要食言。 石楠业岂会听不懂,便立刻道:“我自当竭尽全力,为小姐做好此事。” “如此便好。” 第240章 命运无端 虽然过了腊月,春日却迟迟未来,空山寺道路崎岖,很是难行。 张悦却下了决心,一定要去,一路上被马车颠来颠去,小厮都觉得头晕目眩,可张悦却没有吐露半分抱怨。 赶马车的小厮在心中暗暗赞道,这位张侧妃,虽然生于高门,长在娇阁,却没想到为了给母亲祈福,居然能吃这么大的苦,实在是个难得的温柔憨善的女子。 张悦在马车内死死抓紧手帕,她自然是不可能抱怨的,因为她这一次来空山寺便是要找人对付宁侧妃。 仇恨的力量可以抵挡一切困难。 好不容易到了空山寺,张悦下车在清雾鸟鸣中站了片刻,脑子才慢慢恢复清楚。 上万香后,她又为锦安捐了几个花灯,各个都价值不菲,足以可见她的一片孝心。 但有些专门琢磨歪门邪道之人,从这份量十足的花灯里看见的并不是只是 孝心了。 云山法师见到张悦行完叩拜里后,便走到她跟前,双手合十道:“施主一片孝心,感动天地,令慈必定会感受得到。” 张悦也很是配合,马上咬了咬唇,面露悲戚之色,颤巍巍道:“法师所言可当真?母亲真能感受到吗?” 云山自然顺着她说,“那是自然。令慈已登极乐世界,施主无需担心。反而是施主,似乎隐隐不好。” 说着,他意味深长得顿了顿,“刚刚老衲见施主眉间似有乌云密结,似乎有妖邪侵体之危险,可否让老衲给施主念一段金刚经,驱散污浊之气。” 张悦听到此言,双眼一亮。 她当即欣慰道,“那就有劳师父了。” 说罢,两个人便往禅房的方向去…… 待到张悦从禅房中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云山大师亦步亦趋得送着她,一直送到山门外。 张悦上了马车, 拿了早就备下的茶水,轻轻含下。 马车帘动,上来的是春翠,她是长公主特意给她选的陪嫁丫鬟,这两日才是刚刚送到楚王府上,据说是桂嬷嬷手把手调教的,做事很是得体。 “怎么样。”张悦见她上来,立刻放下手上的大红琉璃牡丹盏。 春翠有些嫌弃道:“自然是收下了,还依依不舍的要摸我的手,也不知出家人怎么这么贪财好色。” 张悦满不在乎的点点头,“贪财好色是男子本性,他虽是出家人,看上去莫约二十好几,又不是什么得到高僧,喜爱财帛与美人也是常事。”眼神忽然锋利,“只要他能帮我做到,我想做的事情,其他的,都好说。” 春翠没再多说什么,默默低下头。 这边,赵韵宁回到楚王府,正好看见张悦也在落轿。 一秋立刻警醒要护住赵韵宁,生怕张悦今日又要疯狗似地 冲上来要赵韵宁的命。 没想到张悦却未表现出怒色。 她笑盈盈地走到赵韵宁身前来,巧笑嫣然道:“姐姐这是去哪里了?”说着,打量起小桃手中拎着的糕点布料。 又发出啧啧赞叹:“早就听闻楚王府宁侧妃出手阔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南北阁的点心,和淑女斋的布料,都是上品,从前姐姐在扬州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吧,才会一买买这么多。” 话里话外,都是在嘲讽她穷人乍富,一掷千金,是小家子做派。 赵韵宁今日已经说了许多话,实在是懒得搭理她,直直要走。 张悦见她不理,便不依不饶地跟上来,边走边急道:“姐姐这些布料和糕点,能享用时,还是好好享用吧,命运无端,说不定那一日就享受不到了。” “说够了吗?”赵韵宁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能让张侧妃对命 运发出感叹,想必是因为看了锦安郡主的悲惨遭遇吧。妹妹不必多心,不是人人都同锦安郡主般胆大包天,敢枉顾国法,落得凄惨下场。” 平日里提到锦安的罪行,张悦必定气得跳脚,但今日却不恼。 她依旧笑道:“我母亲确实是做了些糊涂事,这又如何,有我在,她总不算是输家的。姐姐还是担心着自己吧,若是那一日一命呜呼了,膝下寂寞,京中无依,那才是场面唏嘘。” 说完她潇洒转身而去,赵韵宁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有种预感。 张悦如此恨她,又颇有心计谋算,还有长公主为她撑腰,实在不容小觑。 她今日出此言,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来对付自己? 这府中,竟然没有一日是安宁的。 思及此,她深深叹了口气,忽然羡慕起行踪不定的陆霁远。 也不知他眼下,正在何处。 第241章 试探 夜半无声时,赵韵宁闲敲棋子心中烦闷。 再过几日便是复朝之日,可陆霁远的事情尚未解决这该怎么办? “在想什么?”赵韵宁眼前忽然人影闪动,吓得她心中一跳,定睛一看,此人玉树临风的翩翩模样,正是陆霁远。 “王爷,你怎么回自己家还悄无声息的,这到底是有何难言之隐。”赵韵宁轻抚胸口,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撑着下巴看向他。 陆霁远笑而不答,摊开衣袍,潇洒坐下,目光落在今日白天赵韵宁买的点心上。 他拈起一块,片刻后,点点头。 “你今日出门去了?” 听见陆霁远问话,赵韵宁认真答道:“是啊,我今日去了醉香楼,见了楚红姐姐和石楠业。” “石楠业,那个书生?” 赵韵宁从他的语气中,略略听出一丝不屑,便侧目看向他,“怎么? 王爷不喜欢此人?” “没放在眼里过。”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不过,你好像很欣赏他,遇见什么事都喜欢找他商量,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话,怎么听上去有一丝丝奇怪。 赵韵宁眨巴着眼睛,决定将自己收复他的事情先瞒下,顾左右而言他道:“他曾是状元,胸怀国士之才,现在又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自然不是凡人。” “呵,是吗。”陆霁远语气意味不明,手中的糕点也放下了。 “王爷,今日我正好有一事要问问你,你想好了要怎么将从军资贪墨案中摘出来了吗?”赵韵宁神色认提醒真道,“没几日便要复朝了。” 陆霁远看向她,眼睛闪亮,“所以你今日是去找石楠业,是与他商量如何救本王吗?” “并不是。”赵韵宁失声否认,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开 ,“王爷昨日不是和我说,军资贪墨案对你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你只有办法,我自然不会多事。” 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你说,我把宁岑杀了怎么样?” 赵韵宁一愣,很是惊讶,试探的问道:“王爷为何这样说,这事与宁岑有何关系?” 陆霁远目光忽然锋利,“你担心宁岑?” “我哪有?”赵韵宁心中恨不得大喊,我只恨宁岑不能下十八层地狱! “本王这些日子在查一些事情,忽然发现宁岑这个人远比想象中还要讨厌。”陆霁远嘴角挂着丝丝冷笑,眼神中闪烁着残忍。 “是吗……”赵韵宁也冷笑两声,虽然不知陆霁远为何说到宁岑,但她对宁岑的痛恨却是从未减少分毫。 “但现在不是杀他的时候,真可惜。”陆霁远意味深长地看向她,似乎想在她的表情上找 到蛛丝马迹。 “既然现下不是,那便再择良机。”赵韵宁也不躲闪,任由他看着。 陆霁远漫不经心地笑笑,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 “本王如何脱身,你过两日便知道了,明日借一秋给我用用。” 赵韵宁心中一动,着急道:“为何需要一秋,你神神秘秘地到底在做什么,再则说,鹰羽也是高手中的高手,竟然还不够,你究竟在做什么事,会这么凶险?” 陆霁远瞥见她着急的目光,眼角微微翘起,“你很担心?” “现在你还有心思说笑,”赵韵宁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你堂堂一个亲王,行事神神秘秘,旁人怎么可能不好奇?” 她越说越小声,将担心二字隐于心口。 陆霁远挑眉看了她一眼,双手支在桌子上,忽然凑近,含笑道:“本王看见你这模样,忽然想到,或许 当年本王没有娶亲是对的。她最是温厚良善,脑子还笨,若真是嫁给本王,日日为本王担忧,就如你现在这般模样,吃不下饭,睡不好觉,那本王岂不是罪过。” 他的眉眼生的极其漂亮,认真看人时,总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赵韵宁眼睛忽然下沉,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本王或许不该和你提起她的事情。”陆霁远继续道,语气恢复往日平淡,“抱歉。” “王爷言重了。”赵韵宁轻声歉意道,“是……是赵小姐没有福气,没能嫁给王爷。” “也许是吧。”陆霁远懒洋洋道:“对了,张悦这几日还为难你吗?” “她为难不了我。”赵韵宁爽快道。 陆霁远沉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的目光犀利又深邃,看得人仿佛要掉进去一般,赵韵宁强作镇定的与他对视。 第242章 晴天霹雳 片刻后,他站起身往床的方向走去,道:“如此最好,夜深了快睡吧。” 赵韵宁走过去,小心翼翼躺下,轻声问:“王爷,刚刚那个问题,你会问张小姐吗?” 四下安静,烛火俱灭,赵韵宁侧脸看着陆霁远绝美容貌,他双眼紧闭,久久没有说话。 正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也要闭上眼睛时,耳边传来清晰的二字,“不会。” 黑夜中,陆霁远的声音格外动听。 …… 过了几日,长公主设宴的帖子便送到了楚王府,邀请楚王府的女眷一同去道贺她怀上身孕。 一秋在擦剑之余,看了眼帖子,嘴角挂起点点冷笑,“她有了身孕,当真高兴。” 赵韵宁旁观着,便道:“她多年求子无果,一朝得偿夙愿,自然喜不自胜,我还以为她会确凿了好消息之后马上大摆宴席,没想到,也等了一个多月。” “ 那她这个身孕,岂不是有两个月了?”一秋嗤笑道。 “是。”赵韵宁也笑,“不过,还能有多久就不一定了。” 一秋放下剑,目光落在那张烫金红色帖子上,“你要去吗?” “去。”赵韵宁道,“我自然要去看看她得意的模样,日后才能感受到,她孩子没了会有多难过。” 一秋笑着,没再说什么。 同样是接了帖子,张悦明显要兴奋多了,马上就开始挑选衣服了。 她拿着一件鹅黄色衣袍,前后比对,旁边的春翠嘴巴止不住在说好看,张悦笑得合不拢嘴。 将衣服放下,又开始摆弄桌上的首饰。 张悦道:“长公主这场宴席,是开春来京中第一场宴席,意义重大,能去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我一定要好好打扮,让她们看看,锦安郡主府倒了,我张悦没倒。” 春翠一贯是会说话的,马上附和 道:“那是自然,到时,在宴席上,京中那些惯会摆高踩低的人,看见侧妃不仅没受牵连,还成为了楚王侧妃,又得长公主亲厚善待,指不定要气的牙齿咬碎。” “哼,”显然春翠说的话,张悦很是受用,她又道,“楚王乃是周国第一英俊潇洒的男子,只要能够得到楚王的垂爱,那在姑娘眼里,便是无上的荣光。你看宁侧妃,当时还是一个侍妾时,便敢和宁府二小姐对呛,还不是仗了楚王的权势。” 这便是嫁给楚王的好处了,权势富贵,锦衣玉食,不用出声便引得众人艳羡,张悦对眼前的满意得不行,只盼着宴席能够早点开始呢。 “听说,若是能够与有孕之人亲密接触,便能沾染一两分有孕的福气,宴席那日我要与长公主好好说说话才行。” 张悦心满意足的想着。 兰嬷嬷忽然进来了,面色紧 张,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张悦疑惑道:“兰嬷嬷,你怎么了?” 兰嬷嬷素来稳重,又是宫中老人,若非大事不会轻易慌张。 “侧妃,刚刚老奴在院中看见宁侧妃院子里那个圆脸丫鬟,带着一篮子东西,鬼鬼祟祟的去到后面的梅花阁去。”她忐忑不安道,“我不放心,便跟上去看看。” “你看见了什么?”张悦也紧张了起来,语气急促道。 “我看见了一个女人。”兰嬷嬷迟疑道,“那女人似乎怀了身孕,腰身虽然不显,但看姿态,却十足十孕妇才有的体态。” 听完这话,春翠倒吸一口凉气。 再看旁边的张悦,险些站不稳,兰嬷嬷立刻伸手来扶。 春翠给她递茶过来,她接过便猛饮一口。 略微缓过神来,她抓着兰嬷嬷的手臂道:“嬷嬷你可看真切了?” 兰嬷嬷看着她不敢置信 的双眼,咬唇点头,“是,老奴绝对没有看错。那女人长得皮肤白净,双眼黝黑,很是娇俏含羞,看上去便像梅花般,惹人喜爱。” “怎么会?怎么会!”张悦止不住摇头,似乎想将兰嬷嬷说的话甩掉。接着,喃喃道:“娇羞可人的姑娘,楚王一向不喜欢娇羞可人的,他喜欢知书达理的,他何时换了口味!” 说完,她睁着一双无助的眼睛看向春翠和兰嬷嬷,信誓旦旦道:“我从小便认识楚王,也琢磨他的各种喜欢很多年,他从来都不喜欢娇俏可人的姑娘啊!” 她虽说的言之凿凿,可言语之间透露出全是情绪破碎之感。 “男人,不一定非要喜欢,才会占有。”将事情听明白后,春翠悄声道,“若真是喜欢,王爷也不至于将她悄悄养在阁子里,或许只是一夜荒唐,没想到醒来后竟然是这般结局……” 第243章 神秘女人 春翠的猜想给了张悦迎头痛击。 张悦手足无措地要去抓住她,嘴里喊道:“你又是如何得知,你可知诋毁王爷清誉,是什么罪名!” 春翠连声道不敢,对于眼前张悦的疯状,眼底滑过一丝不耐烦。 “奴婢绝无诋毁王爷之意,只是那姑娘怀生大肚的住在楚王府,又极其神秘。”春翠揣测道:“必定是得了王爷授意。”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兰嬷嬷也有些不解道,“若是真是王爷的孩子,依着王爷这直爽性子,他不会如此委屈那位姑娘才是。” “许是那位姑娘身份低微,不能明示于人。”春翠小声道。 “楚王府里,还有什么身份不能明示于人的。”张悦语气不屑扭直身子道,“王爷连扬州楼里的头牌姑娘,都大大方方地摆出来让大家看着呢。” 春翠咬唇道:“那是因为宁侧妃容 貌一绝,大家对她出身也宽容些。若这位姑娘姿容一般,或是罪臣之女,或是卑贱下人,又或者是戴罪之身呢?王爷总不好不顾国法。” 听到这里,张悦不说话了,确实比秦楼楚馆的女子身份低贱的人比比皆是,若真如同春翠的猜想,也不是不可能。 “王爷将她藏在府中,还吩咐宁侧妃去照顾,想必是重视她的。”春翠继续道,“若来日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是个儿子,若她身份低微不能见人,王爷看见宁侧妃照顾他生母有功,交到宁侧妃膝下也是可能的。” 春翠的猜想越说越完善,张悦多听一句脸色便多阴沉一分。 兰嬷嬷思前想后也道,“若真是如此,侧妃需要好好筹谋呀,若是让宁侧妃那边多了个一儿半女,再加上王爷对她的看重,那她登上王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春 翠和兰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人,对女子以子邀宠,平步青云的事情,早就司空见惯。男女之情朝夕可变,但有了孩子,双方成为亲人,那才是亲密长久。 张悦胸口不停起伏,心中一腔愤怒不知如何宣泄,“呸!王妃之位,就凭她这个贱妾,也敢做这样的梦!” 春翠被她激动的语气吓了个激灵,虽然她知道,这个张悦没有表面上那么温婉贤淑,只是没想到骂起人来,这么粗俗。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没想到那小妮子还有这一手,她以为她握着个怀孕的贱妾就高枕无忧了吗?我偏偏不会让她好过!” 张悦喉头一紧,又道:“春翠,我们的计划不能再等了,夜长梦多。长公主宴席当日,你便去按照云山大师交代的法子,把事情办好吧。” 说罢,她眼神忽然犀利,“千万不要留 下痕迹。” 春翠眼底闪过一丝厉色,领命道:“是!” “至于那个贱妾……”张悦又琢磨起来,“兰嬷嬷你可有主意?” 兰嬷嬷在宫中见惯了嫔妃们争宠,自然是个有主意的。 她道:“回侧妃,老奴刚刚回来时,特意去府中厨房问了,那阁里的饮食皆不在厨房做,向来是在阁中解决的。” 说着,她目光阴狠起来,“我们若是能是能在她饮食里动点手脚,这样,她孩子没了,照顾她的宁侧妃也别想好过!” “好!”张悦觉得这个阴毒的法子,简直是妙计。“就这么办!” 宁府,长公主寝阁中。 自从陆愉仪有了身孕,宁府上上下下都警醒起来了,府中的人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就怕吵到了长公主腹中的孩子。 自从当众出丑后,宁母是一贯不见人的,但听了长公主的喜讯,也 渐渐能下地走动几步了。 甚少回门的宁幼彩知道喜讯也回来看了几次,不过,说她是看望长公主,不如说她想见为长公主医治的神医。 自从她嫁去老王爷府上,天天和一群侍妾打擂台,那些侍妾或是人比花娇,或是心机深重,她没个孩子日子真是难过。 不过陆愉仪是不会轻易给宁幼彩搭上线的,她可没忘记,在宁幼彩出阁前是如何对她大呼小叫的。 “公主殿下,有您的信。”碧荷向长公主通报,桂嬷嬷下扬州去了,都是由碧荷服侍长公主。 碧荷与春翠皆是桂嬷嬷一手栽培的,说起来还算是同门师姐妹呢。 “可是嬷嬷的信?”长公主自从有了身孕,身子也懒怠了些。 “不是。”碧荷恭敬答道,“是楚王殿下的信。” 陆愉仪微眯丹凤眼,猛然睁开,眼光中闪过锋利。 “拿过来。” 第244章 赠礼 陆愉仪接过信便马上拆开,粗粗读了几行后,嘴角便开始隐隐冷笑。 将信读完后,陆愉仪猛然把信拍在桌子上,嘴里咬牙念叨着:“陆霁远真够狠的,不愧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 碧荷小心翼翼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气大伤身,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你还是消消气吧。” 说罢,她眼睛余光看向那封薄薄的信,不知里面写了什么,能让长公主这么生气。 “本宫不生气。”陆愉仪瞧了那信一眼,冷笑一声,“将这封信送进宫去给太后娘娘,马上去,你亲自去。” 碧荷忙不迭点头,“奴婢遵命。” 语罢,将信揣在怀里,往外走去。 在回廊处便看见蓝神医,她停下来恭敬行礼道:“问神医好。” 在碧荷眼里,蓝神医这人医术高明,又平易近人,很是好说话。 “你怎么了?见你神色微变, 似乎遇到为难的事情?” 碧荷听见蓝神医的问候,心尖似流过一阵暖意,便轻声道:“神医待会去给长公主请平安脉还是小心些吧,长公主今日有些不高兴呢。” “长公主心情不佳,可有对你不好?” 碧荷听见蓝神医此问,脸颊上透过绯红,她小声道:“奴婢只是下人,长公主若有脾气发,我们也只有受着的份。” “此言差矣,姑娘如此艳丽可人,自然有人疼惜。”蓝神医摇头否定,语气意味深长。 听到这话,碧荷头埋得更低了,止不住在笑。 俊男口中甜言蜜语撩拨一个怀春少女,太容易了。 “姑娘可知公主今日为何大怒?”蓝神医眉毛微微挑起,不着痕迹得问。 “是因为楚王给长公主送了封信。”碧荷也是受过教导的,这些主子的私事,本不该随意袒露。 但不知为何,面对蓝神医时 ,还是鬼使神差得说了。 “那信现在在何处?” “在我这里,长公主说,让我立刻去交给太后。” “那姑娘便快去吧,现在去黄昏前还能赶回来,再晚了,天黑路滑。”蓝神医心满意足地笑着,点点头。 碧荷也笑,只不过她的笑里,是要满出来的羞涩。 看着碧荷渐渐远去的背影,云焕不甚在意地一笑,为了陆霁远,自己真是豁出去了。 走到寝阁中,他本打算略略向陆愉仪行礼。 陆愉仪也很给面子,见状立刻道:“神医不必多礼。” 云焕假意推脱,“这怎么行,公主哪万金之躯,我哪有见面不行礼的道理。” 陆愉仪听了这话便不高兴了,远山眉往眉心一挤,“那好,本宫便以公主的身份,命令神医不必行礼。” 云焕笑呵呵道,“那蓝某恭敬不如从命。” 云焕继续给陆愉仪把脉,其实 这脉也没什么好把的,只要长公主乖乖吃着他给的药,这“孩子”必定不会不见。 “怎么样?神医?”陆愉仪一脸紧张看向他。 他略略将表情调整一些,故作高深道:“孩子在公主腹中很是健康,公主只需保持身心畅快,合理饮食,便没有大碍。” 听了他的话,陆愉仪松了一口气。 她神色温柔,摸着自己空空的腹部,道:“有神医这话,我便放心了,神医是不知,本宫这初为人母,心情格外紧张,就怕自己多动弹一会,或是少吃一些,这孩子便在本宫肚子就受委屈了。” 云焕看向她,一脸慈爱温和,与平日杀伐果决的狠心模样完全两个人,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 “神医,你怎么了?”察觉到他目光停滞,陆愉仪有些不解。 “无事。”云焕爽朗一笑,“公主眼下怀着身孕,切勿多 思多想,若有闲暇便多与驸马在一处闲玩,这对腹中孩子也有好处。” 陆愉仪听见他提到宁岑时,目光忽然停住,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故作不在意,笑道:“驸马这些日子都太忙了,不过本宫也能理解,每年开春都是朝中官员最忙的时节,驸马是社稷栋梁,本宫……能理解他。” 云焕眼帘低垂,想到陆霁远曾说过,宁岑虽然政治上是个蠢材,对付女人却颇有手段,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对了神医,本宫还有一礼物要送给你。”陆愉仪的声音让他缓过神来。 他笑道:“万万不可,草民实在不敢接长公主礼物。” 陆愉仪不理他,自顾自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蓝田暖玉扳指,这玉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它常年带着一点温热,带在人身上,有保养容颜之效。 此物甚是难得,自然价格也是不菲。 第245章 妒火中烧 见此等宝物,云焕连忙拒绝:“公主,草民万万不可收此等大礼呀。” 他一边说一边退回,表情很是为难。 心中暗叹着,眼下国库空虚,陆愉仪却出手阔绰,也不知她到底贪了多少钱。至于这玉扳指,他也确实不想收,毕竟拿人家的手短,他可不愿与陆愉仪有过多牵扯。 “神医和本宫何必见外。”陆愉仪显然对他的推脱很不悦,又继续道:“神医为我精心配药,让我怀上孩子,别说小小一个扳指,就是比这贵重十倍的东西,待本宫诞下麟儿那日,神医也是可以收下的。” 听她此言,云焕腹诽,你别做梦了,你是不可能生下孩子的。 不过既然长公主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将蓝田暖玉扳指收下,规规矩矩向长公主谢恩。 再与长公主闲话了几句,例行公事叮嘱她仔细保养后,云焕便出 去了。 眼下天色尚早,云焕站在廊下看着宁府的天,盘算着此刻碧荷应该将信交到太后娘娘手上了,也不知太后娘娘看见陆霁远的信,会做出什么反应? 想着,他的手不自觉摩挲起手上的蓝田暖玉扳指,微微出神。 “神医。”一个清澈隽永的男声在背后唤他,闻声,他转过去。 是宁岑那张阴柔俊美的脸,他那双含情目总是带着笑意,虽然不喜欢此他,但也不能否认他模样真的好看。 一个男人生的如此美貌,属实难得。 云焕回过神来,从容拱手,向他问好:“驸马大人。” “神医为长公主调理身体,让她怀上身孕,是宁府上下的恩人,无需多礼。”宁岑含笑看着他,既得体又温和。 若不是他之前知道宁岑的残忍手段,当真要被眼前他所呈现出这多情公子的模样给骗了去。 “驸马言重了,治病 救人是我的本份。”他毕恭毕敬道。 宁岑听了这话似乎很满意,得意一笑,眼光忽然落在刚刚云焕把玩的扳指上,眉间皱起。 他道:“神医这个扳指是?” 云焕虽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不悦,但为免弄巧成拙,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道:“这是长公主赏赐给草民的,可是有何不对?” 云焕打量着宁岑的表情,发现他眼底竟隐隐有些许愤怒,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虽然这玉扳指名贵,但是也不至于愤怒吧。 长公主是挺大方的,怎么找的夫君如此小气? 宁岑回过神来,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解释道:“并无不妥,先生多心了,只是这玉扳指是长公主的心爱之物,我恍惚间有些不敢相信公主会送给先生罢了。” 云焕也附和着笑笑,听出他言语中刺耳的意味,又道:“原来如此,公主 大概看草民对她尽心吧。说到尽心,草民正巧也有一言要说于驸马听。如今长公主怀着身孕,若是驸马能够多陪伴在她左右,她心情便会好些,这样也有利于长公主腹中孩儿的成长。” 宁岑蜻蜓点水似的应承着,“是,我自当好好照顾长公主。” 二人话不投机,便停在此处,互相拱手后,分开两边走。 宁岑转过身后,表情骤变,刚刚还在脸上的温和谦谦尽数撕碎,双眼满是阴暗,连走路带起的风都冷飕飕的。 他心里何止是愤怒,恨不得放一把火烧了什么东西去才算合适! 刚刚那枚玉扳指,是何等名贵的宝物。 之前他母亲卧病在床,他本想去库房寻来给母亲带上,帮助她保养,略尽孝道,没想到却被长公主拦下,说是自己的心爱之物,全天下仅此一枚,实在不舍。 好一个心爱之物,当初说得难以 割舍,如今转手就给了一个江湖术士。 这个江湖术士还劝自己好好照顾她腹中的孩子,呵,也不知这孩子到底是他的,还是卓定的,或者就是这名江湖术士的! 越想越气,宁岑停下脚步,将胸口的愤怒点点滴滴尽数沉下。 待会便要见到长公主了,若是这个模样被她看见,难免生疑,他必须镇定一些。 他如今万事都依赖着长公主,若是此时惹了长公主不高兴,那才是得不偿失! 孩子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总之孩子生下来,父亲只有他一个,这样想着,他渐渐平复了下来。 此刻他忽然很想念暗香,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还有她腹中那确凿无疑是他的孩子…… 他紧闭双眼,暗香,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你等我。 待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又是一张温和隽永带着笑意的脸,缓缓向长公主房中走去。 第246章 特殊的癖好 云焕回到王府后,匆匆来到陆霁远的院子里找他,依旧没见到他的人影。 门外的声响把赵韵宁惊动了,她以为是陆霁远回来了,推门看去,却见云焕一袭靓蓝色衣袍,站在陆霁远卧房门口,很是失望。 “云兄,这是怎么了?你找王爷可是有要事?”赵韵宁不解道,为何云焕也会来找陆霁远,难道陆霁远的行踪,他也不知道。 云焕不答,直径走了过来。 他们进到屋里来,才慢慢说话。 “今日我去给长公主把脉,见长公主交了一封信给下面的丫鬟,说要丫鬟带进宫给太后。”云焕道:“而且那丫鬟说,信是楚王派人送过来的,长公主看完信很是生气,所以我有些担心,一从公主府回来便马上过来了。” “信。”赵韵宁也很是不解,便猜测道:“难道这封信便是陆霁远将自己从贪墨军资案中摘出 来的方法?” 结合起前几日陆霁远的说的话,她越发觉得信和军资贪墨案有关系。 “弟妹,你可是知道什么?”云焕问。 “我也不甚清楚,前几日我为了陆霁远被搅合进军资贪墨案而发愁,他却道,他只有办法,过几日必见分晓。”赵韵宁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如今,我也不知,这二者是不是真的有关系。” 云焕闻言,也不说话,神色依旧有些不宁。 在旁沉默擦剑的一秋,忽然道:“无需担心,王爷必然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云焕和赵韵宁皆看向她。 被二人突如其来的注视搞得她有点发懵,她道:“之前我不是与王爷一起外出办事吗,王爷那日交代我的事情便是将翁老狗抓住,我也如愿将他抓住了。” 云焕和赵韵宁都是聪明人,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 翁师爷是锦安心腹, 掌握着锦安的一切秘密,是长公主参与贪墨军资案的有力证人,陆霁远掌握着他,自然不怕太后不肯松手。 “原来如此,为何抓翁师爷偏叫你去,鹰羽不也是武功高强吗?”赵韵宁还是有些不解,这其中会不会又生疏漏。 一秋冷哼一声,“呵,那个傻大个确实武功高强,做个看家护院的还行,若是要对付江湖老油条,他可不行。翁师爷武功不高,但为人狡诈,我为了擒他都耗费了整整两日!” “女侠好功夫!辛苦了!”云焕最是捧一秋的场,见到有奉承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一秋狡黠笑着,又拿起自己的剑要继续擦。 “女侠,你是在何处抓住翁师爷的?”云焕笑眯眯问道。 “在京城与泰州边界的一处富贵人家。”一秋随口答道。 赵韵宁也有疑问,“据说他当日走时,怀里揣着锦安的私房 钱,带着锦安郡主府的袁小娘,和二少爷,他是对袁小娘颇有情谊?” 一秋摇摇头,又接着道,“非也。翁老狗不是对袁小娘有情谊,他是对别人。妻子有爱好。我找到翁老狗时,他早把袁小娘给抛弃了。他在那户大户人家与那家小妾眉目传情,打得火热,若不是我赶到及时,恐怕那家老爷头上就要多一顶帽子了。” 听到这话,云焕捧腹大笑,一秋也笑,想到当时的场景依旧觉得滑稽。 “世上竟然有人癖好如此奇怪,只喜欢别人。妻子,”赵韵宁闻所未闻,似笑非笑摇摇头。 “弟妹,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云焕不假思索道,“你看,那寒族的太子不也是喜欢早已是人。妻的长公主嘛,为了长公主什么都肯做。” 赵韵宁一愣,颇觉有理,认同的看向云焕,却见他表情倏然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关键的事情。 “难道……”云焕喃喃道,“难道宁岑是怀疑这个?” “什么?”赵韵宁听见宁岑二字,原本眉目间的轻松也一扫而空,表情严肃了许多。 云焕看着手中的玉扳指,把声音放低道:“今日我遇见宁岑,觉得他有些古怪,长公主怀孕辛苦,可他不上朝也不殷勤作陪。再想到当初他是知道长公主与寒族太子有私的,会不会他以为,这孩子其实是卓定的。” 闻言,赵韵宁将前因后果细想片刻。 她道:“对!极其有可能,宁岑此人既敏感又多疑,对长公主处处讨好,若在此等关键时刻有所怠慢。恐怕此刻已经认定长公主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了。” 一秋忍不住好奇道:“那这样对我们是好是坏呀,这孩子本来是没有的……” “这是好事!”赵韵宁连忙道,“叫小桃进来,我有事情吩咐。” 第247章 添把火 这天夜里,寒族驿站收到了一份匿名信。 第二日,晨起。 一份礼物,送到宁岑府中。 宁岑此人,若说还有什么优点,那必定是他寒窗苦读数十年里,从未偷过一日懒,哪怕如今已经高居尚书之位,依然每日起得很早,温书练字,一副读书人做派。 “大人,这是门外有人送来的礼物,那人特意嘱咐门房,说要悄悄递给长公主,但属下见有些神秘,便拦截下来了。”说话之人是宁岑的近身心腹——白棋,语罢,他双手奉上一个精致木盒,盒上雕刻的花纹很是独特,似乎是动物,又好似部落图腾。 宁岑瞥了一眼,也觉古怪,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接过盒子。 缓缓打开后,里面是一把别致的长生锁,不同于一般的长生锁是以元宝作为图案,这把长生锁是一把斧头。 白棋看了一眼,便宽 声道:“晚上才是正宴,晨间便有人送礼来了,长公主的权势果然不同凡响。” 宁岑拿着这把长生锁细细看着,越看越觉得古怪,片刻后,用力拍在桌子上,刚刚研好的磨汁也溅了出来,白棋惊慌失措。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这不就是一把长生锁吗,有何不可?”白棋颤颤巍巍发出疑问,他深知宁岑不好伺候,却也很少动这样的气,还是需要问清原因,日后才好规避。 “呵!有何不可?”宁岑语气意味深长,似乎一腔怒火无处宣泄,“这是寒族的特有的长生锁,一般是由父亲亲手打造,送给儿子,代表传承之意。” 他越说,手就攥得越紧,若不是他不会武功,这锁估计要在他手心化成灰烬。 “竟然有人敢冒充长公主腹中孩儿的父亲!”白棋顺着宁岑的解释猜测道,“实在是十恶 不赦,此人居心也太毒了些!” 宁岑不在意摇摇头,又想到除夕那日,长公主寝阁里发出白日宣淫的声音,再对上长公主怀孕的日子,这可不是巧了吗! “大人,可要追查送礼之人?”白棋忍不住好奇道。 “不必。”宁岑将脸上的阴沉尽数收起,赶紧摆手笑道,“或许有人只是爱开玩笑,不必介意,将这礼物拿去给长公主吧。” 白棋看着宁岑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战战兢兢,但还是把这长生锁收下,往长公主寝阁方向拿过去。 待他背影消失后,宁岑终于忍无可忍地举起砚台,砸个粉碎。 长公主寝阁中。 陆愉仪刚刚睡醒,正在对镜梳妆,今日是她的好日子,必然要打扮得美艳大方,让众人眼前一亮。 看着镜子里,丫鬟为她小心梳好的花冠,她颇兴致得吩咐道:“取本宫的牡丹 红束腰金线银丝裙出来。” 那丫鬟连忙取出,又笑道:“这身衣服,还是公主当年回朝时,太后娘娘命人新作的,选用的都是上好的面料,十几个裁缝老师傅,做了一个月才是将这件衣服做好,这牡丹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花香似的。” 长公主听着,嘴角不知觉翘起,压也压不住,“就你嘴甜。当初,本宫从寒族回来,是何等大喜事,母后为了给本宫接风特意做了这件衣服,甚至还越过了皇后的服饰,目的就是告诉天下人,本宫才是国朝最尊贵的女子。” “那是自然。”那丫鬟接着道,“公主端庄大方,风姿卓越,又是太后娘娘的嫡长女,太后素来最疼爱公主了,公主的身份地位自然无人敢比肩。再说驸马,长得也是神仙一般,公主驸马如今有了孩子,这孩子虽然尚在腹中,但一出生 必定是既有尊贵又有绝世容颜,必定引得无数人艳羡。” 这话句句说到陆愉仪心口上了,她疼惜地摸着自己小腹,神情是说不出的柔软。 “长公主殿下,这是外面有人送来的贺礼。”白棋走进来将礼物递给在一旁的碧荷。 碧荷接过,陆愉仪看着白棋道:“辛苦你走这一趟了,驸马可在府中?” 白棋连忙道:“长公主说这话是折煞小人了,小人为长公主与驸马做事是应该的,谈何辛苦。驸马在书房里看书呢。” 陆愉仪微微一笑,示意他下去。 碧荷将礼物递到陆愉仪面前,慢慢打开,她道:“长公主对驸马殿下真好,连驸马殿下身边的奴才,都礼遇有佳。” “他是驸马心腹,本宫自然该亲善些。” 说着,陆愉仪将目光从镜中移到盒子里,才看了一眼,便惊呼道:“给我拿走!” 第248章 赴宴 碧荷一头雾水,连忙将礼物盖上,一屋子丫鬟迅速放下手中活计跪在地上。 “给本宫将这把长生锁给扔了!”陆愉仪怒气冲冲道,“扔远一些,不要扔在府里!” 碧荷连声道,“是,奴婢马上去办!” 她不知为何陆愉仪会生这么大气,却觉得她精神似乎有问题,总是平地一声雷般勃然大怒,也不知桂嬷嬷伺候她这么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陆愉仪看了一眼那把长生锁,也没有心情梳妆了,立刻遣散众人下去。 自己对着镜子,心中羞愤难当。 那长生锁,寻常人不认识,但她在寒族生活数载,怎么可能不认识。那是生父为儿子亲手做的,卓定,竟然敢如此折辱她。 他竟然以为这腹中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真是可笑! 陆愉仪越想越觉得生气,自己虽然与他是有过交欢,可他有什么证据说这孩子是他 的,现在将这样的礼物送上门来,明明就是在提醒她。 提醒她,她是一个不忠不洁之人。 前尘往事她已经不愿意再提,为何卓定还要苦苦抓着不放,这孩子明明就是驸马的,他算哪门子生父,还敢来送这长命锁! 不过,她静下心来,眼神望向睡榻,脑海里浮现出除夕白日种种。 “不!这不可能!”她疯狂摇头,将心里的不安宣之于口,“这绝对不可能!” …… 赵韵宁也开始梳妆打扮,自从她回到京中后,每当有帖子下到府中,她都会赴宴。 除了是想去看一看那些老朋友们,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嫁人后,因为每日与宁岑纠缠争吵,终日精神恍惚,没了未出阁时的灵动可人,尤其是被锦安郡主设计陷害后,每一次出席宴席都受尽折辱。 她今生一定要好好讨回来! 她抿唇浅笑,以薄粉敷 面,轻扫黛眉,顾盼生姿不过如此了。 “小姐今日真好看。”小桃在一旁看着她梳妆,圆圆眼睛全是夸赞。 “就你嘴甜。”赵韵宁微微一笑,又道,“王爷可回来了?” 小桃低着头,“没有,刚刚我还去门口看了。” 赵韵宁没再说话,估计陆霁远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既然他不愿意让自己知道,那便算了。 小桃又道:“小姐,我听说雅悦居那边几天没见到王爷,张小姐就整日闷闷不乐,不是哭便是念些酸诗,好生伤心呢。” “不必理会。”赵韵宁打开首饰匣子挑选簪子,被眼前的琳琅满目迷了眼。 说来也奇怪,她自从一进楚王府便发现了,这楚王府从来没有女眷,可女人用的首饰、香粉、绫罗绸缎应有尽有,似乎有人早早就备好了。 她从首饰盒子中取出一只玉簪,对镜比了比。 一秋道:“ 去长公主府中能带剑吗?” 赵韵宁看了她一眼,便道:“带吧,藏银狐裘下隐蔽些,我每一次去陆愉仪那里,她总会给我下些绊子,这一次估计也不例外。” 待她梳妆打扮完善,去到门口上马车赴宴,却意外与张悦碰头。 “远远的我便见一簇雪白的颜色在晃动,还以为是只大大的白猫,走进一看原来是姐姐。” 听到她的声音,赵韵宁缓缓转过身来,迎上她的目光。 张悦忽然笑不出来了,仿佛是看呆了般,眼神也不动一下。 赵韵宁今日穿着一袭银红遍地金折枝金丝红裙,身披一件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披风,戴着一对羊脂玉柳叶耳坠,妆容素雅精致,一抹红唇很是动人。 再看张悦这一身身穿紫红色金马面裙,虽也很体面,到底是俗气了些。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张悦视线从赵韵宁身上移开,看见旁 边素净打扮的一秋与她披着同样的银狐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张悦冷眼瞪她们,向旁边吩咐道:“兰嬷嬷,我们回屋换身衣裳。” 说罢,二人转身离去。 赵韵宁懒得搭理她,带着一秋和小桃出门上了马车,往宁府方向去了。 这边张悦回到房中换衣服,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换的,今天这身衣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本以为万无一失,只是没想到面对赵韵宁时还是落了下风。 她将衣服脱下,很是生气,双眉往中间一挤,竟然要哭。 春翠不知怎么回事,张悦今日没有安排她随着赴宴,她这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去去去,去给侧妃找件新衣裳。”兰嬷嬷吩咐道,语罢又安慰张悦:“侧妃你也无需动怒,那宁侧妃到底进王府久些,自然府中各种好东西,都是去了她那里,你好好筹谋着,咱们不怕没有日后。” 第250章 京城交际花 听了这话,张悦更是不服气。 她撇着嘴道:“嬷嬷你看了,她这一对耳坠子就价值不菲,还有她的下人竟然和我披着一眼的披风,我这要如何见人嘛!” 兰嬷嬷连忙道:“是是是,老奴看见了。我瞧着那耳坠子像是从前宫里的东西,似乎是楚王为娶王妃备下的聘礼,没想到,如今便宜了她!” “是啊,那些好东西楚王都给了她,楚王真是好生偏心!”张悦低垂着眼睛,又小声呜咽起来,“明明我才是高门之女,今日若去到席上什么都不如她,那我怎么见人嘛!” 春翠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白了,觉得张悦有些像小孩子,为一件漂亮衣服就喋喋不休,这样的人放在宫中争宠,便是只有被踩着的份。 她实在是不解,太后娘娘何其英明睿智,怎么会派出这样一个草包来楚王府做细作,看 张悦眼前的模样,孩童一般,还要兰嬷嬷去哄着,实在难成大事。 “侧妃,你要的衣服我找到了。”春翠把箱子里的云烟粉织金上袄拿出来,递给她。 见她也不伸手接,还是委屈模样。 春翠压住心中的不悦,好生劝慰道:“侧妃,消消气。眼见时辰不早了,你若再不去,恐怕会失礼于长公主。您不是还想去沾沾胎气吗?” 此言一出,仿佛说到张悦心坎上,她马上又打起精神来,换上春翠新给她找的衣服,又在头上加了一支玫瑰发簪,才是出门去。 宁府这边,今日比过年还热闹。 陆愉仪一向喜欢铺张,又遇见这么大的喜事,下帖子几乎把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全部邀了一遍。 赵韵宁一走进便看见好几个高门小姐围着长公主在说些吉祥话,陆愉仪也看见了她,刚刚还带着笑意的眼神 瞬间冷了下来。 她按着规矩迎着众人的视线走过去,对陆愉仪行礼道贺:“楚王侧妃,宋氏,特来向皇姐道贺,预祝皇姐顺利诞下麟儿。” 陆愉仪却冷笑着,鼻子里发出哼声,算是答应,转而继续和旁边的人说话。 这也是老伎俩了,偏偏陆愉仪总是屡试不爽,她总是天真的认为,只要她冷眼相待,赵韵宁总有一日会摇着尾巴坐到她身侧,像这些人一样讨好她。 可赵韵宁偏偏不会,她自顾自起身,将贺礼放下,便转身准备自己找个位置坐下。 “这位姐姐,怎么放下礼物就要走,也不和我们说说话。”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她转过身去,说话的人正是永定郡主的千金——齐虹。 永定郡主的容貌虽不算多么美,但也算是气质清雅,姿色上乘。可她的女儿却长得有些强差人意了 。 齐红长着一张圆脸,却不如小桃那么饱满可爱,反而有一些憨傻之态,一双既小又窄的眼睛,毫无韵味可言。 不过她虽其貌不扬,却是极其会拉拢人心的,这一点,赵韵宁从前便见识过。 因为她长相寡淡,所以京城那些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无法无天的闺阁在室女对她毫无防备,也愿意与她交心。在宫学时,她展示出明亮活泼的姿态,也让很多男子对她另眼相看,所以她也得了个人缘好的美称。 哪怕是碰上最不喜欢和女子打交道的陆霁远,齐虹也能说上几句话。可赵韵宁知道,伪善不过是她的外表,其实内里,她比谁都更恶毒。 前世自己与陆霁远之间产生误会,她没少在其中起作用。 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既然遇到此人,她也必须谨慎。 她盈盈一笑,“我见各位姐妹与长公 主聊得火热,怕我的加入影响了各位的兴致,便还是躲开罢了。” 齐虹却道,“姐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姐姐长得如此美艳,今日穿着这一身金丝红裙格外大方,让人看着就想亲近。”转瞬故作无意道,“怎的,姐姐和长公主今日都穿的红色,你们二人太有默契了。” 其实在场,远不止她与陆愉仪穿红色,但齐虹偏偏这么说,意在拱火。 二人穿一个颜色,自然会产生比较,寻常姑娘都很不喜欢与别人撞色,何况是锱铢必较的长公主。 齐虹是想借陆愉仪的势,给赵韵宁一个下马威。 思忖片刻,赵韵宁笑道:“红色本就是喜庆之色,我今日为了向皇姐道贺,特意穿的,我人微言轻,只盼着能够通过衣物颜色给皇姐带点喜气。” 她说着,眼睛微微一眯,“如此,齐虹小姐还有见教吗?” 第250章 以彼之道 面对齐虹这样隐藏颇深之人,就要将她的心机摆在明面上,这样才能震慑住她,若是顺着她的话走,只有被她装进套子里的份。 赵韵宁前生没少吃她的暗亏。 齐虹到底是京城贵女圈交际花,遇见这么不客气的主,也不慌不忙。 “姐姐可别说人微言轻了。”顿了一顿,她又对着赵韵宁道:“现下满京城谁不知楚王府是姐姐说的算,就连从前锦安郡主的大小姐——张悦,进了楚王府后都必须事事听姐姐的。” 这话便是明晃晃拉仇恨了。 齐虹一口一个大小姐,目的是提醒这旁边这一圈高门贵女,她们与张悦出身相似,见张悦如今处境艰难,哪怕是曾经不喜欢张悦,也难免推己及人,对赵韵宁产生不喜之感。 说完,齐虹又故作拿帕子捂着嘴,故作无意道:“姐姐我年纪小不懂事,不是很 会说话,刚刚没有得罪你吧?” “若是有,我这就向你赔礼道歉。” 她翻脸如同翻书,刚刚的跋扈尽数收起,语气诚恳,又挑不出错处。懂得装乖扮可怜,这一点,齐虹却与她那品性多变的母亲一模一样。 从前赵韵宁不知,原来示弱也能是一种手段,有时候比大发脾气更能牵制住人,重活一世,这本事她也学会了。 她淡淡一笑,“妹妹天真活泼,言语无忌,刚刚的冲撞之语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妹妹就也别往心里去了,若是因为口出狂言伤害了姐姐,便内疚累坏了身子,姐姐也是不愿意的。” 简而言之,便是你得罪我了,好自为之吧。 齐虹迟疑一下,又道“姐姐海量,不过姐姐的话语中,我有不解之处,还请姐姐解答。” “无妨,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我教教你,也不是不可 以。”赵韵宁便将长者的派头拿出来静静等着齐虹发问。 “姐姐刚刚说,我言语间对你有冲撞,妹妹实在不明,是何处冲撞,还望姐姐能够说明白一些,好让妹妹下次不要再犯。”齐虹说的委委屈屈。 简单一言,便为赵韵宁扣上一个刁钻刻薄爱为难人的帽子,实在高明。 可,赵韵宁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若妹妹不知在何处冲撞了我,刚刚为何又要说向我道歉呢?”语顿,表情忽然受伤,“难道妹妹刚刚并不是真心要向我道歉,只是哄我玩玩。” 说着,她咬咬唇,晶莹泪滴含在眼眶中,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出来,她道:“也罢,我一个浮萍女子,自然是由着齐虹小姐想怎么捉弄就怎么捉弄了,是不敢有所怨言的。” 刚刚在她们说话时,旁边已经渐渐聚集了一大帮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或许女子会看出她的心机,但男子则不一定了,尤其是一些风雅人氏,一见到女子落泪,必然看不过去。 人群中马上有男子出声道,“齐小姐,你怎么见楚王不在便欺负他的侧妃呢,若是楚王知道了,必定要生气的。” “就是!” “就是!” 人群中不乏有男子附和。 还有一人言道:“这么多大家小姐救欺负宁侧妃一人,不就是仗着自己出身高贵,便欺负别人出身低微,模样又生得好看。” 此言太过精辟,马上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可。 “可不是!女人的嫉妒心真是恐怖!” 赵韵宁一心一意低着头扮可怜,闷着笑,真想给后面出声的这位大哥道谢。 齐虹见场面不是自己一开始想的那样,便也打算开始扮可怜,“不是如此的,我并不是……” “确实不是。”她尚 未说话,就被赵韵宁打断。 赵韵宁楚楚可怜道:“齐虹妹妹肯定不是故意如此的,她一定是无心的,大家不要怪罪她了,我本是不值一提之人,实在犯不上让大家替我说话,得罪齐虹大小姐。”说着,她竟要抽泣起来。 此言表面上为齐虹的辩解,实际上是火上浇油,让齐虹更加说不出话。 眼见局面越来越控制…… “够了!”坐在主位上的陆愉仪呵斥道,“叽叽喳喳的当本宫的宴席是戏台上吗,还没有点规矩!” 陆愉仪发话了,大家自然不敢继续出声,尽数便散掉了。 赵韵宁对齐虹扬起一个得意的笑,也转身走了。 齐虹很是挫败,论撒娇示弱卖乖,自己从来没有栽过跟头,今日竟然在人前吃了这么大的亏!实在是大意! 陆愉仪恨铁不成钢得剜了她一眼,后道:“你好自为之吧……” 第251章 塑料姐妹花 当众被下了面子,对于齐虹来说还是第一次,但多年混迹于各个贵女之间,如何讨女子欢喜,如何让长公主消气,她自然是懂得的。 很多人在得罪长公主后,会马上去讨好,祈求弥补。其实现在最好不要多言,静待时机,才是上上策。 她这样想着,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便吐口而出三个字。 “悦姐姐!” 张悦听见有人似乎在叫自己,慢慢转过身去,对上的是齐虹那一张真诚并且有些激动的脸。 张悦心里一时有些拿不准……眼前人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确实有些古怪。 齐虹才不在乎张悦心里怎么想,走到她身前,温柔抓住她的手,轻声道:“悦姐姐,你在楚王府过得如何,可有受委屈?” 张悦一愣,随后嘴角扬起,得意道:“楚王不在意我母亲的事情,待我极好,整个王府里的人,看着王爷的面子上对我也还不错。” 这话说 的滴水不漏,虽没张扬地说自己在楚王府顺风顺水,但处处提到楚王的照拂,想必也不会差。 可是真的吗? 齐虹是怀疑的,尤其是前面看了那位宁侧妃行事,张悦向来就是狠心有余,计谋不足,要想在她手下过日子,恐怕会受很多委屈。 “王爷对姐姐好,那便是最好了,刚刚看见楚王宁侧妃行事泼辣,我很是担心姐姐呢。”齐虹虽然心里千回百转的,但脸上依旧激动真诚。 这是齐虹一贯的模样,她面对一个人时,哪怕心里甚是不屑讨厌,脸上也永远是大方友善,好像对谁都不错的样子。 张悦甚是满意得一笑,又道:“妹妹无需担心我,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永定郡主可有为你定亲?” “姐姐就知道打趣我。”齐虹佯装害羞,拿着手帕轻挥向张悦,心里闪过一丝不悦。 两个人笑作一团,很是和谐,与往日无异。 京城那些高门小姐远远 看着都觉得奇怪,这张悦早就名声扫地了,怎么齐虹还愿意带着她玩。 不过,看见齐虹待张悦如初,她们也不好不给张悦面子,看待张悦的眼神也柔软了些。 这边,齐虹与张悦多聊了几句后。 齐虹见张悦同往日般,心机浅浅,便装作漫不经心道:“悦姐姐,你府上那位宁侧妃似乎很厉害呢,刚刚在长公主面前也敢放肆无礼,平日里也是这样吗?” “她啊。”张悦的语气里毫不掩饰厌弃,“她从来都是粗俗无礼的,不必理会她。” 齐虹见到张悦这个反应,心里闪过一丝得意,“她如今举止无状,王爷还让她出来见人,看来对她是十分宠爱呀。” 张悦听到这句话,也不笑了,将手中刚刚拿起的茶盏放下,“王爷经常不在府中,就算是在府中不会时时过问这些后宅之事,自然约束不到她。” 齐虹笑道:“原来如此,我还担心她仗着楚王的宠 爱,在楚王府里作威作福,为难姐姐呢。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 一听这话,张悦有些不高兴了,“她为难我?她凭什么为难我?齐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姐姐你多心了。”齐虹握紧张悦的手,“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不是亲姐妹也胜似亲姐妹,我自然是为你考虑,才会说这些话。” 张悦看着她,将信将疑道:“好吧,我便信你是为我考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她且嚣张她的,毕竟也没几日能给她张狂了。” 齐虹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姐姐这么说,是有计策了?可否说于妹妹听听?妹妹虽然愚钝,不能出谋划策,但也能帮着姐姐把主意想周全些。” “这些事情你知道了,对你没好处。”张悦笑的有些嘲讽,“你就在府中,静静等着好消息就是了,总之她不是我的对手。” 齐虹也不再问,附和着笑了笑,“若是姐姐真能摆平宁侧妃 ,必能得长公主的欢心,你是不知宁侧妃刚刚把长公主气的不轻呢。” 张悦浑不在意的一笑:“那是自然,我母亲与长公主交好多年,我如今与长公主同气连枝,自当同仇敌忾。” “那妹妹,就等着姐姐的好消息。”齐虹面色真诚道。 张悦意味深长得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我记得你从前在宫学时,是除了赵氏之外,唯一能与楚王说的上话的人。” “不过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姐姐竟然还记得。”齐虹玩笑道。 “我自然是记得,与楚王有关的所有人我都记得。”张悦坚定道,“我记得你母亲也与长公主交好,但是嫁给楚王这件事,不是母亲求个恩典就能办到的,你心里应该有数。” “姐姐在说什么呢,妹妹有些不明白。”齐虹面色不解。 “我是说,不该是你的东西,就不要乱打主意了。”张悦不客气道,“好了,我要去给长公主行礼拜见了。” 第252章 一石三鸟 齐虹看见张悦身影走到长公主跟前,两个人似乎在说说笑笑。 她坐下,端起面前的茶盏悠然抿了一口,露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神情。 身边的婢女——秋叶,低声道:“小姐何必要和张小姐去说那些话,锦安倒了,她早就不如从前。而且,她刚刚竟然还给小姐看脸色,说话那么难听。怎么她一个罪女能嫁给楚王,小姐一个贵女就不能?真是蹬鼻子上脸。” “你知道什么。”齐虹嘴角微微翘起,“她如今风头正盛,既嫁进了楚王府,又攀上了长公主,自然高高在上,我何必和她计较,况且和她打点好关系,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原来如此,”秋叶笑了,“是秋叶愚笨了,小姐果真生得一双慧眼,看得长远。只是这张小姐日后恐怕更厉害了,从前锦安 郡主便处处压着我们郡主娘娘,如今张悦得势,我更是看不惯她趾高气扬地对小姐。” “厉害?”齐虹有些不屑,“她和她母亲不过都是长公主的棋子罢了。” 秋叶一愣,有些不解,“小姐的意思是……” “我这样讨好她,只有我的用处,就和长公主拉拢她是一个意思。你以为安排一个人进楚王府容易呢?好不容易安排进去了,自然要好好做一些文章,我相信长公主和太后也是这样想的。”齐虹冷笑一声,“一个孤女,若日后出了什么事,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现在还在我面前嘚瑟,真是可笑。” 秋叶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可置信,“小姐的意思是,日后张小姐会没命活下去?” “太后在宫中多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你以为她为何偏选一个愚笨的放 进楚王府里?”齐虹嗤之以鼻道,“不过是她知道,若是攻心,楚王心系赵氏怕是不成。若以美貌动人,满京城谁比得上宁侧妃。所以选择张悦,张悦与宁侧妃有血海深仇,自然肯拿命去斗,不管鹿死谁手,太后都是赢家。”语顿,她更小声了,“别忘了,锦安是替长公主背罪死的,算起来张悦的仇人是长公主,如今在太后一番运转下,张悦竟还要替长公主去杀人,简直妙哉。” 秋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小姐,刚刚张小姐说,已经想到办法对付宁侧妃了,这件事做成了,必定能得长公主欢心,会不会威胁郡主在公主前面的地位,咱们要不要留意一点。” “不必。”齐虹道,“咱们好好看着就是了。” 张悦坐在长公主身前,满心欢喜地看 着长公主平平的小腹。 她道:“长公主果然是有福之人,虽然孩子还在腹中,却也懂得疼惜母亲,看公主面色红润,丝毫没有寻常孕妇的辛苦。” 陆愉仪此刻最喜欢听的便是这些话,她一脸温柔摸着自己小腹,慢慢道:“本宫也觉得这孩子惯会疼人,寻常妇人都会害酸呕吐,可我除了身子懒怠些,也没有旁的征兆。” 一秋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将她们二人所说的话听得真真切切的。 她嗤笑道:“怀个本就不存在的孩子,自然不会辛苦。” 赵韵宁虽然没听见长公主说什么,但听见一秋此言,便接着道:“是时候未到,该她辛苦的时候,自然会辛苦。暗香有的辛苦,她一样都不会少。” 说着,二人相视一笑。 这时,小桃悄悄递过来一张纸条。 赵韵 宁不解,便道:“是谁给你的?” 小桃摇摇头:“是这府中一个下人,指名要给小姐,我不敢怠慢便马上拿过来了。” 赵韵宁接过纸条还未打开,便打量起眼前这一屋子人,各个说说笑笑,看不出有何异样。 她低垂眼眸,将纸条摊开,只看了一眼便神色微动。 一秋立刻道:“是谁传信给夫人?” 她也不说话,直接将纸条拿给一秋,一秋看罢后,马上将纸条收好。 一秋问道:“夫人要去吗?” 赵韵宁不言。 一秋继续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王爷没有来,若是被长公主知道了,那夫人恐怕又有麻烦。” “确实是个麻烦,”赵韵宁微微叹气,“不过我还是去一趟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走。” 一秋还想再劝,但见她神色坚定,便罢了。 第253章 暗暗挑拨 宁府,后院,花园隐蔽处。 赵韵宁与一秋远远便看见一个俊秀背影,再走进看,那人款款转过身来。 “妾身,见过驸马。”赵韵宁恭敬向他行礼。 “快起来。”宁岑想过来扶她,碍于一秋盯着,便伸出手扶了个空。“我听说,你之前遇刺,病了很久,你好些了吗?” 赵韵宁看着他这一张多情温柔的脸,想到前尘往事,心里止不住恶心。 他曾经也是这样,以一张好看皮囊,配上甜蜜暖心的言语,一点点将她的心防击溃,让她不顾一切也要嫁给他。 如今想来很是可笑。 他可以这般多情温柔的去怜惜她,也可以这样去讨好长公主,还可以去骗过暗香。 他的温柔,从来不专属于一个人。 “怎么了?”宁岑不解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赵韵宁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许久未见驸马,见驸马清瘦了些,面色似有愁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见她这么说,宁岑的双眼中流过一丝感动。 他道 :“你有心了,你如今来赴宴,身体可是好完全了,我刚刚看见齐家小姐以你出身不高欺辱你,你可还好?” 宁岑脸上的担心,五分真,五分假。 “谈何欺辱。”赵韵宁心中冷笑,宁岑对出身问题,只怕比任何人都看得严重,才会有此问。 “我本就是低贱出身,齐虹小姐要为难我,为长公主解闷也是应当。我这样出身的人,在满地高门的京中,不过是最无足轻重的罢了。” 她刻意这么说,是深知宁岑因为出身问题,曾遭过多方耻笑,这样更能引起他的共鸣,他再狡猾,也有软肋。 果然,宁岑道:“你何出此言,你这样的容貌,本来就不该居于人后。是她们嫉妒你,才是贬低你,若你也贬低自己,岂不是如她们的意。” 她今日的容貌,就好比昨日宁岑的才华。 虽然光彩熠熠,可依然被人看轻。 宁岑是在替她说话,也是在替曾经的自己说话。 她也是重生之后才想明白,身有才学,却因攀龙附凤 而时时被人看轻,这是宁岑永远的痛点。 思及此,她淡淡一笑:“驸马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驸马不必为我多言,我贫贱之身,实在担当不起。对了,我尚未恭喜驸马,就快要为人父了。” 说完,她心中暗爽,既然要踩宁岑的痛点,那就多踩一脚。 果然,宁岑听到为人父几个字,脸色刹那间有些挂不住。 她立刻担心道:“驸马,你怎么了?要为人父了难道不高兴吗?” 宁岑以笑来掩饰尴尬,摆摆手道:“无事。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多谢夫人关心。” “驸马何出此言,有什么事是能让驸马无措的?”赵韵宁不由感慨道,“长公主在朝中权势倾天,驸马也同慕荣光,难道还有人敢折辱驸马不成?” 宁岑被这一问,问得头晕脑胀,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是有这样的人,驸马大可告诉长公主,长公主一定会替驸马讨回公道的。”赵韵宁看着他有苦说不出的表情,继续说道, “不过,如果驸马事事都要告诉长公主才可继续做,也确实是麻烦了些,若是驸马可以自己决定一些事情,或者有一些只拥护驸马而非听命于长公主的势力就好了。” 宁岑被她这话打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我都是瞎说的。”赵韵宁立刻辩解道,“我不过是替驸马着想,没成想说错了话,还请驸马爷恕罪。” 宁岑摆摆手道:“你所言不假,何罪之有。” 赵韵宁楚楚可怜得看向他,“驸马若能明白我,我自当是欢喜的。只是驸马,你我相交虽是清清白白,但落在他人眼里,也难免生出是非。为长远计,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宁岑一怔,有些不明白,马上追问道:“为……为何?” “一来有损各自清誉。”赵韵宁由衷感慨道,“二来……不敢有瞒驸马,长公主素来看不上我,我实在不愿多惹事非,唯恐……又有性命危险。” “性命危险?”宁岑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睁得老大,“你是说, 你遇刺,是长公主做的?” 赵韵宁微微叹气,“试问,普天之下还有谁那么大胆,夜闯楚王府就为杀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呢?” 听了这话,宁岑神情呆滞,很是不能接受。 “不过此事到底与驸马无关,驸马无需自责,既然我们今日有缘遇见,将话说开,日后就不必再见了。”她低垂眼眸语气哀怨道,“我卑微之身,且不足惜,只是若是公主因为我牵连驸马,那属实罪过。” “我有何惧?”宁岑脱口而出道,“我不过是,见见你,和你聊聊天……” “公主不喜欢我,驸马难道敢违逆公主心意?”赵韵宁一双美目里满是怀疑,“你我皆受制于人,还是不要再见了,对彼此都好。” 说完,她面色哀戚地转身而去,步步坚决。 走出一段距离后,一秋回头望了眼,低声道:“夫人,驸马还在原地看着呢。” 赵韵宁的神情冷若冰霜,仿佛刚刚那个哀怨动人的女子,是别人。 她扬起下巴道:“如此甚好。” 第254章 人心叵测 席上,齐虹正在一圈高门淑女的包围里,说说笑笑,惬意融洽。 忽然,秋叶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她听完神色一变,轻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奴婢看得真真切切的。”秋叶肯定道。 旁边的贵女见况,原本还笑着的嘴角也僵了几分,便问道:“齐姐姐,你们主仆在打什么哑谜呢,怎么不说出来让我们一同乐一乐。” “是啊,是啊。”大家也都很好奇。 齐虹见众人纷纷侧目,便笑道:“无事,只是我这婢女见识短浅,刚刚看见长公主府中有一尊青琉璃翡翠菩萨,便新奇不已,赶着要说与我听呢。” 说着,她自顾自摇着头,一脸无奈。 众人见她不愿意多说,也不多问,又讨论起刚刚的话题。 “你们刚刚看见张悦了吗,那耀武扬威的模样,可比从前气焰更盛了。” 此言一出,马上有人附和。 “可不是,刚刚我的婢女不小心 碰到她,被她指着鼻子好一顿痛骂。” “还有,我刚刚还看见她对齐妹妹大呼小叫呢!” 一语落地,大家纷纷看向齐虹。 齐虹以绣帕捂着嘴,无声微笑,接着道:“姐姐们还是少说些吧,若是被悦姐姐听到了,她可要恼了呢。她母亲出了那样的事情,她自然心情不好,我受些她的委屈,也没什么的。” “你啊,就是好脾气。”最开始说话那位大小姐,很是不悦道,“若是我,我才是不给她好脸色看,这种罪妇之女,也配和我们同饮,下次她再得罪你,就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收拾她。” “就是,就是!” 她们越说越热闹,齐虹只是看着,时不时说上两句,谁也不得罪,却也不让话题停下来。 茶室内,长公主和张悦坐着。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便问道:“你今日怎么没穿本宫送你的银狐裘?” “我……”张悦有些不知所措,便信口胡诌道:“银狐 裘贵重,又是公主所赐,我自当要好好保管,不轻易示人,怕沾染脏物。” “是因为宁侧妃的婢女也穿着一样的银狐裘吧。”说着,长公主的丹凤眼微微上翘,“本宫刚刚都看见了。” 张悦被她的话噎住,不知如何作答。 “实话告诉你,这银狐裘是先帝所赐,只有两件。一件在本宫这里,另一件在楚王那,本宫这件送给你了你,楚王那件被宁侧妃送给了婢女。”长公主解释道,“你是见宁侧妃身边的一个婢女,都有这么好的待遇,心中不服所以不穿的吧。” 张悦连忙道歉,“长公主息怒,我并非不敬长公主的心意,只是我不想沾染是非,被人议论……那银狐裘,我自会好好收着。” “好了。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长公主嗤之以鼻道,“与婢女同衣,是莫大的屈辱,本宫怎么会不知。” 张悦听了这句话,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爬上怒气。 “只是 ,你若不想如此屈辱下去,自然要好好想出路,本宫虽然疼你,但也不能时时刻刻在楚王府照拂你,你可明白?”长公主说着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神深深盯着张悦。 张悦立刻道:“我明白。那宁侧妃仗着楚王的宠爱,恃宠而骄,折辱于我,我必然不会让她好过。” 看见张悦咬牙切齿的模样,长公主甚是满意,她翘起自己的手指,细细欣赏起来,边看便道:“你有这份心气,算本宫没有白疼你一场,春翠你用着可还顺手?她是桂嬷嬷一手调教的,很是机灵,又有些功夫,有什么事情你大可吩咐她做。” “是。妾身知道。”张悦感激道,“多谢长公主尽心为我筹谋,我一定不然公主失望。” “不,你所做的,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长公主眉毛轻挑,道,“侧妃虽然也风光,但到底是妾,哪有王妃听着气派?” 张悦听了这话,呆了一瞬,随之 面露喜色。 “多谢长公主提点成全!” 长公主点点头,笑问道:“别忙着谢了,快来与本宫说说,如今楚王多久在你房中过夜一次呢?” 这…… 听见长公主有此问,张悦又开始犯难了,咬咬唇,半天说不出话。 “怎么?”长公主见她神色不好,便皱眉继续问。 “是妾身愚笨,自从我嫁进楚王府,楚王便只来看过我一次。”张悦不情不愿道,“还是因为那日早膳,我学着赵氏做了春心芝麻汤圆,随后楚王便特地来告诉我,不要再学着赵氏行事。” 张悦越说越小声,难堪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更红。 “也就是说,这么久你连楚王的身都没有近?”长公主额上青筋暴动,音量抬高。 “是……”张悦无可奈何,只能承认。 长公主白了她一眼,见她楚楚可怜,又道:“也不能怪你,主要是那宁侧妃生得实在貌美,楚王一时贪恋也是有的,不过你也要争气些!” 第255章 那便杀了 张悦听了这话,又羞又怒。 “长公主不知,王爷常常不在府中,就算在,便是连话都不与我多说,我实在不知如何……”张悦越说头更低。 其实,她所说也不假,陆霁远平日里对她极其冷淡,其实也不是针对她,陆霁远好似对谁都是淡淡的。 “求长公主教我,我是真心喜欢楚王的。”张悦忽然扑通跪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长公主。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叹道:“哎,你也是可怜,这等闺房之事,本该是母亲在女儿出阁前教于女儿的,锦安去的不明不白,没来得及和你说这些,让你白白受委屈。” 想到锦安之死,张悦便对宁侧妃的怨恨更加一分。 “你也不必难受。”长公主心疼道,“你母亲走了,本宫依旧会疼你的。” “是,妾身求长公主赐教。”张悦 赶紧道,“公主与驸马恩爱有加,京城人人皆知,若是王爷能有驸马待公主的十分之一待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这话说到长公主心坎上了,她最喜欢别人夸赞她与宁岑感情好。 “其实这闺房之事,最要紧的便是情动。”陆愉仪心情一好,说话的分寸也放开了些,“若是他平日对你冷淡也无妨,你大可通过别的方式促使他情动。” 这话说的浅显,张悦就算是个榆木脑袋也听明白了。 她迟疑道:“公主的意思是,让我给楚王下催。情药?”她自己是被人下过催。情药的,深知这药的厉害,但是若是下在楚王身上,会不会弄巧成拙? “不是催。情药。”陆愉仪笑着否认,“楚王武功高强,又见多识广,若你以药力使他就范,他醒来定会勃然大怒。” “那公主 的意思是?” “有一种香,名为软玉帐中香,你可听过?”长公主慢慢道,“这香来自于南楚,周国境内所能识别的人不多,若取一些焚烧于卧房中,再加一些幽兰花的香气,不到片刻,便能使男子情动,那男子完全不会感受到中了药物,只会觉得莫名兴奋,甚至迷恋上这个味道。” “这香何处能寻到?”张悦一听便很是兴奋,双眼期待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微微一笑,示意碧荷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张悦。 张悦小心翼翼接过。 听见长公主轻声道:“这香得来不易,你必定要谨慎的用,只要第一次顺利,自然会有第二次,明白了吗?” 张悦感恩戴德道:“多谢长公主疼我。” “本宫疼你,你也要聪明些。早日怀上楚王的孩子,当上楚王妃,到时便没有人敢欺 负你了。”长公主说到孩子,总是情不自禁的摸着小腹,锋利的丹凤眼里漾起温柔。 不过,说到孩子,张悦想到前几日兰嬷嬷提到的事情。 她不安道:“公主,其实今日妾身来,还有一事想要告知。” 陆愉仪看她神色变化,便知事情有些重要,点头示意她说。 “前几日,兰嬷嬷在府中看见一个女子,那女子娇俏可人,怀着身孕,在府中的梅花阁中住着,平日里由宁侧妃照看。”她说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我后面又派春翠去探查,发现平日里还有人保护着她,我想着,那女子身份实在可疑,若她腹中,怀的真是楚王的孩子,我该如何办……” 听了这话,陆愉仪也有些疑惑,陆霁远向来行事果断大胆,连扬州花魁都敢大大方方带回京,实在没必要藏女人才对 。 那么,这个女人是谁呢? 思及此,陆愉仪厉声说,“你先留意着,看看楚王是否有去探望那女子,让春翠继续查一查那女子的底细。” “是。妾身知道了。”张悦闷声答应着。 忽然又想到什么,她小声问道:“若那女子腹中,真是王爷的孩子,我该怎么办?” 一语落地,长公主眉心一跳,眼帘低垂,细细想着这个问题。 皇帝无子,百年之后皇位必定要传下去,到那时只能过继宗室子,陆霁远若有孩子确实是个麻烦。 片刻后,她抬起眼来,一字一句道:“那便杀了。若是让别人生下楚王的孩子,哪怕是个来历不明的贱妾,也能一朝得势,本宫想你应该不愿看见这样吧。” 这话正中张悦下怀,她用力点点头,连声说道,“一切按照公主的意思来办。” 第256章 自知之明 长公主看着张悦,如此听话,很是满意。 “行了,你先回去吧,本宫今日见了这么多人,也是累了。” 张悦笑笑道,“好,妾身回去了。” 宴席结束,大家各自在门口上马车。 张悦想着那女子的事情,还有一些发愁,在楚王府里杀个人并不容易,需要好好计划一下。 “悦姐姐!”齐虹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语叫醒了张悦。 “何、何事?”张悦看着她,神情还有些呆讷。 齐虹笑眯眯道:“今日席间悦姐姐光陪长公主在茶室说话去了,我都没有好好和姐姐聊聊天,待姐姐闲暇时,我们再一块去逛首饰铺子可好?” “好啊。”张悦随口答应道。 齐虹看着张悦这一张有心事的脸,微微一笑,便道:“那就如此说定了,我先上马车回府了。” 说罢,她坐上永定郡主府的马 车,渐渐走远了。 一上马车,齐虹的脸色便黯然下来。 秋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糕点,献给齐虹。 秋叶道:“小姐今日又是光陪着那些小姐说话去了,都没有好好吃些饭菜,快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齐虹拈起一块点心,漫不经心地咀嚼着,“这种场合,有谁是专程去用饭的。大家都是去互通消息的,比的就是谁比谁通达。” “那今日我看见的事情,是否要告诉郡主娘娘?”秋叶问道。 “我如今好累,这件事回府再说吧。”齐虹沉重的闭上眼,头侧靠着马车壁上,神情疲倦。 秋叶刚想将点心收好,便听见齐虹吩咐。 “对了,明日从我的首饰匣子里挑一些送去楚王府给张悦。” 秋叶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道,“小姐真是善良,奴婢知道了。小姐今日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会, 不要说话了,待到府中奴婢叫你。” 齐虹平淡开口道,“我没事,我这样靠一会也算是休息了。你挑东西时仔细一些,一般的东西,张悦看不上,你从御赐之物里面选,比如那对南海珍珠耳坠子,还有缠丝嵌三色手环,就选这些稀罕玩意。” “当真要如此吗?”秋叶有些舍不得,“小姐对她也太大方了,你刚刚说的那几样,都是上等稀罕的宝贝,而且你也只有一件,怎么就随意送了她。” “你何须可惜,这些身外之物,我留着也是无用。”齐虹苦笑道,“我这张脸,不论穿戴什么也是不好看的。那些奇珍之物,留在我这里都白白可惜了,不如挪作他用,为我换取些便利。” 秋叶呼喊道:“小姐何须如此妄自菲薄!这满京城的闺秀,有几个是比小姐更玲珑剔透的呢,大家都可喜 欢小姐了,小姐也该对自己有些信心才是。” “正是因为貌丑无盐,才是要对人情世故通达老练。”齐虹嗤笑道,“若真是人人都喜欢我,怎么我都年满十七了,上门议亲的人,依旧寥寥无几。” 秋叶不说话了,默默低下头。 齐虹所说不假,同她这样家世显赫的姑娘,从十五岁及笄之后,议亲之人不说踏破门槛,也是常常有人相问。 而她,空有一个人缘好的名声,上门来求娶的的人家,不是想借着永定郡主的高枝往上爬,便是些低矮门户。 思及此,齐虹冷笑一声继续道:“你今日看见宁侧妃那张脸了吧,她长得可真是美,最难得的是眉宇间还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奴婢并没有看出宁侧妃有那么美,我只觉得小姐胜过她许多!”秋叶不忿道。 齐虹只是笑笑道“你也不 用哄我开心,容貌上我自然是远不如她的。我没见到她时,便听说,她出生低贱,仗着楚王的宠爱,把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我当时就在想,她一个勾栏女子,凭什么这么嚣张。今日见了她,便也明白了,若我有她那张脸,行事只会比她更张扬。” 听到这话,秋叶声音依旧闷闷的,她道:“宁侧妃那样出身的人,如何能与小姐相提并论,小姐可是皇族血脉,与她比较就是在自降身价。” “能不能相提并论如今也是碰上了。”说到此处,齐虹缓缓张开眼睛,“不过,她已经占了容貌的好处,别的地方就不要太得意了,否则对旁人实在不太公平了。” 秋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附和道:“就是,哪有全天下的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尽数占了去的道理。” 马车轮滚滚向前,向永定郡主府驶去…… 第257章 暗流涌动 这边赵韵宁也回到楚王府。 刚到房中,她便将沉重的披风脱下,放松得往坐塌上一靠,有些疲惫地向小桃吩咐道:“快去厨房拿些酒菜来。” 小桃偷笑,“小姐每一次去这样的宴席都不能好好吃饭,竟也乐此不疲,也不知是何缘故。” “你这个小丫头,如今竟然编排起小姐来了。”赵韵宁佯怒瞪着小桃,一双美目里流转出机灵,此番神情对比她平日的清冷,更显得活色生香。 “好好好。”小桃说嘴归说嘴,还是马上照着赵韵宁的吩咐去办了。 赵韵宁眼神一扫,看见一秋神色有异,遂问道:“你怎么了?” 语罢,一秋也看向她,面色犹豫道:“按理说,你是主顾,你的事情我不该管。但今日之事,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赵韵宁听见她这么说,眸色一沉。 一秋叹口气,继续道:“你去见宁 岑,我觉得不妥。若是王爷知道了,必然会生气的,我与云焕来京城时,王爷就同我们说过,要格外小心宁岑,他是美好皮囊的阴险人物。” “一秋,你误会了。”听到她这么说,赵韵宁脸色微变,解释道“我见他,不过是想用话激他,让他对长公主生出不满之心,绝无其他。” “可我今日看你们说话,语气分外娴熟,我不信你们之前从无感情。”一秋坐得背直,目光如炬看着赵韵宁。 赵韵宁被她看的有些不适,眼神异常坚定,她道:“我可以对你发誓,对宁岑绝无感情,若有,也只会是恨。” 听她此言,一秋缓了口气,“不论是爱是恨,我都希望你妥善处理,不要让王爷知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王爷有多讨厌宁岑。” “我知道。”赵韵宁语气忽然苦涩。 一秋看着她的神情暗沉,意识到自己 也许是话说重了,语气稍稍柔和些,道:“你若是与宁岑有什么冤仇,大可告诉我们,就是我没办法帮你,但是王爷一定会鼎力助你的,不要一个人为难。” 赵韵宁垂眸,她与宁岑之间的纠葛,哪里是冤仇二字可以轻轻带过的。她只恨不能拿着刀,一片一片将他的肉割下来,再将他的眼睛挖出,哪怕是是这样,都不能解她心头只恨。 她将脸抬起,对一秋道:“我只有分寸,今日之事还请你不要告诉楚王,多谢了。” 一秋点点头。 数日后,复朝。 长公主手下的一名能臣,向皇帝上书,指出军资贪墨皆是锦安一人所为,他暗中调查数日,终于找到了锦安的挪用军资所藏之处。 皇帝当即命令叶远带着人去搜查,结果确实发现了五箱足量的黄金,至此,军资贪墨案便告一段落,无论是冯家还是楚王,都 洗清嫌疑。 皇帝很是高兴,便为立刻为那名举报有功的官员上升官职。 下朝后,上书房里。 冯皇后轻柔给皇帝按摩肩膀,温声道:“皇上大喜,军资贪墨案总算告一段落了,您这些日子为了这件事都没有睡好,眼下总算可以放松一些了。” 陆烨谦正闭目养神,嘴角勾了勾,从容道:“还是楚王好本事,若不是他及时找来证据,眼下朕就要答应太后的要求了。” “楚王再好本事,也是皇上的臣子,说到底还是皇上知人善任。”冯皇后的手劲轻重适当,按得陆烨谦很是舒服。 “皇后惯会宽慰朕的。”陆烨谦闭眼笑道,“只是这一次,还是赏了陆愉仪的人一个大官,也不能算赢。” 冯皇后柔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上大可徐徐图之,切勿着急。终归,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既不是楚王也不是 太后。” 陆烨谦听到这话,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朕也想徐徐图之,只是有些人恐怕等不及了,我听说长公主身边的桂嬷嬷下江南去了。” “是。”这件事冯皇后也知道,她道:“没说是去干什么,很是神秘。” “桂嬷嬷是太后娘娘心腹,也是太后特意为长公主尽心培养的随从,若无大事,绝不可能让她离开皇姐。”陆烨谦揣测道,“你说,太后是不是派她下江南找朕的皇长兄去了。” 冯皇后听到皇上的猜测,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神也暗了几分。 “怎么会。”片刻后,冯皇后温婉笑道,“就算会,也找不着。这些年太后一直在派人找,臣妾的父亲也从未放弃过,可……不都是找不到吗?” “可,找不到,也不代表死了呀。”陆烨谦轻柔拍了拍她的手背,说话语气虽然轻柔,但也藏着深深寒意。 第258章 兵权落定 “皇上放心,臣妾深受皇恩,臣妾的父亲也一定会替皇上分忧。”冯皇后手没有停下,而是继续给陆烨谦捏着肩膀,虽手上的力气忽然重了些,但力道却刚刚好。 陆烨谦不由笑道:“朕与皇后,夫妻一体,自然该当如此。” 忽然,冯皇后想到另一件事,提醒道:“皇上,马上开春了,这寒族使团还在京城……” “是啊,竟然还在京中。”陆烨谦感慨道,“睡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寒族使团在京中,朕总觉得不踏实。” 闻言,冯皇后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兵权的事,该定下来了。”陆烨谦感慨道。 当日黄昏,宣旨的内侍便到了叶家府上。 旨意上言明,虽然叶将军曾有不尊旨意的妄动之举,但也是事急从权,并且是一片好心,皇上只收回叶家百分之三十的兵权,作 小惩大诫。 叶家上下谢主隆恩。 叶将军喜不自胜,这件事,虽然没有得个圆满,但比起收回全部兵权,已经算是好太多了,决定翌日一早,便进宫谢恩。 那被收回的百分之三十的兵权,自然是到了永定郡主府上。 旨意传来,永定郡主与她的夫君齐茂显然没有叶将军那么高兴。 宣旨的内侍一走,齐茂便将绣着飞龙出云的圣旨随意放在桌案上,没与永定多说一字,就往后院去了。 永定虽然脸色也不好看,但面上却没流露出什么,瞥着那金黄丝绸的圣旨。 片刻后,吩咐道:“去小姐房中。” …… 屋里,齐虹正仔细挑选着首饰,似乎在分类,想选些送人,她神情如常,看不出有什么波动。 “小姐!”秋叶蹦蹦跳跳的跑进屋中,道:“宣旨的内侍来了,但老爷和郡主接过旨意 后,都不太高兴呢!” 齐虹眼皮子都未抬,问:“哦?旨意说了什么?” “旨意上说,只许我家百分之三十的兵权。”永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齐虹抬起头,看见母亲走进来。 “母亲。”齐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起身示意母亲先坐。 永定走到主位上坐下,气还是有些不顺,她道:“我筹谋了这么久,竟然只得个这样的结果,真是心有不甘!” 齐虹笑着靠近她,说道:“父亲只怕更不高兴吧,眼下是不是又去小娘屋子里了。” 永定虽然是个菩萨面孔,但听到这话脸上也有一些挂不住,她语重心长道:“是啊,你父亲这个没出息的,你日后嫁人千万不要嫁他这样的人。” 齐虹不可置否笑笑。 她的父亲虽然在政治上,不如永定敏锐,也没有永定这么会讨好人,有盘算。但他父 亲是骁勇候独子,掌握着世袭兵权,虽然军队人数与叶家比起来不算多,但是贵在稳定。 这才是得了永定郡主青睐。 再加上,齐茂虽然风流,容貌生得却不差,只是如今上了些年岁,早十几年,也是不少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母亲何必这样说父亲,父亲若不是有个荒唐风流的名声,长公主能够放心咱们吗?”齐虹捏着永定纤细的手,继续道,“木已成舟,多说无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打算将来。” 永定叹气:“我实在是心有不甘,你以为这样的机会还会有吗?先帝爷马背上平社稷,要想成为权臣,兵权必不可少啊。” “母亲如今怎么和锦安一样短视了。”齐虹皱眉,其貌不扬的脸配上不悦的神情,让人不忍多看。 齐虹继续道:“这件事,我们并非输家,有人比我们更不 痛快呢。” 永定听了她的话,静下心来,脱口而出道:“你说驸马。” 齐虹眨巴着眼睛表示她猜对了。 “驸马政治才能并不出众,前不久又失了黄升这个马前卒,若这次得了兵权,地位则会更上一层楼,若是没有,就等着走下坡路吧。” 永定听着齐虹的话,很是认同,“如此说来,我们还算是走运的。” “是啊,父亲那个武将脑袋想不明白,母亲如此玲珑剔透,还不明白吗?”齐虹道。 永定点点头,“你说得对,现在如今最紧要的是为将来打算。” 听完,齐虹说的话,永定心情松泛许多,她眼神一瞥看见齐虹刚刚手上在弄的首饰。 “你将这些东西尽数拿出来做什么?”永定问道。 齐虹笑着答:“我明日要去楚王府拜访张侧妃,自然不好空手去,母亲也来陪我选吧。” 第259章 起了杀心 “去楚王府,找张悦?”永定不解,“你想做什么?” 齐虹拿起一只红宝石簪子,打量起来,道:“母亲认为我要做什么?” 永定不答。 “那日秋叶随我去长公主赴宴,恰好撞见,宁侧妃密会外男。”齐虹高深的笑,“母亲猜猜这外男是谁?” 永定看她的神情,便知这个人身份不简单,眉心微皱道:“是谁?” “是驸马宁岑。”齐虹笑笑,将红宝石簪子收起来,“这京城谁人不知楚王最讨厌的就是宁岑,这宁侧妃还往枪口上撞,母亲你说,若是楚王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说着母女二人相视一笑,永定满意点点头。 既然说到楚王府,永定想起另外一件事。 她道:“虹儿,我总觉得有关兵权这一连串的事,和楚王府脱不 了干系,我曾听长公主说起过,在叶家主动交出兵权前,楚王与宁侧妃去过一趟叶家……” 齐虹随口应道:“叶家小姐与宁侧妃交好,当日叶家危难,叶小姐差点要被迫嫁人。念着姐妹情分,宁侧妃对叶家施以援手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她忽然停顿,“此番楚王府保下的叶家,受益的还是陛下,叶将军是先帝近臣,先帝爷救过他,他对先帝的忠心天地可鉴,哪怕是这一次差点夺权,估计也不会改。” 听到这话,永定脸色微变,担忧起来,“若是叶家如此拥护陛下,这恐怕对我们不利啊。” “自然不利。”齐虹坚定道,“这恐怕是长公主眼下最头疼的问题。” “那虹儿,你可要解决之法?”永定忐忑问道。 “有。任何事 情都有解决之法。” 听到齐虹此言,永定眉梢当即沾染上喜色,立刻道:“那你与为娘说说,是什么好办法?” 齐虹高深莫测地笑笑,“母亲你说,若是叶将军在明日谢恩出宫后,莫名其妙就死了,会怎么样?” 这…… 永定一时间有些没想明白。 她微微愣神,然后道:“青天白日,天下脚下,若是叶将军死得不明不白,肯定会让叶家的人伤心欲绝。” “这就对了。”齐虹不假思索道,“与先帝爷纵马打江山的是叶将军,叶家最忠心皇权的也是叶将军,若是叶将军死了,要扭转叶家之人的心意偏向长公主,其实也不是难事。” 永定看着顺着女儿的揣测,继续道:“若是叶家之人,怀疑杀害是长公主怎么办?毕竟长公主也是手 眼通天,在周国也很厉害。” 齐虹沈妙微微一笑,道:“会怀疑,但也会打消怀疑。兵权之事已定,叶将军就算死,兵权也无法落到长公主手上,长公主何必去脏这个手?” 永定眉头微皱,反问道:“那叶将军死了,皇帝又能得到什么呢?” “叶将军此番是通过楚王脱困,皇帝一向有些忌惮楚王,若是为了保证叶家兵权不被楚王沾染,而心急动手,杀鸡儆猴,也是说得通的。”齐虹耐心解释道。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这招甚是凶险……万一弄巧成拙,伤害到我们,那我们多年的盘算岂不是一朝落空。” 永定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齐虹直截了当问道:“兵行险招,方能出奇制胜。就算叶家怀疑长公主,但还是会最恨陛 下,若是陛下无能长公主势大,长公主哪里能够如此随意取人性命。” 语罢,她见永定依旧沉默,舔了舔嘴唇,继续道:“母亲放心,只要这事做得漂亮,便没有人会怀疑是长公主。”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叶将军武功高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拿下啊,稍稍露出马脚,便是不可收拾的罪过。” 永定还是有些犹豫,咬着下唇。 “母亲无需担心。你只需要把此计献给长公主,其中细节,她只会命人完善妥当。”齐虹紧紧握住永定的手,“成大事者,必定要敢做决断。母亲多年跟随长公主,却还是比不上她有权势,其中缘由就是长公主必定不会像母亲这般优柔寡断。 虽这话暗藏激将之意,但却恰好撞在永定的痛点上,她心一狠,下了决定。 第260章 独守空房 楚王府中。 赵韵宁躺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睛,问道:“小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桃过来伺候她起身,笑眯眯道:“小姐,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你这午觉睡得久的。” “是吗?都黄昏了。”赵韵宁坐起来,睡眼惺忪看着窗外的天光,灰沉沉的,预兆着暗夜将至。 “王爷回来了吗?”赵韵宁问道,今日兵权的旨意已经颁布,叶家无虞。军资贪墨案也被揭过,不知道他会不会露面。 小桃笑道:“回来了,王爷刚刚还来看了小姐,见小姐在睡着,略坐坐就走了。” 他来过? 赵韵宁敲了敲脑袋,自己睡的这样沉,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而且,我刚刚去问了,王爷回来后,只来了我们这里,都没有去雅悦居呢。”小桃窃笑道,“看来,到底是小姐在王爷心中份量更重些。” 赵韵宁无奈摇摇头,“你这个小丫头,越来越会说嘴了,我们与王爷同住在云澜院里, 他左不过是顺路来看看我。” 小桃意味深长道,“是是是,是顺路。” 赵韵宁看着她一双圆眼里,全是坏笑,便道:“你这个小丫头,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改天该好好给你寻个人家才是。”说着,她伸直脖子看了看门外,“一秋呢,去暗香那里了吗?” “去了去了,小姐每日都吩咐一秋去的,她怎么可能不去。”小桃嬉笑道,“只是小姐,府中有侍卫,为何还要一秋天天去保护暗香呢,你是担心有人害暗香吗?” 赵韵宁勉强笑了笑,“万事还是小心一些好,如今府里住进来那位,不是个安分的。” 小桃明白她的意思,立刻道:“小姐放心,有一秋在自然不会有人能伤害暗香,一秋的武功可是连王爷都说好的。” “但愿如此,我好困。”赵韵宁坐了一会,还是觉得疲惫,便又躺下了,“晚饭不用叫我用了,我还是觉得有些累,先睡一会。” 小桃笑道:“好,我也觉得 小姐前些日子实在太辛苦了,如今事情落定,好好歇一歇也好。” 赵韵宁缓缓闭上眼睛,事情落定,其实未必。这京城的事情向来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谈平静。 楚王府另一处小院,雅悦居内。 “你刚刚去请王爷过来,王爷怎么说?”张悦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额头的青筋隐隐爆起,甚是不满的看着春翠。 春翠一板一眼道:“王爷只说知道了,便再没说话。” 听完这话,张悦柳眉倒竖,不满道:“既然是知道了,为什么这么久没有过来,难道王爷是忘记了不成,你再去请一遍。” 春翠低下头,不着痕迹撇撇嘴,“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这时,兰嬷嬷从外面进来,她道:“不必去了,刚刚我去请了一遍王爷,他并不在云澜院中,也不在书房。” 闻言,春翠退到边上。 张悦没好气道:“既然不在书房,也不知云澜院,王爷也没有出府,他这是去哪里了,怎么回来 也不向我打声招呼!” 兰嬷嬷见她心情不好,便安抚道:“侧妃别急,王爷许是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所以还没来得及过来看侧妃,晚些时候,王爷有空便会过来了。” “他没空来看我,却在那贱人房里看那贱人午睡,看了足足一个时辰!”张悦很是不服,“我实在不知,王爷怎么能偏心偏成这样!” 春翠不说话,看着眼前女子吵吵囔囔,忽然脑子有一个念头。 她悄声道:“处处找不到王爷,王爷会不会是去后面的梅花阁了?” 一语落地,张悦也不说话,目光直直盯住她,兰嬷嬷也提起一口气。 被这样看着,春翠有些忐忑,她道:“奴婢也只是揣测……” 张悦却听进去了,沉声道:“春翠,你去后面看看,王爷在不在哪里。你会功夫,动作隐蔽些,不要让王爷知道。” 春翠领命,往梅花阁去了。 张悦脸色依旧不见轻松,目光落在昨日长公主给她的锦囊上,想到自 己眼下根本见到不到陆霁远,哪怕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施展不开,更是心烦意乱。 片刻后,春翠回来了。 她道:“回禀侧妃,王爷不在梅花阁中。” 张悦略略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虽然不知这个女子是不是楚王的女人,但是就算杀错,也不要放过。 她厉声问道:“那阁中,只有那个女子一个人吗?” 春翠不敢隐瞒,便道:“宁侧妃身边那个一秋陪着她,两个人似乎相识很久了,相处很是熟稔。” “一秋。”张侧妃念着她的名字,就是她和自己用一样的披风,唇齿间生出一丝嫌弃之意。 “我看她常在府中练剑,似乎武功很好。 春翠答道:“她剑法精妙,世间少有。” “比你如何?”张悦微微挑起眉毛。 春翠道:“奴婢自然是不如她。” 张悦冷哼一声,“昨日长公主止不住地夸你,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用处呢。” 闻言,春翠心有不满,但还是忍下没说话…… 第261章 不速之客 楚王府高台处,身穿蓝衣的云焕正给对面身着一袭金袍银绣的陆霁远倒酒。 “怎么心神不宁?”云焕打量着眼前人,举起酒杯,先饮一杯。 陆霁远勾起唇角,也拿起酒杯,淡淡道:“无事,这些日子长公主可好?” “有我这位神医照拂,自然是好。”说着,云焕不自觉摩挲着手上的蓝田暖玉扳指。 陆霁远顺着他的动作,落下视线,微微挑眉道:“这个东西,能够助人保养容颜,益寿年年,陆愉仪对你真大方。” “我都说了不要,她非要给我。”云焕满脸堆笑道,“不过我带了几天,觉得这个玩意确实挺好的,都有些舍不得摘下来了。” “喜欢便带着吧,反正你也辛苦了。”陆霁远漫不经心又饮一杯。 “我是辛苦,却不是最辛苦。”云焕意味深长道,“我听 小桃说,宁侧妃担心自己连累了你,整夜整夜睡不着觉,那才是辛苦。” 陆霁远目光动了动,却依旧面不改色,道:“好好喝酒。” “你这一次去还顺利吗?”云焕神色忽然正经起来,“我也隐隐有些不安。” “无需担心。”陆霁远抬脸,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在京城好好做神医即可,京城之外的事情,我会办好的。” 翌日,齐虹坐着马车来到楚王府。 张悦也欢欢喜喜的接待她。 齐虹一进她房中便道,“哇,悦姐姐,楚王给你的屋子太好看了,这些摆设件件都是上品,这院子也清幽安静。” 果然,张悦听了这话很是高兴,她道:“妹妹快坐下来说话吧,这屋子什么时候看都行。” 齐虹听她的话坐下来,但眼中装出来的艳羡却没减少半分。 “姐姐福气真好 ,看得出楚王很疼爱你吧。”齐虹看着眼前喜不自胜的张悦,耳垂上摇摇晃晃的,正是她前几日命人送来的南海珍珠耳坠。 想来,她在楚王府的处境也一般,不然也看不上她这对耳坠了。 张悦含糊其辞道:“哎,单说楚王自然是对我很好。可你也知道,我府里还有一位不好招惹的,不然我这日子必然更好过些。” 齐虹心中暗笑,脸上温和道:“姐姐宽心,我今日来正有一事要说于楚王听,相信他听了之后,对宁侧妃的包容也会少一些。” 张悦听见齐虹要见楚王,本来还带着笑意的眼角,立刻冷了下来。 “你要和楚王说什么?难道你也想嫁给楚王,那天我同你说的话,你忘记了?” 齐虹继续温柔笑着,她本就小小的眼睛,眯成缝,透露出几分精明。 “姐姐你误 会了,我只是想告诉楚王一些事情。” 看着张悦将信将疑的神色,齐虹附在她耳边,嘀咕片刻,张悦的脸色马上好了许多。 “既是如此,妹妹便留在府中用午饭吧,我这就去通知厨房。”张悦拉着齐虹的手,两个人又亲热得似好姐妹般。 云澜院中。 赵韵宁才刚刚起身,对着镜子,开始梳妆。 小桃进来看见她起来了,便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给她盘头发:“小姐起来了,今日齐虹小姐来府上了,说是来看张侧妃的。” 铜镜中赵韵宁的眉心浮起一点疑惑,叹口气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估计是为了那天我当众让她下不来台,特地来找我麻烦的。” “小姐真聪明,她一来张小姐就过来通传,说今日有客人来,让大家一起去正厅吃饭呢。”小桃的手最是灵巧,一边说话 ,还能将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而且,王爷今天也在府里呢。” “王爷不在,她或许还不来呢。”赵韵宁冷笑道,“小桃你觉得齐小姐,如何?” 小桃想到那天宴席上齐虹的表现,慢慢道:“她是个机灵人,言语之间很懂分寸,那日在宴席上,她便是八面玲珑的与大家交好,唯独是在小姐这里碰了钉子。我瞧着她说好做事的伶俐劲儿,不像个高门小姐,反而像楼里专门做解语花的姑娘。” “那小姐觉得齐虹小姐如何?” 面对小桃的反问,赵韵宁没说话,齐虹对她不善,她母亲永定郡主也是长公主走狗,在宁岑扳倒赵家时,永定郡主府多多少少也是出过一些力的。 若是他们不找上门来,她或许可以斟酌着放下,但是他们既然如此张狂挑衅,那她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第262章 挑拨离间 待她来到席上,看见齐虹正在张悦说说笑笑,陆霁远也到了,虽然陆霁远只是以主人的身份,陪着齐虹坐着,但齐虹总能找到合适的话题,与陆霁远说上几句。 场面虽然不热闹,但也十分融洽。 赵韵宁走到陆霁远另一侧坐下,笑道:“是我来晚了,让客人久等。” 一句话,拿住自己女主人的款,张悦刚刚还凝在嘴角的笑,瞬间淡去。 再看齐虹,她神色怡然,笑道:“姐姐说的是哪里话,我也刚坐下不久,而且悦姐姐和楚王把我招待得很好,我真想住在楚王府不回去了呢。” 她这一句话,三分俏皮,七分玩笑。 表面上说的是,自己在楚王府玩得开心,内里却在说,你在楚王府里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来,我们也玩得很开心。 连张悦听完都憋不住要笑,赵韵宁怎么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赵韵宁看了齐虹一眼,展颜笑道:“若是如此也不是不可,待会吃完饭我就叫下人为你整理房间。”语顿,“这件事张侧妃可做不来,王爷疼惜她,不让她管家,她可不知府中哪间院子能住人,哪间不能的。”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白婆婆,道:“婆婆,可以上菜了。” 三言两语间,便将楚王府谁是当家主母淋漓展示。 张悦没高兴几秒,又瘪着嘴。 再看陆霁远,他神色如常,拿起茶杯慢慢饮着,好像根本听不懂她们说话般。 菜尽数端上来,大家慢慢说着,许是因为刚刚的言语交锋过,齐虹也沉默了许多,张悦不说话,大家都埋头在吃菜。 待最后一道糟香鹌鹑端上来。 齐虹看着这菜眯眼笑道:“那日在长公主府中,她席面上,也有这道菜,听说是因为驸马喜欢,才是特意添的。” 张悦 眼见时机来了,佯装继续动着筷子,接过她的话,“是吗?驸马的喜好你怎么会知道,驸马洁身自好,可是鲜少与除公主外其他女子说话的,你大概是搞错了。” 齐虹继续笑道:“我当然是不知道驸马的喜好呀,我和驸马确实没有说过几句话,不过,今日在场便有一个人,或许知道驸马的喜好。” 说着,她得意洋洋的翘起嘴角,还有些许天真的神色在脸上。 张悦便好奇问道:“是谁?总不会是王爷吧。” “是宁侧妃呀。”齐虹语气中带着些许惊喜,“那日秋叶看见宁侧妃和驸马在后院聊了很久,我想,两个人应该是知心好友才能说那么久的话吧。那么,宁侧妃你说,这碟糟香鹌鹑驸马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 这话说的轻巧,却诡计颇深,喜欢与不喜欢皆不能说,说了便是坐实交往过密。 若说不知,齐虹便又会扯到他们私下见面的事。 赵韵宁将筷子放下,看着齐虹的脸,恨不得将她的嘴撕掉。 齐虹的依旧是笑着,等着她回答。 赵韵宁微微一笑道:“楚王不喜欢。” 齐虹的神色忽然暗了一分,属实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张悦听到她这么说,便立刻接嘴道,“谁问你楚王了,问你驸马喜欢不喜欢。” “驸马喜不喜欢与我何干?”赵韵宁偏着头看向她,“难道张侧妃关心驸马胜过王爷?” “你这个人惯会强词夺理!”张悦生气了,也将筷子“啪”放下。 齐虹立刻打圆场道:“两位姐姐不要生气,是我不好,我不该提糟香鹌鹑,我以后不说了,来人,把这道菜撤下来。” 赵韵宁看见丫鬟们上来把菜端了下去,齐虹的眼底依旧闪烁着挑衅。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韵宁已经明白 了,什么鹌鹑不鹌鹑的,根本不是齐虹的主题,将她与宁岑私会之事告诉陆霁远才是她的目的。 齐虹眼神一收,看向陆霁远,温声道:“楚王殿下,今日我不是有意的,好好的来上门拜访,不想却说了不该说的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陆霁远没说话,只是颔首,看不出是何态度。 “既然今日惹了宁姐姐不快,我便先回去了。”齐虹一脸真诚起身继续道,“不过宁姐姐你放心,这件事我是不会乱说的。” 赵韵宁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起身辞行,张悦也连忙起身去送她。 见四下无人了,她才是看向陆霁远,解释道:“王爷,我是与宁岑见了面,但绝不是齐虹所说的那样,那日一秋也在旁边看着,我与宁岑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陆霁远扬起下巴,沉声道:“本王记得,曾告诫过你,不要再见他。” 第263章 出事了 陆霁远这样被玉堆起来的人鲜少生气,每一次生气都极其难哄,譬如眼下,她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赵韵宁眼神躲闪,握紧拳,温声解释道:“王爷你不要误会,我去见宁岑,只是为了挑拨他和长公主的关系,其他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也是个骄傲的人,从来不轻易向人服软,但每每面对陆霁远时,早已充满利用和谋算的心,还是会瞬间柔软。 陆霁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复杂道:“宁岑是什么样的人,本王不是没与你说过,他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是由赵家一百多条性命连接在一起,以血海为盟,更是坚不可摧。以你三言两语能够挑拨?” 赵韵宁蹙眉,道:“万事总要试一试才知道。长公主厌恶我,京城人尽皆知,而宁岑竟敢接着长公主宴席邀我见面,便能看出他与长公主之间嫌隙已生。我冒险试一试,若能侥幸成功岂不是好 ?” 一语落地,陆霁远站起身来,盯着她,目光失望而带着微怒,“他们夫妻再有嫌隙,长公主也把宁岑当成珍宝般呵护着。在长公主眼皮底下见宁岑的风险,你不是不知道,可你偏偏还是敢去。” “本王真的分不清,你是想挑拨他们关系,还是单纯想见宁岑。” “你说什么呢?你不要以为你是王爷,就能随便揣测别人。”赵韵宁见他越说越离谱,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反感,她是被宁岑坑害至此,怎么可能再次喜欢上宁岑。 眼下,陆霁远就因为齐虹的几句话便怀疑她,她自然不服气。 “本王说什么,你自然听得懂。”陆霁远双眼盯着她,眼里涌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赵韵宁心中烦闷,静下心来,越发觉得齐虹此人不可不防。 从前自己便知她是京城贵女圈的光鲜人物,消息通达,心思剔透。不 想,她在挑拨关系里也是一把好手,若是当初,太后将她嫁来楚王府,眼下的局面恐怕会严峻十倍。 她抬头看着陆霁远消失的方向,陆霁远一向性情高冷如翠竹,对于这些议论事非之语,从来不屑去听。 今日却这么轻易就将齐虹的话听进去,看来他对齐虹,多多少少去与别人不同的。 赵韵宁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眉心渐渐涌起薄雾。 一秋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道:“夫人,我觉得王爷说得对,你当日就不该去见驸马。”刚刚一秋便站在她身后,将他们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王爷之前钟爱的女子的死与宁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讨厌宁岑满京城都知道。眼下,你不但不忌讳着,还……”一秋叹了口气,“王爷怎么可能不动怒。” 赵韵宁没说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陆霁远多么讨厌宁岑,只是她不想放过每一次可以挑拨长公主和 宁岑关系的机会。 若是要铲除长公主必定要顾及太后,这十分困难。她只能从宁岑开始动手,争取将他们逐个击破,一时着急,才是没顾忌上陆霁远的感受,可陆霁远那样去揣测她,也实在是过分至极! 正想着,小桃便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赵韵宁看着气喘吁吁的小桃,一脸疑惑,问道:“好好说,看你慌慌张张的,究竟出什么事了?” 小桃稍稍平复后,吞吞吐吐道:“是……叶小姐的父亲,叶将军出事了。” 赵韵宁一双美目,忽然睁大,站起身来:“出什么事了?他今日不是该去进宫谢恩吗,怎么会出事了?” 小桃咬咬唇,忐忑道:“我刚刚上街采买,听见街上的人说,叶将军从皇宫里出来还好好的,可马车到了叶府门口,车夫把帘子掀开,便看叶将军……” 赵韵宁看出小桃一脸为难,心中也 猜到了大概。 依旧有些不死心问道:“是中毒吗?还有救吗?我马上叫云焕去看看,” 小桃紧紧闭上眼,用力摇摇头,接着道:“车夫看见叶将军,七窍流着黑血,人也已经断气了……” 赵韵宁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沉默坐下。 身后的一秋遂问道:“叶将军一出皇宫便上了马车回府,若是中毒,也只会是在皇宫中的毒,这普天之下,有谁敢这么大胆?在天子脚下下毒谋害大将军!” 语顿,她脑子飞速旋转,轻轻道:“难道是皇帝?” “慎言!”赵韵宁粗暴地打断她,按了按额心,郑重其事道,“此事确实蹊跷,不能妄下定论。眼下叶家刚刚重掌兵权,便被暗害,虽可能是天子给的下马威,但别的人,也不是没有下手的可能。” 一秋闻言,脱口而出道:“夫人的意思是,长公主?” 赵韵宁低声道:“也不是没有可能,总之,先看看吧。” 第264章 杀了那个女子 一连三日,京城叶家新丧之事便传的沸沸扬扬。 与此同时,叶将军是因为亲近楚王,而招来祸患的传言也不胫而走。 赵韵宁听到这话便觉得离谱,特地去问了老乞,老乞只道,这消息与他们没有关系,是从大内传出来的,如今京城小贩百姓都在议论此事。 人人或是叹叶将军精忠报国,下场凄惨;或是叹楚王殿下少年英才,招人妒忌;或是非议皇帝陛下心胸狭隘,手段毒辣。 一时之间,京城之内,热闹非常。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半年前,楚王带赵韵宁回京时。赵韵宁为了这件事也在发愁,四处打探消息,又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而陆霁远,明明与她同在府中住着,自从在花厅不欢而散后,竟然再也没有在她面前露面。 楚王府的下人们也看出来了赵韵宁和陆霁远似乎在冷战,俱是小心翼翼的做事,一时间王府人人自危,气氛倒是比陆霁远 被迫要娶张悦时还要凝重。 而王府另一位贵人——张悦也没有闲着,一整天都在琢磨她自己的事情。 “夫人,咱们可要低声些,若是被宁侧妃身边的一秋知道我们到这里来,那可就不好了!”春翠谨慎地跟着张悦,眼睛还在四处打探情况。 “怕什么?”张悦不以为然,“那个一秋武功再高强也只是个下人,而我是这府中的侧妃,她难道敢打我不成?” 春翠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想翻个白眼,这个女子也过分嚣张了些。 “是在这里,没错吧。”走到梅花阁的门口,张悦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春翠,侧头提问。 春翠点点头,拉着她躲在阁子对面的树丛后,“夫人,咱们还是要低声些,宁侧妃将这女子安置在此处,明显是不想被外人知道,若是我们大摇大摆地来,被她发现了,说不定就不能继续在此处探听了。” “好,我听你的,啰啰嗦嗦的,也 不知道我是你主子还是宁侧妃是你主子。”张悦很不满的撇撇嘴,“我便低声些。古人说金屋藏娇,我今日便要看看,这梅花阁中藏的又是什么美人。” 春翠也难得和她多话。 她们俩沉默地在树丛后,悄悄等了一会,便看见一名女子从阁中走出。 那女子皮肤雪白,双眼乌黑,模样可爱,眼角眉梢之间似乎是带着些许羞怯之意。 远远看上去,仿佛一支迎着冬夜里绽开的红梅,倒影在平静的水波上,十分有清新雅致的韵味。 春翠从前是宫里人,美女也见过不少。若论容貌,眼前女子并不算拔尖,比起张悦勉强平分秋色,若比起宁侧妃那自然是差距甚远。 但她胜在有几分情致韵味在身上,清纯中透露着几分俏媚,这才是能让男人欲罢不能的东西。 相信张悦也看出来了,春翠看着她手中的手帕,一点点被攥紧,便知她脸色必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 半晌后,那女子扶着刚刚显怀的腰回到屋内。 张悦闷声道:“走吧。” 春翠沉默地跟着她身后,此时的张悦早已没有来时的嚣张聒噪,反而有一丝难得的冷静和理智。 回到屋内,张悦坐下,紧缩的眉头没有松开半分。 她压低嗓音道:“春翠,你替我去杀了那个女子。” 春翠愣住。 她又继续道:“我知道你害怕宁侧妃身边那个一秋,但叶家新丧,叶柳儿必定回京奔丧,粗略算算,后日应该到了。宁侧妃和叶柳儿姐妹一场,定会去叶府宽慰她,到时就是你下手的时机!” 张悦语气狠绝,未见那女子之前,她也想过要谋定而后动,像之前处理陆怜那样。 但看了那个女子后,她改变主意了,虽然那个女子不算美,可足够有韵味。眼下,楚王都不愿意碰自己,若是那女子真的生下孩子,对自己只能是百害而无一利。 自己不能再优柔寡断了 。 “夫人,你可想清楚了?”春翠问她。 张悦深吸一口气,看着春翠道:“你动手便是,做得干净些,切勿被人抓到把柄。” 楚王府的另一边,云澜院。 赵韵宁脸色苍白,止不住地咳嗽。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我扶你去睡一会。”小桃一脸担心地看着赵韵宁,圆圆的脸上,布满忧虑。 赵韵宁被她扶着,慢慢走到床榻处躺下,缓缓道:“我没事,只是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就会好了。” 小桃闻言,圆圆的双眼中带着不满,“小姐你日后可不要再这么累了,你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整日忧虑这好些事情,未来可怎么办呀。” 赵韵宁不言,只是挤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 小桃依旧嘟嘟囔囔道:“小姐本来在扬州时,身体就不好。本以为楚王是天家富贵之地,小姐来了京城必定能够好好养养,没想到,来了京城竟然没过一天好日子……” 第265章 赵韵宁的贪睡 赵韵宁躺在睡帐后面,听见小桃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见,很快就陷入睡眠。 也不知为何,近日她越来越贪睡,似乎骨头没打断了一般,多下床行动一会便会觉得眼皮沉重,四肢无力。 见她睡下,小桃将门扉合上,退出房间。 一秋正在廊下,见她出来,便问道:“夫人如何了?是不是病了?” 小桃无奈摇摇头,示意一秋一同往院外走,边走边道:“小姐也许是这些时日过于劳累,总是格外贪睡,别的症状却也没有,看起来只像是累了,不像是病了。” 一秋沉思颦眉,“贪睡?” 小桃忙不迭点头,“有何问题吗?” 一秋虽然不知道什么问题,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便道:“还是找云焕过来看看吧,这春日里贪睡虽然不是严重的问题,但夫人贪睡得都像一只小猫 了。” 小桃也道:“确实如此。不过,我家小姐从前在扬州时,身体就不太好,时常被楼里妈妈打骂,常年也是躺着养病的。眼下的贪睡,大概也有她身体底子薄弱的缘故。” 听了小桃的话,一秋还是不放心,“我去找云焕来,替夫人看看吧。把个平安脉也是好的。” 小桃点点头。 一秋四处找着云焕,却没有见到,反而看见了鹰羽。 鹰羽迎面见到她便转身要走,一秋立刻大声呵斥道:“站住!” 不料,鹰羽听见她的声音还越走越快。 一秋眉心微颦,一个飞身轻步如箭落在他身前,抓住鹰羽肩膀。 鹰羽见她出手也不客气,直接出招与她过起手来。 二人你一招,我一式,打了一阵子。 鹰羽忽然憨憨地笑起来,“没想到,你武功竟然真的不错。” 一秋翻了个白眼 ,不欲搭理他,倏然收手,后退回旋两步。 “王爷呢,云焕呢,怎么府中都找不到他们?” 鹰羽有些为难的挠挠头,“我也不知王爷和云公子去哪里了。” “胡说!”一秋有些不快,“若你不知,为何刚刚看见我就要躲?” 鹰羽似乎被她的话噎住了,张了张嘴,便就是出不了声。 “快说!”一秋不屑和他瞎白话,一双美目的瞪着他。 鹰羽沉默了一下道:“我真的不知道王爷和云公子去哪里了,你若真不信,便和我再打一架吧。” 说罢,他做出一个要出招的姿势。 一秋剜了他一眼,“你是王爷贴身侍卫,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去哪里,摆明是不想告诉我。是王爷吩咐的吧,不让你把他和云焕的行踪告诉府里的两位侧妃,尤其是宁侧妃。” 鹰羽一脸顿悟,直直道:“你 怎么知道?王爷就是这么说的,连一个字也没有少!” “傻子。”一秋低声说了句。 听见她骂自己,鹰羽有些委屈,他道:“你怎么骂人呢!” 一秋不屑搭理他,便道:“那你不能告诉我王爷去哪里了,可以告诉我,王爷命你回来是做什么的吧。” 鹰羽有些计较刚刚自己被骂一事,梗着脖子道:“我不告诉你,谁让你对我无礼,你这个女人,这么凶悍,实在是可恶!” 说完,他便转身气鼓鼓走了。 一秋看着他的背影,啼笑皆非,细细看,这傻小子和小桃竟然有些相似之处。 过了一日,云焕依旧没有回府,一秋原本想去外面找郎中来为赵韵宁看病。 不曾想,被赵韵宁拦了下来。 她道:“高门贵院里请大夫必须谨慎,若是那个大夫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没病也当成有 病乱传出去,对王府名声不好。” 一秋看着她苍白的脸,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选择遵旨她的意愿。 毕竟自己是江湖中人,对京城贵族的规矩,是了解不多,若是一不小心好心办了坏事,那可就麻烦了。 二月初九,乌云密布,瞧着是个坏天气,京中很多小贩并未出门摆摊,连每日里座无虚席的云楼也空荡荡的。 狂风大作,将商户人家的门窗吹得阵阵发响。 赵韵宁在城门外,站在风里,注视着绵延的古道。 小桃在一旁悉心问道,“小姐,要不要先回马车里里面等,这风太大了,我担心吹坏了你,你本来这几日身体就不舒服。” “我没事。”赵韵宁宽慰道。 她这几日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害了叶将军,这一举动十分大胆,后果严重,但却实实在在得将朝局彻底改变了。 第266章 叶柳儿的慌张 “这叶小姐,虽说是今日回抵达,可未说是什么时辰,小姐难道要在风里等上一天。”小桃担忧地看着赵韵宁,盼着她能听进去些。 赵韵宁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她圆圆的鼻头,“你放心,我算过。她闻家中噩耗,必定是快马加鞭片刻不停,自她收到飞鸽传书起,便会立刻出发,今日早间必到。” 小桃见她信誓旦旦,哪怕心中依然有疑虑也没有多言。 不久前,也是在此处。 叶柳儿因为一桩不如意的婚事,赌气驾马出城,那时她还是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无论如何事情,都有父兄为她扛着。 如今她再回到京城,父亲已经离她而去,兄长们面对动荡的朝局人人自危,恐怕有很多事,她不得不自己去面对了。 短短数月,物是人非。 沉思片刻,赵韵宁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 定睛一看,正是叶柳儿,她骑 着那匹神武聪明的枣红马,飞沙扬起她红狐披风,飞驰着走近,脸上沉重如寒冰的悲戚之色,渐渐清晰。 她也看见了赵韵宁,便勒马停下,翻身下来。 “柳儿。”赵韵宁赶忙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大抵是有过一样的遭遇,她此刻深知此刻叶柳儿的心情,声音里泛起晕开的酸楚。 叶柳儿一脸悲怆的看着她,刚刚开口便能听见她的声音在发抖,她道:“宁姐姐,我父亲他……” 终于,她还是问不出口。 或者说,她不忍将自己父亲与“死”这个残忍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赵韵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用力再握紧她的手,希望能够给她一些宽慰。 “姐姐的手这么这样冷?”叶柳儿忽然一激灵,再看向她的脸,更是一惊,“脸色也这样白?” 赵韵宁拉着她的手,摇摇头道:“我无事。” 小桃却忍不住,“叶小 姐,我家小姐知道你今日回城,过了寅时便等候在此了,这几日她身体不适,都未曾看过大夫。” “多嘴!”赵韵宁瞪了小桃一眼,又对叶柳儿道:“如今你回来便好了。你父亲之事大有蹊跷,但你切记冷静,眼下京城很多言论围绕着叶家,很多眼睛都盯着叶家,你回京之后面对满城风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叶柳儿听到这话,眼底有些慌张,似乎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脸色一沉道,问道:“姐姐的意思是,怀疑我父亲是被人所害?是谁?长公主?还是陛下?” 说着,她用力紧紧抓着赵韵宁的手臂。 赵韵宁对上她纯白的眼神,更加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道:“眼下不知是谁。总之,你一切珍重,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了。”叶柳儿松开手,苦涩地应着她。 赵韵宁轻轻将她将额前碎发梳至耳后,勉强笑 笑道:“走吧,回去看看你父亲。” 京中风俗,满七日起灵,今日已经是第六日。 今日,叶府里,来致哀的人不在少数。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门房小厮见到叶柳儿便大声通报,赵韵宁跟在叶柳儿身侧,一同走进来。 先是看见叶远,他是叶家长子,正在灵堂上招待前来致哀的人。 他本是一位翩翩白衣公子,这几日大概是过于劳累,脸上也长了胡子,面色也蜡黄干枯,看着令人心酸。 叶远后面是叶家二公子,叶重。他一见到叶柳儿,眼里忍了许久的泪水,便要掉出来,他一贯是粗犷豪爽的性子,鲜少如此感情用事,大概是因为此番变故太过剧烈。 最先迎出来接叶柳儿的是叶家三公子,叶从。他双眼通红,看来偷偷哭过多次,也难为他了,才年满十七,正是最需要父亲的时候。 这是赵韵宁第二次来 叶家,没想到是这个局面,她将叶柳儿交给叶从,便走到灵前去上香。 举起三支燃香,她冥神默哀,叶将军骁勇一生,没有死在明刀明枪的疆场上,而是被京城的暗箭所杀,实在可悲可叹。 她将燃香奉上。 转过身来,叶远正在看着她,眼神复杂。 她看着叶远憔悴的脸色,沉默了一下道:“叶公子要好生珍重,叶家上下所有事情,以后都交由公子了。” “我知道。”叶远开口,声音全是苦涩,“之前父亲说过,此番劫难可解,还要多谢夫人,预计着进宫谢恩之后便去楚王府感谢夫人,没想到会是如今局面……” 赵韵宁看着眼前的一切,深深叹气,“此事我还是想得简单了,实在担不起你说谢。” 叶远原本明亮的双眼,此刻却如枯木一般,脸上扯起一个苦笑,“无论如何,今日你肯来,我便是已经满足了。” 第267章 齐虹旧事 叶远与她交谈,一向克己复礼,称她为夫人。 此刻却说出一个“你”字,虽无破坏规矩,但也有些突兀。 赵韵宁心中微微一愣,看着叶远,轻声道:“我与柳儿真心相交,此时是必定会来的。” 叶远苦笑着点头:“我岂会不知,你是为了柳儿而来。多谢你诚恳的对待柳儿。” 语罢,他向赵韵宁行礼,便转身而去。 赵韵宁寻了处人少的地方待着,看着叶柳儿泣不成声地伏在叶将军的灵柩上,心中止不住的唏嘘。 父女一场,叶将军又视她为掌上明珠,她自然是该去哭一哭的。 反观自己,连这哭一哭的机会都没有。 “宁侧妃。”赵韵宁听见有人叫她,便转过身来,来人是叶从。 叶从悲伤静默,拱手道:“此次我叶家兵 权能够拿回,还要多谢夫人从中斡旋,上次我二哥对夫人无礼,还请夫人不要介意。” 赵韵宁看着这他真诚模样,缓声道:“上次的事我早就忘记了,兵权的事情,我并没有处理好,实在难当你这句谢。” 叶从却道:“夫人言重了。夫人今日气色不好,还为了我家之事奔波,我们该多谢夫人才对。” 赵韵宁看见叶从年纪不大,却有礼有节,和叶远的行事作风如出一辙,将来必定大有前途。 在晃眼间,她看见齐虹走近灵堂。 叶从见她久久没有说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齐虹正在和叶远说话。 叶从缓缓道:“那是永定郡主家的小姐,叫做齐虹。” 赵韵宁听见叶从和自己说话,这才回过神来,她道:“是我失礼了。这 永定郡主家,平日里和叶家来往可算亲密?” 叶从摇摇头,便道:“永定郡主的夫婿——齐茂也是武将,为防兵权串联,陛下一向不喜武将相交,所以我家与永定郡主府一向没什么来往。” 赵韵宁点点头,这话说的有理,若是有来往,那应该是永定郡主或者齐茂前来吊唁,不该是齐虹来。 思及此,赵韵宁迟疑着问:“那这齐虹小姐?” 叶从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齐虹小姐一向和我家有来往,她与我、柳儿都是宫学的同窗,我长兄还曾在救过她呢,所以她才会来吧。” 原来如此,赵韵宁笑问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如此看来,齐虹小姐也是个懂得感恩之人。” 叶远继续道:“齐虹小姐一向待人都很友善,知礼守节 ,京中人人都称道呢。” 赵韵宁听了这话,只是笑笑没有附和,遂问道:“叶三公子刚刚说,叶远公子曾对齐虹小姐有救命之恩,不知是怎么回事?” 叶远听见她有此问,便坦言道:“是有一年暮春时节的宴席上,齐虹小姐与几位姑娘一起在湖边放风筝,不知怎的,竟掉进湖中了。” 赵韵宁闻言,微微一愣,这事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齐虹小姐,不会游水,在湖中上下扑腾,眼见便要溺水而亡了。我长兄讯问赶来,二话没说,便跳下湖中救了她。” 京中女子不会游水是常事,毕竟宫学只教一些文学雅乐之事。 想来当时齐虹一定是吓坏了。 赵韵宁随口应道:“原来如此。暮春时节,湖水还是冷的,叶公子为了一个不甚 相识的女子便能挺身而出,真是一个豪爽好男儿。” 叶从听见她这么说,心头也有些得意,便道:“我大哥仗义豪气,当然如此。夫人你有所不知,当时岸边还站着很多公子小姐,只会跟着着急。只有我大哥二话没说便跳下去救齐虹小姐了。” 这却奇怪,京中男子会游水不在少数,譬如叶家这样的武将世家,为了以后行军作战方便,都会要求公子哥们学会游水。 怎么会无人相救,偏偏要等着叶公子闻讯赶来。 赵韵宁有些困惑:“是吗?当时岸边还站着别的公子?” 叶从从善如流答道:“是啊,当日宫学的公子们都在,譬如城门太守薛家的公子,还有城北骁骑营家的公子……” 闻言,赵韵宁对再次看向叶远,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 第268章 你中毒了 岸上站着那些武将世家的公子哥,不相救,并不是因为性格怯懦胆小。 只是他们顾忌着齐虹容貌浅陋,在救人的过程中总是会发生肢体接触。 他们担心,这一救便被齐虹缠上,要娶齐虹。 若是当日落水的是张悦,是叶柳儿,甚至是陆怜,任何一个容貌可人的女子,这些岸上的看客都不会如此纠结。 由此可见,京中子弟,也是够冷血的。 叶远确实与众不同。 赵韵宁由衷感慨道:“如此仗义,叶公子确实是一等一好男儿。” 叶从听见她夸赞自己哥哥,也莫名有些得意,害羞挠挠头。 想到那日之事,赵韵宁不欲与齐虹碰面,便起身告辞,“叶三公子,我家中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叶从也拱手道:“改日再登门拜谢,夫人和王爷。” 赵韵宁微笑颔首,缓缓转身。 没想到,刚走两步,便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耳边传来,小桃和叶从紧 张的呼喊。 “小姐,你怎么了!” “宁侧妃!” 她眼皮沉重,渐渐越来越黑,什么都听不见了。 …… 楚王府,云澜院。 赵韵宁缓缓张开眼睛,先是看见桃粉色的帐子,空气里飘着一阵苦涩的药味,里面还夹杂着点点草药特有的香气。 “小姐,你醒了!”小桃在她旁边,看见她睁开眼睛,晶莹的泪珠险些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小桃……”赵韵宁慢慢张嘴说话,声音竟然是软棉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桃吸了吸鼻涕,忍着眼泪道:“小姐现在已经是酉时了,你已经睡了两日了。” 听到小桃这话,赵韵宁便挣扎着要起来,“什么,已经过去两日了?那叶将军岂不是岂不是已经出城了……” 忽然一只大手,按着她跃跃起身的肩膀,顺着这精致绣纹往上看,正是陆霁远。 他依旧是丰神俊朗的模样,一双极其好看的眉眼里,看不出情绪。 “你刚醒来,不先问问自己如何了,就操心别人的事情?”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似秋日高空的云,清澈又遥远。 赵韵宁继续躺下,看着他道:“你回来了。” “嗯。”他在床侧椅子上坐下,眼睛却不看她。 小桃连忙道:“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屋内便还剩下,他们两个人。 若算上她昏睡的这两日,她已经是许久没有见过陆霁远了,也不知他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 自从上次齐虹挑拨之后,他们便没有说过话。 赵韵宁忐忑问道:“你刚刚说我怎么了?” 陆霁远目光未抬,淡淡道:“你中毒了。” “中毒。”赵韵宁很是不解,自己怎么会中毒,“严重吗?” 闻言,陆霁远双目清明看向她,问道:“都睡了两日,你觉得呢?” 见陆霁远这副模样,似乎还是在计较当日之事,赵韵宁心中悔恨不已,早知会惹得他这么生气,说什么她都不去见 宁岑。 “我那日真的只是为了去挑拨宁岑与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再无其他了。”赵韵宁嗓子还有一些干哑,“你若是不信,便问问小桃,或者你问问一秋,一秋不是我的人,自然不会偏帮着我骗你的。” 说完,她楚楚可怜看着陆霁远。 陆霁远终于将视线过来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眼光落在她脸上。 片刻后,陆霁远突然勾唇一笑,语气不明道:“有意思,原来你服软是这个模样。” “我……”赵韵宁看着他这模样,也不知他还生不生气,便叹口气不说话。 “本王才懒得同你计较,那日的事,早就忘了。”陆霁远笑容中有些肆意,配上他矜贵气质,风姿更显夺目。 赵韵宁有些不甘继续道:“若你都消气了,为何还要一连多日不在府中。” “这么好奇我的事?”陆霁远说着,俯身向她靠近。 赵韵宁有些无措,将被子扯了扯盖住半张脸。 陆霁远看着 她这副模样,眼角眉梢带着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没有。”赵韵宁辩解道,“我只是担心你一直生气,便让林管家停了我的银子,我便不能在京中中一掷千金了。” 陆霁远听了她这话,不屑地笑了笑:“庸俗。” “我一个市井女儿,自然是没有皇氏王爷这视金钱如俗物的高尚境界。”赵韵宁忿忿道。 陆霁远看着她,笑容僵在脸上,思绪忽然飘到很久以前,那时自己尚在宫学,因为骑射出了差错,被师傅责罚。 她走到旁边来安抚他,说道:“你如今的骑射虽然还比不上你皇长兄,但也是极好了,毕竟你还小嘛。” 他依旧有些不服气,便道:“浅薄。” 她当即唇齿相讥道:“我一个文官家的女儿,不懂骑射,自然浅薄。若是我会骑射,并且有你这般成绩,必定要回府放鞭炮庆祝,怎么会像你这样坐在这里闷闷不乐。” 第270章 他真的想要吗 赵韵宁见陆霁远有些出神,便道:“王爷?” 闻声,陆霁远温和的脸色倏然收起,又变得淡然许多。 “你所中之毒,名叫班五,中毒的症状便是,日渐无力,缠绵病榻,到最后就会久睡不起。”陆霁远正色道,“这毒古怪,食、触、闻,皆会中招,看你这症状,中毒不轻,这些日子便少些出门去吧。” 赵韵宁口中急道,“那我要多久才能好?” 陆霁远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云焕已经在为你配制解药,怎么说也要修养几日。” 闻言,赵韵宁还想说些什么,但又咽下,只无奈道:“有劳了。” “无妨。”陆霁远道,“不过,你如此心神不宁,可不利于养病。” 她脸色上的焦虑不安,被陆霁远尽收眼底。 赵韵宁动了动干枯的嘴唇轻轻道,“王 爷,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你是想问,叶将军之死是不是皇帝下的手吧。”陆霁远慢悠悠道。 赵韵宁对上他的眼睛,急问道:“那究竟,是还是不是?” “你觉得呢?”陆霁远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叶家与你相交,自然会与本王有所联系,武将勾结便是藐视君威,皇帝为了斩断关系,确实有动手的可能。但皇帝,不是这么不能隐忍之人。” 赵韵宁心中疑窦消散些许,继续问道:“那王爷的意思是,动手的是长公主?” “是或许不是。”陆霁远继续道:“眼下政局动荡,叶将军一死对朝局的影响深远,有心之人自然能够从中获利,由此看来,长公主,寒族,南楚,甚至本王,都可能对叶将军动手。” 赵韵宁接着道:“寒族与南楚动手或许是为了扰 乱我国朝局,长公主是为了使叶家和皇帝君臣离心,王爷的动机又是什么?” 陆霁远看着她的脸,目光锐利,却带着蛊惑的意味,“你说,本王的动机是什么?” 赵韵宁止不住的摇头,“我不知道。” 她确实猜想不到,但她确定一定不是陆霁远动的手。 陆霁远见状,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是你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若有心之人便会揣测,本王为了进一步笼络兵权,谋夺皇位,所以向叶将军下毒手。” 赵韵宁倒吸一口凉气,这话说的不假,真是陆霁远动的手吗? 皇位,他真的想要吗? “但,不是本王。”陆霁远不屑道,“诛杀忠心耿耿的老臣,去谋夺皇位,去巩固权利,手段太过下作。” 赵韵宁对上他眼睛,一眼便能看见他眼里的少年心性,他 从来都是这幅恣意骄傲的模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清楚利落,从容不迫,不知不觉就吸引了众人目光。 “王爷,人品高贵,在下佩服。”赵韵宁展颜笑道。 陆霁远满不在乎道:“你也不必如此恭维我,我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赵韵宁一愣,心底跑出一个声音,若我说,我都知道,你信吗? 陆霁远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愣神,缓缓道:“叶将军对外宣布是暴毙而亡,其症状也相似,但云焕趁人不注意去看过尸体,他是中毒了。” “又是中毒!”赵韵宁抓着被子,有些不敢相信。 陆霁远道:“这毒名叫藤叶紫,生在南边的沼泽之地,百年才得害死一个人的量,是罕见的毒药,并且无药可解,毒发马上身亡。” 赵韵宁闻言,心中一愣。 “怎么,你 害怕了?”陆霁远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放心,下毒害你之人我一定会找到,必定不会让你在我的王府出事。” 赵韵宁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下毒之人实在狠毒,若留着此人在京中,京中必定再无宁日。” “京中心狠手辣的人,实在太多了。”陆霁远道,“此人未必就是最恶毒的。” 赵韵宁瞥了他一眼道:“我虽不知京中最恶毒的人是何种模样,但是会用这样的毒去害叶将军的,宁府那位首当其冲!” “陆愉仪确实有这个手段,哪怕她没有,她那位爱女如命的母后也会帮她办到。”陆霁远道,“不过,我却不认为陆愉仪会想到要去夺叶将军的命,使叶家与皇帝离心,她没有这个脑子。” 赵韵宁迟疑道:“王爷是觉得,献计之人另有其人。” 第270章 下毒之人 陆霁远微微一笑道:“陆愉仪狠心有余,计谋不足,所以这主意一定不是她想的。” 赵韵宁听完也深以为然,那么问题来了,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呢? “难道是太后?”赵韵宁脱口而出道,她看着陆霁远,神色有些诧异。 但这个猜想很快就被否认了。 陆霁远毫不迟疑道:“不会。太后若是知道陆愉仪想要叶将军的命,最多只能做到坐视不理,不可能相助,更不可能一力促成。” “为何?” 赵韵宁实在不明白,长公主是太后的掌中宝,而叶家的兵权是长公主想要之物,太后为何会偏帮叶家,不帮长公主。 陆霁远微笑,目光中带着几分锐利:“因为父皇。叶将军与父皇深交多年,父皇十分看重叶将军。太后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长公主想要叶家兵权,太后心里顾忌着父皇,只 会要权,不会要命。” 赵韵宁听完沉默片刻,想到太后凶残的行事作风,恨不得将天下攥在自己手里,可当与朝臣有利益冲突时,竟然会因为对方是自己丈夫的在意的人,而网开一面。 果真应了那句话,一个人,能有多深情,就有多残忍。 思及此,赵韵宁不由失笑道:“真没想要,太后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算不上柔情,只能说念着点旧情。”陆霁远神色不屑,“不过,从中我们也能知道,给陆愉仪献计的人,不是太后,而是另有其人。” 赵韵宁冷笑一声:“呵,用计杀人比用毒杀人,更歹毒,也更高明。京城之中可真是卧虎藏龙。” 陆霁远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已经派我的人去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究竟是什么样的,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赵韵宁一顿 ,满腔的情绪又低沉下来,揣测道:“此人下毒,谋害叶将军,恐怕只是一个开始,我担心他后面可能还有别的目的。”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你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休息。”陆霁远道,“别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他的话,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 赵韵宁闻言,脸颊微微发烫,往被子下缩了缩。 陆霁远忽然勾唇一笑:“我现在有些好奇,若是你当初没有同我来京城,继续留在扬州,是不是会过得轻松快活些。” 赵韵宁微微一怔 她清楚自己有很多地方表现得不像扬州河畔的花魁,也有很多地方让陆霁远怀疑。 她甚至想过,也许某日,陆霁远会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但眼下这个问题,她确实不知如何答起。来京城是她一定会做的事,这里有她的血海深仇,只有在这里才能 够去完成为家人复仇使命。 而且这个问题,和动荡的京城朝局有一丝半厘的关系么? 她只能勉强答道:“佛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命中注定是要随王爷来京中的,别的我也没有想过。而且啊,我对楚王府这一掷千金的奢靡生活,贪恋极了。早将秦淮河畔的烟花忘得干干净净。” 说罢,她调皮眨眨眼。 黄昏之中,陆霁远侧头看向她。 他容貌本就英俊迷人,此刻暮色之下,双眸含情,仿佛是海面上初初升起的星子。既宁静温和,却带着锐利的锋芒,让人情不自禁望过去,再也移不开目光。 而这目光中,又饱含深意,似乎是疑问,又或是试探,她实在不明白。 片刻后,他开口道:“你休息吧,我走了。” 赵韵宁的视线顺着他走动的方向,最后看见门扉开合,屋子里只余下薄薄 金色。 …… 陆霁远刚刚走出屋子,便看见云焕站在屋外,似乎在等他。 “你找我?”陆霁远问道。 云焕表情复杂,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要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陆霁远继续问道:“怎么了?是她的毒,不好解吗?” 云焕扁扁嘴道:“宁侧妃的毒,我尚且能解。可若我一边解毒,下毒之人也在不断下毒,她的身体还是会遭不住,最后毒发长睡不起。 “你什么意思?”陆霁远道,“你是说,下毒之人就是楚王府的人?” 云焕提起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你肯定不信,但是从那日晕倒,我便给她吃了云氏特制的解毒药,按理说应该毒素应该消散大半,可她却一直未醒。” “我今日再给她把脉,又发现,她体内的毒,不但没有减少,还多了一些。” 说罢,他无奈的摊开手。 第271章 楚王府不干净了 “只有常年做贼的,哪有常年防贼的,若是不小心提防着,不让那人继续加害弟妹,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云焕说罢,长叹一口气。 闻言,陆霁远面色忽然冰冷,极其好看的眉眼也沉了下来,目光蓦地发寒。 “鹰羽!” 鹰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连忙道:“在!” “给我查!到底谁,下毒加害宁侧妃。” 鹰羽立刻应声道:“是,两日前主子你已经吩咐过了。” “既然本王已经吩咐过,为何过了两日,还没有一点动静?”陆霁远冷眼看着他,“是不是京中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你们都忘了该如何做事?” “属下不敢!”鹰羽应声单膝跪下,他已经是许久未见主子这么生气了,心中实在惶恐。 陆霁远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既是不敢,就速速去查,你,亲自去。” 鹰羽用力抱拳道 :“主子息怒,鹰羽不能从命。先帝爷说,让我时时刻刻天天年年近身保护主子,不能离开的。” 陆霁远白了他一眼,沉声道:“刚刚云公子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你就在这府中查,不需要离开我,明白了吗?” 鹰羽这才恍然大悟,忙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一转眼,鹰羽便消失不见了。 云焕嘴角挂着一点坏笑,他道:“鲜少看你如此生气,你终究还是开始在意宁侧妃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霁远解释道:“她随我来京城后,备受刁难,几次三番置于危险之地,如今又在我眼皮底下被害,我怎么可能不管。” “真是如此吗?”云焕清澈的眼珠子麻溜转了转,“我怎么觉得不止如此呢。” 陆霁远冷眼瞧着他,平淡道:“那你以为如何?” 云焕看着他寒意沉沉的眼神, 大着胆子继续道:“我只是觉得,若弟妹知道,你如此紧张她,她一定会非常感动。” 陆霁远丝毫不为其所动,转身往自己的屋中走去。 云焕紧紧跟着他,嘴上也不停,笑嘻嘻道:“不知你有无察觉,那日,送弟妹回府的那位叶远公子,对弟妹的态度不一般呀。” 说罢,他沾沾自喜的笑,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陆霁远挑眉:“这也被你知道了?” “那是。”云焕拍了拍他结实的胸膛,“为兄的好心提醒你,那姓石的书生看起来光明磊落,对弟妹似乎也只有知己之谊,而这叶公子嘛,感觉就不一般了……” 说罢,他抛出一个风流的眼神。 陆霁远拿开他的手,在桌前坐下,懒懒道:“还有事吗,没事便可以走了。” “无情。”云焕小声嘀咕道。 说完,云焕在陆霁远身边坐下来, 叹了口气。 “还有一事,这几日忙碌,我未曾与你说。” 闻言,陆霁远看向他。 云焕眸色变暗了几分,也生出几分锋利道:“弟妹去叶府那日,有刺客入府行刺,要杀的是暗香。” 陆霁远微微动容,问:“结果如何?” “暗香无事。”云焕道。 陆霁远的目光缓和下来,正欲再说别的话时,云焕的声音便继续在耳边响起。 “不过……暗香虽然无事,但受了惊吓,动了胎气,这些日子需要好好养着,不然她腹中的孩子,或许会夭折。” 陆霁远双眼清亮看着他,问道:“是谁做的?” “不知。”云焕道:“当日,一秋随弟妹去了叶府,我是去给暗香姑娘诊平安脉才偶然撞见,那人一身黑衣,身法矫健,似乎是个女子,武功虽然不高,但是也受过专业的训练。看身法不像是江湖中人。 ” 陆霁远眼色忽然发冷,似笑非笑道:“若不是江湖中人,那便是宫廷中人了。” “尚且不好说。”云焕沉吟道。“我与她过了几招,她很是机灵,知道自己不敌便找机会溜掉了。哎,当日若不是顾忌着暗香,我便能擒住她了,对有孕女子下狠手,实在是可恶。” 思及此,云焕清朗如山水画般的脸上,生出几分阴沉,身为医者,他最恨的便是这等对老弱病孺为非作歹之人。 “不过,楚王府守卫森严,铁桶一块,若是从外面进来下毒行刺,便是像一秋这等身手也很难做到不被发现,除非……” 他深吸一口气,坦言道:“霁远,你这楚王府,不干净了。” “很好,我几日不在京中,这些人就变敢如此大胆。”陆霁远微微一顿,随即微笑道“看来,他们都忘记了,这楚王府中究竟是谁说的算。” 第272章 闺中密友 又过了几日,赵韵宁依旧是卧床不起。 她每日都是昏昏沉沉的睡着,醒来也只是片刻,问问是什么时辰,便又睡下去。 云焕整日将各种奇妙的解药,流水式地喂下去,也不见她有所好转。 整个王府瞬间人心惶惶,难道这位貌美如天仙的宁侧妃当真命不久矣。 但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比如雅悦居那位。 张悦整日在自己院中,仿佛是真的将入府那日林管家的话听了进去,安分守己,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而齐虹,常常以闺阁姐妹的身份上门来与她聊天玩乐。 一待便是半天。 今日正巧天气和煦,刚刚有几分春意,齐虹便又登门拜访了。 此刻,正在雅悦居中和张悦坐着闲谈呢。 “姐姐,我今日进府后,见你家小厮丫鬟皆是低头走着,头上顶着乌云似的,看着好生丧气。 ”齐虹拈起白玉瓷盘里一块糕点吃,脸上显出困惑的情绪:“怎的,是宁侧妃还没有好转吗?” 张悦也拿起一块点心,粉艳的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是啊,听说王爷也着急,每日都要去看呢,可看有什么用,王爷又不是大夫。” 说着,她动了动肩膀,一幅高傲的模样。 齐虹低头窃笑,脸上依旧是滴水不漏的表情:“王爷不过是重情重义罢了,若是宁侧妃真就这样彻底病下去,王爷若没有在床头陪伴着,外面的人指不定要怎么说呢。” “不过,美人久病再好的容貌也会黯淡,不知到那时……” 说着,她二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张悦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妹妹这话说得好,听你一言,我都很想去看看美人憔悴上门模样,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齐虹 道:“难道王爷不许姐姐去探望宁侧妃?” 张悦唇角发冷,幽幽道:“王爷命人将她看得死死的,留着她两个侍女照顾着,还有一个大夫,旁的人连她的院子都近不了。连那位与她姐妹情深的叶家小姐前来探望,都被赶了回去。” 听到叶家,齐虹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动。 “据说那日宁侧妃是在叶家毒发的,叶家派人来看看也是正常。”张悦没注意到齐虹脸色变化,继续道:“这王爷也太小心了些,别人看看还能怎么样。” “是啊。”齐虹口对不心的应付道,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张悦忽然想起什么,便道:“听说那日,宁侧妃在叶家毒发时,你也在?” 齐虹闻言,看向她,点点头。 “那日我去吊唁叶将军。”齐虹道,“没想到正好撞见。” 齐虹想到那日,叶远本 来正在与自己说着话,眼睛却止不住的往回廊里瞧,她顺着看过去,便看见宁侧妃和叶从有说有笑的。 再看叶远脸上,原本苦如汤药的神情,似乎有了一丝甘甜。 宁侧妃忽然倒地后,叶远更是招呼都不同她打,便飞驰过去,将宁侧妃打横抱起。 紧接着,人影忙乱,但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的眼睛死死钉在叶远那一身白色丧服上。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见叶远如此紧张一个女子。 ……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齐虹回过神来,正看见张悦一脸狐疑的望着她。 齐虹马上笑笑,“没什么,只是想到那一日的情景依然觉得后怕,宁侧妃本来还与叶三公子说着话便马上倒地了,我还险些以为,她起不来了呢。” “哪怕是当时起来了,将来也不一定还能起来。”张悦窃笑道:“听说 ,她前些日子还能醒来一两个时辰,这两日,便是只能醒来一炷香的时间了。” 闻言,齐虹面上先是有些害怕,片刻后又笑了,道:“照姐姐这么说,宁侧妃岂不是离长睡不起不远了。” “那是自然。”张悦道,“待她成了一个木头人,看她还如何与我相争。” 齐虹看了张悦一眼,做作叹气道:“若是如此,那姐姐可算是熬出头了。只是,若是王爷察觉出此事和姐姐有关,又该怎么办?” 自从宁侧妃入病后,陆霁远便再也没有见过张悦,张悦派人去请,陆霁远也只是说知道了,让她好好待在自己院子。面对陆霁远如此冷淡的态度,张悦心里也难免恐慌,若是能够接近陆霁远一回,她便能够用长公主教自己的方法拴住他,可难就难在,一回也见不到。 陆霁远干脆就当府里没她这个人似的。 第273章 自以为是的大小姐 眼下听见齐虹这样说,张悦心中更是气恼,便不耐烦道:“王爷整日不是在忙政务,就是在那小妮子房里,哪有空来看我,更不会察觉我有什么异样。” 说完便又赌气的扭过头,不再理会齐虹。 齐虹深知自己说错话了,便讨好道:“好姐姐,妹妹也是为你考虑,你就不要恼妹妹了。” 张悦饱含怒气看了她一眼,撇撇嘴。 她道:“你无需为我担心,就算王爷眼下不理会我,待那小妮子变成木头美人了,王爷总会看见我的,反而是你,是该议亲了。” 闻言,齐虹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母亲这些日子在帮着哥哥选嫂嫂,说起我的婚事,只说还想留我几年呢。” 齐虹这话,并不是在诓骗张悦,永定郡主确实在为了长子的婚事操心,这些日子费神颇多 ,满京城都知道。 张悦讥诮道:“儿子要娶亲,女儿也需要嫁人,开春之后,你都快过十七岁生辰了。永安郡主的心也太偏了些。” 齐虹手指蜷缩,脸上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你老实同我说,你是不是也仰慕楚王?”张悦狐疑看一眼她,继续道:“你整日殷勤的来登门,若只是为了见见我,我是不信的。” 张悦这样人,便是喜欢将自己的喜好看做全世界。 她认为好的事物,必定是全世界最好;她想嫁的男子,必定是全天下姑娘都想嫁。 可齐虹偏偏不是。 她一早就知道,像她这样才也平平,容貌逊色的女子,与楚王那样熠熠生辉的男子,是连说话都不配的。 所以,哪怕楚王再耀眼,她心中也没有存一分妄想。 此刻却 无端被张悦误会。 齐虹佯怒道:“姐姐说的是哪里话,我不过是喜欢和姐姐作伴罢了,既然姐姐不喜欢,那我日后便不来了。” 说罢起身就要走。 张悦连忙拉着她,软声道:“哎呀我的好妹妹,怎么说了两句便要生气呢,是姐姐唐突了,姐姐向你道歉。” 齐虹看着她的脸,嘴上说着道歉,脸上没有半分愧疚,这便是张悦,一个从小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小姐。 齐虹在心底冷笑,面上依旧笑得亲热。 她宽慰道:“姐姐何必说这么严重的话,你我姐妹之间不必如此。” 说着又坐下来。 张悦亲切的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妹妹你有所不知,姐姐近来确实有个难题,不知该怎么办,还请妹妹指点一二呢。” 齐虹道:“姐姐何须和我见外,是什么问题,说 出来让妹妹帮你一同想想办法。” 张悦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道:“我那日派手下去刺杀,那位怀生大肚的女子,未成,眼下该怎么办?” 齐虹闻言,以手帕捂嘴,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姐姐此言当真?” 张悦忙不迭点头,继续道:“我也知道冲动了些,但是你不知,那女子生得有几分情韵,又怀着身孕,我是担心她日后生下孩子,波及到我的地位可怎么办。” “与其等她长成大树再想办法抗衡,不如在她还微不足道时,便一举铲除了。”齐虹了然道,“姐姐你虽有些冲动,但想法是机灵的。” 张悦叹口气,“只是如今,怕是打草惊蛇,我手下再去梅花阁看了,王爷拨了好些人看护她,各个武功高强。” 闻言,齐虹心底暗暗骂了一句,蠢货。 “如今只盼着妹妹给我出个主意,把那个女子也铲除了,我才算是高枕无忧。”张悦拉着齐虹的手,眼神里装满了渴望。 后宅之事,张悦是不懂的,毕竟她父亲的后宅只有一个袁小娘,而她母亲锦安与她相较多年没有占过上风。 而齐虹却是在小娘横生的后宅中成长起来的,女人之间的纠葛,她还是略知一二的。 再看张悦,她若不是有幸嫁入楚王府这种关系清明的正经门户,冲她有勇无谋的个性,早就被小娘们拉下水踩死了。 齐虹忍着心里的轻视,脸上依旧笑着,她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帮姐姐好好想办法,只是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下次再来与姐姐详谈。” 张悦得她这句话,便如获神助,连忙起身相送。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走到府门口。 第274章 赵韵宁命不久矣 马车上。 齐虹撑着下巴,似乎在想些什么。 她的婢女秋叶,有些疑惑,遂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刚刚张侧妃提出的问题,让你为难了。” 秋叶刚刚一直在她们身后,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 齐虹翻了个白眼,直言道:“张悦就是个蠢货,楚王是什么样的人,十七岁时初上战场,便敢带着一支前锋军独行百余里,深入敌军腹地后又能全身而退,何等有勇有谋。” 秋叶忙不迭点头,楚王的神勇风采举国皆知。 “张悦在他眼皮底下,杀他女人,也不小心些。对付宁侧妃她能用毒成功是有我与长公主相帮,这边尚未大获全胜,便膨胀肆意去加害下一个,真是猪脑子。” 说完,齐虹不忿的摇着头。 秋叶便问道:“那小姐还要帮她吗?” “帮。”齐虹恼火道:“怎么不帮,我还 要使出全力帮她呢。” 秋叶赞叹道:“小姐真是好心肠。” 齐虹不悦道:“我只是不想,因为她这个蠢货,毁了我精心布置的整盘棋。” 秋叶盯着齐虹一会儿,心疼道:“小姐太难了,旁的姑娘,都是在闺中品茶闻香,偏偏小姐要筹谋这些。”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本是我该承受的,你难受什么?”齐虹苦笑一声,“对了,回到府中,将今年过年太后赏赐的千年老人参取出来。” 秋叶微微迟疑:“小姐又要给张小姐送东西吗?那人参可贵重,太后只赏了一株。” “不是送给张悦,送去楚王府给宁侧妃,瞧着她那样子,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齐虹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我总要赶着她长睡不醒前,有所表示才是。” 秋叶虽然不解,也能照做。 再过了几日,城外护城河上的冰渐渐 消融,潺潺流水声清澈悦耳。 楚王府云澜院里,依旧飘着一阵药味。 一秋已经几日没有练剑了,云焕不是泡在药房里研究解药便是盯着煎药,小桃急得哭了好几回。 赵韵宁越睡越久,梦境渐渐变长,她怎么都醒不过来,就这样睡着不知今夕何夕。 今日,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阳光洒进屋子里,她将手伸出被子,不知道该去抓什么。 “小桃……” 她轻声唤着。 耳边传来一阵小跑声,是小桃跑了进来。 她看见,小桃圆圆的眼睛,泛着泪花,抓着她的手,问道:“小姐,你醒了,可感觉好些了?” 她笑着,宽慰道:“我没事,小桃不要哭。” 一开口,才发现她的声音既沙又哑,全是苦涩的味道。 “小姐。”小桃咬着嘴唇,大颗泪水掉下来。 赵韵宁伸出手替她拭去,微微一笑:“扶 我起来,这天气真好,我想去院子里坐坐。” “好。”小桃手忙脚乱的擦干眼泪,将她轻轻扶起,又给她披上披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向屋外走去。 赵韵宁坐在院子的石椅上,闭上眼感受久违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置身于温暖中,总会让人觉得一切还有指望。 “你怎么起来了?不好好休息?”一秋看着她,疑惑道。 赵韵宁回头看见她,轻轻笑:“你来了。” 一秋叹口气道:“我一直在这里,云焕还有小桃。” 语顿,她又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补充道:“还有他。” 赵韵宁轻轻笑,“这便足够了,比起上次,要好太多了。” 一秋不懂她所说的“上次”,所说的是什么,但此刻她没有问,只是静静的陪着她,仔细聆听她的话。 “一秋,我有一桩生意想托你去做。”赵韵宁忽然拉着一秋 的手,她的手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但一秋还是能从中感受到她的认真。 她点点头,郑重道:“你说。” “帮我杀了宁岑。”赵韵宁盯着一秋,虚弱的眼神里,全是凶狠。 一秋愣住。 “我知道,取他性命不难,后面脱身很难,毕竟长公主不会善罢甘休。”赵韵宁继续道,“上次暗血阁出现的时候,你有他们的令牌,你只说是偶然得到的。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找到他们,我把我的银子全部给你,求你了……” 一秋脸色微变,将手抽出:“京城中人向来以手段杀人,以你的谋略与心机要杀宁岑是早晚的事情,何必有求于我。” “不用骗我,我已经命不久矣了。”赵韵宁突然苦笑起来,“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将这么凶险的事情,托付给你,若我不能看着他下地狱,我真的不甘心闭上眼睛。” 第275章 王爷急坏了 “江湖规矩,自己的仇人,自己去杀。你自己去。”一秋看着她,清秀的双眼里有愤怒,还有悲痛。 赵韵宁失望地垂下头,“那我估计是没有指望了。” “云焕是金陵江氏子弟,他们以求人为生,他一定会救你的,只需要再等一等,可以吗?”一秋拽着她的肩膀,掷地有声道。 小桃再也看不下去,转过脸去,捂着嘴哭起来。 赵韵宁慢慢道:“我知道云焕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我,他已经尽力了,可是我整日睡得时间越来越长,这还能如何……” 一秋沉痛的闭上眼,不知该如何答。 此时,白婆婆来了。 赵韵宁温和的对着她笑。 白婆婆看见她坐在院中,立刻慌忙道:“宁侧妃您怎么起来了,虽是春日里了,可风还是凉,小桃那个傻丫头也不劝着一些。” 赵韵宁淡淡道:“不怪她,是我自己看见春意暖融融 的,便想出来坐一坐。” 白婆婆深深叹了口气。 赵韵宁道:“婆婆来,是有事吗?” 白婆婆将手中那盒人参奉上,然后道:“宁侧妃,这是永定郡主家的齐虹小姐送来的,是株千年人参,我看着入药或是入膳都是极好的,便送过来了。” 赵韵宁视线落在那颗人参上,淡淡一笑:“她却是有心了,谢谢婆婆。” 白婆婆放下人参,又说了一些劝她保重身体的话,便哀叹着走了。 如今人人见到她这幅模样,估计都会长吁短叹一番吧。 赵韵宁再没看那人参一眼,“小桃,收起来,给云公子。” 小桃领命,将人参拿下去。 一秋见她神色不郁,便疑惑道:“这人参有毒?” 赵韵宁冷笑一声,“无毒,反而是上等佳品,但是我讨厌齐虹,所以连她送来的东西都恶心。” 一秋鲜少听见她直抒胸臆说出对一个人具 体情感,哪怕是她想要杀的宁岑,也没有听见她亲口说出恨字。 眼下却直白的说讨厌齐虹,实在难得。 “若我料想没错,她一定知道是给我下的毒。”赵韵宁撑着自己的身子,狠狠地道,“现下送人参来,不过是做给楚王和叶家看的,为她博个善良的名声。” 一秋大惊,“你知道是谁害得你?” 赵韵宁苦笑着摇头,“大概猜得到,可是没有证据。” “我这就去告诉王爷,让王爷去处置了他们。”一秋怒冲冲的,拿起桌上的剑便要走。 赵韵宁道:“等一下!没有证据,哪怕是王爷也不能对她们如何,而且这毒具体怎么下的我至今没想明白。” “等你想明白了,一切便都晚了。”一秋急道,“我先去将你的怀疑告诉王爷,王爷这些日子忙着追查是谁害了你,将整个王府翻了底朝天,已经是急坏了。” 赵韵 宁一时间脑子有点懵。 他急坏了? 怎么可能。 他指挥三军,深入敌从中,从来都是不慌不忙的,哪怕是上一世,她也没有见过他急坏了是什么样子。 在她发懵的片刻,一秋已经没影了。 她撑着下巴,带着寒意的风混着阳光,落在她身上,果然白婆婆说得对。 春意融融便是看起来暖,其实还是冷的。 不知不觉,便又睡了过去。 “侧妃?侧妃?醒醒。”赵韵宁恍惚间听见有人叫她,慢慢睁开眼睛,是一秋清丽出尘的脸庞。 “我又睡过去了。”赵韵宁略带歉意笑笑,再看一秋旁边是陆霁远,便道:“王爷也来了。” 陆霁远在她身侧坐下,脸色有些复杂,像是几日没有好好休息,眼下有些乌青。 “王爷脸色不好,是没有休息好吗?”赵韵宁问道。 “无妨。”陆霁远道,“一秋刚刚说,你猜到是谁害你 的了?” 赵韵宁看着他认真的脸,忽然苦笑一声,“是,大概猜到了。但是没有证据,不说也罢,否则恐有后院妇人拈酸吃醋之嫌。” 陆霁远忽然握住她的手,神色认真道:“你为何总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你到底想做什么,到底在想什么,从来不肯与我坦白说。如今有人要害你,你也不愿说,你难道想死吗?” 手背被陆霁远的手心包住,赵韵宁心中一动,眼眶有些湿润。 上一世,她在京城过得不好,陆霁远曾多次传书信回来,询问细况。 可她想着,自己已经嫁人,生活再有苦楚,也是一个人的事,万万不能将他牵扯进来。另外一面,过于自尊,越是在乎他,便越是不愿在他眼里做个不堪的人,便将所有苦楚尽数吞下了。 到后面,造成家破人亡的局面。 若是自己能够,早一点听他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了。 第276章 帮我杀了宁岑 思及此,她心中一动,慢慢道:“我怀疑是张悦害的我,可是我没有证据。” 陆霁远道:“我也怀疑过,但多方查证了之后,还是找不到她们下手的痕迹。” “这便是了。”赵韵宁苦笑道,“所以还是先按下不表吧。” 陆霁远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下毒害你的人。” 赵韵宁看着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温暖,恰好将她的手完全的罩在其中。 她顺着陆霁远的手,将视线落在陆霁远的眼睛上,一字一句道:“王爷,像这样能醒来的时间,我还有多少?” 陆霁远平静开口:“你放心,云焕一定会救你,你不会有事的。” 她摇摇头,苦笑道:“既然王爷不愿意说,那我便不问了。我只有一个心愿,希望王爷答应我。” 陆霁远将视线 移开不看她,冷冷道:“等你好了,本王便答应你。” “帮我杀了宁岑,最好让他死的痛苦些,拜托了。”赵韵宁咬着嘴唇,艰难说道。 陆霁远云淡风轻道:“不答应。” “王爷!”赵韵宁哀求道。 “你会好起来的。”陆霁远猛然看向她,毋庸置疑道:“等你好了,我再陪你去将宁岑杀了,你想要怎么折磨他,我便帮你怎么折磨他。” 赵韵宁一时鼻酸,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岔开话题道:“这天气真好,许久没见过这么好的晴天了,小桃,你去将我的被子拿出来晒一晒吧。” 站在回廊下的小桃抹了抹眼泪,立刻道:“好”。 小桃将被子取出,摊开在院中的竹竿上,四处拍打着使它平整些。 打着打着便觉得有些不对,似乎被子里有只活物。 她表情狐疑 ,动作放慢了些,想确定一下自己的感觉是不是错觉,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子,忽然看见有个手指般粗细大小的东西在被里蠕动。 “小姐!王爷!这被子里有东西!”小桃惊慌失色大喊着,向后退了几步。 一秋过去一把抱住她,冷静道:“是什么东西,在哪?” 小桃发抖的举起手指,指向被子。 一秋上前探看一番,果然看见一个虫子似的活物,在被子里挪动,拿起剑便要将被子劈开,看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着一秋的手,一秋瞥眼看过去,是蓝色衣袖。 云焕将她的手放下,沉声道:“让我来,我好像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他蹲下身来,从怀中拿出一个黄色小罐,轻轻将灌口打开,慢慢贴近被子。 被中那只小虫,似乎闻到气味,从被 角处缓缓钻出,渐渐向罐子靠近。 大家屏住呼吸的看着,这只小虫通体是黑色,行速缓慢,似乎看不出是什么。 慢慢地,它爬进了云焕手中的罐子里。 见状,云焕谨慎地灌口封上。 大家才是松了一口气。 陆霁远问道:“云兄,这是什么?” 云焕神色严肃,郑重其事道:“这便是班五,使弟妹中毒的东西。” “按常理而言,班五之毒并不难解,可弟妹,整日与班五同寝,便是日日夜夜反复中毒,哪怕是吃再多的良药,不出月余也是神仙难救。” 赵韵宁闻言,不寒而栗。 仓皇向后退了一步。 陆霁远伸手接住了她,向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一秋愤愤不平道:“原来如此,夫人只要中毒后,便会卧床不起,从而被搙也不会有人去整理。这毒物便可肆无忌 惮的对夫人下手,下毒之人想得可真周到,心思竟然如此狠毒!” 小桃哇的一声出来:“都怪我没有好好给小姐整理床褥,若是早些发现,小姐就不至于被这黑虫子害这么久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赵韵宁瞬间心情有些复杂。 张悦虽然狠心,但计谋不足,手段尚且停留在用刀杀人的阶段,恐怕这件事,长公主与齐虹都有份吧。 旁边的陆霁远,眸光微微一闪,问道:“如今毒物已除,她的毒要多久才能解。” 云焕闻言走过来,示意她坐下,给她把脉。 片刻后,他将手撤回。 “还好这些日子弟妹一直有服用解毒的药剂,若非如此,便已经走入绝境了。眼下之毒,好好调养不出一月便会好。”语顿,又道,“只是这下毒之人,心思歹毒,万万不能再留了。” 第277章 皇上发怒 皇宫中。 坐在高位上的陆烨谦再一次呵斥道:“楚王呢,他到底在忙什么,朕几次三番宣他入宫他都没空,他究竟有多忙!” 低下宣旨的内侍全身发抖,只吞吞吐吐道:“奴才也不知道。楚王只说,宁侧妃中毒深重,症状凶险,他实在无法入宫。” “什么?”闻言陆烨谦不自禁咳嗽起来,旁边的冯皇后听着咳嗽声不禁皱起眉头。 “再去宣!”陆烨谦挥了挥金色的袍子,将那宫人驱赶下去。 “是。” 见人下去了,冯皇后才走到近侧来轻轻抚摸陆烨谦的背。 她温柔道:“陛下何须动怒,派去的人不是说了吗,宁侧妃中毒未醒,所以楚王不得闲暇。” “呵。”陆烨谦冷笑一声,“皇后相信他会因为一个女子抛下政务,朕却不信,他心里重要的事 情太多,不可能像个寻常多情郎般守在女子床侧,端汤喂药。” 冯皇后不予置否,只笑道:“皇上与楚王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了解他品性。可是人都会改变,更何况英雄难过美人关。” 陆烨谦依旧有些不忿,他道:“叶将军之死,已经过去半月,依旧未查出是谁做的,朕忧心忡忡,他竟然宣而不见,简直岂有此理!” 说罢,他胸前又剧烈起伏,冯皇后担心他身子遭受不住,便仔细的顺抚他的背。 “皇上息怒,不论发生何事都该保重龙体啊。”冯皇后恭敬道,“眼下叶将军已死,皇上与其苦苦寻觅杀害叶将军的凶手,不如想个办法,让叶家对皇上放下疑虑继续对陛下效忠。” 陆烨谦听了她的话,眼神一亮,稍稍平静了些。 “皇后可有什么好主意 ?” 冯皇后眼底闪烁着犹豫,但语气异常坚定,她道:“选秀。臣妾听闻,叶家小姐是叶家人的掌上明珠,若是她能入宫伺候皇上,又在宫中有一席之地,那么叶家人感念皇恩,一定会好好效忠陛下。” 陆烨谦听了这话,脸色诧异,反问道:“皇后甘愿如此?” 冯皇后的动作一顿,随即温和笑道:“如此,陛下眼下的烦忧便可消解,好好休息了。”说完,她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陆烨谦却有些犹豫道:“叶小姐入宫,必定要封以高位,为了她父亲的事情,朕也不好太冷落她,到时你在后宫的日子只怕会更加艰难。” 冯皇后满不在意的笑道:“陛下放心,后宫众人都是姐妹,待叶小姐进宫后,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朕不是这个意 思。你明明知道,朕担心的是你。”陆烨谦用力看向她,眼中隐隐怒火。 冯皇后岂会不知他的心意。 她嫣然大方笑笑:“臣妾明白皇上的心意,皇上也该明白臣妾的心意。臣妾是皇后,若真是一个人守着陛下,不要陛下广纳后宫,那才是失德。” 说着,她离开陆烨谦身侧,走到堂中:“皇上且放宽心,万事皆有解决的法子,眼看这时辰到了,臣妾要到董贵人宫里去看着她喝安胎药,就先告退了。” 语罢,她向陆烨谦行礼告退。 陆烨谦没有说话,一人坐在高位之上,眸光变幻,却又显得无比孤独。 冯皇后的身影渐渐淡出大殿之上…… 永定郡主府中,沉香阁里。 齐虹正对着镜子在仔细装点打扮,她平日里极少穿亮色的衣服,今日却穿了一身天光 蓝色素锦云锦裙。 细软乌黑秀发梳成一个十字髻,再簪上填珠荷花青玉步摇,配上一对青金石坠子,气质舒畅清雅。 秋叶在旁看着齐虹轻抿唇脂,笑道:“小姐今日格外秀气漂亮呢。” “是吗?”齐虹的眼睛里有点点笑意,“不过再漂亮也就这样吧。” 见着小姐丧气,秋叶自然不悦,便道:“小姐何出此言,我便觉得小姐就是天底下一等一好看的。” 虽然也知道她这话是哄自己开心,但齐虹今日心情不错,本来有些忧愁的脸上,也驱散大半。 秋叶问道:“小姐,你今日又是要去张小姐处吗?” “不去。”齐虹对着镜子左右摇摆,打量着首饰装点是否合适,“今日去叶家。” 秋叶闻言,立刻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爽朗道:“我这就去吩咐门房套车。” 第278章 难道她知道了吗 齐虹低头羞笑,长年装满着算计的眼眸里,难得瞧见一分少女春色。 片刻后,齐虹起身出发,与秋叶在回廊间走着。 忽然迎面遇上一位身段婀娜的女子,秋叶面露不爽之色,那女子也看见了她们,招摇着便过来了。 “大小姐,今日穿着如此别样雅致,妆容也格外动人,是要去哪里呀。”这女子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狐媚劲,含笑看人时,格外诱惑。 此人便是齐茂从醉香楼抬近门的小娘——璎珞。 齐虹看着她,露出一个平日里惯用的笑容,“在姨娘面前,我哪里称得上风采动人呢。我不过是要去京城姐妹的雅集罢了。” 璎珞听了这话,了然笑笑,又道:“大小姐如今已经大了,去去雅集见见朋友是好事,一来,可以帮郡主娘娘物色一下儿媳妇;二来,这些京中贵女们都有兄长,大小姐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挣个好前程。” 语罢,她向齐虹抛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媚眼。 “多谢姨娘指教。”齐虹面不改色的 将话接过,便与她擦身而去。 “走出没多久,秋叶便愤愤不平道:“小姐,她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醉香楼来的下等贱婢。竟然也敢议论你与公子的婚事,真是反了她了。” 齐虹深吸一口气,厉声道:“好了。她是个下等出身没错,但谁让父亲喜欢她,这些话你日后还是少说些吧。” 秋叶还是生气,忍不住道:“我就是看不惯她轻慢小姐。小姐是皇氏血脉,金枝玉叶,哪里是她能够随意指摘的。” “住嘴!”齐虹有些不悦道。 听出齐虹生气了,秋叶瘪嘴,马上不说了。 齐虹见她委屈,态度也放软了些。 她耐心道:“什么皇氏血脉的话,日后就不要说了。在这府中,若论资排辈,她也算是我的长辈,这些话,她原可以说的。” 秋叶闷闷不乐道,“那好吧,可是她总是找小姐麻烦,老爷夫人也不管管……” 齐虹停下脚步看向她,宽慰道:“秋叶,你记得,一时的低头不算什么,这世间兴衰成败看 的从来都是谁笑到最后。” 秋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二人便一起上了马车来到叶府。 叶柳儿见到齐虹来,眼睛都亮了。 “齐姐姐,你来了。”叶柳儿拉着齐虹便在院中坐下,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可望着齐虹又一句话说不出来。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 “哎……” 齐虹最会看人脸色,深知叶柳儿此刻心情不好,便道:“妹妹切勿过分哀伤,若是叶伯父在天有灵看见妹妹如此不悦,必定会不安。” 叶柳儿闻言,胸口再次起伏。 “我知道,哥哥们也说叫我不要过分难过,可是我一想到这件事便觉得寝食难安。”叶柳儿说着,把头埋在双臂里,似乎要哭了。 见状,齐虹连忙宽慰道:“这样剧烈的变故,妹妹要接受起来必定要费些时日,这也不能怪你,实在是难为你了。” 说着,她也叹气来,似乎很为叶将军的不幸而难过。 叶柳儿懵懂的抬起头来看着她,忽然道:“齐姐姐,我与你相识多年, 我哥哥也曾救过你的性命,咱们算不算赤诚之交?” “当然。”齐虹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闷在心里无处排解吗?” 闻言,叶柳儿大出一口气,似乎下了决心般。 她郑重其事道:“仵作说我父亲的死是意外,可是他好好进宫怎么会有意外,我不信。” 齐虹看着她,认真听着她说。 “可我问哥哥们,想不相信是意外,他们也不与我多说。还有,我回来当日,宁侧妃姐姐曾与我说过,她也怀疑我父亲的死不是意外,还劝我多加小心。” 说到此处,她长吁短叹起来,“眼下宁侧妃姐姐又在病中,我更是六神无主,每日在府中坐着越想越觉得我父亲的死颇为蹊跷。” 齐虹听完心里一动,依照叶柳儿此言,宁侧妃曾提醒过她叶将军之死是被人陷害,难道是她知道了吗? 不行!不管她知道了什么,绝对不能让叶家人知道! “齐姐姐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叶柳儿撑脸看着她,一 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全是困惑。 闻言,齐虹回过神来,看着叶柳儿如此澄澈干净的表情,她心思简单,哪怕心中有疑惑,应该是不会怀疑到她身上的。 思及此,齐虹故作惊恐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听上去怪吓人的,一时间有些走神了。” 叶柳儿也没有怀疑,反而有些愧疚,“抱歉齐姐姐,不该和你说这些,让你白白担惊受怕。” “怎么会。”齐虹赶紧摆手笑道,“你的心事都可以和我说,我们相识多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着,她伸手握住叶柳儿的手,叶柳儿抬起脸对她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 “对了,柳儿。”齐虹不着痕迹问道,“你刚刚说,宁侧妃提醒你父亲之死或许不简单,要小心行事时,可还说了些别的?” “没。”叶柳儿感叹道,“当日姐姐气色不好,看上去像生病了,本来我还想回府之后再去问问她别的细节,可后面她便一病不起,我去探望也被赶了回来,我大哥也很担心她呢。” 第279章 有个人跟哥哥挺合适的 齐虹面色一凝,语气也情不自禁变调了。 “是吗?” 叶柳儿大眼睛忽闪忽闪,察觉不出哪里不对,直直道:“是呀,我大哥和宁姐姐私下也是朋友,担心她的病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宁姐姐人可好了,待她病好,我便介绍你和她认识认识。” “多谢妹妹好意。”齐虹道,听见叶远担心宁侧妃,她心里的情绪像一锅被打翻的浓汤,烫的她五脏六腑生疼。 秋叶察觉到主子情绪不对,便立刻出声找补:“我们小姐和宁侧妃也是见过的,之前在长公主宴席上。” “是吗?那太巧了!”叶柳儿闻言,侧头看向站在后面的秋叶。 秋叶含笑道:“是啊。叶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听闻宁侧妃病重,还特意送了一株千年人参去呢。” “齐姐姐你人真好,又细心,我都没要想到要送人参去。”叶柳儿似乎被提醒了,兴高采烈道,“待会我就告诉 大哥,让他去库房找找。” “说什么呢,要告诉我什么?”一个好听的男声从后面传来。 齐虹对这声音早已烂熟于心,她慢慢的回过头去,看见叶远正向她们走过来。 每靠近一步,她的心跳便更快一分。 “大哥,齐虹姐姐送了宁姐姐一株千年人参,我也想送。”叶柳儿笑着对叶远说道。 齐虹站起身来,向叶远颔首微笑。 叶远也淡淡笑着,诚恳道:“你有心了。” 一向能说会道的齐虹此刻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尴尬笑着,沉默坐下。 “大哥你说好不好?”叶柳儿还沉浸在人参的问题中,双眼里划过一丝兴奋。 叶远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轻轻笑道:“送吧。但你就不必亲自去了,楚王府那边的人说,这些日子宁侧妃不见好,楚王依旧不让人去探视。” “怎么还不见好!楚王请的大夫到底可不可靠!”叶柳儿有些气恼的坐下,脸上浮 出怒气。 齐虹小心打量着叶远的表情,白衣翩翩公子,向来喜怒哀乐不露于色,可当他说到宁侧妃不见好时,眼底的焦急是遮掩不住的。 她都已经是别人的侧妃了,那个人还是楚王,难道你要去争吗? 齐虹心里想着这句话,双眼沉痛的看着叶远。 叶远却没有看她,而是继续在和叶柳儿说话。 “你无需担心,楚王为人周到,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三月初便是上头香的日子,若她好了,那日你定能见到她。”叶远说这些话,不知是安慰叶柳儿还是在安慰自己,语气里有晕不开的苦涩。 “是啊,上头香当日,皇室有头脸的宗亲,和高官家眷都会去,那时自然会见到宁侧妃了。”齐虹笑着附和叶远。 虽然叶远如此这样说,叶柳儿还是有些不乐意。 叶远看她撇嘴,便转变话锋,似笑非笑道:“今年上头香,你不只能够见到宁侧妃还能见到很多 京中高门子弟,到时你可要表现得文静端庄些,都是要议亲的人了,若还是大大咧咧的,可怎么好。” 叶远说话时,一脸慈爱的看着叶柳儿,真有一种长兄如父的感觉了。 叶柳儿却不愿,直直道:“什么议亲不议亲的,我才十六岁呢。” 说着,她看见在桌边齐虹,又道:“齐虹姐姐都十七了,也没有议亲呢。” 齐虹脸色忽然变红,不知该说什么。 叶柳儿见她这模样,忽然来了兴致,坏笑道:“齐虹姐姐脸红了,可有心上人了,不知是哪家公子呢?” “你也太不正经了。”齐虹嗲怒的看向她,眼波流转之际,悄悄瞥了眼叶远。 “我怎么不正经了。”叶柳儿言之凿凿道,“既然我十六就该议亲了,姐姐都十七了更该议亲了,像姐姐这么温柔懂事,玲珑剔透,必定是有福之人才能娶到姐姐。” 齐虹羞红着脸,小声反驳道:“不要胡说。” 叶远打圆场道:“柳儿,越发没规矩了,连姐姐也敢打趣。” 叶柳儿闻言,便不恼齐虹了,反而把目光盯在叶远身上。 她忽然想到什么,目光变得精彩万分。 她道:“哥哥,我想起来了,你还没娶亲呢!二哥都定亲了。” 叶远没想道这小丫头竟然把玩笑开到他身上,便拿出长兄的架子,严肃道:“你快不要胡言了。” 叶柳儿摆摆手,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哥哥,你不要害羞,你与楚王同岁,他都有两个侧妃了,你却还孤身一人实在是不好。妹妹觉得有一个人和你挺合适的。” 在一旁的齐虹听了这话,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双眼有神的看着她。 叶柳儿得意一笑,看着他们二人,随后道:“想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叶远无奈道:“不想,你不要闹了。” 见叶远不想,叶柳儿却偏偏要说,她道:“那个人你也见过,就是宁姐姐。” 第280章 齐虹气急败坏 叶远听到这里,表情忽然慌张起来。 齐虹心中大惊,真不知这个小丫头,在说什么。 叶柳儿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喘了口大气,才接着道:“就是宁姐姐身边那位侍女,一秋,她长相清丽出尘,气质飘逸飒爽,身手尤其好,哥哥你若是娶了她,她还能教我些功夫呢。” 叶远听完长出一口气,淡淡道:“胡闹,哪有你这样乱点鸳鸯谱的,况且我和她只是见过数面,说过几句话。” 听完,齐虹面色也有些挂不住了。 秋叶忠心护主,便急忙道:“就是,叶小姐也太胡闹了些,那女子不过是一名侍女,出身低微不说,而且听说是来自江湖,加上她从小舞刀弄枪,说不定手上还沾染过人命。还是选个温婉些的女子更合适叶公子些。” 她特意将温婉二字说重些,意图提 醒叶柳儿什么。 不料,叶柳儿竟一点没懂,继续道:“我就觉得一秋很好啊,出身低微些也没什么,人总是看将来不是看过去的,再加上她确实漂亮出众,放在京城闺秀中也是佼佼者吧。” 秋叶梗了梗,又道:“叶小姐这话说的还是欠考虑了些。她性情飞扬,怎么能够当得起叶府的当家主母,为你哥哥打点好府中一切事物。” 叶柳儿闻言,忽然古怪的看着她。 秋叶意识到自己今日多言了,便将脖子向后缩了缩,深吸一口气道:“叶小姐,你这样看着我是干嘛呀。” 叶柳儿忽然神秘一笑,“我知道了,你是看上我长兄了,所以才会对我撮合长兄和一秋在一起有这么多意见。” “我……我哪有……”秋叶慌忙道,“叶小姐这话也太没有道理了些。” 眼见秋叶 急的跺脚,叶远将话接过来,解围道:“好了柳儿,哪有你这样的,我相信秋叶姑娘所言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再则说,若世间的喜欢就是浮在话语里,岂不是浅薄。” 闻言,叶柳儿晃着脑袋坐下,脱口而道:“听长兄的意思,是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是谁呢?比一秋好吗?” 叶远摇摇头,无奈道:“你好好操心你的事情吧,为兄的婚事就不劳你这个大小姐费心了。” 说罢,他起身便走了。 叶柳儿还有些意犹未尽,看着叶远的白色背影,喃喃道:“这就走了,还没告诉我心仪的是哪家姑娘呢。” 待她将脸转过来,看见齐虹也站起身来。 “齐姐姐你也要走了?” “是啊。天色不早了,改日再来找你玩。” 叶柳儿闻言,便起身相送齐虹,缓缓道:“我整 日在府中闷得坏,姐姐若是有空便再来找我玩,我们一起去逛逛衣料铺子,做两身上头香穿的春衣。” 齐虹自然是满脸堆笑的答应着。 马车上。 此处再无旁人,齐虹再也不用顾忌其他,脸色肃然变冷。 在旁的秋叶也有些不悦,直言道:“这叶小姐也太没分寸了些,竟然将叶公子和一个侍女拉郎配。” 说着,满腔怨念的看向齐虹。 见齐虹没有说话,脸色如死灰般,眼睛也没有动一下。 秋叶心中一跳,急忙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秋叶摇晃着齐虹的手臂,却得不到反馈,齐虹依旧是狠狠地望着空气,不知在看什么。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来人……” “够了!” 正当秋叶要叫人时,齐虹粗暴的打断她,并朗声道:“喊什么喊 ,我还没死呢,你慌张什么?” “奴婢刚刚看小姐的神色,还以为小姐生病呢……”秋叶唯唯诺诺道。 她自小服侍齐虹,自打齐虹记事起,便没见过她脸色如此难看。 “我没事。”齐虹冰冷道,“只不过心里有些不舒服。” 秋叶心中不忍。 小姐的心事,她如何不知。 自打那年暮春,金池湖畔,叶远公子将小姐从湖里救出来,小姐便爱上了叶公子,如今听到叶柳儿这话,心情自然是不悦。 思及此,秋叶有些惶恐的看向齐虹,道:“小姐,你不要太往心里去,这叶家小姐不过是小儿胡诌,叶公子的婚事哪里是她能做主的。” 齐虹冷笑道:“她是叶公子的亲妹妹,即便是做不了主,也能说得上话。” 秋叶正想着要说什么安抚她时,耳边又响起齐虹隐隐怨愤的声音。 第281章 起疑 “你没听刚刚叶柳儿说吗,那个侍女都比我强!是啊,她容貌姣好,身手不凡,气质出尘,自然比我强。” 语顿,齐虹冷笑一声,“我苦心经营多年,盼着与她做个好姐妹,日后好嫁进她家,没想到只得到一个会邀买人心的评价,当真可笑。” 齐虹很少这样动怒,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很是残忍。 秋叶皱眉哀怨道:“小姐,不是这样的。你聪明剔透,八面玲珑,论手段计谋,心性智力,京中又有几家姑娘能是你的对手。你若再一昧说自己不好,秋叶听着都要哭了。” 齐虹咬着牙愤愤道:“从前没有对手,如今也有了。” “小姐的意思是?” “宁侧妃。”齐虹冷冷道,“我今天听叶柳儿的话茬,宁侧妃对叶将军的死多有疑虑,若是她鼓动着楚王去查,难保顺藤摸瓜查到我身上。” “啊!”秋叶惊呼道,“那小姐岂不是有危险,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告诉郡主娘娘?” 齐虹眼皮也未抬,没好气道:“告诉母亲有何用,她这些日子忙着给哥哥议亲,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为今之计,只希望这一次张悦能够争点气,让宁侧妃不要醒过来。” 闻言,秋叶依旧有些担忧,“只希望不要伤害到小姐。” “若真能如我所愿,那我受点伤害也没什么,怕只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虹脸色不好看,一双精明狭小的眼睛陷在肉肉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扁扁塌塌的鼻子像被人迎面揍了一拳,毫无精神。 今日精心打扮来拜访,却带了一腔怨念回府去,换谁脸色都会不好看。 …… 刚刚入夜,赵韵宁又醒来了。 自从毒物被除后,赵韵宁还是想睡,云焕的一碗一碗汤药灌下去,她也有 些起色,脸色虽看上去还是白,却渐渐有了几分血色。 赵韵宁醒来时,屋里只有小桃和一秋照料着她,见她醒了,小桃欢喜道:“小姐你醒了,饿了吗?” 赵韵宁摇摇头,身子依然很沉,她掀开被子。 一秋以为她要下床,便道:“看你精神尚未完全恢复,你还是在床上好好歇着吧,若想要什么,就吩咐小桃去帮你拿。” 赵韵宁揉揉眉心,道:“那也好,小桃,你去将之前月儿写下的永定郡主府细况给我拿来,我要看。” 小桃一听,神情黯然,摇了摇头。 “怎么了?”赵韵宁笑着问她。 小桃嘟着嘴道:“小桃不拿。云公子说了,小姐要好好休息,切不可多思多想。王爷也说了,要小姐好好待着。” 见她说话的模样可爱,赵韵宁便像哄小孩子的哄她,“好小桃,快去给我拿,我就看一 眼,看完就马上休息。” 小桃抱着胸,将脸侧过去,充耳不闻的模样。 一秋看向赵韵宁,疑惑道:“你何须如此着急,待再有半月你的毒解了,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不行,我睡了太久,有些事情必须要马上知道。”赵韵宁坚定着摇头,语气强硬。 一秋拿她没有办法,便推了推小桃,侧耳道:“你去给她拿,她既然想要,你若不给,她也会自己去拿。” 小桃嘟着嘴,不服气的瞪了一秋一眼,认命地去翻找赵韵宁要的东西。 一秋在床榻坐下,问道:“你为何一醒来就问永定郡主家,可是发现了什么?” “我也不知怎么说。”赵韵宁正色道:“只是觉得,这永定郡主家多年追随长公主,而手上干干净净,实在可疑。” 小桃将东西递给她,还是有些不乐意。 赵韵宁看着她气鼓鼓的脸 ,赔笑道:“好小桃,我饿了。” 小桃圆圆的眼睛动了动,语气软和了些道:“那小姐要吃什么?” “桂花软糕。” 小桃点点头,便下去为她置办了。 “你在怀疑什么?”一秋问道。 赵韵宁细细读着信件上的几行字,缓缓道:“你知道吗,王爷曾经派人查过永定郡主府,他们这些年跟着长公主,既没有贪污,也没有枉法,手上没有沾染过一条人命,可谓是清清白白的勋爵人家。” “所以?”一秋依旧不解,“做官不贪,不邪,难道不正常吗?” 赵韵宁视线从最后一个字上移开,落在一秋双眸上。 她道:“若是像石楠业那样霁月清风的落落君子,不贪不邪,我信。可永定郡主心思深不可测,齐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她们光明磊落。这件事,是我目前心头一大困惑。” 第282章 王爷真的没有一丝动容? 一秋闻言,抬起头来,郑重其事道:“我也有件事,想和你说。” “怎么了?”赵韵宁见她神色严肃,便将手中的信纸折起来,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在你毒发晕厥当日,有个身手还行的女子,闯入梅花阁,意图取暗香性命。” 听完这句话,赵韵宁处变不惊的双眼里,涌起巨浪。 “暗香怎么样?” 一秋示意她淡定,继续道:“没事,正巧云焕去给她把脉,将她救下了。” “赵韵宁的双眼中放出凶狠,质问道:谁做的?” “是跟在张悦身边的,春翠。” “她是长公主送来的人。”赵韵宁抓紧拳头,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难道是长公主发现暗香的还活着,派她来杀了暗香?” 她皱着眉头,看向一秋。 一秋眉心紧锁,摇摇头。 “不行,我不能再躺下去了,再躺下去 一切都晚了。”赵韵宁将被子掀开,站起身来的时候,刚刚下床便觉得身上一阵乏力,大约是在床上躺的太久了,腿脚都软绵绵的,又马上跌坐在床上。 一秋按着她的肩膀道:“你不要激动,今日天色已晚,而且这件事王爷已经知道,想必他正在想解决的办法,你就好好养病,其他一概不要多想。” “也怪我,没事干嘛你说这件事。” 赵韵宁挣扎着站起身来,她道:“我好歹要去看看暗香怎么样了,她是带进王府的,我说过要保她周全,眼下她出了事,我不能惩治凶手,也该去看看。” 话音未落,便听得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道:“你要去哪儿?” 赵韵宁抬起头,见陆霁远从屋外走进来,他今日依旧穿着银色金线的袍子,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一双极其好看的眉眼,让人移不 开眼睛,他手中拿着一碟桂花软糕,不紧不慢地向她走过来。 一秋识趣的退下,将床侧的位置让给陆霁远。 陆霁远也不客气的坐下,看着赵韵宁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要去哪?” 赵韵宁看着他,爽快道:“我要去看暗香。” “不许去。”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语气,赵韵宁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为、为什么?”赵韵宁反应过来后,当即反问道。 陆霁远白了她一眼,慢慢道:“因为你有病,而她没事。” 赵韵宁听到暗香没事,心口一松,不对,为什么会感觉自己被骂了。 她有些恼怒的看向陆霁远,陆霁远却对她的眼神熟视无睹,继续道:“想杀暗香的是春翠,你想怎么处理她。” “你把她怎么样了?”赵韵宁忐忑问道。 陆霁远平淡道:“只是监视着,还 未发落。” “那就好。”赵韵宁颇为豪气道:“她敢杀害暗香,这件事我和她势必没完,我一定会让她付出比死更为惨痛的代价。” 陆霁远看着她这义薄云天的模样,不禁想笑,便道:“那你想怎么处理她?” 赵韵宁摇摇头道:“此事先按下不表。目前我有一个疑虑,我不知她为何要对暗香动手,是张悦命她做的,还是长公主命她做的。” 说着,她看向陆霁远。 陆霁远道:“是张悦。” “何以见得?”赵韵宁道,“张悦好端端的,怎么会对暗香下黑手,难道她怀疑暗香腹中孩子是你的。” 陆霁远点头:“若是长公主,想杀一个人,一次未成必定再来一次。就像当初想要你性命一般,掳走、刺杀、下毒,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下毒。”赵韵宁狐疑道,“王爷确定了这毒 是长公主下的?” 陆霁远颔首道:“也是春翠做的,这件事张悦也有份,是趁你那日去赴宴下的手。” 赵韵宁恍然大悟,张悦与长公主配合,这一局也算是用心良苦。 思及此,她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笑。 “你是怎么处理张悦?”陆霁远问道。 赵韵宁看向他,眼眸中有些许困惑,随后道:“张悦也让我处理?她可是太后娘娘赐给你的侧妃,若是在楚王府有个三长两短,宫里不好交代吧。” 陆霁远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在外面将她了结不就好了。” 赵韵宁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她道:“张悦对你痴心一片,你真的没有一丝丝动容?” 陆霁远闻言,侧脸看向她,匪夷所思道:“她对我痴心一片,与设下毒计害你是两回事。难道就因为她情深辛苦,你便要宽恕她害人的歹毒罪过?” 第283章 皇帝想招柳儿入宫为妃 赵韵宁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你在看什么?”陆霁远看她愣住,便拉起她被子上的纸看来起来,粗粗读了几行。 他笑道:“你觉得永定郡主家的可疑?” 赵韵宁重重点头,“若非要摊开说,我觉得齐虹可疑。” “齐虹?”陆霁远闻言,眉心微皱。 赵韵宁想到那日齐虹的挑拨,还有一些气恼,便道:“我知道她在京中名声一向很好,你也曾与她有过交际,对她的态度是不同些的。” “你在说什么呢?”陆霁远有些想笑,“我何曾对她态度不同了?” 赵韵宁本想说,你就是对她不同,与她有说有笑的。但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关他和谁说笑,还是不提也罢。 “没什么,当我没说。”赵韵宁讷讷道,“王爷那日,你说你会去查叶将军之死,可有进展?” 陆霁 远道:“有。我派鹰羽去查看了叶将军那日做的马车,在马车软塌上看见一点点藤叶紫粉末,我想那贼人,或许是在马车的行进当中,毒粉从帘子撒入马车内,才是让叶将军在无声无息中暴毙而亡。” “好阴毒的手段。”赵韵宁眉心紧锁,“此番心机,和将班五放进我被搙中如出一辙。” 陆霁远继续道:“在叶将军去谢恩前日,永定郡主曾去过一趟长公主府中,但只是略坐坐便走了。” “果真如此。”赵韵宁冷笑一声,“拿不下兵权,便要了叶将军的命,永定郡主与长公主果然是一丘之貉,好生歹毒。” 陆霁远没说话,只是听着赵韵宁推测。 “费尽心思让叶将军暴毙,长公主能够让叶家和皇帝君臣离心,那永定郡主又能得到什么呢?” 赵韵宁看向陆霁远,期待一个答案。 陆霁 远垂眸,缓缓道:“皇帝最忌讳武将串联,叶将军忠心于先帝,也尽忠于陛下。势必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在为次子选择姻缘时,也是在文官中挑选合适的小姐。” 赵韵宁忽然灵机一动,“所以,若是叶将军在一日,叶家断断不可能与武将结亲。如此说来,我便想明白了。” “齐虹在京中也并非无人愿意娶,可她迟迟不议亲,不是因为寻不到人家,而是她心中早有了心仪之人,为了嫁给他,蛰伏许久。此次见时机合适,便布置了这个棋局。”陆霁远似笑非笑道,“够痴情,也够狠毒。” 赵韵宁眯眼笑道:“在她的运作下,叶家对皇上已经离心。下一步,长公主为了拉拢叶家,便会同意让齐虹作为自己的人嫁给叶远,叶家上下都是直肠子,齐虹入府后必定能够快速拿捏好一切。到时 ,齐虹既得了如意郎君,也能让长公主满意,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 顿了顿,她接着道:“不过,只是齐虹此人心机深重,永定更是老狐狸一只,若齐虹真掌权叶家,日后还能不能甘愿为长公主做事就未可知了。” 陆霁远笑道,“你看得长远,可陆愉仪却不如你想得这么多,眼下叶家是块肥肉,人人都想咬上一口呢。” “你是说,皇帝动了心思?”赵韵宁有些诧异,“皇帝想招柳儿入宫为妃?” 陆霁远点点头。 赵韵宁却不愿意,翻了个白眼道:“简直荒唐,皇上并不喜欢柳儿,柳儿也不喜欢皇上,若是就此进宫去,柳儿则彻底沦为权利的牺牲品,宫腔深深,她便与往日自由潇洒的闺阁时光彻底无缘。” “皇帝居然想着用这种方法,解决自己的危机,简直是可恶。” 这话说得 既大胆,又忤逆,若被人听去传入宫中,分分钟是要杀头的。 她深知此言狂妄,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赌一把,她想知道,陆霁远对皇帝的态度究竟如何? “慎言。”陆霁远云淡风轻道,“议论皇帝,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这次本王便当做没听见,下不为例。” “可皇上这样做,本就不对。”她依旧是不服,柳儿视她如挚友,她初入京城,被宁幼彩刁难时,只有叶柳儿肯帮她。 这份情谊,无论何时,她不会忘。 “叶家眼下左右为难,唯两条路可走,要么叶远娶了齐虹,叶家成为长公主的人。要么,叶柳儿入宫,叶家归顺于皇帝。”陆霁远道,“再想同叶将军在世时那般,不参与党派,恐怕是不可能了。” 此言不假,这个决断是叶家早晚都要做的,只是不知他们会选择什么,牺牲什么。 第284章 哥哥,你娶还是不娶 叶家。 夜幕沉沉,叶远站在小院子的融融月色下,情不自禁想起那个冷艳出尘如月光的女子。 那日她就在自己眼前倒下去,脸色惨白,整个人虚弱得像张薄纸。 不用细看,便可得知那日她身体有诸多不适,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要强撑着来,是心里有很多放不下的事情吧? 或许在担忧着什么? 这份担忧里有一分是因为自己吗? 想着想着,叶远不禁苦笑。 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动心的,当恍然大悟时,已经情根深种。 “大哥,你怎么了?半夜站在院子想什么呢?” 一个清澈的少年声音从叶远后面传来,叶远回过头去,是三弟叶从正看着他。 “三弟。”叶远缓缓道,“我无事,只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我想静下来想一想。” 闻言,叶从从廊下走到他旁来,轻声道 :“兄长切勿过分烦忧,如今一家的重担都在你肩膀上,你必须要好好珍重才是。” 叶远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忽然笑了。 他拍拍叶从的肩膀,温声道:“开春你也十七了吧,婚娶之事可想过?” 叶从脸色霎那变红,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大哥,你说……说什么呢?” 语罢,转过脸去,回避叶远的对视。 叶远也顺着转过去,到他跟前,低头继续问:“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可害羞的,若有喜欢的姑娘便直接和哥哥说,哥哥自当为你筹谋。” “大哥你说什么呢!”叶从的语气急了起来,“我哪有什么……什么……喜欢的姑娘!” 叶远闷笑一声,悠悠道:“瞧你这害羞模样,必定是有了。” “我哪有害羞!”叶从脸都涨红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的,“我不过是听见大哥说这样露 骨的话,有些难为情吧了。” 哪怕他再苦苦辩解,叶远早将他的情绪了然于胸,他道:“你打小,只要害羞便会吞吞吐吐,我岂会不知?” 他如此说完,叶从再无从抵赖,只能闭嘴沉默,好似受了委屈般。 叶远继续道:“与长兄还有什么不可说的。趁着长兄还能为你做主,便坦言吧,喜欢的是哪家姑娘?” 听了叶远此言,叶从忽而皱眉,骤然反问道:“什么叫趁着大哥你还能为我做主,你为何不能为我做主?” 叶远瞬间被噎住。 看大哥的表情,叶从便意识到情况有异,他虽自小性格约束,内敛害羞,但脑子却一等一灵活,眼下大哥会说这样的话,必定是预料到了什么。 “大哥。你是不是有事情在瞒着我们?”叶从这话,虽是疑问,语气却很肯定。 叶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们呢,你未免想多了。” 若是叶柳儿或许被叶远的三言两语糊弄住,但叶从却不会。 “不对,大哥你一定是在隐瞒什么。”叶从肯定道,“眼下父亲刚走,你不是催着二哥回永州,便是着急小妹议亲的事,现在连我的亲事也被提上日程,你这样,我很难不多想。” 面对叶从一连串问题,叶远面色凝住。 “大哥!”叶从哀求道,“你也说我十七到了议亲的年纪,可你若事事不让我知晓承担,我就算是成了家心智依旧是孩童水平,与我而言,又有何助益。” “能有什么事?”叶远道,他神情有些奇怪,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似的。 他继续道,“二弟是永州的驻将,你与小妹都到了议亲年纪,我不过是正常替你们打算,你休要多想。” 听了这话,叶从眼神蓦然变 冷,道:“那大哥呢,大哥准备何时议亲?” “这与你无关。”叶远没有看向叶从,继续望向天上月。 “大哥,齐虹姐姐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吧。”叶从心里飞速盘算道,“她每一次来家中,借口是与柳儿玩乐,但每每都是为你见你,已经三年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知道?” 叶远顿了顿,转过身来盯着叶从看了一会,“我对她绝无此意。况且,她母亲永定郡主是长公主的人,父亲齐茂是武将,你忘记了,父亲说过的,咱们不能与武将家结亲。” 叶从的双眼在月光下,泛着亮光,他字字有力道:“既然兄长对她绝无此意,那便该早日绝了她的念头。若她母亲也像锦安郡主般,求得长公主向太后要个恩典,父亲已经不在,到时候赐婚的旨意下来。” “哥哥,你娶还是不娶?” 第285章 如意郎君 另一边,永定郡主府内,也有人正在谈论婚事。 永定为了给儿子挑选媳妇,这些日子好生费了一些心思。 此刻在沉香阁里,永定、齐虹、齐明三个人围着桌坐着,还在讨论齐明的婚事。 永定苦口婆心劝道:“明儿,京中高门贵户的女子我都为你相看了一遍,蔡学士家的次女及光禄寺卿江舟家的嫡长女最为突出,人品、门第、容貌样样出挑,你便听为娘的去见见吧!” “母亲,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她们。”齐明不耐烦道:“你明知我看上的是潘光禄家的三女儿,你为何就是不肯答应呢!” 永定听了这话,先前的好脾气也没有了,直直道:“一个五品光禄家的庶女,如何能进我家门,你平日里荒唐也就算了,怎么说到议亲之事还如此不懂事!” “议亲之事怎么了?”齐明自小备受永定郡主的喜爱,被骄纵着长大的,脾气也执拗些。 他愤慨道:“我就是知道是议亲,是一辈子长远的事,才想要个喜欢的,这也不行吗?” “我没说不行。”永定尽力控制着情绪,温声道,“那个小庶女你若是喜欢,便娶进府做个小娘也未尝不可,可正妻还是要有头脸些,才能对你的仕途有所帮助呀!” 这话虽说的在理,可齐明眼下被儿女之情蒙蔽了头脑,一点也听不进。 他闷闷地道:“我不要她做我的小娘,我只要她做得正妻。做小娘整日被正妻欺压着,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我不愿意她跟着我受委屈!” 永定听了这话,怒从中烧,她急道:“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想娶谁是一回事,能娶谁是另外一回事,这件事我说了算!” “我与你妹妹多年为你筹谋,你若取个五品官家的小庶女回来,那我们这么多年打算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了这话,齐明也很是生 气,他急忙道:“我何时要你们为我筹谋了,母亲你好好顾着自己不好吗?妹妹开春都十七了,尚未许人家,京中这样的姑娘有几个,你也不为她好好上心!整天就知道瞎琢磨我的事情!” 齐明眉间皱起,似乎很是愤怒。 他凶人时表情也是好看的。他模样生得端正,五官笔挺很有阳刚之气,与齐茂长得如出一辙,也是一个欠下风流债的。 “哥哥!”齐虹怕他将话过得过分,小声提醒他。 齐明却不领情,直言道:“我今日与母亲还有妹妹是说不到一处了,便先走了。” 话音还未落地,他便直直转身出门去,走得大步流星。 永定细白的手攥成拳头,狠狠锤了两下桌面,口中愤愤道:“真是反了他了。” 齐虹看着眼前的一切,表情不悦,轻声道:“母亲消消气,哥哥可能是一时没转过弯来,待他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后,自然会后悔今日 之事了。” “那我需要等多久?”永定眉心郁结,愤慨道,“京城如他一般年纪的公子哥,谁还没有娶亲的,就算没有娶亲也已经定下了姻亲,他这样荒唐下去便要成为京中众人的笑话了!” 齐虹不说话了,她知道此时说什么母亲都听不进去。 秋叶在桌后,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腹诽道,齐虹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可从未见过永定上心,甚至提都很少提,郡主这偏心眼也太严重了些。 “对了,你哥哥刚刚有句话没说错。”永定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齐虹道,“你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了,不能再一直这么没有打算,我前些日子是忙糊涂了,也是时候静下心来,为你盘算盘算。” 闻言,齐虹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慌张。 她忙声道:“不,母亲,你还是先为哥哥好好打算吧,我的事情,日后再说……” 她越说越小声,似乎很抗拒这件事。 可永定郡主不乐意了,她皱眉道:“怎么。你也要学你哥哥不听话?姑娘家大了,哪有不嫁人的,我便也是十五定了亲,刚满十六便嫁给你父亲,你如今都十七了,不可再拖了。” 齐虹咬咬嘴唇,似乎是害羞,总归是没有说话。 永定毫不迟疑道:“你放心,你和你哥哥都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定会好好替你们打算。” “多谢母亲。”齐虹温声道。 “那你先休息吧。”永定欣慰地看了她一眼,“我就先走了。” “恭送母亲。” 见永定郡主的背影消失在院中,秋叶再也憋不住,雀跃道:“小姐,你听见了吗,夫人总算是要为你张罗婚事了。” 对比秋叶的兴高采烈,齐虹的兴致却不高。 “怎么了小姐?”秋叶疑惑道,“怎么夫人要为小姐选夫婿,小姐还不高兴?” 齐虹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我心中想嫁的郎君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嘛?” 第286章 暂时不要让外人知道 秋叶连忙住嘴,脖子一缩。 齐虹摇摇头:“我担心母亲好心打错了主意,白费我这些天的布置。” “小姐何不借此机会,直言告诉夫人,你心仪的是叶家大公子?”秋叶有些不解,“若是小姐开口,夫人应该会同意的。” 这话说的容易,可齐虹却不这样想。 她叹气道:“皇帝不喜武将家结为姻亲,母亲谨慎多年,自然不会忤逆陛下的心意。若我直白与她说,我想嫁给叶家大公子,她定不会同意,还会觉得我疯了!” “为何!”秋叶依旧是不懂,她壮起胆子道,“小姐何不让郡主也同长公主求个恩典,让太后赐婚?” 齐虹拿起桌上的杯子,轻轻饮了一口,闷声道:“傻丫头,你以为长公主的恩典好求吗?” “那……那总归是要试一试!”秋叶有些不甘心。 齐虹苦笑:“母 亲这些年与长公主同谋,皆小心谨慎,从来都是利益交换,没有开口求过她什么。母亲还是有些傲气的,若是又一日她当真要求长公主,也不会为了我。” “可若郡主娘娘不帮忙,小姐如何才能够嫁给叶家。”秋叶哭丧着脸道,“难道要小姐自己出门去想办法吗?” “这种情况还少吗?”齐虹满不在乎道。 秋叶彻底不知该说什么。 这些年在永定郡主府,她亲眼看着,齐虹若是想要什么,从来必须要自己使手段才能得到,每每看到这种情况,秋叶都会为之心疼,小姐实在太不容易了。 齐虹慢慢开口道:“你无需替我烦忧,我只会想到办法,嫁给叶公子这件事我想了多年,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小姐……”秋叶喃喃道。 “放心。”齐虹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京城在连续出 了几日日头之后,又开始变冷,贵夫人与小姐们都娇贵,寒风凛冽,都不愿意出门了,街道上又变得冷清起来。 楚王府中,赵韵宁已经渐渐能够下床了。 云焕今日来给她把脉,便喜道:“还有几日体内余毒便可消除。” 赵韵宁也大松一口气,感激道:“有劳云公子了,大恩大德,必当好好报答。” 闻言,云焕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弟妹与我就不必客气了,治病救人本就是我医家的职责,只要你能好,便一切都好。” 赵韵宁低头笑笑。 云焕话锋一转,又道:“你病了这些日子,叶家常常派人送东西来,而且是叶远公子的亲信亲自送来。叶小姐也送了一些,我看了看,叶小姐年幼天真,还是叶公子送的药材更用心些。” “云公子是想问,我与叶公子什么关系?”赵韵宁莞尔一笑 ,看着他。 云焕哈哈大笑。 “宋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什么话说一点就明白了。” 赵韵宁垂眸,她一直感觉到云焕对她的态度模棱两可,时而亲近,时而怀疑,不过也能理解,走江湖之人,小心谨慎已经成了习惯。 思及此,她淡淡一笑道:“我与叶公子的关系便是,我用计保住他家兵权,虽未成功,但他感念我。” “如此。”云焕摊开自己的折扇,轻轻摇了摇,“我却觉得叶公子对你,另有情意。” “这话怎么说?” 云焕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轻轻笑道:“那日,你在叶府毒发晕倒,与你说话的叶从尚未反应过来,叶远便第一个飞身冲过去,将你打横抱起,如此敏捷的速度,实在令人惊叹。” “我却是第一次听说。”赵韵宁从容说应道。 云焕附和笑笑,再没多话。 “长公 主的胎如何了?”赵韵宁问道。 云焕得意一笑:“安好无虞。已经开始显怀了。” 赵韵宁满意点点头:“如此甚好。”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神色如此开心。”一秋正巧练完剑,走回屋中,便见他们两个神神秘秘的,不免心生好奇。 “说长公主的孩子呢。”赵韵宁笑道。 一秋也跟着笑起来,遂问道:“她怀着这个假孩子也真是辛苦,你到底打算怎么用她的这个孩子?” 赵韵宁高深莫测笑笑,眨眨眼,沉声道:“不急,让她再怀一会。对了,我正好有件事要你帮我做。” 一秋正拿着茶杯喝茶,闻声侧脸道:“什么?” 赵韵宁脱口而道:“你亲自去叶家一趟报个信,我要见一见叶远,不要让叶柳儿知道,她脑子简单,我担心会坏事。我好起来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外人知道。” 第287章 不可能! “好。那你要在哪里见他?”一秋问道。 赵韵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就在此处,你约他今日将夜时分来,若是太晚,街上人迹稀少,反而引人注目。” 一秋点点头,又道:“那要不要告诉王爷?” 赵韵宁眯眼笑着,看向正在收拾医箱的云焕,笑道:“不必了,自然有人会去和王爷说。” 云焕闻言,尴尬笑笑,将药箱背起,赔笑道:“弟妹若没有事,我便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赵韵宁了然一笑,向他点点头。 一秋含笑着白了云焕一眼,走到赵韵宁身边坐下。 “对了。”赵韵宁问道:“张悦最近在做什么呢?” 听到此问,一秋嗤笑道:“在她院子里,仿佛很安分,只是每天都派人来请几次王爷,但王爷都没有去。” 赵韵宁点点头,又问道:“再无其他?” “有。”一秋满不在乎道:“小桃听她院子里的下人说 ,张悦成日见不到王爷便在屋中画王爷的画像,画了满满一屋子,常常手都抖了才是停下来。” 这,赵韵宁确实有些没想到,她意味深长道:“她对楚王却是用情很深。她的丹青技艺是宫里画师传授的,画的楚王必定栩栩如生。” “你怎知她是在何处学得丹青?”一秋迟疑看向她。 赵韵宁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便补充道:“我之前看过月儿写的锦安郡主府中的诸多事宜,便多少了解一些。” 一秋将信将疑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追问。 “不过,这么久,张悦从未提出来要看看我?”赵韵宁有些好奇,按理说,张悦如此嫉恨她,必定想看看她的惨状。 “想过。”一秋慢慢道,“但王爷不许,所以她也就罢了。” 原来如此,赵韵宁点点头。 “长公主府她也不曾去?”她侧目接着问。 一秋仔细回忆了一下,随后肯定道:“不曾 。不过,齐虹却经常来找她,两个人嘀嘀咕咕,齐虹在府中一待便是大半日。” “她们二人一起长大,有些情谊也是应当的。”赵韵宁意味深长道,“只是这份情谊里,掺杂了太多利益,恐怕就变味了。” 一秋笑而不语。 京城街道上,齐虹坐在马车里,秋叶在一旁陪着。 今日齐虹脸色不好,似乎没睡好。 秋叶有些心疼道:“小姐,既然身子不爽利,何必又要去见张侧妃,况且她向来无理,对小姐说话也不算客气。” “你知道什么。”齐虹慢慢道,“我哪里是去见她,只是宁侧妃病了这么久,我估摸着也该长睡不醒了,楚王不让人探访,但一个府里哪有瞒得住的消息,我多多去她府中,必定能探知一二。” 秋叶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道:“小姐真是聪明!当是京城第一女诸葛!” 齐虹满不在乎的笑笑,又道:“会打算没用 ,只有这些手段皆落在实处了,才算成功。” 秋叶点点头,忽然闻到有糕点的清香,便欣喜道:“小姐,前面便是南北点心铺子了,我下车去为你买一些。” 语罢,便停车下去。 齐虹坐着也是无聊,掀起帘子看了看,刚刚开始脸色还好,不知看见什么脸色渐渐凝重。 秋叶拿着点心上车来,愉悦道:“小姐,你快尝尝今日出了新的樱桃煎,我买的时候,只还剩一份呢!” 齐虹只顾着摇头,脸色阴沉,不言不语。 察觉到齐虹情绪不对,秋叶的视线从点心移到齐虹脸上,只看一眼,便惶恐道:“小姐,你怎么了?” “不可能!”齐虹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秋叶一头雾水,慌张道:“小姐你说什么不可能呀,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你不要吓我。” 齐虹深吸一口气,慢慢道,“你刚刚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秋叶 依旧不懂,双眼困惑望向她。 齐虹再吸一口气,眼神中的惊恐少了些,镇定下来,闷声道:“小桃!” “小姐你说的,莫不过是宁侧妃身边那个圆脸蠢丫头?爱穿粉色衣裳那个?”秋叶猛然想起这号人来,再掀开帘子去看,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转回身来,她有些不解道,“小姐刚刚是看见她了?她也来买糕点?” 齐虹依旧是不说话,只点点头。 “看见她有何惊奇的?”秋叶依旧不解,小姐从来是镇定自若的,何故看见一个丫头,吓破了胆。 “宁侧妃尚在病中,楚王府的下人大气不敢出,她是宁侧妃的贴身亲信丫鬟竟然来买点心,你不觉得可疑吗?”齐虹怒视着她,将“蠢货”二字写在脸上。 秋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小姐的意思是宁侧妃好了?上次张侧妃不是说,宁侧妃已经起不了身了吗?” 第288章 算计与被算计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齐虹眉目凝重,“若是宁侧妃又一次死里逃生,有很多事情我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秋叶忐忑道:“何……何事啊,小姐。” 齐虹闭上眼睛,深叹一口气,慢慢道:“改道,不去楚王府了,去长公主府中。” …… 宁府,长公主寝阁。 长公主眼下渐渐显怀,身子懒怠,也不爱见客人。 今日齐虹小姐匆匆来访,确实唐突了些。 “公主,是永定郡主家的齐虹小姐来了。”碧荷向美人榻上的陆愉仪通报。 陆愉仪神情倦怠道:“永定家的。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她只说有要事禀告。”碧荷规规矩矩答道。 闻言,陆愉仪眼皮抬了一下,眉梢处有些不耐烦。 “有什么要事啊,本宫身子越发笨重,说话都累。” 碧荷低着头,眼珠转了转,直言道:“那奴婢去同她说 ,公主歇下了。” “也罢。”陆愉仪看了看窗户,“可怜这太冷天,她一个姑娘家还跑进跑出的。叫她进来吧。” 碧荷领命下去。 片刻后,齐虹跟着碧荷身后进来了。 见有来人,陆愉仪懒洋洋得直起身子,漫不经心道:“坐吧。” “多谢长公主。”齐虹谢过,然后坐下,秋叶站在身后。 陆愉仪打量着她,发现她容貌虽然粗陋,但礼数还是足的,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若是稍微好看些许,在这京城中应该也能算一号人物。 “听说你有要事要禀告本宫,说说吧,什么事呀,值得你大冷天的跑来跑去。”陆愉仪随意拈起白瓷盘子中的酸梅子,惬意送入口中。 齐虹抬起脸来,郑重其事说道:“臣女刚刚看见宁侧妃身边的丫鬟在街上买点心,便怀疑,宁侧妃是不是已经见好,不然 丫鬟怎么有这份兴致。” “什么?”陆愉仪要去拿下一个酸梅子手在空中顿住。 她双眼如矩看向齐虹,掷地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女双眼所见,不敢欺瞒公主。”齐虹说着将头低下,十分诚恳。 陆愉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若让她好起来,本宫便不太好了。话说回来,她也太邪门了些,几次三番要她的性命都被她躲了过去,难道有菩萨在她头顶罩着不成。” 越说越觉得心口有股恶气,她陆愉仪何时在女人手上吃过亏。 “公主息怒。”齐虹温声道,“臣女特地来通报长公主,就是让公主准备好应付之策。” 陆愉仪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应付?本宫为何要准备,她就算知道是本宫指使张悦害她,她还能来找本宫说理不成?” 齐虹一时语凝。 陆愉仪这话说的不错,宁侧妃可万万 不敢来找长公主麻烦,就算要找也要掂量掂量。 转念一想,齐虹又道:“她决计不敢来找长公主说理,可是她诡计多端,又与叶家小姐交好,若是她察觉出叶将军之死有蹊跷,再煽动叶家与皇上重新交好,那对公主而言,这局面是大大不利呀。” 这一番话,说到陆愉仪心坎上了。 若是涉及到权利之事,她必须小心谨慎。 齐虹见她动容了继续道:“宁侧妃此人巧舌如簧,惯会骗人,长公主您是见识过的。眼下正是您收服叶家的大好时机,若因为她横生枝节,可大大不妙呀。” “行了。你此番前来,可是有主意?”陆愉仪冷冷瞪了一眼她。 齐虹煞有其事道:“依臣女之见,不管眼下宁侧妃是否真的醒过来,长公主拉拢叶家之事万万不可拖延了。只要公主抢在她发现端倪前,将叶家收下,任由她有通 天手段,木已成舟,也什么都做不了。” “本宫又何尝不知?”陆愉仪不悦道,“只是叶家如今是叶远当家,他向来自诩君子,本宫派去的人,晓以名利诱之,他都不在意。” 说着,陆愉仪叹了口气,又道:“看来这件事,还是要问问母后,只是母后近来偶感风寒,本宫实在不忍心一点小事就叨扰她。” 这局面,齐虹大概也猜到了,她低着头继续道:“依臣女看,此事何须去劳动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早就将破局之法告诉过公主了。 这话说的古怪,陆愉仪一时没听明白。 齐虹煞有其事道:“当初的楚王府也是铁桶一块,若非太后娘娘将张悦安插进去,宁侧妃如何会毒发濒死呢?” 闻言,陆愉仪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没错,不爱名利,总爱美人。若有所图,攻心为上,你提醒得非常到位。” 第289章 嫁给叶远 齐虹听到陆愉仪的赞誉,忙称不敢当。 而高位上的陆愉仪则很快陷入另一个问题,该安插谁去叶家才最合适呢。 思忖片刻,她忽然看向不远处的齐虹,笑了笑。 “齐虹,这些年,你觉得本宫待你家如何?” 齐虹一愣,随即低下头有些赧然道:“长公主待我家是极好的,母亲常常说要感念长公主的恩德,找到机会一定要报答。” 陆愉仪出身皇家,又得太后宠爱多年,容貌端庄高贵,自然是看不上齐虹这容貌卑贱之人的,但她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好似对齐虹很亲切似的。 此刻陆愉仪听见齐虹心心念念感谢她,便笑了。 她道:“如今便有一个报答的机会,不知你是否愿意?” 齐虹佯装天真的一笑,道:“只要是能为长公主分忧,我必定会全力以赴,以报长公 主提携我家的大恩大德。” 陆愉仪继续笑道:“本宫听见你这么说,甚是欣慰,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她招招手,示意齐虹过来。 齐虹没有丝毫犹豫,便走了过来。 陆愉仪将齐虹的手轻轻握住道:“你,能不能帮本宫嫁给叶远?解了本宫眼下的燃眉之急。” 一听这话,齐虹刹那间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将陆愉仪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她慌张道:“婚姻大事,必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么敢自专,我不行的……” “你可以的!”陆愉仪见她不识抬举,有些急道:“你如此聪明睿智,嫁进叶家去便能替本宫好好把持叶家,叶远又是一个正人君子,会待你很好的!” 齐虹一时间红了脸,吞吞吐吐道:“可陛下不喜武将联姻,我父亲母亲是不会同意 的。” 陆愉仪漂亮的丹凤眼里划过一丝不屑。 她道:“只要你同意。本宫自有办法让她们同意,其他无需你担心!” “可……”齐虹依旧面露犹疑之色,“若我是擅自答应了公主殿下,日后父亲母亲问起,我担心会被责骂,我……” 陆愉仪直了直身子,直截了当问道:“你只说你愿意或不愿意,叶家大公子本宫也是见过的,也算是一表人才,本宫还有好些亲信的女儿待字闺中,若你不肯,我大可换人!” 语顿,她又威胁道:“只是这样,你就是拒绝过本宫的人,日后你家再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便宜,那便是不可能了。” 闻言,齐虹慌乱,两行眼泪瞬间流出。 委委屈屈的哭了一会,才慢慢扬起脸来,泪眼朦胧道:“那臣女,就全凭长公主殿下做主了。” “这 才乖嘛。”陆愉仪满意道,“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本宫会处理的。” 天冷,夜也来得早。 待齐虹从长公主府中出来,回到自己府中时,天色已经擦黑。 沉香阁里。 见四下无人,秋叶欣喜雀跃道:“小姐今日可真是厉害,三两句话,便让长公主自己提起你与叶公子的婚事。长公主还板上钉钉似的,非逼着你答应。” “厉害,我瞧着长公主也挺厉害的。”齐虹嘴角扯出一点笑意,拿起桌上秋叶买的糕点,眼下虽已经冷了,可配合着屋里的热茶,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她端起面前的茶盏悠然抿了一口,露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笑容,她道:“长公主虽还多追随者都有女儿未嫁,但是叶家权大,叶公子又是人中翘楚,长公主将人送进去,日后还能不能为她所用是 另说。而我嘛,一个样貌丑陋且并无才情的女儿嫁过去,只能死死追随长公主,不然在后院中,轻易便被拉下水去踩死了。” “这么说来。”秋叶不笑了,“长公主选择小姐,也是算计过的。” “算计?”齐虹笑的有些嘲讽:“你莫不是以为,长公主能够执掌一方权势,全靠的是她的身份,没有半点脑子?这朝中官员里,后宅之中,可有不少她安排进去的人呢。不然你以为这次,桂嬷嬷下江南去干什么了?” 秋叶一愣,有些不解道:“小姐的意思是…… “自然是替长公主收罗年轻貌美的姑娘。只是这些事从前都是黄升做的,如今黄升被楚王检举倒台,又落到桂嬷嬷身上了。”齐虹冷笑一声,“若我猜想得没错,待我进了叶府,长公主便会马上送个容貌美艳的良妾进来。” 第290章 选长公主还是皇帝 秋叶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慌张道:“为何……若是如此,小姐该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齐虹摇头笑道:“自然是应承着,长公主的命令难道我敢不服,她安插人进来,不过是看准了我容貌不佳,不能把持住郎君的心,巴巴的想找人时时吹吹枕边风罢了。” “这也实在可恶,”秋叶愤愤道:“那小姐是否要换个法子嫁到叶家去?若此刻真的与长公主同盟了,日后被她处处拿捏那可好?” 齐虹浑不在意的一笑:“放心吧,我今日既然敢答应她,便心中早就打算好了,她算计我,我何尝不在算计她。秋叶啊,你且记住,在这世界上,你若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求人不如求己,你看宁侧妃不正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在京城中站稳脚跟。她一个下等女子都能做到,我又如何不能?” 秋叶若有所悟 的点点头,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此事要不要告诉郡主娘娘?” “不必了。”齐虹断然拒绝:“长公主会去同母亲说的,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楚王府中,云澜院里。 “小姐,这是宁府送出来的信。” 赵韵宁看着手中的兵书,头也没抬道:“你打开看看,说了什么?” 小桃嘟着嘴,无奈道:“小姐,你知道我不识字的。” 赵韵宁这才想起,抬起脸来,忙笑道:“我真是病糊涂了。” 她将信接过,慢慢打开。 一秋在旁不经意问道:“小桃你为何不识字啊?” “我从小被人卖进楼里,姿色平平做不了姑娘,便只能做丫鬟,丫鬟是不学认字的。”小桃如是答道,忽然又想起什么,“不过,我家小姐从前也是不爱认字的,到了京城后,是既能整日读书了,又能识文断字了, 实在不可思议。” 小桃说着,欢喜起来。 “我也曾说过教你,可你却不学。”赵韵宁随口应道,将信收好,伸向燃烛,看着火舌渐渐将信纸卷起变成灰烬。 小桃不好意思吐吐舌头。 “一秋,你会认字吗?”小桃问道。 未等一秋回答,她自己答道:“你是会认的。我想起来了,你还看得懂账本呢。” 一秋点点头,“我们走江湖的,若是不识字,便会吃大亏的。” 小桃很是认同的点点头,“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还是会认字好。” 赵韵宁将信收起,笑道:“那从明天起,我便教你认字吧。” 小桃又慌忙摇头,“不要,我不要!小姐饶了我吧!” 一秋和赵韵宁被她可爱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全然没注意到屋门口站了个人。 一秋最先反应过来,侧目望去。 赵韵宁顺着一秋的视线看过去, 来人白衣翩翩出尘不染,正是叶远。 “叶公子,快请进。”赵韵宁坐到圆桌前,示意叶远也坐下。 叶远微微行礼后,便在她对面坐下。 赵韵宁发现叶远正看着自己,便笑道:“怎么了?月余不见,难道叶公子不认识我了?” 叶远意识到自己唐突,连忙将视线撤回。 “我只是见夫人气色不错,看来是好了。我家小妹若是知道夫人病体痊愈,定会、定会欢喜。” 赵韵宁微微一笑,为叶远沏茶。 “只是如今我病愈之事还不宜让人知道,否则一定会邀请柳儿过府一叙。” 说完,她向叶远做出个请的手势。 叶远拿起面前的茶盏,轻轻饮了一口,在低头垂眸间,又贪恋的看向赵韵宁。 赵韵宁却没察觉到,她轻轻道:“今日邀请公子过府,实在唐突了,我如今实在不便出府去,还望公子见谅。” “无妨。”叶远淡淡道,“本就该我来拜访夫人,毕竟,夫人是在我府中病倒的。” 说着,他脸上还浮现出一丝愧色。 赵韵宁满不在乎地道:“我的病与叶公子无关,公子无需放在心上。”说着,瞥了他一眼,又道,“今日我邀公子过府,是有一事想问问公子。” 叶远点点头,坚定道:“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公子如今是叶家当家。”赵韵宁从容问道,“为了叶家的未来,公子可想好了是选择长公主,还是归顺陛下。” 闻言,叶远面色微变。 赵韵宁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继续道:“长公主权势滔天,但为人狠绝,且人品不端;皇帝陛下少年天子,有雄才大略,但权势小,且有杀害叶将军的嫌疑。” 说着,她拿起小桃今日买回来的糕点,尝了一口。 “夹在二者之间,很难选吧,叶公子。” 第291章 交换秘密 叶远双眸中闪现惊讶,片刻后,轻轻一笑,“夫人果然聪慧过人,对事事洞若观火,病体初愈,便能将我家一切变化获悉完全,对我眼下处境的判断也丝毫不差。” 赵韵宁毫不在意的笑笑:“叶公子过誉了,我与你说这些,不过是念着柳儿是我的好友,当初我不愿见她嫁给不爱之人,今日依旧不愿。” 对于她的回答,叶远并没有反驳,只是宽慰道:“小妹能得好友如夫人,真是她的福气。” “柳儿有叶公子这样处处替她打算的兄长,才是她的福气。”赵韵宁附和着感叹道。 语罢,双方陷入沉默。 “恕我冒昧,夫人如此关心我家的选择,是否不全是为了小妹?”叶远迟疑良久,终于将心中的问题和盘托出。 他看着眼前这位貌美到惊人的女子,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以她的美貌,安安心心在府中做个 高贵的女眷,一生无忧。可为何,她总是在不断盘算着各种事宜,好像她的野心从来不在高墙大院的方寸之间。 她究竟,要做什么? “叶公子以为我要做什么?”赵韵宁反问道,眼角微挑,笑容淡淡,纯与媚在其中千回百转。 叶远不解,直言道:“我不知道。”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叶公子将你的答案告诉我,我也将我的答案告诉你。以一换一,我们谁也不吃亏,如何?”赵韵宁说完,微微侧头,等待着叶远的回复。 叶远没做他想,果断点点头。 “那我便直说了。”赵韵宁轻轻嗓子。 “我祖上其实也是书香门第,曾也有过高朋满座,文人交集。” 对于这一点叶远并不意外,他初初见赵韵宁时,便决定她眉间有一股淡雅清新的书卷气,再看整个人通身做派,属实是在阳春白雪中长大的女子才有的气 质。 “那为何,沦落到秦楼楚馆?”叶远不解道。 赵韵宁脸上露出一种感慨的笑意,“叶公子可能不知,在皇帝初登大宝那一年,苏州发生了一起灭门抄家案。” 一语石破天惊,叶远的脸色微变,十分紧张的看着赵韵宁。 她的声音还在继续。 “起因是主事将逆王也就是皇长子的名讳装订进皇氏宗亲名册,于是连累一家九族满门获罪,年满十五的男丁女眷一律抄斩,未满十五的男丁流放,女眷充没为奴。” 叶远心中一跳,遂问道:“那你是?” “我爹有位故交,见我小小年纪,实在不忍,便使了些手段,悄悄将我带出,送到扬州去托付好友。谁知去到扬州后,他所托的好友竟然是位奸佞小人,为筹赌资,将我卖入秦楼楚馆,我便这样成为了扬州花魁。” 说到此次,赵韵宁深吸一口气,脸上扬起释然的 笑。 她看着叶远,继续道:“或许是见我太过可怜,老天有意安排,让我遇见楚王,随他来到楚王府,于是便有了我在京中的一切。” “你想为家人伸冤?”叶远脱口问道。 赵韵宁摇摇头,苦笑道:“我父亲本就有错,当时逆王叛乱是事实,是他将逆王名字装订进册也是事实,才使我家招惹祸端,我无冤可伸。” “既然无冤,那你为何陷入朝局中来?”叶远舒朗的眉头皱起,很是不解。 赵韵宁道:“我爹当年固然有错,但他一个小小装订,怎么敢犯下如此大错,这其中有没有人刻意引导,有没有威逼利诱,这些叶公子不想知道吗?” 叶远吓了一跳。确实如此,一方书籍编史出了问题,其中细枝末节自然要细细研究,当年他虽年幼,但也知太后亲厚亲子,不愿意接受逆王的名号,闹出过很多事非。 由此 说来,很难保证是不是有官员授意让装订将逆王写进皇家子嗣名册中。 “叶公子想明白了?”赵韵宁看着叶远脸上表情阴晴变化,大概猜到了。 “那你,究竟要做什么?” 想是想明白了,可叶远依旧是不解。 赵韵宁扬起下巴道:“我便是要以一己之力,拨乱反正,让朝堂不再混乱下去,不再有人同我家这般莫名惨遭灾祸!” 她神色凛然,字字铿锵有力,表情是从未表现过的认真。 叶远被她说话时的语气镇住了。 乱世之下,男子或许没有如此雄心壮志。朝中官员更是能捞好处,便捞好处,完全忘了自己度过的圣贤书。 可她身为女子,竟然能够体察民情,想得深远,这一番胸襟见识实在与众不同。 赵韵宁被叶远的目光打探的有些不自在,微微轻咳一声,道:“叶公子,我的答案已经说了,现在该你了。” 第292章 你要抗旨吗 叶远胸间热血沸腾,迟迟不能停下。 “夫人的气节,实在让我敬佩,我今日竟像是第一回认识你。” 说着,他起身向赵韵宁行了个拱手礼。 这一举动反而让赵韵宁有些尴尬,她便马上抬手道,“公子不必多礼,还请公子不要告诉他人,我的事情还是隐秘些好。” 叶远连连保证,一定不会告诉他人。 他虽是武将世家的公子,但也读了很多圣贤书,一向以翩翩君子作为自己立身处世的准则。 自然不会将他人秘辛宣之于口,何况这个人,还是她。 “那么公子,可以将你的选择告诉我了吗?”赵韵宁微微一笑,她笑的时候,一双眼睛灵动的很,似乎还有几分天真,然而不过转瞬即逝。 见叶远依旧没有说话。 她又道:“我想,叶公子为人爽利,此刻如此吞吞吐吐,并非是不 愿意告诉我,而是心中尚未有决断吧。” 叶远微微皱眉,道:“夫人聪慧,什么事都瞒不过夫人的眼睛。” “刚刚我也说过了,这二者实在是难选。”赵韵宁意味深长道。“可若是叶公子迟迟未下决断,旁人怕是坐不住了。” 这一下,叶远的眉头皱的更紧,紧紧盯着赵韵宁,道:“夫人此话怎讲?” 赵韵宁神秘一笑:“前几日,我在病中,王爷前来探望我,与我说起,开春之后天气暖和些时,皇上想办一次选秀。选秀不稀奇,皇上登基后,后宫寥寥几人是该选秀了。但让我惊讶的是,柳儿竟然也在选秀的名单之中。” 叶远“嘭”的一下捏紧茶杯。 “我相信叶公子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吧,不然为何着急要柳儿定下人家。”赵韵宁继续笑道,“只是叶公子大概也没想到,皇 帝竟然开春之后便要选秀,如此急切,也如此不近人情。” 赵韵宁若言不假,叶远这些日子正为叶柳儿的婚事操劳,忙的焦头烂额,可这事除了他自己和亲信,无人知道。 那么,赵韵宁是如何知道的? “夫人……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叶远听到自己苦涩的声音。 “我如何得知还重要吗?”赵韵宁叹息一声,眼睛里的笑意也透出苦涩,她靠近叶远,沉声道:“我若说,我所知道的不止这些,公子可还能继续听下去?” 叶远的瞳孔蓦地变大! 她刚刚说的,已经是秘辛,难道还要什么比这些更不能示于人前的? “什么?还请夫人直言!”叶远的声音坚硬,但仔细听,便能听出一丝惶恐。 “永定郡主家的齐虹小姐,爱慕于叶公子没错吧?”赵韵宁缓缓道。 叶远皱眉,正色道 :“休要胡言。姑娘无凭无据,便这样说,恐怕会坏了齐虹小姐的声誉。今日这话,我便当没听见,姑娘日后不要说了。” “胡言吗?”赵韵宁佯装惊讶道,“齐虹小姐三年来常常到府中去邂逅叶公子,我还以为叶公子心底早就明明白白了呢。” 叶远咬着牙,没说话。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齐虹如此殷勤,他对齐虹的心意,怎么可能全然不知,只是自己对她绝无那个意思,又怕断然出言拒绝会伤她的心,才是一直什么都没有说。 没想到自己因为一时不忍,而犹豫不决,到今日则变成一件能做文章的事。 “夫人心里既然都明白了,敢问,是有何指教吗?”叶远犹豫道。 赵韵宁此刻依旧是不徐不疾,淡淡笑道:“叶公子聪慧过人,我无从指教。只不过我知道了一件事,事关公 子与齐虹小姐,可以说出来与公子乐一乐。” 闻言,叶远正欲说什么,想了想,却又咽了下去,作洗耳恭听状。 “我今日收到一封宁府的秘信。今日下午,齐虹只身去见了长公主殿下,她提醒长公主殿下拉拢你,若是权威无用,便可用联姻之法,长公主听了觉得此计甚好。” 赵韵宁语顿,对上叶远隐隐闪着怒意的双眼,高深莫测的一笑,“至于联姻的人选,便是齐虹。” 叶远咬了咬牙,尽力压制着自己,看向赵韵宁:“岂有此理,若我不愿意,她难道还能逼着我娶亲?” “叶公子这话说得豪气万丈,小女子佩服。”赵韵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淡淡道:“只是令妹入宫和给你赐婚的两道圣旨,你总是要接一道,不然便是抗旨,这是抄家灭门的罪过。” “叶公子,你要抗旨吗?” 第293章 做我的人 叶远不言,一双眼睛闪烁着怒火。 “我刚入京时,柳儿常常同我谈起赵家灭门时的惨状,一百余口人脑袋在片刻间便掉到地上,鲜血从城西门流到城东门,流了三天三夜。”赵韵宁扬起下巴来,缓缓说道,“那场面,是何等惨烈。” 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难道叶公子也想叶家变成赵家那样,据我说知,叶家上下可不止一百余口人啊。” “够了!”叶远目光闪动,“夫人不必再说,今日你既然邀请我来,又与我开诚布公的说这么多,想必是有些心里话想对我说的,不妨直言,你若 有解决我叶家之困的法子,我必当重酬谢之。” “叶公子快人快语,小女子拜服。”赵韵宁满意赞叹。 叶远苦笑一声,哪里是自己快人快语,明明是她将一直都拿捏好了,等着自己上套。 “如同上一次叶家兵权之事一样,这件事也并非死局,只是破局之人,不在叶家。” “不在叶家?”叶远眉头一皱:“那么此人是夫人?” 赵韵宁摇头:“是,也不全是。” 叶远愣住。 “其实细节牵涉太深,我不便告知公子。”赵韵宁缓缓道,“只要公子肯相信我,同上一次一样,我定会叶 家解决燃眉之急。” 闻言,叶远的双眸今夜唯一一次亮了起来。 “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又瞬间黯然下去。 “姑娘想要叶家做什么,直说无妨。”叶远坦率道,这件事本就是凶险,若是她能够做到,自己付出一些代价总归是没什么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代价也太大了些。 “做我的人。” 听到这句话后,叶远猛然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赵韵宁。 面前的女子,虽然已经嫁作人妇,可依旧眉眼纯澈如姑娘家般。不笑时,冷艳出尘如月光;像这样认真时,则多了几分锐利,平 白添了几分威严。 “我的意思是,陛下和长公主,你都不要选。我要你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这边,我要你和叶家都成为我的人。” 赵韵宁将自己的话说完,认真的盯着叶远,期待他的回答。 叶远感到喉头发紧,不知该说什么,一时之间像失去说话的能力般。 选择长公主或者皇帝,虽然看上去都不会有所作为,但至少还能看得出路是通向何方,若是选择她,会被她牵着往哪里走呢。 若是自己独身一人,自然愿意听她差遣。 毕竟,当自己对她情动时,便已经失去了拒绝她的权利。 可是带上叶家,他有些惶恐。 “叶公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赵韵宁微微一笑,手中不自觉的滑擦着杯盏,发出清脆的“当”声。 “兹事体大,我需要考虑考虑。”叶远纠结片刻,只闷出这一句废话。 赵韵宁抬眸,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你!”叶远气结,“你这是强人所难。” 赵韵宁满不在乎笑笑,“长公主强迫你娶齐虹,皇帝强迫柳儿入宫,你不敢与他们说道理,只敢说我强人所难。那我便是强人所难了,你又如何?若你不高兴,大可以拒绝我。” 第294章 坐看风云 “我……”叶远一时气结,却不知如何作答。 毕竟,她说的没错。 见叶远表情不悦,赵韵宁也不安慰,只是不耐烦道:“叶公子就不要与我白费口舌,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才是正事。” “做你的人。”叶远悲愤道,“若你日后,叫我叶家跟随楚王举兵谋逆怎么办?” 叶远掷地有声的问,叶家本来是直臣,纯臣。 若今日因为避祸,成为了哪一方势力,那么日后种种可能,他作为叶家当家人,不能不考虑。 赵韵宁侧头看着他,轻轻道:“若有一日,楚王谋逆,要不要选择跟随他,选择权在我这里。你只需要跟着我,听从我的命令,而不是质疑我的决断。” “明白了吗?” 好家伙,听她这话的意思,那便是自己以后只能做个马前卒了。叶远深吸一口气,看眼前女子这油盐不进的狡猾模样,真是觉得有些气恼。 “叶公子,想好了吗?” 催问声再一次在耳边响起,叶远本就烦躁,此刻更是心绪难平。 “你可以保证,日后不让我叶家众部去送死吗?”叶远镇定下来,看着赵韵宁的双眼,诚恳发问。 赵韵宁也感受到眼前这位少年的 血气方刚,他是一个赤诚君子,自己不能骗他。 思及此,她直白道:“我不能。你不妨想想,若是长公主或者皇帝,他们又能吗?” 叶远闻言,本来直着的腰背松垮下来,唇角勾出一抹苦笑。 “叶家到了我手上,只能沦为工具了吗?” 看着他这沮丧模样,赵韵宁叹了口气,慢慢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必定会保护叶家满门荣光。譬如,失去的百分之三十兵权,也会替你拿回。若有一日,我需要叶家为我冲锋陷阵,必定是你也愿意之事。” 叶远闻言,有些诧异。 赵韵宁却没有看他,直直道:“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一炷香时间快到了,你快说,要不要成为我的人。” 叶远眼下再无别的可犹疑了。 “我愿意。” 听到叶远的回答,赵韵宁眼神真诚的与他平视,“好。得叶公子一言,我必定会好好为叶家筹谋当下之事,公子静候佳音即可。” 叶远看着她,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自己就这样把叶家交去了吗?若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擅权谋机变,仅仅是个有些小聪明的美貌女子,叶家祖宗基业岂不是全部葬送他手上了。 赵韵宁 仿佛看透了他的猜想般,淡淡一笑。 “叶公子,你放心,我若没有把握不会邀你今日夜叙。何况,你现在手里也握着我的秘密,还有何惧呢?” 叶远闻言,长叹一口气,不再多言。 “眼见夜越发深沉,我不便久留,叶家就此托付给姑娘了,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他站起身来,冲着赵韵宁行了个礼。 赵韵宁也站起身来,道:“公子放心。” 又侧脸看向在旁擦剑的一秋,吩咐道:“一秋麻烦你,送叶公子回府。” 叶远本想推辞,可眼下他实在不想多话,便由着她安排了。 待叶远和一秋离开后,屋外缓缓走进来一人,银袍金线,丰神俊朗,不是陆霁远是谁呢? “王爷来了!”小桃看见陆霁远总是很兴奋,就像楼里的妈妈看见贵客般,这一份热情总是弄得赵韵宁啼笑皆非。 “那小姐,你同王爷聊吧。我出去了。”小桃连忙推出去,还贴心的将门扉合上。 “王爷都听见了?”赵韵宁问道,继续在桌边坐了下来,“这位叶家公子,好似与王爷同岁,遇事却远远没有王爷处变不惊呢。” 陆霁远微微挑眉,眼角上翘,道:“被你那样 用言语裹挟着,他哪里还有求变的机会。” 赵韵宁不可置否的笑笑,“既然前两条路他都不愿意选,我便为他提供第三条路,明明是侠义之举,怎么在王爷嘴里就变成我狡猾成性去欺负了叶家公子。” “是挺狡猾的。”陆霁远淡淡一笑,“你一早便预料到他会答应你吧。” “没有。”赵韵宁微微叹气,“若是他自己,他便答应我了。可要赌上整个叶家,他心里还是犹豫的,毕竟我在朝中无根基势力,不像是能够托付之人。他会答应,我也是赌了一把。” 说着,她深深看了一眼陆霁远,“王爷若是他,便不会答应吧。” 她知道,陆霁远最不喜欢被胁迫。 陆霁远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你以为呢。” 赵韵宁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人比她狡猾多了,明明是自己问他问题,怎么他又来问自己呢! 她没好气道:“我猜,王爷是他就不会答应我了,不过,以王爷手眼通天的权势,谁能威胁得了您呢。” 陆霁远唇角轻勾,“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 赵韵宁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知为何,她在别人面前总是能够对答如流,但在陆霁远 这里,总是占不到半分嘴上便宜。 明明有时,他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让自己气结不知如何回嘴。 刚刚叶远的感受大概如此吧。 思及此,赵韵宁看着陆霁远,开始出神。 陆霁远挑眉,看向她:“你发什么呆呢?与本王说说,你打算怎么让皇兄改变心意,不让叶柳儿入宫。” “我……”话到嘴边赵韵宁忽然停住,笑眯眯道:“王爷,你猜猜看?” 陆霁远目光探索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王爷……你干嘛……”赵韵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审视惊吓到,声音有些抖。 陆霁远淡淡道:“那本王便猜猜看,石楠业也是你的人吧?” 赵韵宁娇嫩双唇微张,有些惊讶。 “你打算用他帮你。” 虽是猜测,但陆霁远说得很坚定。 赵韵宁手心微湿,懵懂道:“王爷是如何得知我的事情?” 陆霁远笑了,他笑的颇有深意:“你的手段,还不错。但在我这里,还是差一点。” 赵韵宁一愣,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也好奇,你到底能将京城局面搅和成什么样子。” 说完,陆霁远不紧不慢走出门去。 第295章 约见石楠业 又过了几日,外面的寒风渐渐小些。 赵韵宁已经能够恢复正常的作息了,不再贪睡,也不觉得身上的骨头像散架似的。 这日,赵韵宁坐下廊下看一秋舞剑,十分出神。 一秋舞了一个时辰,也觉得累了,便坐到赵韵宁身侧,拿起一杯凉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一秋,为何你每日都要舞剑。鹰羽说,你在这个年纪便有这个身手,已经难得,为何你还如此勤奋。”小桃在一旁,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问道。 一秋将手中的茶杯“哐当”放下,“勤勉,是作为一个剑客,我必须要武功更高强,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务,才能挣到更多银子。” “那你为何不像鹰羽一样,一直跟在我家小姐身边,每月也能领到不少银子。”小桃困惑道。 一秋嗤笑道:“我,是江湖人,若是一直参与朝堂之事,被师门知道了,会是大罪!” 小桃歪歪头,喃喃道:“那你 师父不知道不就好了吗?你上次不是说,你师父在很远的地方,又怎么会知道你在京城之事。” “你不懂,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若是风声一旦走漏,我师父在很远的地方也会知道。”一秋正色道。 小桃不依不饶:“那你为何不能征求你师父的同意,让她同意你日后就像鹰羽跟着王爷那样,跟着小姐。” “小桃。”一秋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了一番才开口:“我怎么听你说话,一句一个鹰羽,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傻小子了?” 一语落地,赵韵宁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你说什么呢!”小桃暴怒,圆圆的双颊烫红,“我不和你说了,你就会欺负人。” 说罢,她看着赵韵宁也笑着,更是气恼! “一秋不正经,小姐也坏!”她转身气鼓鼓的走了。 赵韵宁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一秋又拿起茶壶,自己倒了一杯茶 水,慢慢饮了一口。 “我又不是傻子。” 赵韵宁点点头,忽然问道:“你这剑法很高深,能教我一些吗?” 一秋吓了一跳,站起来,看着她,慢慢道:“你要学武功?为何?” “你总不能一直保护我,我也要想法子保护自己。”赵韵宁由衷道。 一秋又坐下来,再饮了一口茶,“不是我不想教你,只是我这剑法讲究童子功,你如今都嫁人了,再考虑习武之事,似乎有些晚了。” 原来如此。 赵韵宁只得抱憾低头。 “不过。”一秋盯着她,笑道:“你有楚王保护你,绝对不会有事的,再说,你用手段将所有要害你的人全部除去,岂不是好了。” 这句话说到赵韵宁心坎上了,她眸光变寒,冷声道:“是啊,将所有要害我的人,尽数杀掉,就好了。” 一秋附和着,“对。” “杀人也要趁早,我这便开始吧”说着,赵韵宁将桌上的信 递给一秋,“麻烦你去把这封信给石楠业,你亲自去,看着他看完便烧毁。” 一秋接过信,匆匆出门去了。 转眼过去两个月,叶将军之死已经成为悬案。 京城中人,也不再议论,毕竟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大家嘴皮都说累了,也没有一些新鲜的,日子久了便也乏了。 眼下除了叶家,若还有谁对叶将军之死耿耿于怀,那便是石楠业了。 光天化日之下,朝廷重臣出了宫门,未入府门,便一命呜呼,其中古怪难道不该细查?怎么查了这么久也没有结果? 思及此,石楠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虽对这件事颇多疑虑,但皇上并未将查明此事的责任交给他,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对着白云空饮一杯。 好在他如今很得皇上器重,官职上升,俸禄也多了些。 他现在也同宁岑一般,喜欢每日下朝来云楼坐坐,不过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要结交官员 ,而是想再见见那位女子。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女子必定知道叶将军之死的内幕。 不过,听说她病了。 思及此,石楠业深深叹了一口气。 “石公子。” 一个陌生的女音从对面传来,他抬起头,一位清丽出尘的女子在他对面坐下。 这女子容貌清丽,比起京中一众闺秀都是上乘。但她没有大家闺秀的娇柔姿态,反而是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爽朗之气。 重点是,她好生眼熟! 想着想着,他拍拍脑袋,总算是想起来。 “女侠!”石楠业脱口道,“你为何出现在这,是有什么指教?上次本想谢你的救命之恩,可你走得实在太快,今日在此,我必定要好好感谢你。” 一秋见他一脸真诚,很是激动,看得出他是个坦荡君子。 便挥挥手,示意他不必了。 “公子,我今日找你,是奉我家夫人之命,可否借一步说话?” 石楠业心中一跳,连忙点头。 第296章 齐虹的反常 二人来到石楠业家中。 一秋将信递给他,“这是夫人命我给你的,看后立焚,不然会给你和她都带来麻烦。” 石楠业双手接过,郑重其事道:“有劳了。” “宋小姐没事吧?”石楠业还未拆开信,便焦急问道,“我听说,她病的很重,整个楚王府都能闻到药味。” 一秋若有所思道:“传闻过于失真,但也不全是假的。你看看信便会明白了。” 石楠业连忙把信拆开,粗粗看了几行,越看瞳孔越大,随之将信扔下。 他不可思议道:“宋小姐……她没事吧……这信的内容,真是她写的吗?” 说着,他求助般看着一秋。 一秋瞥了一眼信,悠悠道:“千真万确,你看完便烧掉。” 石楠业再将信捡起,随后道:“女侠,你可知宋小姐在信中写了什么?” “我?”一秋诧异的看着 他,“我知不道很重要吗?此事与我何干?” 这话说的没错,信里的内容和一秋无关,她不过是个送信的。 被这封信内容为难的,只有石楠业一人。 他苦笑一声:“多谢女侠今日跑这一趟,本想备一桌酒席感谢女侠救命之恩,不过今日我却是没力气了,若还有缘,咱们下次再叙。” “好。”一秋面不改色道,她转身便走了。 待一秋的身影渐渐远了,石楠业颓然坐在桌边,深深叹气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一秋是习武之人,脚程很快,从石楠业家中出来,不到片刻便回到了楚王府中。 赵韵宁依旧是坐在院中的石桌边,品茶看书,不亦说乎。 看待她如此悠闲恬静,一秋想到刚刚石楠业的惊慌失措,便好奇道:“你还在坐得住,石公子看了你写的信,魂都吓掉大半。” “不 至于吧。”赵韵宁低头浅笑,将手中书页轻轻翻过。 一秋拿起桌上的点心,轻轻吃了一口,慢慢道:“不过,你到底是给他写了什么,他吓成那样?” “日后你便知道了。” 赵韵宁惯来不喜欢在事情未做成前声张,落在别人眼里,却增添几分神秘。 “昨日你让我送叶公子回去,我见他神色颇多落寞,似乎很是心伤呢。”一秋忽然想起道。 赵韵宁漫不经心道:“那他可有与你说什么?” 一秋摇摇头,“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无妨,不必理会他。”赵韵宁道,“再过半月,便是上头香的日子了吧,这些时日齐虹有没有再来找张悦?” 一秋仔细回忆了片刻,肯定道:“没有。好像已经有七八日未曾来了。” 赵韵宁拿起桌上小桃新买的糕点,轻轻咬了咬,高深莫测的笑笑。 “也对,她不来反而正常。毕竟要嫁人了,是该备一些嫁妆。” “嫁人?”一秋想到那日叶远与赵韵宁谈话的内容,遂问道:“你不是答应叶公子要阻止这件事吗?怎么还不动手?” “不急,让她先高兴一会。” 永定郡主府中,最近确实热闹。 陆愉仪自从打了主意,要把齐虹嫁给叶远之后,便找来永定细细商量了一番。 永定自然是不情愿的。 虽然她从未想过要齐虹嫁得多么显贵,可是嫁给叶家,武将联姻,摆明是与陛下过不去。 她虽是长公主一派,但她却不想死死与长公主绑在一起,在朝堂之上,还是干净些的好。 于是她便左右含糊没有答应长公主的请求,好在长公主明面上并没说什么,让永定送了一口气。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长公主背后使手段,永定回到府中不过 三日后,便改变了心意,答应长公主的要求。 原来是这样,永定原本替长子齐明看好的两桩婚事,皆是板上钉钉。可当她拒绝长公主后,对方也一改原先态度,变得支支吾吾。 聪明如永定便知怎么回事了。 为了儿子的婚事,她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长公主。 不过答应是答应,但赐婚的旨意下来前,永定还是不想过于招摇。先前锦安家的如何沦为笑柄的,她可是一日没忘。 沉香阁里。 “小姐,长公主说,婚期便定在下月中旬,想来时日也不长了,夫人忙着公子的事,没空替小姐准备,小姐你怎么也不知打算打算?”秋叶困惑道。 她看着这些日子,自己家小姐皆是安静沉稳的在房中,不出去与小姐们品香插花了,也不去楚王府了。 整个人闷闷的,呆坐着,不给自己准备嫁妆。 第297章 勾栏女子 “秋叶,你知道我从三年前起便一心一意只想嫁给叶公子,如今夙愿将成,我是不是该兴高采烈才对?”齐虹问道。 秋叶不假思索道:“是啊,小姐怎么还闷闷不乐呢?” 齐虹云淡风轻的笑笑:“我眼下越是高兴越不能表现出来,父亲母亲不愿我嫁给叶公子,叶公子也不愿意娶我,若我表现得特别高兴,岂不是显得我与他们是对立的?” 闻言,秋叶撇撇嘴。 “小姐,难道你的喜怒哀乐要这样一直顾忌着他人吗?想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快要成功了,连大声笑一笑都不成?” 这未免太辛苦了些。 秋叶默默心疼着齐虹。 齐虹却全然没事,她笑道:“只要结果能够如我所愿,你还担心我没有开怀大笑之日?眼下一切未定,我必须谨慎些,我总觉得这件事过于顺利了,害怕再有意外。” “还顺利 呢?”秋叶不服道,“小姐为了这件事,殚精竭虑这么久,费了那么多心思,怎么还能说出顺利二字呢。” 或许别人不知齐虹的辛苦,但秋叶确是看得明明白白。 齐虹对着她扯出一个笑容:“好了,傻丫头。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尤其是想到楚王府里那位渐渐好起来,就更加心绪难平,不知为何。” 齐虹忌惮宁侧妃,秋叶早已深知。 “小姐切勿忧心,宁侧妃本事再大,也不能把手插进叶公子家里。”秋叶言之凿凿道,“他又不是叶公子的娘,能让叶公子娶谁或不娶谁,哪怕是楚王殿下,对这件事都没有办法,这件事拿主意的长公主殿下。” 听了这话,齐虹也觉得在理,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心什么,总是觉得很不安。 秋叶看见齐虹依旧愁眉不展的,便提议道:“小 姐,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吧,你散散心或许思绪就能清楚些了。” 齐虹点点头,同意了。 主仆二人往花园里走去。 永定郡主府这些年虽然跟着长公主,但手上却没有过一分脏钱,这花园也是当年永定成婚时先皇命人修缮的,多年下来,再无整理。 虽然也算是优雅清新,但比起楚王府的大气辉煌,还是差了不少。 齐虹在其中慢慢走着,时而看看尚未开的花苞,时刻看看池塘里的游鱼,总是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妹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她抬起脸,正是齐明。 齐明是一等一性格简单的男儿,永定的肚子里的九转七弯,他竟一点也没有继承到,整日什么事都不往心里过去,活得豁达爽朗极了。 再看他身边,站着的是璎珞小娘。 齐虹眉头一皱。 齐明二十出头,生得五官端正, 相貌堂堂,眉目间自有坚毅之气,也隐隐透着一股威武之色,很是俊朗。 妖娆多情的璎珞往他旁边一站,两个人一刚一柔,竟然显得有些登对。 “妹妹,你怎么了?”在她发愣的时间,齐明已经和璎珞走近了。 齐虹将刚刚不伦的念头甩掉,忙声道:“没事,哥哥你怎么在这?” 怎么还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她虽未将心声问出,璎珞却看出来了。 抢在齐明前面道:“大公子刚刚在前厅与老爷说话,然后后院来,我们正巧就遇上了。” 齐明听了璎珞的话,点头连连,“妹妹,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呢?” 璎珞瞥了齐虹一眼,冷笑道:“大公子有所不知,小姐是因为要嫁人了,心中不舍,才会生出愁绪的。” 齐明一听,便叹起气来。 “妹妹,这事我已经听说了。父亲母亲皆不愿,实在是难为 你了,毕竟开口的人是长公主,我们无法拒绝……” 齐虹看了兄长一眼,眼帘低垂,依旧没有说话。 反而是在一旁的璎珞不甘寂寞,又笑道:“我听闻叶家公子和大公子是宫学同窗,又听说叶家公子十分俊朗,在年轻一辈中是出类拔萃之人,小姐嫁过去,必定能够得到众人艳羡,何须如此哀怨。” “就是就是,妹妹,叶公子人挺好的。”齐明闻言,用力拍了拍齐虹肩膀,“念在我和他的关系,他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齐虹依旧只是笑笑。 不经意间看璎珞的眼神中闪出一道暗芒。 这话,齐明听不出意味,她可听得出。 璎珞意思是,她一个丑女能嫁给风采出众的男子已经是走运,何须在这里故作感伤,惹人笑话。 齐虹看着璎珞虚伪的嘴脸,只觉得出身低贱的勾栏女子就是讨厌,一个赛一个的讨厌! 第298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又过了几日,寒风的锐利似乎被隐隐春意融化。 虽还是冷,但勉强也能够出门了。 这些日子,楚王府里的药味变少;陆霁远也开始渐渐出门忙碌;而云澜院那边迟迟未见发丧; 张悦心中隐隐不安。 她意识到事情不对,便派春翠悄悄去看。 听了春翠的回禀,她才知道,宁侧妃不仅能够下地行走了,还能在院中自如活动了。 终究又被这个小妮子躲过一劫,她恨得牙痒痒的。 而春翠纵然很小心,也还是被一秋察觉到。 一秋本想去追,却见赵韵宁微微摇头,意为不必。 “怎么了?你不是说,现在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已经病愈了?”一秋不解道,“春翠肯定是要回去给张悦报信的,你不怕她知道你没死,又来害你一次。” 赵韵宁眉毛轻轻上挑,手中的书页又翻过一页,她道:“不必了。只有万年当贼的,哪有万年防贼的。我终归是要出去见人 的,而且我不出去,如何给自己报仇?” 听她这么说,一秋便不再多言,转念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她问道:“你要出去?去做什么?你上次说,要给叶柳儿解决赐婚之事,想到办法了吗?” 赵韵宁将手中的合上,脸色困惑道:“我记得,你与柳儿并没见过几面,她还曾对你无礼。而且你向来性格冷淡,不爱关心别人的事,眼下为何会关心她的事……?” 闻言,一秋侧过身去,将剑抱在怀中。 “她那不过是想和我切磋,不算无礼。” 接着又道,“我这些日子随你在京城,也见了不少名门闺秀,大家小姐。越见越觉得这叶柳儿小姐确实不同,她不像京中关在阁子里的金丝雀,而像是林间嬉笑呢喃的燕子,性格直爽,我很喜欢。” 说到此处,她语气中多了些许欣赏,接着慷慨道:“人人都说天家富贵,可在我看来,皇宫就是一座金子打的囚笼,哪 有外面潇洒自在,我相信叶柳儿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实在不愿意,看见她被关起来。” 赵韵宁看向她,微微一笑,“你这番话说得好,柳儿确实是个天真自由的性子,若是不幸入了宫,这一生便从入宫那一刻起,便结束了。” 一秋连连点头:“那你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让她躲掉这一次秀女大选?”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赵韵宁拿起茶盏,笑着反问。 “我?”一秋瞳孔微微放大,手指指向自己。 赵韵宁肯定点点头。 一秋干笑两声,慢慢道:“若依着我平日的性子,那自然是将刀夹在皇帝脖子上,逼他将叶柳儿的名字从大选名单上勾掉。但在京城,我这一套是肯定不行的。” “对。”赵韵宁肯定道,“再想想。” 一秋沉吟片刻,又试探道:“我听说,只要定了亲的姑娘,便不用去参加选秀。这或许可行?” 赵韵宁摇头,“确实,定 了亲就不必选秀。可眼下选秀在即,现在去定亲,岂不是摆明要与皇帝对着干,京中这些门户都是些成了精的妖精洞,他们可不傻,谁愿意娶一个待嫁秀女?” “那怎么办?”一秋皱眉,“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该如何是好。” 赵韵宁拍拍旁边的坐塌,示意她坐下。 “此事的解决方法,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听见她这么说,一秋还是不懂,连连摇头。 赵韵宁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明白了吗?” 一秋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要让皇帝改变心意?” “不是。”赵韵宁淡淡一笑,“眼下拉拢叶家最好的办法便是联姻,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心意。” 一秋又不解了,“那你说这话,又有何意?” 赵韵宁高深莫测的眨了眨眼,“你可知,与叶家联姻的主意是谁给皇帝出的?” “你不是说,这是最好办法,自然是皇帝自己想的。 ”一秋振振有词道,“难不成,是你给他出的?” 一秋说完,便有些惊恐的看向赵韵宁,她对眼前这女子把控事情的手段是见识过的,难道真是她给皇帝出的主意? 可当时她中毒颇深,根本起不床,如何进宫去的? 赵韵宁看着一秋变化莫测的双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自然不会是我。”赵韵宁叹了口气,淡淡道,“是当今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一秋仔细回想,“就是那日我随你和王爷进宫见的那位年纪轻轻就慈眉善目的女子?” 赵韵宁点点头。 一秋低眉沉思,“那我便觉得她有些奇怪,今日看来更是奇怪。她为何要进言,让自己丈夫娶别的女子。” “她是皇后,理应如此。”赵韵宁淡淡道,“况且,就是她不进言,皇帝也会动整个心思,不如让她来说,还能在皇帝面前展示一番,她作为中宫的大度,让皇帝念着她的好。” 第299章 我要让她后悔 一秋闻言,冷笑道:“这两口子过日子,竟然如此复杂。若是叶柳儿真的嫁给了皇上,落到这个皇后手里就惨了。” “柳儿不会嫁给皇上的。”赵韵宁郑重其事道,“冯皇后以为自己这样做很聪明,既然得了皇帝的好感,又为皇帝解决了危机,其实不然。”她轻轻扬起嘴角,“我马上就要她后悔。” 一秋好奇道:“你打算怎么做?” 赵韵宁淡淡一笑:“过几日你便知道了,对了,吩咐小桃送一张帖子去叶柳儿府上,就说我身子大好,想邀柳儿过府一叙。” 一秋点点头。 “对了,一秋。”赵韵宁忽然想起道,“你刚刚说,觉得冯皇后有些奇怪,这话怎么说?” 一秋摸了摸下巴,认真道:“我那日虽然只是短短见了她片刻,甚至没说上一句话,但我从她的气息,感觉到她会武功,而且武功极高。” “这……?”赵韵宁陷入回忆,“冯皇后的父亲,冯大人也是武将,如此说来,冯皇后会武功并不奇怪,可若说武功极高这不应该啊。” 一秋点头道:“没错。你瞧瞧,叶将军是一代名将,各方面都比冯大人更出类拔萃些。柳儿是他的宝贝女儿,武功也不过是半桶水的水平。而冯皇后的武功很高,高到我对她对打都够呛的地步。” 赵韵宁更是不解了,“这实在太奇怪了,冯皇后的武功是谁教她的?” 一秋困惑道:“不过,可以提防一下。她这样一个女人,既有心计在朝堂上搅弄风云,又有高深的武功在身上,实在是离奇。” “我知道了。”赵韵宁微微低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这边,永定郡主府中,沉香阁里。 张悦来到齐虹府上,齐虹并不意外。 “妹妹,你可知道,宁侧妃竟然全好了,而且 能够下地走路了!”张悦一见到齐虹,便着急忙慌道。 齐虹心中冷笑,但脸上依旧是亲热。 “姐姐,你快坐下,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她拉着张悦坐下,又吩咐秋叶去拿时兴的点心和张悦爱喝的雨前龙井。 张悦握住齐虹的手,叹气道,“妹妹!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和你喝茶吃点心的,如今这宁侧妃醒了,我们可怎么办呀,要不要告诉长公主?” 齐虹感觉到张悦手心在出汗,再看她的脸,紧张惶恐一览无余。 “姐姐,何必紧张。”齐虹温声安慰道,“若是这一次不成,咱们不是还有下次。你这样慌慌张张的,若被长公主知道你办事不利,恐怕要大怒!” 齐虹如今很不想理她,她深知宁侧妃不是一个好捏的柿子,如今她醒了,必定会追寻是谁害了她。 而眼前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让她去 背锅吧。 张悦自然不知道齐虹心里的弯弯绕绕。 她唏嘘道:“我也知道要镇定,可我真的冷静不了。你也知道她手段霹雳向来不近人情的,若是被她知道是我指使春翠给她被子里放毒物,我该怎么办呀……” “姐姐你何必慌张,你不说我不说,她如何能够知道是做的?”齐虹耐心道,“你与她都是侧妃,她没有凭据,如何敢随意污蔑你?” “话虽如此……可……”张悦依旧六神无主。 齐虹紧紧覆住她的手,“好了,我的好姐姐。只要咱们抵死牙关,她抓不到证据,你自然是没事的。” “真的吗?”张悦皱眉,紧张道,“若是她从别处知道了怎么办?” 这话说的隐晦,但齐虹听明白了。 “姐姐的意思是,春翠?” 张悦用力点点头。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齐虹附和道,她心中暗喜,本以 为张悦能够有点脑子,没想到还是如此蠢笨,春翠是长公主的人,怎么可能出卖她。 “是吧!”张悦见齐虹也同意自己的猜想,便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 “春翠不是我的家生奴才,对我自然也不会很忠心。而且昨日,我见到她与王爷身边的鹰羽有说有笑的,她是不是想捡了高枝,再以我下毒谋害宁侧妃为筹码,飞出去。” 张悦越想越慌,手中的汗都浸到齐虹手上。 齐虹有些嫌弃,但脸上依旧没有表露百分。 她眉心微微蹙起,担忧道:“姐姐你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存了不轨之心的奴才,最留不得了。与其等着楚王发现是怎么回事,不如你将春翠供出去,这样还能得一个,严谨驭下的好名声。” “我将春翠交出去顶罪?”张悦有些惶恐,“可……她毕竟是长公主的人。” 第300章 主仆相残 长公主好心好意选了个贴心的丫鬟来伺候她,她若是这样交了出去,会不会引起长公主不悦啊! 张悦心里盘算着。 齐虹怎么会不知道张悦心里的盘算,便直接了当道:“姐姐,你也知道宁侧妃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若是她顺藤摸瓜,知道是你在背后害她,那折损的就不是一个奴才了。至于长公主那边,你只有好好留在楚王府,才能继续替长公主办事,孰轻孰重,她会明白的。” 语罢,她看着张悦四处闪烁的眼神,又加重语气道:“姐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张悦麻木的重复了一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忽然,她猛地一个激灵,抓住齐虹。 “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长公主真的不会怪我?” 齐虹见她上套了,便赞许的点点头,替她理了理额前碎发。 “姐姐,你想想看,长公主是什么人。她最是明事理,有决断, 怎么可能不理解你呢?” 齐虹的话里,似乎带着淡淡的蛊惑意味。 张悦瞬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肯定道:“对!长公主一定会理解我的,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日后。” 听到张悦这么说,齐虹眼底的不屑,再也藏不住了,但脸上依旧是笑的亲切,她轻轻拍了拍张悦的手。 “姐姐,你既然想明白了,那便是最好了。这件事早日有个了结,你才能心安呀。” 张悦果断的点点头,“妹妹,你说得对。” 说罢,她眼底划过一丝狠绝,转身便走了。 秋叶见到她的身影慢慢消失,才缓缓开口,“小姐,你这是何意,为什么要劝张悦小姐将春翠处理掉?” 齐虹坐下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茶水,眼里浮现出一丝厌恶。 “叫人将这些撤走!” 秋叶一怔,反应过来后,立刻高声道:“来人。” 小丫鬟们将桌面清空后,齐虹刚刚的 怒气才慢慢消散。 她解释道:“这件事,说到底和我还是有些关系,毕竟用班五去害宁侧妃的主意是我想的。”齐虹正色道,“所以,我必须要找个替罪羊。” 秋叶明白了。 “小姐,可是春翠是长公主的人,长公主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秋叶担忧道,她跟在齐虹身边多年,看着长公主行事这么久,坚决不信长公主会讲道理,会去分事情轻重缓急,会去衡量孰轻孰重。 齐虹赞许的看向她,微微一笑,“你看看,你都明白的道理,张悦不明白。她不是蠢货是什么?” “小姐,难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惹长公主生气?”秋叶脱口而出道。 齐虹嗤笑道:“张悦那个蠢货,每一次见我都以我的婚事加以讽刺,还警告我不许肖想楚王。她也不看看,平日里楚王和她说几句话,和我说几句话。” 秋叶愤愤道:“就是,张悦小姐实 在太过分了些,怎么她就能嫁给楚王,咱们小姐就不能了!” “她啊,自小被娇惯着长大,却有几分小聪明,但目中无人惯了,难成大事。”齐虹冷笑道,“这一次正好给她一点教训,若她将春翠处理掉还能独善其身,我日后再慢慢和她斗。若是不能,我便只能替她收尸了。” …… 赵韵宁的帖子下到叶府后 第二日,叶柳儿便带着一箱子礼物前来看望赵韵宁了。 “姐姐!”叶柳儿一进云澜院的门,便呼喊着。 赵韵宁站在树下,盈盈转身,回眸一笑。 “柳儿你来了,走,我们进屋说话。”赵韵宁走过来,拉着叶柳儿的手便往屋里去。 叶柳儿看着赵韵宁,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姐姐,你今日的气色比在城门外迎我那日要好多了呢!看来是大好了!” 赵韵宁笑笑,给她倒了杯,她喜欢的花茶。 叶柳儿接过杯子:“姐姐, 还是你这里的茶好喝,有一种清新出尘的感觉,和姐姐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你如今真是越发油嘴滑舌了。”赵韵宁也拿起一杯茶,轻轻饮了一口。 叶柳儿含笑道:“我才没有呢!我是说真的,姐姐是出尘仙子,身边跟着的人也一个赛一个水灵,一秋就是清丽佳人,小桃是娇憨明媚,怎么看怎么好!” 说着,她傻呵呵笑起来。 小桃也跟着笑起来,她与柳儿向来投缘,说话也没顾忌些。 小桃直直道:“柳儿小姐,你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说话还是注意一些好。” “我怎么要嫁人了?”叶柳儿杏目圆瞪,嘟囔道:“小桃你休要胡言。我大哥都没有娶亲,我怎么会就嫁人?” 小桃不理她,乐呵呵直道:“人家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看柳儿小姐却是幼妹如母。看她操心叶公子婚事的模样,真是十足十的母亲架子。” 第301章 她长大了 叶柳儿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还爽朗笑了几声。 笑过之后,她忽然想到什么,便道:“有趣,那日齐虹姐姐来我家,我们也是几个人坐在一块,聊了我哥哥的婚事呢!” 听了这话,赵韵宁笑不出了。 “你们是如何聊的?”一秋看到了赵韵宁的神色,便试探问道。 叶柳儿没察觉出不对,还直愣愣道:“本来是我哥哥要为我说人家,我不愿意。便说,要哥哥要先娶亲,我再嫁人,哥哥便说我胡闹。我便说,若是哥哥不知道娶谁,我却有个心仪的人选。” 小桃好奇道:“那么敢问,柳儿小姐是想要叶公子娶谁呢?” 闻言,叶柳儿伸出一只手指,故弄玄虚地画圈比划,嘴里还念念叨叨:“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完,猝不及防的指向赵韵宁的方向。 赵韵宁一口气提到胸口。 却见叶柳儿手指一偏,爽朗道:“正是一秋!” 闻言,赵韵宁 松了一口气。 一秋却神色淡漠,“多谢叶小姐抬爱了,只是叶家高门大户,我这种走江湖的人怕是高攀不起的。” 叶柳儿大方的挥挥手,“你这话说差了,是我家高攀不上你。我见我那个傻哥哥,整日郁郁寡欢的,桃花运看见他都要绕路走,哪里配得上你这么美丽大方又身手好的姑娘。” 说完话,她咕噜咕噜又喝了一杯花茶。 “柳儿,你说你与你哥哥聊婚事那日,齐虹也在你家?”赵韵宁问道。 “在呀。”叶柳儿笑呵呵道,“齐虹姐姐经常来我家,不过这些日子不来了。她人挺好的,我改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赵韵宁含笑瞧着一切,心中却清明。 那日叶柳儿当着齐虹的面,为叶远和一秋拉郎配,想必是把齐虹惹生气了。 这叶柳儿果真爽朗天真。 她将人家当姐妹,人家却一门心思想当她嫂子。 三年到头,估计连叶府小厮都知道齐虹 的心思了,叶柳儿竟然全然不知,也是离奇。 “姐姐,你笑什么呢?”叶柳儿懵懂看向她。 赵韵宁将笑意敛收,遂答道:“没笑什么,我只是久了没见你,心生欢喜,情不自禁。” 叶柳儿满意点点头:“我就知道姐姐想我了,我也很想姐姐呢。前些日子,我想来看姐姐,都被楚王殿下给拦住了。” 说到此处,她语气里还有一些落寞。 赵韵宁便笑道:“这些日子我好了,我们便又能像从前那样在一处玩耍了。” “是啊,这可真是太好了。”叶柳儿开心道。 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日光,赵韵宁忽然叹气道:“哎,病了这么久,我这身子都有霉味了。” “那我们便出城走一走呀。”叶柳儿高声道,“现在初春,冰雪消融,京城的风景可都在城外呢。” 说着,她看向一秋和小桃,“你们随着姐姐来京中这么久,应该也没有去京郊玩耍过吧,我们何 不便趁着这个机会去痛快玩上一玩!” 见她兴致勃勃,赵韵宁便笑道:“好啊,我也曾听说,京郊有一处百花别苑,地方虽然不大,但内有宫殿、别苑、猎场、温泉,是最惬意的踏春之处。但听说,那里是皇家别苑,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去……” 说着,她犹豫起来。 “好!那我们就去百花别苑!”叶柳儿爽快道,“那里是皇家别苑,不过先帝爷曾特许我叶家也能去,姐姐是楚王侧妃,自然能去。” “真的吗?”赵韵宁含笑看着她。 叶柳儿忙不迭点头,“那是自然!那里还能狩猎,可好玩了!”说着,她转头看向一秋,郑重其事道,“一秋,我论武功是比不过你,可论骑射却不一定了,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好好比试比试!” “好啊。”一秋像看小孩一样看着柳儿,应承着。 “那姐姐,我见这些日子天气晴好,我们选个日子便去吧!”叶柳儿兴 奋道。 她本就是天真自由的性子,也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说到可以去玩,自然是欢欣雀跃的。 “那我们就后日去吧。”赵韵宁微笑提议道。 叶柳儿道:“好呀,明日我在府中准备准备,我们便后日就去!” 赵韵宁郑重其事的点头。 这一日,叶柳儿在这里玩到天黑才回去。 待她走后,小桃仔细的轻点她带来的礼物。 点着点着,小桃便感慨道:“小姐,这叶小姐对你真好,带来的礼物满满一箱不说,全是一些保养用得上的佳品。还有这一株人参,我瞧着比齐虹小姐送来的更好些呢。” 赵韵宁将书放下,看了过来。 小桃规整着,继续道:“柳儿小姐大了一岁果然不一样了,细心妥帖多了。之前她从永州回来,带给小姐的礼物还只是貂皮,玩具,一些小孩玩的东西。” 赵韵宁看着这一箱悉心选出的保养佳品,眸光流转。 半响,“收起来吧。” 第302章 我要陛下对柳儿一见钟情 翌日,皇宫中。 从上次朝堂死谏之后,石楠业便越来越得皇上器重。 陆烨谦先是给他加官,后又常常招他进宫闲谈,两个人从朝堂政务谈到诗词歌赋。 陆烨谦是天子,向来孤独,心底话从前只能和冯皇后说。 可,冯皇后毕竟是一介女流之辈,又是后宫中人,哪怕与皇帝再投机,终究还是少了一些趣味。 而石楠业气质犹如林间溪石,有才却不骄矜,性格真诚,又不依附于党派。 因此,深得陆烨谦喜欢。 今日二人对弈。 石楠业执黑子落棋盘。 陆烨谦手中捏着一颗白子,细细碎碎的敲打着棋盘,一筹莫展。 片刻后,白子落棋盘,却是陷入死局,无法动弹。 石楠业微微一笑,将早已捏在手中的黑子轻轻落下。 “陛下,您输了。”他轻声道。 陆烨谦仔细端看了 一眼棋盘,片刻后,爽朗笑道:“哈哈哈,是朕输了。” “是陛下未曾用心,臣在偶然得胜。”石楠业诚恳道,“不知陛下,如此心绪不宁,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陆烨谦看他一眼,轻笑道:“眼下复朝了,可寒族依然在城中未出,逼着朕答应他们的条件,朕如何能够平心静气?” 石楠业思忖片刻,缓缓道:“陛下不必忧虑,京城风水养人,地博物美,寒族太子一时贪看也是有的。” 语顿,又道,“毕竟,回了寒族,哪里有如此旖旎的春色?” 闻言,陆烨谦淡淡一笑,看向屋外甚好的阳光。 “爱卿说的不错。这京城春日美好,朕也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整日闷在宫中,实在不得片刻轻松。” 石楠业心中一喜,面色淡然道:“皇上想出去走走?可要臣去通知高公公去 准备出行仪仗?” 陆烨谦见他起身,连忙挥手阻止道:“不必,朕不想惊扰他人,你陪朕去便可。” “这……”石楠业面露犹疑。 陆烨谦疑惑道:“怎么?爱卿不愿意和朕一起出行?” “臣绝非此意。”石楠业否认道,“只是臣是文臣,若陪着陛下微服私访,外面人多繁乱,臣担心保护不了陛下安全。” 陆烨谦爽朗大笑道:“爱卿多虑了。朕自然会带着随从,不会只叫你一个人陪。你若是担心人多嘈杂,咱们就去京郊的百花别苑吧。那里虽然小些,但也算一个清新雅致的地方。” 说着,陆烨谦看了看屋外晴朗的天,感慨道:“春日苦短,就明日出发吧。” “臣遵命。”石楠业心中暗暗一喜,顺势退下。 一直走出了宫殿,石楠业紧紧提着的心才松下来。 这是他第 一次,按照那女子的想法去向皇帝谏言,中间几度紧张。 他所说,皆是按照那女子信中指引。 皇上生性多疑,但今日种种反应皆那女子一一猜中,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楚王府中,云澜院里。 赵韵宁捧着书,打了个喷嚏。 在一旁收拾东西的小桃立刻紧张道:“小姐,你这怎么了?你没事吧?可要再给你添一件衣服?” 赵韵宁摇头,微微笑:“不必了,你去将窗子关上吧。” 一秋在桌边认真的擦着剑,头也不抬地问道:“你整日不是在房中看书,就是在院里看书,明日为何要与叶柳儿去围猎?” 赵韵宁看着她,淡淡一笑:“自然是要助她化解命运。” “你想到办法了?”一秋抬起脸来,认真问道。 “你上次不是问我,到底同石楠业在信中说了什么,将他吓得魂 不守舍吗?” 一秋认真点头,那日石楠业看过信的反应,还历历在目。 “我叫他撺掇皇上,让皇上明日务必要到百花别苑去。” 一语落地,一秋更是不解了。 “你为何要如此?”一秋不禁喊道,“若是叶柳儿明日冲撞了陛下可怎么办?” 赵韵宁轻笑道:“叶柳儿无论怎么冲撞陛下,陛下依然会纳她进宫,因为陛下纳的不是叶柳儿,而是叶家独女。” “照你这么说,叶柳儿岂不是没有办法脱离皇宫了?你究竟要做什么?”一秋清秀的眉间皱起。 “我要陛下对柳儿一见钟情。”赵韵宁郑重其事道,“这才是让柳儿不用入宫最好的办法。” 一秋依旧不解,将剑彻底放下。 她眉心拧在一起,急哄哄问道:“你在瞎说什么?若是叶柳儿被皇帝看重,还能有反悔的余地吗?” 第303章 为何不邀本王同去 “怎么没有?”赵韵宁反问。 她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又藏着势在必得的张扬。 “柳儿只有被皇帝看重,才有不入宫机会。” “我还是不懂,你从前行事,虽然也很神秘,但我至少看得出你要做什么。”一秋闷声道,“如今我真是完全看不懂了。” 赵韵宁看着一秋连连摇头,遂笑问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是皇后提议要柳儿入宫的吗?” “记得。可那又如何?”一秋困惑道,“难道皇帝看上了叶柳儿,皇后便不会让叶柳儿入宫了吗?” 赵韵宁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一秋翻了个白眼。 片刻后,忽然想到什么,猛然间,双眼放亮。 “难道?” 赵韵宁点点头。 一个女子,就算尊贵如皇后,也不可能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丈夫。 冯皇后之所以,那么大 方的举荐柳儿入宫,是因为她觉得皇帝根本不会喜欢上叶柳儿。 但若,叶柳儿还未入宫,便被皇帝看上…… 到时,该想办法让叶柳儿不入宫的便不是她们,而是冯皇后了。 一秋总算想明白了。 “你这算盘,打得巧妙。”一秋感慨道,“若是皇上偏偏看上了叶柳儿,不顾皇后的心意,也偏偏要招她入宫怎么办?” “皇帝不会这么做的。”赵韵宁淡淡一笑,“皇帝位置能做的稳,冯家在背后也是出了不少力,况且皇后是一个很好的皇后,她一定会有办法阻止皇帝。” 闻言,一秋愣住,不可思议道:“这你都算到了。”语顿,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皇帝没有看上叶柳儿怎么办?” 赵韵宁颔首,轻声道:“不会的。你知道皇帝为什么会选择大他三岁的冯氏做皇后吗?” 一 秋摇头。这等宫中秘闻,她一个江湖游侠自然无从得知。 “那年暮春,冯氏也两位哥哥一起在演武场上练习骑射,正巧被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看见。”赵韵宁仔细回忆起来,唇边微微扬起笑容。 “当时陪同的还有楚王殿下。那日,先帝爷说,带他们去选一匹好马。” 她笑了笑,楚王一门心思在选马。可皇帝却看着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冯氏移不开眼睛。冯氏一颦一笑点亮了春风,哒哒的马蹄声,化作乱鼓,悄悄打在皇帝心上。” 她转脸看向一秋,将话说完。“那日回去之后,楚王得了一匹好马。而皇帝殿下,则去向先帝爷请旨,要冯氏做他的妻子。” 一秋困惑道,“如何劝说皇帝出游你知道,皇帝为何喜欢皇后你也知道。你好像很了解皇帝和皇后?” 这等皇宫秘辛,普通人怎 么会知道,她如今是怎么都不信,眼前人是普通勾栏瓦舍的女子了。 赵韵宁心下一跳,面上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怎么会了解金殿之上的皇帝,真正了解皇帝是她的父亲,赵丞相。 她的父亲,陪着先帝稳固河山;陪着皇帝执掌临朝; 曾经的天子重臣,深深的了解皇帝的性格与野心。 她耳目濡染,也多少知道一些。 可这些怎么告诉一秋呢? 她抬起脸,看见一秋的眼神清亮,让人无法回避,正在等她的回答。 她手心微微卷起,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忽然听见一声推门声,“小姐,王爷来了!” 小桃推门进来,后面跟着陆霁远。 “王爷。”赵韵宁起身。 小桃连忙给一秋使眼色。 一秋有些不甘心的看了赵韵宁一眼,在小桃的眼睛还没挤歪之前,向陆霁远行了个拱手礼,便 同小桃一起退出去了。 “坐吧。”陆霁远淡淡道,“听说你明日要去百花别苑?” 赵韵宁坐下,微微一笑:“是的。这些日子都在府中,想出门透透气,也想看看骑射。” “论骑射,大周国有谁比本王更技艺精湛?”陆霁远挑眉看着她,“你为何不邀本王同去?” “啊……”赵韵宁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当然知道陆霁远骑射一绝,可是她也不是奔着看骑射去的,这如今该如何解释呢? “嗯?”陆霁远唇角微微扬起,发出疑问。“很难回答?” 赵韵宁结结巴巴道:“不是的,王爷,我是想着春日了,官员升迁,边将要入京述职,你挺多事情的,我不便……打扰您……”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只剩下蚊子叫的声音。 陆霁远看着她雪白的双颊,慢慢渗出两抹绯红,了然一笑。 第304章 正面交锋 “好了。本王与你说笑的。”陆霁远满不在乎道,“不过,明日皇兄也会去百花别苑,是你安排的吧?” “嗯。”赵韵宁直直道。 面对陆霁远,她没什么可隐瞒了。 “皇兄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你明日将事情做得巧妙些。”陆霁远提醒道,“若是不成,也没有关系。” 听了这话,赵韵宁迟疑道:“王爷,你知道我明日要做什么?” 陆霁远坦然道:“一见钟情,借力打力,让皇嫂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韵宁瞳孔放大,面色浮现出不敢相信。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计策? “很难猜吗?”陆霁远笑道,“不过,本王奉劝你一句,这手段不要用到太后面前,不然否则只会砸在你手里。” 他声音低沉,在夜色中分外好听,且带着些许笑意,似乎心情十分愉悦。 赵韵宁一怔,盯着他动人心魄的 脸。 他们一同长大,赵韵宁从前只知道他是一个潇洒肆意的光鲜少年。 他是何时开始,懂得这些谋略手段的? 还是他一直都懂,只是从前与她相处时,选择将这些沉重的东西尽数咽下。 “怎么了?”陆霁远诧异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本王?” “没……”赵韵宁缓过神来,“王爷容貌过分英俊,妾身刚刚一时贪看住了。” 这一句话说完,她忍不住想咬自己的舌头,这说的是什么呀? “呵,看来你还是在肖想本王。”陆霁远意味不明道,“总之,你明日放机灵些。” “妾身知道。”赵韵宁正色道,“定然不会辜负楚王的教导。” 陆霁远一笑,笑容肆意明亮:“本王可没有教导过你去算计皇兄,全是你自学成才。” 赵韵宁回过神来,瞧着他道:“妾身如此胆大妄为,王爷竟也允许?” “无妨。” 陆霁远挑唇一笑。 说罢,陆霁远起身要走,刚刚走出几步便又停下来。 “明日你们几位姑娘出去玩,本王不便现身,我在百花别苑外围安排了我的人,你若有事,吹响我给你的哨子就是。” 他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赵韵宁瞧着他的背影,心想,她明日出行,去的是皇家别苑,又有一秋近身保护,应该不会有事。 可陆霁远,还在外围布置了人,是在担心什么呢? 第二日。也是晴好的天。 赵韵宁早早的就起来梳洗打扮,换上骑装,虽然她不会骑射,但衣服还是要穿上。 她本就生的文弱纤纤,穿上骑装,丝毫没见飒爽之姿,还是只显得娇柔美艳。 反而是一秋,周身自带爽朗之气,又有清丽脱俗之姿,穿上骑装,显得更增色不少。 “姐姐,你可准备好了?” 赵韵宁闻声回望。 来人正是叶柳 儿,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色骑装,配上她朝气蓬勃的脸蛋,灵气活现的双眼,显得更加飒爽迷人,伶俐可爱。 “好了,马上便好了。”赵韵宁笑道,“你今日来的可真早。” 叶柳儿坐在她旁边的坐椅上,笑道:“姐姐你是不知道,自从那日你同我说要去城外骑射,我便心痒难耐。好多天了,我头一回这么高兴。” 赵韵宁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便知道她是真的高兴,叶将军去后,她多日以来,心中一定是十分悲痛。 思及此,赵韵宁心中涌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好。”赵韵宁笑道,“今日姐姐便让你好好高兴高兴。” 她们一行人收拾妥当,走到府门口去坐马车。 迎面正好遇见张悦。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啊?咱们姐妹同住在一个府里,若不是今日姐姐自己走出院中,妹妹竟不知姐姐身子已经好 了。” 张悦眼前赵韵宁一行人,似乎正要出门,心中涌出一股子怨念。 听见张悦阴阳怪气之言,小桃的脸色便冷了下来,一秋也悄悄摸上自己的剑。 赵韵宁是如何中毒不起的,她们可一日没忘了。 赵韵宁冷笑一声,缓缓道:“我病得凶险,若不是王爷吩咐了静养,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好呢。”语顿,又道,“不过,我这病虽然凶险,但也有好处。” 张悦面色微变,迟疑道:“什么好处?你什么意思?” 赵韵宁走近张悦前侧,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我这病为镜,正好可以照出咱们府中的妖魔鬼混,妹妹你说,我这病是不是还有些许好处?” “姐姐你在说什么?”张悦脸色划过一丝慌张,“妹妹竟然听不懂了。” 赵韵宁逼近她的鼻尖,冷笑道:“是吗?妹妹当真听不懂吗?” 第305章 百花别苑 张悦感受到眼前女子的逼近,心里阵阵发虚,有些脚软,向后一摔。 “侧妃!”兰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您没事吧?” 张悦勉强起身来,粗粗理了理衣袍,强硬地瞪着宁侧妃道:“姐姐,古人语,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说话也要谨慎些,莫……莫沾染了忌讳,惹王爷不快!” “是吗?”赵韵宁微微一笑,“依着妹妹此言,说几句糊涂话,便能惹得王爷不快,那府中真有人做出龌龊事,王爷会如何处置呢。” 她的眼神,倏然锋利,死死盯着张悦,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刀,正悬在肉上方。 张悦仓皇地向后退了两步,嘴硬着嚷嚷着,“莫名其妙!简直莫名其妙!姐姐这些日子怕不是病糊涂了,说的话越来越离谱……” 还没说完,她便转身,小跑而去。 在她后侧的兰嬷嬷似乎没有预料到张悦反应会这么激烈,向赵韵宁行完礼再去追,竟然怎 么都追不上了。 看着这主仆二人慌慌张张的背影,叶柳儿不解道:“姐姐,这张悦是怎么了?怎么没说几句话就吓成这样?” 赵韵宁将视线收回,看着叶柳儿平淡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便是做了亏心事,别人说两句便害怕不已。” 叶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走吧。”赵韵宁轻轻提醒道。 一行人上了马车,往京郊的百花别苑去了。 百花别苑。 “这便是百花别苑了,真气派!” 一下马车,小桃便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慑。 此处是皇家别苑,地势绵延开来,处处皆有美景,初次见者,难免震撼。 叶柳儿豪爽的拍了怕她的肩膀,仰着头,朗声道:“傻小桃,这里只是一处小别苑,皇上秋闱去的木兰围场才叫做大呢。” 小桃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叶柳儿揽着她的肩膀,二人往里去。 走出几步后,叶柳儿猛然回头,高声道 :“一秋,姐姐,你们快些。”又郑重道,“一秋,那日,我们说好了要比赛骑射的,你可别耍赖呀。” 一秋忙声道:“是。在下今日一定好好陪着叶小姐。” 赵韵宁淡淡一笑,道:“就让一秋陪着你去骑马吧,我想去泡泡温泉,我这身子刚刚好,大夫说,泡温泉对我有好处。” 叶柳儿脚步停住,有些不舍道:“姐姐,你不与我去骑马吗?你都还没有看过我骑马呢!” “我先去泡温泉,待会再去看你。”赵韵宁宽慰道。 “那好吧。”叶柳儿还是有些不舍,但很懂事的没有再说什么。 小桃回到赵韵宁身边,一秋跟着叶柳儿去了。 临走前,赵韵宁附在一秋耳侧,轻声道:“一切小心。” 一秋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刚刚姐姐和你说什么呢?”叶柳儿注意到她们二人方才嘀嘀咕咕的。 一秋拿起一弯重弓,轻轻一拨。 她淡淡回答道:“ 没什么,夫人命我好好保护你。” “我哪里需要你保护!”叶柳儿不服气道,“这里我可比你熟,待会进了林子,你自己小心些,千万不要有事情。” 一秋看着她,淡淡一笑,算是答应。 叶柳儿依旧不放心,取出一昧烟花弹给她。 “这是信号弹。你若是迷路了,便朝着天空拉响这个,便会有人来寻你。” 一秋接过,道:“多谢。” 叶柳儿豪爽一笑,“不必客气,我如今照顾你,待会便不让着你了。” “小姐不必让着我。”一秋也笑。 二人骑着马,向林中奔去。 在远处,有两个身影一直注视着她们。 “小姐,咱们不是要去泡温泉吗?”小桃不解道,“为何又回到此处?” 小桃不懂。明明刚刚小姐已经走开了,眼下又悄无声息的回来,而且也不与她们去骑马,只在原地默默看着,实在奇怪。 “低声些,今日我们要做的,便在此 处看着。”赵韵宁正色道,“这事,日后你切记不可告诉叶小姐。” 小桃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还是用力点头,认真道:“小姐不让说,小桃打死都不说。” 在百花别苑的另一处,林护卫极久没有接待过圣驾了,今日忽然得见天颜,实在惶恐。 “臣,百花别苑,林肱参见圣上!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陆烨谦看着眼前人,淡淡道:“平身吧,朕今日只是想来逛一逛,不必大肆操办,你去为朕备几匹好马来即可。” “是!”林肱领命。 片刻后,林肱又吞吞吐吐道:“陛下,今日叶家小姐,也来狩猎,眼下正在林中,是否需要臣去将她先请出?” 陆烨谦闻言一愣,转脸看向身边的石楠业。 石楠业心如乱鼓,但依旧面不改色。 好在,陆烨谦的目光只是短短停留一瞬。 几秒后,石楠业听见陆烨谦吩咐道:“不必。” 第306章 愤怒的叶柳儿 赵韵宁在阴凉处耐心的等着。 忽然两个穿骑装的英俊男子骑着马映入眼帘。 在前面的那位正是陆烨谦,他容貌本就出色,只是有些阴柔,眼下穿上骑装,少了几分文弱气息,多了几分气宇轩昂。 而他身后的正是石楠业,一袭青色骑装,大方澄澈,正如他这个人,是不折不扣的翩翩君子。 “那是谁?小姐?”小桃也看见了来人,拿糕点的手,忽然一顿。 赵韵宁眨了眨眼,“是皇上,和石大人。” “啊?”小桃的糕点放在嘴边,再也无法往下送。 赵韵宁以眼神示意她不必多虑,轻轻道:“吃吧,这些事情和你没关系,你不必想太多。” 陆烨谦坐在马上,看着悠悠白云,漫不经心道:“当真是要走出郊外,才能感受到春意盎然。” “陛下所言甚是。”石楠业小心翼翼对答道。 陆烨 谦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今日,你我君臣同游,便不必如此拘谨了。” “是。”石楠业道,他心中十分紧张,皇帝深不可测,不知他是否起疑了。 也不知,那女子邀皇帝来此与叶小姐相见所为何事,会不会出意外。 他此刻坐在马背上,可谓是心绪难平,只想着今日快点结束才是。 二人骑马来到林中,身后跟着几位保护陆烨谦的护卫。 陆烨谦的骑射并不精湛,所以今日拿了一弯弓,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林间日光更为透着,吹着春风。 陆烨谦似乎心情很好,他道:“爱卿可知,朕的骑射比起楚王殿下而言,相差甚远。” 石楠业听了这话,心中一跳。 这是什么意思? “臣……臣少时读书,读过一句,为君王者不必事实拔得头筹,会……会用人即可。”他拱着手,将话吞吞吐吐的 说完。 陆烨谦爽朗一笑,慢慢道:“无妨,朕不过是与你闲谈罢了。” 石楠业应承着笑着将脸转过来,背上却冒着一层薄汗,皇帝为何现在提起楚王,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一秋,一秋,你在哪呢?”叶柳儿与一秋入林会同行了一阵子,便分散了。 起先,叶柳儿独自骑马玩了一会,还觉得甚是愉快。 片刻后,觉得有些无聊,便又开始找寻一秋。 她骑着马匆匆穿林而过。 石楠业清楚的听见了她的声音,心又悬起来了。 不敢去看身侧皇帝的脸色,便更加紧张。 一护卫闻声,便道:“皇上,似乎有人在高喊,是否要属下现在就去制止她?” 陆烨谦挥挥手,“不必。” 片刻后,叶柳儿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她骑着马,平坦地穿过林间的种种路碍。 身姿轻盈灵动,很是活泼可爱。 “你们是?”不一会,她迎面出现在皇帝一行人面前。 “大胆!”刚刚说话的那护卫见到叶柳儿出现,便急忙高声道,“这是……” 却被陆烨谦打断。 “我也是前来踏春的公子,小姐想必就是叶家小姐吧?” 叶柳儿看着眼前的公子,模样斯文,很是俊俏。 原本有些惊慌的心也渐渐放下,她温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叶家小姐?” 说着,她看向陆烨谦身边的石楠业,表情忽然变阴。 “是你?御史台石公子?”叶柳儿咬着牙道。 石楠业硬着头皮道:“正是在下,不知叶小姐有何吩咐?” “哼。”叶柳儿嗤笑一声,“我哪里敢吩咐你,若一个不小心,你又在皇上面前进言要我家人脑袋怎么办?听说如今你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现在说话比从前,更管用了吧。” 石楠业没想到这位大小 姐还记得当初之事,眼下皇帝就在旁边,若想解释,也是无从解释。 而他沉默,落在叶柳儿眼里,便是恼火。 “怎么?”叶柳儿气不打一处来来,“你不说话是在得意是吗?” 石楠业只能苍白解释道:“我没有,当日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并非存心针对叶将军,还望叶小姐不要生气。” “好一个就事论事!”叶柳儿气呼呼道,“我看你就是刻意讨好别人欺负我爹爹,我爹爹是好官,他不屠城是可怜那城中老弱病残,你竟然要皇上砍我爹爹脑袋!还好皇上没有像你一般愚蠢,不然我爹爹可是冤大头了!” 石楠业听到这里,心上大石滚滚落下。 她怎么骂自己都成,只要不牵扯到皇上头上,便一切都好。 “你怎的又不说话?”叶柳儿看见他低头,更是生气,像蓄力好的一拳头打到棉花上了。 第307章 计划成了 “我……”石楠业眼下彻底慌了,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这位姑奶奶消气。 叶柳儿瞪着他,“你什么你?像你这样的小人我加多了,我今日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你,我看你今日也穿了骑装,我们便比试比试!” “可在下……并不擅长骑射……”石楠业推脱道,“恐怕要扫了叶小姐的兴致。” “也对,你是文官。”叶柳儿若有所思道,她眼神一偏,看见旁边含着笑意看向她的陆烨谦。 她手上拿着鞭子便轻轻往旁一指,“本小姐也不为难你,那便由你的朋友来替你如何?” “这不行啊叶小姐!”石楠业大喊道。 “有什么不行的?”叶柳儿眉心微颦,“难道你朋友也不会骑射,那你们二人今日来林间是干嘛呢?” 陆烨谦看着她觉得甚是有趣。 便出声道:“好啊,恭敬不如从命,我便替石兄应了叶小姐的挑战。不知叶小姐想比什么?” 见他们应了自己请求,叶柳 儿得意一笑,“这林间飞鸟众多,我们就在此处,各自拿三十支箭羽,比谁在最短时间里,射中的鸟儿最多。” 陆烨谦唇边带着暖暖笑意,点头同意。 叶柳儿接着道:“若我赢了。石公子必须承认,我爹爹是好官,他不屠城是善举。” “那若我赢了呢?”陆烨谦笑着问,他的笑容如林间的春风。 “你想如何?”叶柳儿警惕地看着他。 陆烨谦笑了笑:“不如何。便要叶小姐日后不要继续为难石兄即可。朝堂之上,本就无好坏可分,有时只是立场不同,叶小姐何必如此挂怀,早日……” “可以了!”叶柳儿最不喜欢听大段大段的说教,便果断地打断他,“不必说了,我答应了,可以开始了吗?” “好。”陆烨谦爽朗一笑,痛快应下。 二人骑马并肩为一排。 叶柳儿将弓拉满,眼神锐利如鹰,神色极其严肃,与她平日里天真玩乐的模样相差甚远。 她眼神微眯, 手指松动,发出一只箭羽,“砰”,一只鸟儿应声掉下。 她侧脸瞧着陆烨谦,微微一笑,眼神里的挑衅丝毫不掩饰。 她道:“公子,你可还要同我比?” “比。”陆烨谦也笑。 二人拉着箭,聚精会神的比试起来。 一时之间,林间全是鸟儿应声落地的声音。 石楠业在陆烨谦后方,悄悄打量起叶柳儿。 诚心评论,叶柳儿长相灵气可爱,平日里口中多出天真之语,可见性格率真活泼。 眼下又展示出别具一格的骑射技艺,黄衣翩翩,引人注目。 再瞧瞧看一眼陛下,他今日唇边漾起的笑,可一直没有隐去啊…… “我射完了。”叶柳儿抢先一步将手中的箭羽射完。 陆烨谦手中仅仅余留一箭。 下人们将箭羽拾回,一一数着。 “叶小姐中一箭。” “公子中一箭。” “叶小姐中两箭。” “公子中两箭。” …… “叶小姐中二十八箭。” “公子中二十七箭 。” 叶柳儿等着下人继续报数,眼尖的陆烨谦却发现叶柳儿的箭羽已经尽数数完,还有两只箭羽皆为空。 而叶柳儿却浑然不知。 她抱着胸,坐在马上看着林间的日光。 陆烨谦向下人使了个眼色。 下人会意道:“叶小姐以一箭只差,胜出!” 叶柳儿闻声转过来,大喜道:“太好了。石大人,你朋友今日代你比赛却输给本小姐,你若是不服日后尽管再来找我比过。不过,今日你输了就必须记着,我父亲是个好官。听明白了?” 石楠业也注意到了,哪里是叶小姐赢了,明明是皇上为了她赢放了水。 他面色微变,应承着:“是。在下明白了。” 叶柳儿很是满意,用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日本小姐高兴,便多劝你几句。石大人,你如今在皇上身边做事,不要动不动就进言要砍这位大人的脑袋,或者要砍那位大人脑袋的,皇上以仁孝治天下,你张嘴闭嘴打打杀杀 的,实在不好,太血腥。” 说完,她故作玄虚的拍了拍石楠业的肩膀。 “好了,今日我就与你们玩到这里了,我还要去找我朋友呢,先行一步。” 说完,她骑着马便从林间走过。 转眼间,背影都模糊了。 见她走后,石楠业立刻翻身下马,跪地拱手道:“今日之事,是微臣不对。害陛下天威被冒犯,臣罪该万死!” 陆烨谦大笑道:“爱卿何必如此!朕见这叶家小姐娇憨天真,也是可爱得紧,与她比试一场也没什么不可,快起来吧。” 石楠业犹疑片刻,才慢慢起身。 “多谢陛下。” “朕瞧着这日头越来越大了,咱们也去苑中歇一会吧。”陆烨谦慢悠悠道。 “咳咳……” 话音刚落,陆烨谦便咳嗽起来。 “陛下您没事吧?”石楠业慌忙起身,去看陆烨谦。 陆烨谦勉强挥手道:“无妨,春日的风还是凉,咱们回吧。” 石楠业忐忑的上马,跟着陆烨谦往回走。 第308章 一秋不见了 叶柳儿还是没有找到一秋,她走出林子,看见赵韵宁在一旁等着她。 便将马放下,匆匆过来。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可是泡完温泉了?”叶柳儿笑盈盈道。 赵韵宁淡淡一笑:“我在这里等你呀,走吧,我们一起去泡温泉。” 叶柳儿点头道:“正好。我身上有些乏了,我们走吧。” 在温泉中。 叶柳儿闭上眼睛,嘴角带笑道:“姐姐,我今日遇见了那位御史台石公子。” “哦?”赵韵宁佯装意外道,“他可与你说了什么?” “他能与我说什么?”叶柳儿轻轻拍起旁边的水,“他性格像个葫芦,非要别人说一句,他才说一句,好生无趣。” 语顿又道,“不过,他今日带的那个朋友,还算有点意思。” “这话怎么说?”赵韵宁心中 一跳,面不改色道。 “性格比较挥洒自如吧。”叶柳儿将手放下,脖颈往下皆浸泡在水里。 “我瞧着他那位朋友,是比他能说会道些。可没说两句便也要教训人,也实在是烦人。” 赵韵宁轻轻笑。 “那柳儿喜欢什么样性格的男子呢?” 叶柳儿歪着脑袋,细细想了一会,“我认为男子不一定要有多高的官职,也不一定要用多大的权利。性格是最重要,我不喜欢复杂沉闷的绿衣郎,更不喜欢全身铜臭的员外郎,我只喜欢恣意潇洒的少年郎,” 不爱钱财,不喜权势,唯爱风流。 赵韵宁心中暗想,叶柳儿的喜好却也简单。 可如此说来,九重宫殿上那位全部错过了。 “那姐姐呢,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叶柳儿反问道,“姐姐嫁给了楚王 ,是因为楚王出钱替你赎身,还是真心爱慕呢?” 赵韵宁若有所思笑了笑,“我从前喜欢戏文中的多情公子,我想着他,怜惜落叶,怜惜孤雪,也会怜惜小女子。可后来发现,是我错了。” “姐姐此话何意?”叶柳儿困惑道,“难道姐姐觉得楚王殿下不够怜惜你?我觉得楚王殿下对你挺好的,前些日子你病了,我觉得他也很着急呢。” 赵韵宁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楚王殿下当然好了,他是国朝一等一的好男儿,我却不好,与他不算般配。” “姐姐何处此言。”叶柳儿灵动的双眼里闪烁着困惑,“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怎么不能配楚王了。” 赵韵宁不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再过了一会,赵韵宁与叶柳儿从温泉中出 来,已经快到黄昏时分。 “对了一秋呢?”赵韵宁换好衣裳好,忽然想起,已经大半日没见一秋了。 自己虽然在计划中,吩咐她要给叶柳儿单独邂逅皇帝的机会。 可按理说,已经这么久了,她也该回来才是。 “我也纳闷呢。”叶柳儿不解道,“我今日与一秋进了林子,没多久便分开了,然后就怎么都找不到她。” 赵韵宁瞳孔睁大,身子一软,坐到后面的软椅上。 “姐姐,你怎么了?”叶柳儿也着急起来,“你不要吓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柳儿半蹲下来,伏在赵韵宁膝间。 赵韵宁喃喃道:“一秋平日最是稳重,不会不打招呼便消失大半日,肯定遇到什么事情了,要赶紧派人去找。” “好好好,马上派人去。”叶柳儿附和道 ,“姐姐你不要急,一秋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 赵韵宁似乎没听见般,站起身来,对着天空吹响那枚一直握在她手中,却从未吹过的哨子。 片刻后,一圈黑衣人应声落下。 “参加侧妃。” 赵韵宁直接省去所有寒暄,直直道:“你们可认识我身边那位姑娘,一秋?” “属下见过。”为首的黑衣人道。 “我要你们立刻找到她。”赵韵宁语气坚定道,“从这处别苑开始找,找不到就扩大范围,一定要找到!” “是!”黑衣人应声道。 赵韵宁依旧不安,不知为何,一秋不见了,她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棒。 是不是有人知道了她的计划?是不是她也在别人的计划中? 叶柳儿看着平日里镇定自若的赵韵宁眼下失神寡言,更是不知该怎么办。 第309章 生死未卜 叶柳儿猛然想到。 “姐姐,你先冷静下来。或许这些人的目标并不是一秋,而是你。” 赵韵宁也缓过神来。 对! 一秋不见了,自己还将身边所有人派了出去,若是有人想对自己动手,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一秋就是在这里不见的,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小桃急哄哄道,“咱们要立刻回府,找王爷想办法!” 叶柳儿听见小桃这么说,立刻想叫下人备马车。 “不行”赵韵宁打断道,“若是马车走到街上,半路遇到歹徒,更是危险。这里好歹也是皇家别苑,他们难道想在这里对我动手?” 叶柳儿和小桃听了这话,稍稍冷静下来,但脸上的慌张依旧分毫不减。 “咻”一声箭鸣从旁擦过。 叶柳儿从腰间抽出鞭子,挡在赵韵宁面前,再看四周已是无人。 “有刺客!” 别苑里的护卫们 闻声而动,点点火把如星子,暗沉沉的别苑被照亮了。 “小姐!这可怎么办呀!”小桃慌张道。 她想到那次在长街,她们二人被暗箭所伤,至今后怕。 现在再听到箭羽飞过的声音,便浑身不适。 赵韵宁握着她发抖的手,温声道:“小桃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叶柳儿也道:“是啊小桃,不要慌张。我兄长知道我今日来了百花别苑,他见我天色这么晚还没回去,定会来寻我,咱们耐心等等。” 小桃听了二人的话,心中稍稍宽慰些,听着风里的声音还是害怕。 “柳儿!” 赵韵宁听见有人叫叶柳儿,叶柳儿屏息聆听。 “柳儿!你在哪里?” 是叶远的声音! 叶柳儿喜出望外,高声道:“哥哥,我在这里!” 确定来人是叶远,她们三人对视一眼。 赵韵宁心口稍稍松开些。 叶远走 过来,看见她们三人安然无恙,长舒一口气。 “我刚刚走到门口,听见护卫门说,闹刺客,便担心你们会不会有事。” 叶柳儿将鞭子收好,笑着对叶远道:“没事没事,多亏哥哥来的及时。” 赵韵宁向叶远行了一个拱手礼,慢慢道:“多谢叶公子前来搭救。我的近身护卫——一秋今日已经久久未曾现身,于是我便怀疑这刺客是冲我来的,眼下着急回府中报信,不知公子是否愿意送我一程。” “什么?”叶远皱了皱眉,“你是堂堂王爷侧妃,竟敢有人在皇家别苑对你动手,眼中还有没有纲纪!”说着,他心疼的看向眼前女子,“你可知是何人?” 赵韵宁面如死灰地摇摇头。 “无妨。”叶远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正好我今日带了一些府兵,待会我亲自送你楚王府。” “多谢。”赵韵 宁颔首道。 马车上,赵韵宁一直没有说话,仿佛是灵魂出窍般,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直直看向前方。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出声打扰她。 一秋素日跟在她身边,陪着她几经风雨。 外人或许认为一秋是个护卫,可熟悉她的人便是十分清楚,她从未将一秋当做是个下人。 相反的,她还以一秋为友,真诚相待,一片赤诚。 眼下一秋生死未卜,她没有嚎啕大哭已经是理性克制了。 叶远将自己的视线收回。 他素日只知,楚王侧妃,容貌冷艳,出尘绝绯,出手阔绰,是锦衣玉食堆出来的人儿,却不知她生活地如此辛苦。 先是下毒,再是暗杀,这京城到底有多少恶毒的招式在等着她。 到楚王府门口。 赵韵宁匆匆向叶远道了一声谢,便着急忙慌的往里走。 林管家迎面看见她脸色有 异,便担忧道:“夫人,你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林管家,一秋可回来过了?”赵韵宁期待地看着林管家。 林管家被这突如其来的热忱给弄懵了,直言道:“没有呀,一秋不是随夫人您一起去百花别苑了吗?夫人何出此言?” “没事了。”赵韵宁其实心里也猜到,一秋断然不会扔她在百花别苑,自己单独回来的,自己会问不过是侥幸。 语罢,她便直奔陆霁远书房去。 三步并两步推开门,屋内四下陈设未变,但却没有一个人。 再去找。 跑了一圈,发现鹰羽,云焕,皆不在府中。 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赵韵宁一想到一秋生死未卜便势力交瘁。 “小姐。”小桃看见赵韵宁跌坐在阶梯上,便心情复杂。 她轻声道:“小姐,你回房间去等吧,若是王爷回来,知道你找他,定然会去找你的。” 第310章 云焕的怒火 赵韵宁将脸埋在双膝上,声音疲软。 “眼下一秋生死未卜,我怎么能够坐得住,她是因为我才去犯险的……” 小桃听见她这么说,心里更是不好受。 “小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地上凉,你还是先回屋吧。” 赵韵宁抬起脸来,看着淡淡的月,无奈道:“好吧。” 回到屋中,一直到明月东悬,陆霁远都没有出现。 门敞开着,赵韵宁独坐在桌前,用手撑着下巴,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小桃靠在门边,也睡着了。 陆霁远与云焕今日一同出城办事去了,一回到府中,便听小厮报信,一秋姑娘走丢了,而宁侧妃找了王爷大半宿。 他们二人齐齐往赵韵宁屋中走去。 远远看见门敞开着,赵韵宁睡着了。 “嘘!”陆霁远便提醒云焕小声些。 云焕平日里稳健的脚步,听到门 房说一秋不见了,此刻也浮躁起来。 碍于陆霁远的面子,脚步还是轻了一些。 小桃依靠着门,感觉到有人经过,便猛然睁开眼。 看见来人是陆霁远,便面露喜色,“王……” 陆霁远本欲打断她,但赵韵宁听见声响,也醒了过来。 “王爷,你回来了。”赵韵宁站起身来,无助道。 陆霁远示意她坐下。 在一旁云焕可没法淡定,便火急火燎道:“一秋呢?她怎么会不见!你与她不是一起去的百花别苑吗?” 赵韵宁面露难色,沉声道:“是。我们今日是一起出发,但去到别苑后,我安排她去做些事情,后面她便没有露面。” “做些事情?”云焕皱眉问道,“什么事情?为何她消失了大半日,你才是发现?” 云焕语气加重,不由自主的逼得近些,赵韵宁有些不舒服的往后退。 见赵韵宁眉心微颦,陆霁 远便隔在她与云焕中间。 “云焕,你冷静一点,先听听她这么说。” 陆霁远的声音低沉且有磁性,还带着淡淡不容置疑的高贵。 云焕纵然心头不愤,但也只好坐回桌边。 “那你便好好与我说说,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狠狠剜了一眼赵韵宁。 “云焕,你放尊重些。”陆霁远将他的眼神尽收眼底,冷声提醒道。 赵韵宁心中一热。 云焕那个眼神,尤其忧愤,确实让她很不舒服,若是平时,她必定会出言相讥,但今日她理亏,本想摸摸接下这个眼神。 没想到,陆霁远会维护她。 “哼!”云焕被陆霁远瞪了一眼,此刻敢怒不敢言,便将脸扭向门口。 陆霁远顿了顿,转头看向她:“你说说,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我不好。”赵韵宁垂眸道,“今日我与一秋还有柳儿一起去百花别苑, 我特意让一秋陪着柳儿进林子,又嘱咐一秋,进了林子便与柳儿分开,让柳儿有机会单独邂逅皇上。” 大抵是因为内疚,她的嗓音里有平日都没有的慌乱。 “计划很顺利。可直到黄昏,我都不见一秋,才知道不好……” 听完这番话,云焕彻底坐不住了。 “一个大活人在你眼皮底下消失了大半日,你才反应过来,宁侧妃,这不像你平日里事事严谨的风格啊。” 赵韵宁胸中无奈,也不欲争辩什么,便闭着眼睛听云焕的数落。 这种感觉她早就熟悉了,曾经还在宁府时,她也曾这样劈头盖脸的挨过很多数落。 那些数落,凋零了她曾经作为天之娇女的自信,也让她面临当下这种情况时,不知该说什么。 “够了!”是陆霁远的声音。 语气有些严厉,赵韵宁从未听过他这么对云焕说话。 陆霁远道:“我已经 吩咐鹰羽派出暗部的人去找一秋了,哪怕是只蚊子,我都能给你找到,你且放心,稍安勿躁。” “我如何放心?”云焕不依不饶道,“若今日,走丢的是宁侧妃,你还会如此淡定的劝我稍安勿躁吗?” “若今日丢的是她,我自然会亲自去找。”而且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是没做过。 陆霁远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盯着云焕。 云焕被他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他愤慨道:“是是是。我带她来的京城,我自然会亲自去找她。” 说着,他大概是知道自己说不过陆霁远,便将话锋对准赵韵宁。 “宁侧妃,一秋事事以你为重,待你为友,她那样一个性情冷淡的人,都愿意陪你去经历动荡的京城局势。”他不悦地拂袖道,“而你如此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却让她平白无故走丢了。呵,看来你一点也不在意她,我真是看错了你了!” 第311章 最像夫妻的时刻 说罢,云焕便转身夺门而去。 赵韵宁心中忽然就起了几分委屈,咬咬唇,说不出话来。 小桃担忧地看着她,轻声唤道:“小姐。” 赵韵宁看了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你今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小桃皱眉道:“那小姐呢?” “我等一等。”赵韵宁看着门口道,“等等看有没有一秋的消息。” “可是……”小桃想再说什么,但看着赵韵宁坚决的眼神,只好闷声道:“那好吧。” 赵韵宁深深叹了口气,两只手撑在桌上,将脸埋入其中。 片刻后,她心绪平复些,将脸抬起,看见陆霁远正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似夜里山涧的泉眼。笑时,风动之间,便能让女子溺死在这动人的眼神里;平淡时,里面淡淡的寒意,让人不敢直视。 此刻,他对 着赵韵宁,虽没有笑,但烟波却无比温柔。 他轻声道:“不用怕。” 闻言,赵韵宁鼻尖一酸,心中忽然冒出了无法比拟的难过。 她自认重来一世,感情控制的极好,无论对喜欢或者愤怒,都是淡淡带过。 此刻,陆霁远淡淡一句话,让她无法再整理自己的感情,也忽然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从前,赵家的人事事保护她,但因为她错信宁岑,最终全家一百余口身首异处;而如今一秋也是事事维护她,难道也要落得个凄凉下场? 是不是她动手太慢了,才让这些贼人有机可乘?她脑中不停的闪过这个想法。一秋失踪,她心中的愤恨,比起云焕只多不少。 只是她不能哭也不能怒,若是慌乱,她担心局面会更加不可控制。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陆霁远看着 她的眼睛,面色有些复杂,可眼神依旧温柔。 或许是此刻月夜太过于朦胧,或许是陆霁远的眼神过于温柔,赵韵宁原本坚硬的心也渐渐软下来。 “我……”张嘴她才听见,自己泛起哭腔。 陆霁远将她一把拥入怀里,轻轻托住她的后脑。 “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赵韵宁双眼一眨,原本蓄积已久的眼泪汹涌流出。 她不管不顾的抽泣着,感觉陆霁远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那手上的力道轻柔适中,含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倚陆霁远怀里,仍觉不够,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用力抱得更紧些。 她哭得酣畅淋漓,似乎这些委屈并不只为了今日,而是从更久以前就开始在积攒了。 是多久呢? 似乎是半年,又好像是三年。 只有蜷缩在他怀里时,她才感受到 久违的心安。 陆霁远耐心的抚摸着她的背,轻轻道:“你放心。我一接到消息,便派出了我全部的人去找,一定会找到一秋的。” “全部的人。”赵韵宁眉间微微一颦,将满脸泪痕的脸抬起,“若是陛下知道了这动静,恐怕对你不利。” 陆霁远沉吟片刻,淡淡一笑,“我找个人,他知道便知道了,敢对我如何?” 赵韵宁咬咬嘴唇,她只要慌张无措便会咬嘴唇,这个习惯从前世到今生,一点没变。 看着她如此,陆霁远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他缓缓伸出手去,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他的手指修长,因为常年习武,手上有一层薄茧,触摸皮肤时,异常舒服。 他微微俯头,手上的动作很是轻柔,眸光里流传着认真,仿佛一不小心便会吵醒自己的梦境。 长长的睫毛垂下,英俊的脸上,浮现出的神情,既妥帖又细腻。 此刻是赵韵宁入楚王府以来,他们最像夫妻的片刻。 赵韵宁看得有些失神。 他们曾是最亲密无猜的伙伴,可有多久,他们没有如此静谧的相处了。 陆霁远擦拭完,碰见她的目光,眼尾上翘道:“不哭了?” 过往终究只是过往。 她低眉苦笑,移开目光:“多谢王爷。” 这一句话,又将刚刚好不容易寻回的熟稔与温柔尽数打散。 陆霁远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忽而勾唇笑了:“你刚刚可没有如此客气。” “是妾身冒犯了。”赵韵宁小声道,她愣愣松开环在陆霁远脖颈上的手。 陆霁远盯着她看了一会,摇头笑了,却没有松开手,“侧妃客气了,这可不算冒犯。” 说着,陆霁远将她打横抱起。 第312章 一吻 赵韵宁下意识的勾住他的脖子,他的手臂孔武有力,抱着人时也是稳稳的。将鼻尖贴近他的胸口,便闻到了他衣袍上淡淡的沉木香,原本慌张的心情,竟意外的安定许多。 陆霁远将她他温柔的放在床上,又为她妥帖的盖上被子。 她定定地看着陆霁远。 陆霁远一怔,云淡风轻地开口:“你先休息一会,若有一秋的消息,我必会马上叫醒你。” “那你呢?”她轻声道,“王爷今日也很辛苦吧。” 闻言,陆霁远忽然靠近,低沉道:“怎么,你是在邀请本王与你同睡吗?” 原本沉重的屋内,因为这句话变得旖旎多情。 她躺在床榻上的脸色微烫,小鹿般的双眼不知该看哪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霁远含着笑意,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眼神清明道:“逗你的。” 赵韵宁拨开他的手,正色道:“这玩笑并不好笑!” 说完 ,便将脸转向里面。 陆霁远手顿了顿。 片刻后,他就扬唇,似笑非笑道:“看来你是真心邀请本王啊。”未等赵韵宁说话,陆霁远又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没想到宁侧妃还有如此热情的一面。” 赵韵宁气结,猛然转过身来,瞪着他。 明明自己就不是那个意思,这个人好没正经! 陆霁远迎着她含着怒气的眼神,慢悠悠道:“好了,你好好睡,本王就在此处等着,若有一秋的消息,我自会第一时间让你知晓。” 说罢,他为赵韵宁仔细捻好被角,便走到桌边去,拿起赵韵宁白日里看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赵韵宁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最后什么都没说。 被陆霁远这么一打岔,她原先因为一秋失踪生出的内疚焦急消散了不少,眉宇之间舒展了许多。 虽是暮春时节,夜里的风依旧是冷,吹动门窗煞是吓人。 她裹在被褥中,只露 出一个脑袋,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桌前的人。 昏黄的烛灯下,陆霁远在读书,这是她烂熟于心的记忆。 可,眼前的陆霁远,早已不是那个,能够陪着她与京中吃喝玩乐招猫逗狗的少年郎,而是胸中有沟壑、腹中有谋略的俊美青年。 明面上,他有自己的兵权;暗地里,他有自己的势力; 身边还有云焕这样的江湖高手相助,整日都在忙一些神神秘秘的事情。 让自己觉得有些陌生。 他是自从何日起变成这样的?在自己错过的岁月里,他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思及此,赵韵宁的双眼含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端正地坐着,身姿修长而挺拔,随手翻阅着书,却是十分认真的模样。 在昏黄的烛火下,认真的侧脸更显得英俊绝伦,多了几分温和,少了几分寒意。 她一时贪看住了,不知不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桌上的油灯只剩 下了一点点,烛火微微晃动,马上就要熄灭的样子。 桌边的少年将手中的书合上,站起身来,走到床榻边上。 床榻之上,女子睡颜娇美安宁,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乌黑的秀发四散开在绣枕上,闭眼的时没有平日里的冷艳夺目,反而多了几分恬静怡然,显得整个人娴静温和。 她似乎才十七岁?还是二十岁? 她连自己的年龄都记不甚清,对京城中一应人物,该用什么手段去算计,却心中有数。 陆霁远含着笑意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从第一次见她,便觉得她很可疑,那时她不过是一个扬州青楼里的将要出阁的花魁,却敢缠着自己,让自己带她来京城。 入京之后,她表现出来的,就是与出身截然不同的矜贵。京中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无论是用身份对她试压,或是用言语讥讽她,还是用诡计为她设套,她都能兵不血刃的化解开。 不卑不亢 ,让人寻不到错处。 高门贵眷们,常常以她无礼贬低她。其实不过是,看着她通身气质展示出的书卷气,自惭形愧罢了。 而自己也再面对她时,常常浮现出似曾相识的感觉,若不是音颦容貌不甚相同,自己恐怕会误以为,她……她就是那个人。 但,这绝对不可能。 思及此,陆霁远重重摇摇头。 总之,种种迹象都说明了眼前这女子可疑,可墨羽去仔细查了多次,都查不出有什么破绽。 是她藏的太深,还是自己查得太少? 按理说,这样身怀谜题的人,是不该留在自己身边的。 可陆霁远也不知为何,竟一直留着她到现在,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亦有常人没有的狠绝,但每每面对她的时候,心底那一份沉寂已久的耐心与温柔便会情不自禁涌出来。 明明知道眼前人,并非那个人,却也舍不得放开。 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间,轻轻一吻。 第313章 十六刀 这女子似乎在梦中感受到异样,眼皮微动。 陆霁远在床侧坐下,继续看着她。 刚刚她伏在自己怀里哭时,环着自己脖颈,全身都在颤抖。 似乎哭得是今日之事,却又不仅仅是为了今日之事。 泪流满面,平日里的冷艳出尘尽数脱落,剩下的只有小女子的不知所措。 她到底是有什么委屈,为何让她如此难过,如此难以释怀? 月已东沉多时,霞光渐渐流出云层。 门扉轻轻动,鹰羽走了进来。 “主……” 陆霁远以食指竖起,指了指门外。 鹰羽从命,点头。 床上之上,赵韵宁睫毛微动,却没有睁开眼。 陆霁远与鹰羽走到屋外廊下。 鹰羽立刻拱手道:“主子,我们的人找到一秋姑娘了!” “人怎么样?”陆霁远眸光变冷,语气中有一丝平日没有的急促。 鹰羽咽了咽口水,为难道:“不太好……” 闻言,陆霁远倏然看向他,皱眉道:“你说什么?” “云公子已经在为一秋医治了,但公子说 ,不好。”鹰羽硬着头皮继续道,“一秋姑娘,全身上下被人用薄刃划了十六刀,深入皮肤纹理,甚至是脸上都未幸免……” 陆霁远冷笑道:“呵,好大胆子,竟敢凌迟我楚王府的座上宾!” “是!”鹰羽想到一秋的伤势,脸色也极其痛苦,他道,“我看了看刀口,猜想那人是想一刀一刀划开一秋姑娘的身体,让她在痛苦中流血过多而死去。云公子说,若是划满二十刀,便是神仙也难救……” “够狠!”陆霁远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杀意,“是谁做的?” 说到此处,鹰羽更是为难了。 “谁?”陆霁远眼睛里闪烁着怒火,等待一个答复。 鹰羽低头道:“我们的人,是在使团驿馆附近找到一秋姑娘的,那些凌迟一秋姑娘的人,身法武器与上次绑走侧妃无疑,大概……大概是寒族!” “好。”陆霁远了然一笑,只是这个笑容,全是肃杀之意。“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先不要让宁侧妃知道,她大病初愈,若是知道 这件事,恐怕对身子不好。” 话音刚落,身后的门扉便打开了。 赵韵宁一脸悲痛的看着鹰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没有流泪,但全是凄楚。 “你说,一秋被人划了多少刀?” 鹰羽不知所措的和陆霁远对了个眼神。 陆霁远走近前来,轻握住她的手臂,温声道:“此事我定会处理好,你先回去,我一定会让伤害一秋的人,付出比这痛一百倍的代价。” 赵韵宁挣开他的手,眼睛直直看着鹰羽。 “你告诉我,一秋被人划了多少刀?” 鹰羽皱着眉,仿佛嘴巴涂了浆糊,露出怯生生的眼神向陆霁远示意。 陆霁远点点头。 他痛苦地开口道:“十六刀,下手的人武功应该不错,每一处都是以极其好的力度控制着,既没有伤及要害,却也是最痛的力度。” “好!”赵韵宁感觉到一股愤怒涌上额头,瞬间脑子像炸裂开般难受。 “寒族是吧?手段如此恶毒,看来与长公主也脱不了干系!” 陆霁远看见她情绪太过 于激动,便一把将她抱住。 她也不反抗,胸口气急,起起伏伏。 “陆愉仪!够狠!” 说完这句话,她有些站不稳,险些要滑落在地上。 陆霁远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拥在怀中,给了鹰羽一个眼神,示意他下去。 “她与一秋无冤无仇,此举无疑是冲我来的。”赵韵宁几乎是从牙齿里,说出这句话。 自从回京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如此生气,只恨自己从小习的不是武功兵法,不然她必定立刻提着刀杀去宁府,将长公主砍成十六块。 “我知道。”陆霁远附在她耳边,温声安慰道,“我知道。” 赵韵宁忽然看着他,目光微冷,平静道:“王爷,今日之事你也看见了,我与长公主之间早已经是血海深仇,我必定要杀了她!” “好。我知道。”陆霁远耐心的安慰着她,“只是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陆愉仪从来不是有勇无谋之人,如今看来,她如此行事,必定还有后手。” “后手?”赵韵 宁的声音冷冷的,带了深不见底的愤怒,“先是下毒,又是凌迟。她如此明晃晃的冲我来,我还要怎么退让,我便是从前步步为营想得太多,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如今我不会忍了!” 陆霁远闭了闭眼。 “你冷静一点,她毕竟是长公主,有很多东西,你不能不顾忌!” 赵韵宁扯了扯嘴角,指甲不自觉的嵌进掌心。 “我知道她是长公主,而殿下也是皇子,你们是同宗姐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殿下自然要顾虑。可我,不是。我与她之间,只有仇恨!” 陆霁远看着她,唇边忽而泛起了一抹冷笑,“你觉得我说这些话,是在维护陆愉仪?” 赵韵宁看着陆霁远眸色变冷,也知自己刚刚说错话了,但并不想承认。 便嘴硬道:“她毕竟是你姐姐。” 说罢,便从陆霁远怀里退出,“我刚刚在气头上言语激烈,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说罢,她行了个礼,便向一秋的房中跑去。 陆霁远留在原地,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 第314章 把事情做绝些 赵韵宁推开门,快步跑到一秋床侧,便看见一秋躺在上面,清丽出尘的脸上又一道骇人的刀疤,伤口上了药,通身发出浓郁苦涩的药香。 “一秋。”她轻轻唤,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声音干瘪苦涩。 她看着一秋的样子,心情急愤难当。 云焕在一旁收拾着药箱,瞥了一眼她。 赵韵宁顺着他的视线,问道:“一秋如何了?她会不会有事?” 云焕或许是还在生她的气,说话语气不阴不阳的。 “再多四刀便是神仙难救,你说会不会有事?” 赵韵宁眼下无暇去与他计较这些,只看着一秋,心中急的不行。 云焕白了她一眼,闷闷道:“鹰羽没同你说吧,那些贼人本是奉命绑楚王侧妃去,但却不认识楚王侧妃长什么模样,只知道容貌冷眼,气质清冷,又与叶家小姐交好,便将一秋视为你绑了去。” “什么?”赵韵宁不可思议道。 云焕幽幽道,“按理说,一秋身手是个中翘楚,却还被折磨成这样,可见那些想害你的人,究竟有多恨你。” 赵韵宁不说话,只狠狠抓着一秋的被搙。 云焕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冒着被风险多说几句。我不管你谁,从此何处,目的是什么。但你能将京城的风雨搅合起来,看的出,你也是有些手段的。” 赵韵宁不解,看向他,不知道他此刻说这些是何意。 云焕继续道:“既然你是有些手段的,就不要仅仅只是让他们恨你,把事情做绝些,让他们没法反击,自然不必他人代你受过。” 说完,云焕便去推门出去。 赵韵宁留在原地,反复咀嚼着云焕的话。 纤细的手指抓紧一秋的被搙,仔细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云焕走到门口,正巧遇见陆 霁远。 想到夜间的事,云焕有些尴尬,便主动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嗯。”陆霁远道,“一秋如何?” 云焕眼中带着苦楚,勉强一笑,“失血过多,总是要静养一些时日。” “那你好好照顾她。”陆霁远说完,便向门里往去,只见赵韵宁伏在一秋睡榻侧,看不清表情,但估计不会好过。 说罢,陆霁远转身走了。 云焕也深深叹了口气,这京城,确实是比想象中的更加凶险。 一日晨起,又是极好的天色。 永定郡主府里,沉香阁。 齐虹今日睡醒,看着屋外天光,心情甚好。 秋叶为她梳着头,看见铜镜里,小姐嘴角含笑,便问道:“今日天气晴好,小姐的心情也好,要不要约上叶家小姐去逛逛首饰铺子,增进一下感情。” 齐虹摇摇头,又拿起红绸缎上的玉簪子,递给秋叶。 “我这位小姑子和宁侧 妃的关系好,如今宁侧妃大病初愈,自然会和她在一处,怎么有心情陪我去逛首饰铺子。” 秋叶接过她递来的簪子,为她插入发髻中。 “这叶小姐也真是人傻不懂事,京中谁人不知宁侧妃是勾栏女子出身,没教养的女子,都绕着她走。可这叶小姐竟然日日去围着她。” 齐虹满不在乎地笑笑,“管她呢,她越是傻,我才越好把控她呢。今日这天气真好,咱们去看看长公主殿下吧。” 皇宫中,今日陆烨谦的心情也很好。 刚刚下朝,便来到皇后处。 “臣妾参加皇上。”冯皇后礼还未曾行完,便被陆烨谦扶起。 “皇后不必多礼。”陆烨谦牵着她的手,一同来到坐塌处。 “皇上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冯皇后笑盈盈道。 陆烨谦看着冯皇后,看了一会,忽然笑出声来。 “皇后陪伴朕多年,果然最知朕的心意,今日 朕的心情确实不错,你猜猜是为什么。” 冯皇后婉转一笑,揣测道:“皇上心情这般好,想必是与国事有关,臣妾听闻,江州知府贪墨案被查处,充入国库了一百万两白银。可是因为这件事?” 说完,她抬起脸来去看陆烨谦神情。 却见陆烨谦依旧是笑。 她沉吟片刻,缓缓道:“竟然不是因为这个?” 陆烨谦拿起磁盘里的新鲜瓜果,轻尝一口,朗声道:“皇后猜得不错,这件事属实让朕格外开心。此案也是由石楠业一手举发,朕现在越看越觉得这石楠业确实是个有能之人,甚好!甚好!” “有明主,才会有贤臣。”冯皇后笑道,“是皇上治国有道,让奸邪官佞无处遁形。” 听了这话,陆烨谦便更是得意了,朗声笑起来。 片刻后,他道:“不过,朕今日心情好,并不是全为了今日之事,也为着一些昨日之事。” 第315章 计谋奏效 皇上说完这话,冯皇后便是彻底不明白了。 她疑惑道:“皇上此言何意呀?昨日您不是与石大人去郊外骑射了吗?难道是猎到了什么宝贝?” 陆烨谦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宝贝确实没有猎到,只射杀了二十九只鸟儿,不过却遇见一位堪称稀世珍宝的人。” 冯皇后闻言,心中一跳。 听这话的意思,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了。 再看陆烨谦的眼神,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是男子情动时才有的兴奋。 “不知……不知,”冯皇后笑了笑,调整好语气,又问道,“不知是哪家姑娘,如此清新脱俗,入得了皇上的眼睛?可是模样可是赛过了楚王府的宁侧妃?” 她佯装俏皮的问,就是想让皇上轻松些,这样她才能知道得更多。 “模样?”陆烨谦果然没有设防,顺着她的话茬便继续说道,“模样却是一般,比起宫中许多女子,都是平平而已。” 冯皇后眼神微眯,略略 放松,继续问道:“那她是如何引得皇上的注意呢?” 说到这里,陆烨谦的嘴角便再也压不下去。 “说到此处便是有趣。昨日我与石楠业在林间骑马,远远的便看见她驰骋而来,她一袭黄衣,明亮清澈,笑声爽朗,她不知道朕是谁,还与朕比射箭,确实是娇憨可爱。” 说着,他转头看向冯皇后。 “我见她骑着马,便想到从前,初次见你时,你也是在马背上,天真洒脱。” 听了这话,冯皇后的心情瞬间复杂许多。 “所以,朕昨日看着她,便觉得格外亲切。”陆烨谦继续自说自话道。 冯皇后眼神一动,面色微微变沉,眉心极痛得皱了皱。 片刻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大气。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能得皇上如此青睐。” 陆烨谦看着她,笑道:“是叶家小姐,叶将军最小的女儿,叶柳儿。上次你还向朕推荐她入宫,没想到昨日朕就与她见上了。” “竟 ……”冯皇后的笑意瞬间凝住,“竟如此凑巧。” 陆烨谦感慨道:“是啊。这天下之事往往都是无巧不成书,朕昨日见了这个叶家小姐,便觉得心情甚好,今日石楠业又将搁置已久的案子办好了,看来这位叶小姐是朕的福星。之前皇后向朕举荐,要她入宫,朕还觉得有些不愿,可如今见了她之后,竟隐隐期待起来。” 说着,他捂住皇后早已冰凉的手,又道:“说到底,还是皇后知朕的心意。” “皇上过誉了。”冯皇后听完这一番话,一颗心直直往下坠,坠落冰窟窿里。 陆烨谦拿起前面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皇后可想好了,让柳儿入宫后住哪座宫宇?” 柳儿? 听见皇上这样称呼叶小姐,冯皇后眸光微变,暗了些许,慢慢道:“不知皇上有何高见?” 陆烨谦却没有注意到,他认真想了许久,道:“那便住在满月宫吧,满月宫最是辽阔,布局也好,还有一 片小花园,她必然会喜欢的。” “那便依着皇上的意思办。”冯皇后嘴角动了动,挤出一个笑容。 陆烨谦甚是满意的拍了拍她的手,道:“皇后果然是最懂朕的,有妻如此,是朕之福。” 冯皇后低头浅笑,“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妾该做的。” 陆烨谦深深地看向她眼底,温柔似化不开的蜜糖。 而冯皇后也笑着,心却在痛。 坐了一会,陆烨谦便说董贵人如今怀着身孕辛苦,要去看看,便走了。 冯皇后有礼有节起身相送。 待皇上依仗走远后,冯皇后才是坐下。 “娘娘,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要传太医?” 在一旁侍奉的枝蔓见状,便有些不安。 “无妨。我坐一会就好了。”冯皇后摇摇头。 枝蔓是她的贴身婢女,又是娘家陪嫁,刚刚又在旁边将皇上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眼下自然知道冯皇后为何难过。 “娘娘,切勿往心里去。我 看皇上还是最重视娘娘的,左不过是宫里多个女人,这皇宫中多得是女人……”枝蔓慢慢道。 “你不懂。”冯皇后眯起眼睛,问:“后宫中,女人众多,就像御花园里的话,各种品类层出不穷。可你想想,御花园中,有没有两支一样的花?” 枝蔓摇摇头。 “那便是了。”冯皇后冷冷道,“若是有两支一样的,其中一支必定会被舍弃。” 枝蔓喃喃道:“可娘娘是百花之王,谁能代替您去呢?” 冯皇后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她早就听闻叶家小女,不学无数,姿色普通。她本以为召叶柳儿入宫,不过是后宫中多个无宠的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她竟然得了皇上的青睐,她与自己同是将门出身,若是皇上日后偏宠于她,自己这皇后之位还不能坐稳便不一定了。 再者说,皇上竟然说是因为她与自己从前相似,才是情动的。 仅此一言,自己便不能让她入宫! 第316章 满城风雨 冯皇后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全是按照皇上的喜好预备下的,他平日里都特别喜欢,可今日只是略坐坐便走了。 她也没有了品茶的心情,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站定。 这几日天气都好,只是夜里风大,除了窗户边的那株桃树,枝枝叶叶被风吹打落了一地。 陶嬷嬷走了进来,俯身道:“皇后娘娘,昨日夜里出了件事。” 冯皇后转过身来,疑惑道:“什么事?” “昨日夜间,人定之后,少爷看见楚王身边的鹰羽带着一行人,在城里似乎在找什么。少爷便留了心眼,跟上去看,便看见鹰羽一行人从寒族人手里带回来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衣,鲜血淋漓,看着不太好……” “什么?”冯皇后皱眉道,“弟弟可看清楚了? ” 陶嬷嬷接着道:“错不了。虽然鹰羽一行人行踪隐蔽,但咱们少爷的武功您是知道的,他跟得很紧,绝对没有看错,就是鹰羽。” “女子?”冯皇后认真想了想,“值得鹰羽亲自出来找……难道,是宁侧妃?” 陶嬷嬷道:“是宁侧妃身边那个侍女,叫做一秋。” 冯皇后走了两步,似乎在想着什么。 片刻后,她道:“算上上次,这已经是寒族人第二次对楚王府的人出手,这件事,陆霁远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嬷嬷叫弟弟盯紧些,若是找到陆霁远的错处,便马上报上来。” “是!”陶嬷嬷道,“老奴明白。” 语罢,便退下了。 冯皇后面色变沉,看着窗外晴好的天,心里却不是滋味。 她自语道:“京城越来越不太 平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楚王府这样铁桶一块的地方,都不安全。自陆霁远从边境回来,便接二连三的出事,而且还牵涉到寒族。 这本是一种信号,或许是警告,或许是反击? 难道寒族人是想给皇上一个下马威,要皇上答应他们的条件? 一秋中伤的消息并非密不透风,不出三日,这个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 楚王府府里又重新飘起一股子药味,大家都在想,楚王府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了? 先是侧妃被暗害,跟着一秋姑娘被截杀,瞧着还有后续,大家想一想都害怕。 赵韵宁这三日一直守在一秋床侧,盼着她醒来。 云焕一碗一碗汤药灌下去,一秋却半点没有苏醒的迹象。 “姐姐。你别在此处守着了,若是一秋 醒来看见你这么憔悴,必定会心疼的。”叶柳儿看着赵韵宁,目光中闪烁着心疼。 这几日,她也一直在楚王府中。 那日一秋走失,她是第一个发现的,可她顾着玩乐又念着一秋身手好,全然没当回事,如今看着一秋躺在这里,她也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若早知道,她必定不会和一秋分开。 可世上之事,哪里有早知道。 云焕看着赵韵宁日渐憔悴,心里对她的怨怼,其实也消散大半,可是嘴上依旧不客气。 “侧妃,你又不是大夫,在此处守着也无益,还是回去休息吧,若是楚王不知,还误以为是我为难你,那我便是怎么都说不清了!”云焕看着她的背影,冷冷道。 赵韵宁不理睬他,却也听得出,他言语之间还在计较 当日之事。 叶柳儿却是听不出的,还跟着附和道,“是啊姐姐,大夫说了让你回去休息一会,我在这里替你看着,若是一秋醒来,我便马上去找你。” 赵韵宁将视线从一秋的脸上移开,迎上叶柳儿真切的眼神。 无奈道:“那好吧。” 说罢,小桃便立刻过来扶着她,这些日子,她不眠不休,如今走动脚步都是虚缓的。 叶柳儿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叹气,对着一秋道:“一秋,你快点醒来好不好。你醒来之后,我便再也不撺掇你和我比试了,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而我根本比不上你,我都是和你闹着玩的,你快醒来好不好”。 云焕听了她的话,捣药的眼皮微微抬起,道:“你说话她是听不见的,你也回去休息吧。” 第317章 扎针 叶柳儿听见云焕的话,缓缓转身,问道:“神医,一秋要多久才好呀。” 云焕手中捣药的动作一顿,不知怎的,看着叶柳儿灵动清澈的大眼睛,心也便柔软了些。 “神医?”叶柳儿又叫了一声,“你怎么愣住了?你是太累了吗?” 云焕反应过来,认真道:“估计还要一些时日。” 捣药声重新想起,叶柳儿看着一秋,继续长吁短叹起来。 “一秋太可怜了,那些贼人太坏了,怎么能对一个姑娘下这么狠的手,我定要告诉我哥哥将那些人抓起来,每个人都划上百八十刀!” 闻言,云焕轻轻笑,觉得如此残忍的话,从叶柳儿的嘴里说出来,也尤其可爱。 忽然,睡榻上的一秋胸口暴动。 叶柳儿心中一跳,连忙喊道:“神医,神医,你快过来看啊!” 云焕火速赶到床榻侧,神情严肃为一 秋把脉。 “不好。”云焕眉间一皱,闷声道,“脉象凶险,必须要立刻施针。” 他说完,看向在惶恐的叶柳儿,“你帮我按住她,我要为她施针。” 叶柳儿从前只知道施针是治病救人的法子,却不知施针是否凶险,但眼下刻不容缓,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云焕摊开麋鹿皮的针包,取出一支细细的银针,眼神微眯,精准的扎入一秋白皙的手臂,一秋痛苦的皱眉。 叶柳儿看着这针细细长长,很是害怕,也不知道扎下去的什么穴位,有没有事,背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再看云焕,片刻未停,又扎下好几针。 一秋都是身体皆有抖动,却都未醒。 终于,云焕施针完毕,一秋的身子也没有再动。 云焕长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身侧的叶柳儿,眼神里写满了害怕,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表情 很是倔强,丝毫没有意识到施针已经结束了。 云焕心口微微一松,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可以了,已经结束了。” 叶柳儿才如释重负的松开手,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振振有词道:“太吓人了。” 云焕看着她的表情,眼睛微微上翘,道:“你为何这么害怕?” “我自然害怕了。”叶柳儿瞪着他,“我从前并无见过人施针,也不知道是否有危险,再加上你那个针那么细” 她说着,还比划起来,“猛地一下扎下去,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说完,她心有余悸的看向一秋,担忧道:“现在就盼着一秋姐姐快些好起来,不要再施针了,那么长的针扎进去,一定很痛。” 大概是因为叶柳儿天真懵懂,不谙世事,听着她说话,云焕原本沉重的心情,也被化解了许多。 叶柳儿见云焕不接 话茬,便改变话题道:“神医,你刚刚是否害怕?我听小桃说,你和一秋是一起来京城的,你们是好朋友吗?” “是。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云焕松了一口,忽然想和叶柳儿闲谈几句,“我的家族与她的师门是世代交好,所以,我们很小便认识。” “师门?”叶柳儿若有所思道,“是门派的意思吗?” 云焕点点头。 “那你也是门派中人吗?”叶柳儿困惑道,“是专门学医的门派吗?” 云焕又摇头,嘴角微微扬起,“不是,我出身医学世家,医术是我家的立身之本。” “原来如此。”叶柳儿笑眯眯道,“我觉得做大夫好,做大夫便可以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行医救人,不用理会世间纷扰,快意人生。” 云焕听见叶柳儿的话,有些惊讶,一向只知道叶柳儿单纯懵懂,想不到她也会说出这 样一番话。 “做军机重臣家的小姐不好吗?”云焕好奇道,“或者,你有什么烦恼吗?” 叶柳儿深深看向云焕,道:“我自然有。自从我爹爹去世了,我大哥就一直在张罗我的婚事,我总觉得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可是他不告诉我。可我也不想就这样嫁人。” “那你为何不想嫁人?”云焕接着问道。 闻言,叶柳儿的视线看向远处。 “嫁人有什么好?在这京城中,嫁人之后的女子鲜少有快乐的。若是嫁了个自己喜欢的人,便要提防着他会不会娶老婆来与自己分宠;若是嫁个不喜欢的,那便是和木头过日子,每日望出去就是四方的天,一生都不见得能由自己的内心做一次主。” 云焕忽然笑了,道:“你放心。你是家中小女儿,备受宠爱,你哥哥一定会为你选一个好夫婿,不让你过为难的日子。” 第318章 自己选 叶柳儿却格外认真的看向,道:“我为何不能自己选呢?” 云焕笑不出了,女子在这世间本就生存艰难,尤其是叶柳儿这样的高门小姐,虽说是锦衣玉食中养出来的,可到了婚嫁之事,要考虑家族兴衰、门第登对、对方人品官位。 重重考量下,只剩下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想到前些日子,陆霁远曾与自己说起,皇帝有意让叶柳儿入宫为妃,他心中顿时泛起些许酸楚。 如此一个自由灵动的姑娘,若是陷入高墙之中,这辈子活着也是死了。 “是我唐突了,不该问神医这样的问题,这件事又不是神医说的算的。”叶柳儿见云焕发愣,便将话收回。 云焕看见她眼底落寞,脱口而出:“能!” 叶柳儿眼神又重新变亮了,看向他。 “有你哥哥和你宁姐姐有你筹谋,你一定会嫁给你想嫁给的人。” 云焕笑着肯定道,“一定不要灰心。” 听了这话,叶柳儿终于发自内心笑了。 日头晨起夕落,又过了数日,一秋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叶柳儿依旧是日日来陪一秋。 闲暇时,便与云焕聊聊天。 也不知怎的,叶柳儿平日里不学无数,看一页千字文便头晕脑胀,可与云焕聊天时,翻看他带来的医书却津津有味。 还会学着分辨药材,捣药,煎药。 这可急坏了她的贴身婢女,这哪里是小姐能干的活? 可叶柳儿却觉得十分有趣,任由婢女如何争抢,都不松手。 婢女只好随她了。 赵韵宁这些日子依旧是吃不下饭,人也渐渐消瘦下去。 “小姐,多少吃一些吧,若你自己身子垮了,怎么能够帮一秋筹谋呢?”小桃苦口婆心劝慰道。 赵韵宁依旧是摇头,“你撤下去吧,我什么都想吃。” “王爷!”听见小 桃的声音,赵韵宁抬起头来,看见陆霁远走了进来。 “王爷……”赵韵宁想到那一日他们的争执,便有些尴尬。 再看陆霁远,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却挥挥手,对小桃道,“你先下去吧。” 小桃遵命退下。 “王爷你怎么来了?”赵韵宁看着他,困惑道。 “本王来侧妃房中吃饭,有何不可?”陆霁远在赵韵宁身边坐下,慢慢道:“你怎么不吃饭?是不喜欢吃这些吗?我刚刚吩咐鹰羽去给买了炙猪肉,你稍等一会。” “王爷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炙猪肉?”赵韵宁喃喃道,印象中自己从未向他提过自己喜欢什么。 “有心自然知道。”陆霁远唇角一勾,“你这般消瘦下去,若是撑不到上头香那日便病倒了,还如何执行你的计划?” 闻言,赵韵宁眸光微变,有些不知所措。 “王爷怎么知道我的计划。 ” 陆霁远含笑道:“是暗香还有长公主腹中的孩子吧。” “你想让长公主视为珍宝的孩子,从腹中消失。再在上头香那日,让暗香在皇帝面前去说,自己腹中的是宁岑的骨肉,大庭广众之下,皇帝必定不能轻轻揭过。” 赵韵宁彷徨的看着陆霁远。 “届时,长公主腹中的孩子没有了,而暗香的孩子却还在,她必定会恨得牙痒痒。” 这确实是赵韵宁的计划,为何被陆霁远摊开来说时,自己竟然会觉得隐隐不对。 陆霁远淡淡道:“这个计划,你想了很久,我承认这个计划有它的可行之处,但却不够好。你设下这个计谋时,还未曾料到长公主的手段如此阴狠吧。” “对。”赵韵宁苦笑道,“现在看来此计不可行,诚然在长公主流产之时,让她看着自己丈夫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会很伤她的心,可以她的阴 毒手段,必定不会留下暗香母子的命。” “知道就好。”陆霁远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你早就知道我有此计!”赵韵宁幡然醒悟,怒道,“你早知此计不可行,为何,为何不劝我让暗香放弃孩子!” 陆霁远淡淡道,“你这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劲是像谁?” “殿下要说便说,在这里夹枪带棒的骂人,别以为我听不出!”赵韵宁没好气道,说完她狠狠瞪了一眼陆霁远。 陆霁远却浑然不理她,看着她生气,仿佛看见极有趣的事情,淡淡的笑着。 “主子!炙猪肉买回来了!”鹰羽推门进来道。 陆霁远点了点桌子道:“放这里吧。” 鹰羽应声放下,看着屋内两个人气氛不对,便马上走了。 陆霁远看着眼前这赌气将头偏向一旁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炙猪肉来了,你不看一眼?” 第319章 何德何能 云楼的炙猪肉是赵韵宁最喜欢的食物。 热的时候,尤其美味,若是冷了,虽也能吃,但多多少少会有些腥味。 此刻,鹰羽将炙猪肉放在桌上,丝丝香味从白玉瓷盘里飘出,直直往她心尖里钻。 她原本为了一秋之事日日烦心,并无胃口,可鼻尖闻到炙猪肉的味道后,味蕾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此刻,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你先吃吧,吃完本王再与你解释其中种种。” 听了这话,赵韵宁便彻底不客气了,纤纤素手拿起银筷,便开始吃肉。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胃口了,眼下忽然重新吃到所爱,原本空荡荡的心,也一点点被暖意填满。 不多时,一盘炙猪肉,瞬间扫光。 她拿起桌案的手帕擦嘴,才想起,没有与身边的人分食。 思及此,她心中一跳,眼神略微有些尴尬望向陆霁远。 “王爷,要不要让鹰羽再给 您买一份?” “嗯,不必。”陆霁远盯着她,似笑非笑道:“你心情可有好些?” 赵韵宁将手中的帕子放下,诚然,此刻比刚刚心情平复了些许。但她还是不懂,为何陆霁远一早知道她的计划不可用,还看着她布局,这不是存心逗她玩吗? 陆霁远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轻声问道:“你心里觉得本王在戏耍你?” “难道不是吗?”赵韵宁振振有词地反问道,“若王爷一早告知我,我的计划不可行,我也不会费尽心思去布局,绝不会纵容暗香怀上宁岑的孩子,白白枉费我的心机。” 说完,她面色微怒,嘴角微微向下。 陆霁远在一旁静静看着,觉得这场景甚为熟悉,似乎在哪里曾见过千百次似的。 “王爷?”赵韵宁侧脸过来,提醒道。 “嗯?”他缓过神来,微微挑眉,缓缓道:“你这话说得,好像是你能主 掌一切似的。暗香是个活生生的人,她要不要向宁岑夫妇报仇,要不要怀上孩子,难道全是听你的话?这皆是她自己做主。” “可……”赵韵宁颦眉道,“可若不是我,她……” 陆霁远微微一笑,“若不是你当初救了她,她如今便已经死了。” “可她现在,去不了宁府,腹中的孩子月份也渐渐大了,该怎么办?”赵韵宁叹气道,“我怕她做了这么多,也是无用功。如今,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些事情,你皆不必操心。”陆霁远道,“本王只有安排。” 赵韵宁这才反应过来,陆霁远一直看着她布局,却什么都没有说,是不是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陆霁远迎上她的眼神,嘴角轻轻勾起,“你不知该如何办的事情,我来办,你且放心就是。” “王爷预备如何?”赵韵宁问道。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 其人之身。”陆霁远眸光变冷,眼睛微眯。 闻言,赵韵宁面色微变。 “王爷,你、你要对长公主动手?” 陆霁远挑眉看她,问道:“瞧你这神色,是不愿意我对长公主动手?” 赵韵宁连连点头。 那日她说要杀长公主不过是在气头上,长公主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稍有不慎,恐怕还没出手,就被宫里那位老妖精太后给死死摁住。 若是她独身一人,或许敢去冒险,可她却不想牵连楚王府众人。 “我此番不是想动长公主。”陆霁远淡淡一笑,“再者说,就算是动她,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赵韵宁松了一口气,愤愤道:“王爷以后话说明白些,我这小心脏真的经不住王爷这样吓唬。若是王爷去杀长公主,被太后抓到把柄,判楚王府一个全家抄斩,那可怎么好?” 说完,她心有余悸的胸口。 “你怕全家抄斩 ?”陆霁远问道。 赵韵宁倒了杯茶,佯装喝水,以挡住自己装满痛楚的双眼,道:“怕。我怕极了。” 陆霁远眉间一动,笑容微微僵了一会,带了几分复杂意味:“不必担心,有些事情,我若去做,自然有法子保下你,也有办法自保,你且安安心心在这里住着,楚王府定不会有抄家灭门那天。” 听了这话,赵韵宁心里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陆霁远见她呆住,便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轻笑道:“好了,你好好休息,后日便是上头香的日子,你什么都不用做,看着本王行事即可。” 什么都不要用做。 赵韵宁心里回味着这句话,忽然鼻尖一酸。 曾经的很多年里,她都是不谙世事地与陆霁远并肩站着,成日想着风花雪月,后来便掉进了宁岑精心编制地甜蜜陷阱里。 她不是不信陆霁远能够帮她扛起一切,只是她何德何能? 第320章 他也有暗处雷霆 入夜。 楚王府,书房。 “参见主子!”墨羽单膝跪地,对着眼前一袭银袍的男子,拱手行礼。 陆霁远转过身来,示意他起来:“事情办妥了吗?” 墨羽毕恭毕敬道:“主子放心,皆在掌握之中了。” “那便好。”陆霁远嘴角勾起一冷笑,“京城周边,本王已经亲自打点过,如今就等着武将回京述职了。” 墨羽道:“是!” “对了。”陆霁远认真道,“你可查到了,陆愉仪身边那个桂嬷嬷下江南所为何事?” 墨羽郑重其事道:“回主子,桂嬷嬷去扬州查了宁侧妃是来历,不过主子放心,我之前依照您的吩咐,打点好了一切,她并没有查到什么。” 陆霁远拿起桌上的湛海珠,细细摩挲。 墨羽道:“主子。还有一事!” “说。” “刚刚白婆婆来报,张侧妃买通府里下人,在春翠在吃食中下了毒药。”墨羽如是道,“ 但是下人闻言,立刻将毒药替换成了蒙汗药,白婆婆来问主子,这件事要处理。” 陆霁远微微挑眉,道:“你将春翠带过来。” “是!” 片刻后,墨羽将春翠扛在肩上,便来了。 陆霁远给了一个眼神。 春翠便被狠狠扔在地上,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快要炸裂开,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 隐隐约约看见一黑一银两道身影在左右晃动。 忽然,一盆冰凉的水从头顶淋下。 透彻的凉意,灌溉她全身,她止不住地抖,才发现自己的手脚竟不能动,低头一看,身上纵横着两条黄绳。 她瞬间慌了神。 再抬起头,眼前的身影总算是清晰了。 “王爷……” 她讷讷道:“王爷,您,为何要绑着我?我所犯何罪?” 却见眼前这位英俊的男子,只是盯着她,眼神惊悚,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她心中明白了一个大概,恐惧从心底油然而 生,止不住的扭动,想挣开绳子,却怎么做都是徒劳! “你心里知道本王为何绑你来吧。” 这个声音低沉有磁性,内里藏着磅礴寒意。 “奴婢,奴婢……”春翠张张嘴,才发现自己已经结巴了。 “墨羽,喂点断魂散给她。”陆霁远冰冷地吩咐道。 春翠吓得魂不附体,她在宫中多年,岂会不知断魂散是何物?吃下去便是,内脏被火烧般疼,若无解药,便会在痛够六个时辰后,全身经脉尽断而亡。 她怎么能吃这个?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她跪直身子来,止不住求饶颤抖。 “饶命?”陆霁远仿佛看一个笑话般,看着她,“你吃住皆在楚王府,却一心想着如何给外面的人办事,要本王如何饶你?” 这些字,一个比一个锋利,精准的插在她心上。 她从前虽然听说过,楚王骁勇善战,手段狠辣。但入王府后,她看见楚王生得 这样一幅风流俊美的皮囊,还以为他不过是作战果断,内里是一个柔软之人,不会使一些阴狠手段。 没想到…… 此刻,她被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求饶道:“王爷饶命,我之前是不懂事,我日后一定会好好在王府为王爷效忠,不敢、不敢再有他想。” “为本王效忠?”陆霁远轻轻一笑。 春翠忙不迭点头。 陆霁远摇摇头,不屑笑道:“可惜,你不配。” “给宁侧妃下毒,是你做的吧?为卓定通风报信,说宁侧妃要去百花别苑,也是你。” 春翠一颗心猛然提起,这些、这些,他怎么都知道了? “你三番两次想伤害本王的女人,好大的胆子!” 陆霁远迎着她无助的眼神,冷冷道:“墨羽,灌下去。” 墨羽领命。 春翠看着墨羽面部表情的走过来,死死抵住牙尖,不愿张嘴。 没想到,墨羽直接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陆霁远 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若乖乖的,便只是张嘴吃药这么简单。若你不配合,只能用匕首撬开你的嘴了。” 春翠看着那把薄刃,若是伸入自己的嘴里,那必定是切肤之痛! 看着薄刃仅仅靠近,她认命地松开牙。 点点苦涩的粉末洒进她嘴里,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位明日里看上去像个骄矜贵公子的楚王,手段,有多狠! 她一脸痛楚的看向楚王。 陆霁远轻笑道:“说说吧……你们银羽卫究竟有多少人?” “王爷你竟然知道银羽卫!”春翠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这是太后娘娘培养的女子组织,她们的身份或是宫女婢女,或是官员小妾,大多身怀武功,或是有霹雳手段,太后便是用她们,以内围控制朝局。 可,楚王是如何知道。 “知道便是知道,轮到你来问本王的话?”陆霁远狠狠剜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有些阴狠,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第321章 摸底 “我、我不知道。”春翠不知不觉流了一脸眼泪,止不住摇头。 陆霁远将墨羽手中的刀接过,慢慢靠近春翠。 春翠止不住想后退,“王爷,王爷,你要做什么,我……” 陆霁远一手摁住她的肩膀,将薄刃贴在她的脸边,她感觉脸颊的冷意,再也不敢乱动。 “不妨告诉你一句,本王的耐心不好,刀工可不差。”这低沉好听的嗓音,此刻却是阎王的催命铃。 春翠吞吞吐吐道:“我说,我说。” “快!”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不耐烦。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只知道,京城每一户都有……” “具体名单。”陆霁远的耐心如灯油,似乎被烧光。 “我没有!”春翠吓得魂不附体,“只有我师父!桂嬷嬷,桂嬷嬷才有!” 陆霁远将刀放下,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王爷!求求你,放了我吧。”春翠不停磕头,“我马上就 出京去,再也不回来了,我求求你……” 她语气卑微凄楚,似乎真的会痛心疾首般。 可,陆霁远偏偏不吃这套。 “本来我一查出是你害了宁侧妃,便想立刻处死你。”他冷笑道,“可是宁侧妃说,要留着你,她还有用。” 春翠听到这话,立刻双眼放亮,以为抓到了生机。 连连磕头道:“是是是,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好好为宁侧妃办事!求王爷放我一条生路。” “本王后来想了想,宁侧妃留着你,不过是想要你杀了张悦,或者让张悦杀了你。”陆霁远了然于胸道。 “好!”春翠不明所以的继续点头,“奴婢愿意去杀了张侧妃,愿意!” “你愿意?”陆霁远眼神微眯,“不过不必了。宁侧妃要杀谁,自然有本王替她杀。” 春翠慌张不已,连连磕头,“不要啊王爷,张侧妃为人低贱,怎么能够脏了你的手,还是 让小的去吧!” 陆霁远不再看她,背过身去,只冰冷吩咐道:“你将她处理掉,扔到城外去,不要弄脏府里。” 墨羽拱手道:“是,王爷,那张侧妃那边?” “就说,下人发现春翠死了,便丢去埋了。”陆霁远道,“张悦先留着,我还有用。” 春翠止不住求饶,都没有用,墨羽拿过一个脏布子将她嘴里一塞,随手将她拎了出去。 皇宫中,朝缘宫。 夜深时分,整座皇宫都已经陷入深眠,万籁俱静的时候,忽而有人声传来。 是桂嬷嬷回来了。 朝缘宫的婢女恭敬禀报道。 “太后娘娘,桂嬷嬷刚刚从江南回来,此刻正在殿外。” 太后闻声,放下手中的密函,道:“叫她进来吧,这么晚了,她必定是有事要说。” 桂嬷嬷在内侍的引导下走入内殿。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看上去是乔装过的,这样一个人若是走在茫 茫夜色里,确实很难分辨。 “老奴,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颔首道:“你起来吧,此番下江南你辛苦了。今日漏夜而来,想必你是有要紧话说,便快说吧。” 桂嬷嬷闻声而起,规规矩矩道:“老奴奉太后娘娘圣命,不敢推脱辛苦,只是此番下江南去扬州,探查宁侧妃底细,竟也没有收获。” “此话何意?”太后精明的眼神一扫,看得桂嬷嬷顿时紧张起来。 桂嬷嬷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老奴奉命去了宁侧妃曾经的青楼,又到处走访过,她确实是一个民间孤女,家里遭了大火,父母不幸殒命,她被亲戚带到街上,楼里妈妈看她品相不错便买回来了楼里。” 说着,她吞吐起来,“并、并没有查到任何特殊来历。” 听到此处,太后轻哼一声,“桂嬷嬷,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仔细想想,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吗?” 桂 嬷嬷谨慎道:“老奴愚钝……不知太后娘娘何意?” 太后轻蔑笑道:“一介民间孤女,到了大内能够不卑不亢,你信吗?哀家得到春翠的线报,称这位宁侧妃素日里的吃穿用度皆是书香门第做派,虽然出手阔绰,可没有半点穷人乍富的小家子气。” 桂嬷嬷认同道:“是……老奴也见过她几次,确实是有些不同。” “可就是这样的人,你去查,却没有查到半点破绽?”太后的声音忽然由缓转急,“你不觉得可疑吗?” 桂嬷嬷立刻道:“是是是。老奴深觉不妥,可……” 太后看了看桂嬷嬷,道:“呵,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此事,你已经是尽力,是那小女子狡猾。”语顿,又道:“还好哀家留了后手,她身边那个叫做小桃的丫鬟,是随她一同从扬州来的吧,上头香那日,人多眼杂,你找机会问问她,必定能有所收获。” 第322章 相约 桂嬷嬷连忙道:“多谢太后娘娘教导!” 转念,她又想到一事,便道:“可太后娘娘,宁侧妃身边还有一个婢女,武功尤其高强,只怕是不好对付。” 太后闻言,不屑笑笑。 “哀家早就想到了,前些日子,哀家已经派人去将那女子重伤,她如今命悬一线,上头香那日必定是去不了。” “太后娘娘英明!”桂嬷嬷赞叹道。 太后深吸一口气,“哀家老了,说什么英明不英明,皆是空话。总之,谁也不能再哀家眼皮底下为难哀家的女儿,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说着,她将手边的茶盏拿起,猛地一震。 上头香的日子如期而至。 浩浩荡荡的依仗,从京中东蔓延到京城西,走在最前的自然是帝后依仗,其次是长公主,再到楚王。 上马车前,陆愉仪看着赵韵宁轻蔑一笑,道:“今日宁侧妃身 边可算寂寞,平日里跟着你那位容貌清丽的侍女呢?” 赵韵宁看着她得意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一言未发。 陆愉仪身边的齐虹,第一次看见赵韵宁吃瘪,便也乐得不行。 她道:“长公主有所不知,那名侍女被人所伤,如今命悬一线,还不知能不能好呢。” 说着,她们二人开怀笑起来。 赵韵宁看着她们,忽然也笑了,笑容甜美大方。 这却让她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笑什么?”陆愉仪扶着自己的腰身,丹凤眼里瞬间装满震怒。 赵韵宁高深莫测的摇摇头,什么都不说,直径上马车去。 留下陆愉仪和齐虹面面相窥。 马车上,赵韵宁轻轻闭上眼睛。 小桃在一旁,宽慰道:“小姐,你不要与她们一般计较,云大夫不是说了吗,再过几日一秋就会好了。” 对于这番安慰之语,赵韵宁 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这番话,云焕一早就说过,可几日复几日,一秋依旧没有起色,她真的没有办法放心。 “对了,王爷呢?”她忽然想起来,今日声势浩大,又是皇家出行,怎么未见到陆霁远。 鹰羽毕恭毕敬道:“王爷带着御林军,早一步去了空山寺,待会侧妃到了寺里便可看见他了。” 闻言,赵韵宁没多想什么,靠着马车坐塌。 想来也有些好笑,她前前后后去了几次空山寺,竟然没有一次是去上香的,这还是唯一一次。 想着想着,渐渐睡着了。 而在此时,空山寺里,却有人等候多时了。 此人正是寒族太子——卓定。 自从除夕那日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陆愉仪。 不是他不想见,而是陆愉仪自有了身孕,便不再搭理他。 为此他也神伤了一阵子,前些日子,有人拿着陆 愉仪的令牌,让他派了些高手办事,他便立刻同意了。 不过,他之所以这么果断的帮陆愉仪,其实还存了一个别的念头。 那便是希望事成,陆愉仪念着他的好,告诉自己,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血脉。 这些日子,他皆为此事困扰,急的嘴角都生了燎泡。 眼下,周国皇帝迟迟不肯松口答应和谈条件,但他作为太子也不能离开部族太久,否则恐有不便。 昨日夜间,心烦意乱之余,他忽然扫到桌上有封信。 唤来随从一问,皆不知这信是什么人放在他书桌上的,可是他的内室从来就不让下人小厮进去,旁人也进不来。 他先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并未瞧见有人,拿起信来拆开看,入眼的是一行熟悉的字体。 竟是陆愉仪的亲笔。 陆愉仪在信里说,她感念卓定的鼎力相助,本想选个 机会出门见一见他。可是,自从她有了身孕,身子不适,出门恐有诸多不便,而若又在宁府见面,又怕被驸马发现。 所以,想趁着明日上头香,去往空山寺时,在他们俩曾经私会的房间,相约一叙。 万望卓定一定要来,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与卓定明言。 看了这封信,卓定心中顿生欣喜。 眼下回程日期将近,而他对陆愉仪又思念得紧,若是有这个相见的机会,他岂有不去之理? 不过,作为在整治斗争中厮杀过的人,卓定还是很谨慎的。 他反复仔细看着信,发现字迹是陆愉仪的字迹,而语气也一模一样,他才确信。 第二日,皇帝依仗要出城,声势浩大,若他一同出城怕被人察觉行踪。 于是,天刚擦亮,他只身便骑着马往空山寺而去。 眼下已经在空山寺的禅房里,静候佳人了。 第323 雷霆手段 门扉作响。 卓定抬起眼睛,眼神中的欣喜转瞬化为惊讶。 “楚王殿下?” 陆霁远大方一笑,“正是本王。” 卓定意识到事态不对,忽然警觉起来,一双鹰眼中闪烁着提防。 “是你约了本殿?” 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嫌弃与试探。 “太子殿下,果真聪慧过人。”陆霁远大方的坐下,递了个眼神,门外忽然出现了四个蒙面黑衣人。 为首的是墨羽,他心领神会的靠近卓定。 卓定见到眼前情况,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刚刚痊愈的手,欲望门口奔去。 却被墨羽死死擒住。 “将他绑起来。”陆霁远冰冷吩咐道。 剩下三名黑衣人,闻声立刻动起手来,将卓定五花大绑。 “陆霁远!你要做什么?”卓定大吼道,“本殿可是你们周国的客人,真难道这就是你们周国的待客之道?” 陆霁远却充耳不闻,悠然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空山寺禅房特供的空山茶。 “太子殿下 ,对此处不陌生吧。”他拿着杯盏,眼神微眯,点点杀意在眼光中闪烁。 卓定狠狠瞪了他一眼,口齿含恨道:“楚王殿下好记性,之前本殿曾在寺庙中与王爷还有您那位美貌的妾妃有过一面之缘。”说着,他忽然想起道,“如今该称呼她,宁侧妃了。” 他眼下所处于下风,但语气并不友善,或许是料定陆霁远不会真的对他动手,设计在此处见他,不过是想解决些事情。 毕竟涉及两国邦交,陆霁远该有些分寸。 “对。”陆霁远爽快道,“太子殿下好记性,想必也该记得,之前便是在此处,你与我的皇姐暗中苟且,狼狈为奸吧。” 卓定虽然为人脸皮厚,可这样猛然地被人将丑事翻出,脸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陆霁远,你是疯了不成?”卓定主怒道:“本殿与长公主的私事,你也敢随意置喙,信不信我禀报你的皇帝哥哥说你对我无礼,让他将你重新发回边疆去!” “ 看到太子殿下反应如此激烈,想必是记得了。”面对卓定的恼羞成怒,陆霁远不怒不急道,“此处有太子殿下和皇姐两个人的美好回忆,若是皇姐再来此处,看见的太子殿下倒在血泊中,不知道会不会吓坏?就算不会吓坏,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受惊吧?” “太子殿下,您说呢?” 卓定有些发懵。陆霁远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自己的尸体倒在血泊中,什么孩子。 他知道些什么? 看着眼前这个战场上的老相识,卓定心中不知为何便生出了一股浓重的不安来。 他憋了半天,怒吼道:“陆霁远!你到底想干嘛!” “太子殿下前些日子派手下的人,掳走了我府中一个客人,在她身上划了十六刀,刀刀见血,该不会忘了吧?” “哼!”卓定不悦,道:“我记得,可那不过是个下人!” “你明明知道她是个下人,为何刻意绑走她,为何又告诉别人你们要绑的宁侧妃。”陆霁远问道 。 “你是什么东西!我与你说得着吗?”卓定咬牙切齿道,“我劝你快点把我放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陆霁远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冷笑,“你们此举是不是想,让本王的侧妃以为是她人替自己受过,内疚惭愧,趁她情绪不佳,再对她施以后手。” 卓定听着陆霁远将自己谋划一一拆穿,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但为着自己的面子,他梗着脖子,大喊道:“陆霁远,我今日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就是我动了你府上的人。你想如何!”说着,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她不过是个下人,我是寒族太子,难道你要向她赔罪?” 他这话说完,陆霁远眼神微动,没有接话茬。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动物,他感到背脊发凉。 “陆霁远!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卓定猛然想起,草原上的人每一次要宰杀牲畜时便是陆霁远此刻这个眼神。 “赔罪?”陆霁远不屑的笑笑 ,“你大概是没有机会了。” 卓定心中一跳,道:“什么!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太子殿下!你若是在此处杀了我,我父亲必定不会放过你!你皇帝哥哥也不会放过你!” 这一连串的威胁恐吓,并没有让陆霁远改变神色。 他拿出一把薄薄的利刃,泛着寒光,左右看看。 卓定想要挣扎逃离,却被这四人摁得死死的。 “你父亲养的狗,自己管不好,放出来乱咬人,就不要怪本王帮他管了。” 说着,陆霁远手中的薄刃,轻轻划破卓定的肚皮。 “啊!痛!”这一刀力度刚刚好,多一分便伤及要害,少一分便会减少痛楚,卓定双眉皱成一团,求饶道:“楚王殿下,你放了我,放了我。我回到寒族后,必定不再与周国为难,也不让你为难,求你……” 卓定是草原上摔摔打打长大的男子,自然是有疼不轻言的性格,如今只一刀,便满地打滚。 由此可见,陆霁远的刀工确实不错。 第324章 三十二刀 陆霁远将刀拿在手上,随意把玩会,饶有神趣地欣赏着卓定痛苦的表情。 “太子殿下,晚了。”他将刀轻轻拍在卓定脸颊上,卓定惊悚万分,嘴里大吼道:“陆霁远,我可是寒族太子,你若是此刻收手我便既往不咎!你若再……再敢下一刀,我便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样的话是最无力的,人在生前皆不能改变的事情,为何到了死却能够轻易做到,若是如此,那人人都不必想着生,皆盼着死便是了。 思及此,陆霁远不甚在意地一笑,又轻轻在他脸上划上一刀。 “啊!痛痛痛!”卓定此刻已经再说不出或威胁,或求饶的话,只能一个劲喊痛。 “区区寒族,算得了什么?”陆霁远的声音极其好听,低沉有磁性,配上他此刻恶 劣的态度,更让人想细听:“死了,照样白骨一堆。” “你大胆!”卓定声音小了些,还夹杂着哭腔,眼角那晶莹的东西似乎是泪珠。 “本王就是大胆,你又如何?”陆霁远不紧不慢道,“你如今只是我刀下的肉,随我切割。” 卓定呜咽道:“她只是个下人……是下人……你若对我不满,我可以送你更多这样貌美的下人,求求你……饶了我!” “只是个下人?”陆霁远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道:“太子殿下以为自己便是人上人了?” “卓定,你真是与陆愉仪天生一对,一样自以为是,一样愚蠢浅陋。”他道。 卓定苦苦哀求道:“我真的错了,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陆霁远却不再理他,自顾自道:“你那日,在她身上划上了十六刀,今日我便要还你 三十二刀。” 紧接着,卓定的嘴巴被人堵上。 陆霁远云淡风轻地亲自拿着刀,一刀一刀,划在他身上,所到之处皆是痛不欲生,皆是皮开肉绽。 全身上下皆被按住,他无法求饶,只得惶恐地睁大双眼,期待一切快点结束。 山门外,似乎传来了仪仗声,恰好,三十二刀结束。 卓定早已动弹不得,生命也还剩下短短片刻。 陆霁远站起身来,接过墨羽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道:“再见了,卓定殿下。” 卓定无法和他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风姿卓越的背影消失在这间房子里。 …… 赵韵宁自浅睡醒来。 屏息静听,马车外响起仪仗声,看来是到了。 “小姐,小姐?”小桃在左侧轻轻唤她,右侧的鹰羽也看着她。 她揉了揉额心,觉得脑袋有些生疼。 “到了?” 小桃立刻道:“对呀小姐,我们整理一下,下车吧。” 她闻言起身,鹰羽为她掀起帘子,让她下车。 她慢慢走下来。 空山寺果然是佛门清净之地,空气清幽,让人心旷神怡。 到了此地,她这些日子郁结的心情,也纾解了许多。 “对了小桃,柳儿呢?怎么不见柳儿。”赵韵宁站在队列里,侧耳问道。 小桃小声答道:“是这样的。柳儿小姐没有来。” 赵韵宁有些诧异:“怎么之前没听说?她最喜欢热闹了,怎么没来,是不是生病了?” 小桃摇头,“我也不知。我听叶小姐身边的婢女说,叶小姐为了今日,春衣都做了几身,也不知这么的,忽然就不想来了。” 赵韵宁不说话,小丫头总有她自己的心思,自己也不必事事都知道。 “走吧。 ” 进入庙中,需严格依照礼制上香。 先是帝后,再到长公主与驸马,接着是她与楚王。 此刻,他们在廊下等待,吉时一到,便可进殿上香。 赵韵宁左右找了找,总算看见了陆霁远。 陆霁远悄摸摸站到她身侧,问道:“你刚刚在找什么?” 赵韵宁闷声道:“自然是找你。如今都要进殿了,我怕待会要上香,寻不到你人,坏了礼制,你这一早上都去哪里了,为何要你去统领御林军?” 陆霁远听见这一串问题,便微微低头,笑的风流不羁,挑眉道:“不过是一早上没见我,竟然有这么多问题要问,这可不像你平日作风。” 赵韵宁听得出这话里有调侃之意,却不罢休,继续低声道:“我平日怎么了?我平日里也常常问下人们,你去哪里了,可他们都不知呀。” 第325章 双倍偿还 “如今你的意思是,在埋怨本王,不日日向你交代去处了。”陆霁远笑着的看着她,懒洋洋道:“看来你很关心本王呀。” “无聊!”赵韵宁一时语噎,不再理会他。 陆霁远低头笑笑,走到后面,对鹰羽嘱咐道:“今日人多,一切都要小心。” 鹰羽立即心领神会道:“是!属下一定会好好保护侧妃!” “不。”陆霁远摇摇头,“是保护好小桃。” 鹰羽的双眼瞬间睁得像牛一样大,“主子,这是何意……” 陆霁远低声道:“我也只是猜测,你且照做就是。” 鹰羽如捣蒜般,点头领命。 吩咐完,陆霁远又回到赵韵宁身边,二人随着队伍进了内殿。 上过香后,赵韵宁本欲转身回到廊下。 没想到迎面遇上陆愉仪,陆愉仪看见她,便亲切道:“宁侧妃可有闲暇,陪本宫去 禅房闲谈一会。” 这,又是唱得哪出? 赵韵宁满心疑窦,长公主日日见到她都恨不得奚落挖苦一番,今日怎么还转了性? 正当她想着要如何拒绝时,身侧的陆霁远忽然道:“好啊,正好本王也许久未和皇姐谈心了,今日凑巧,便一同去吧,驸马也去吧。” 三言两语之间,他还叫上了宁岑。 赵韵宁更是不解了,她瞪大眼睛看着陆霁远。 这人是怎么了? 陆霁远却不动声色的牵着她的手,对陆愉仪道:“皇姐,走吧。” 陆愉仪脸色微动,却也没有推脱,只是给旁边的桂嬷嬷递了一个眼神。 走着走着。 陆霁远忽然道:“皇姐如今怀着孩子,想必十分辛苦吧。” 赵韵宁不解地看向陆霁远。 这个人,今天究竟怎么了? 陆愉仪淡淡笑道:“只是身子越来越有重,春日里也 有一些贪睡,别的没什么。” 陆霁远微微一笑,又将话头对准在一旁的宁岑。 “如今皇姐怀孕了,最开心的莫过于驸马了。” 宁岑忽然被提到,脸上还有一些懵懂,却找不到开心的神色。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开心。自然是开心。” “不知驸马是期待有位公子,还是有位千金。”陆霁远语气极其自然,仿佛只是寻常人家的闲谈。 可赵韵宁确实越听越不懂。 “都好,都好。”宁岑温润的笑答。 赵韵宁悄悄瞥了一眼,却见他神色虽然自然,可眼底没有半分喜色。 一行人走着,来到了禅房。 赵韵宁忽然觉得此处有些熟悉,这不正是,上次陆愉仪和卓定幽会的地方吗? 她猛然看向陆愉仪,却见她神色微变,脚步微僵,看来正是上次的那间。 赵韵宁轻轻一笑,她起先 还纳闷为何陆霁远会接受陆愉仪的邀约,原来,陆霁远心里是这样盘算的。 “皇姐,怎么不进去?”陆霁远问道。 陆愉仪尴尬一笑,吩咐碧荷推开门。 四人几乎是前后脚走进门内。 映入眼帘是一片骇人的血泊,里面还躺着一个男子。 “啊!”陆愉仪大叫一声,连忙往宁岑怀里钻。 赵韵宁也有些害怕,下意识拽住陆霁远的袖子,陆霁远轻轻拂过她的背,道:“不要怕。” “墨羽,看看怎么回事?”陆霁远高声道。 墨羽立刻领命查看,不用多时,便拱手回复道:“回禀殿下,是寒族太子,已经死了。” “啊!”陆愉仪又惨叫一声,这一声惨叫不同于刚刚,似乎极为痛苦,赵韵宁看过去,只见她手心里死死攥着手帕,面色凝重,似乎很不愿意接受眼前真相。 这时,赵韵 宁想看的并不是陆愉仪的神情,而是宁岑的。 宁岑这个人似乎有张面具,永远是一幅温润多情的俊俏模样,从未见他在人前表现过复杂的神色。 而此刻,真是看他尴尬的绝佳时机。 妻子的情夫死在血泊之中,妻子一脸痛苦,他是否还能面不改色。 赵韵宁饶有神趣的看着他,没想到,宁岑确实是面不改色的将陆愉仪拥在怀里,轻柔抚摸着她的背,嘴里还念着:“别怕,别怕。”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陆愉仪哪里是怕,明明是痛苦。 陆霁远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只听他问,“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武功高强,怎么会忽然暴毙在寺中?” 墨羽一板一眼道:“属下也不知。但见太子殿下身上有三十二刀明显刀伤,看来是流血太多而亡。” 听到此处,赵韵宁恍然大悟,猛然看向陆霁远。 第326章 斩她臂膀 陆霁远淡淡一笑,道:“寒族太子惨死在我国是大事,墨羽你速速去禀明皇兄,请他圣裁,此处血腥,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牵起赵韵宁的手。 赵韵宁懵懂地跟着陆霁远往外走,路过陆愉仪时,还留心看了看。 陆愉仪伏在宁岑肩头,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在哭,身子一个劲的在抖。 宁岑的脸色却没有异样,他温柔贴心的安慰着陆愉仪,仿佛对陆愉仪的情绪失控,没有半分好奇。 桂嬷嬷不在,跟在陆愉仪身边的是个丫鬟。 那丫鬟估计是不知陆愉仪和卓定的前尘往事,此刻看着陆愉仪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有些不摸着头脑。 赵韵宁来不及细看,便被陆霁远牵着走出了屋内。 他们并肩走着,没走出几步,便迎面奔来一众人,想来被陛下吩咐来看卓定伤势的,他们见了陆霁远匆匆行礼,便慌张而去。 原本庄严肃穆的祈福忌日,却变成了寒族 太子的忌日,料是谁没想到。 一时之间,寺庙之内人影繁乱。 皇宫亲眷们的马车匆匆下山,再无来时的端庄气派。 楚王府中,云澜院里。 “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卓定为何会惨死在血泊之中?身上还有那么多伤口。”此刻再无外人,赵韵宁将憋在心里半日的问题,尽数问出。 陆霁远也不否认,淡淡道:“是本王做的。” 此话一出,云焕多日麻木的眼神也变了变。 “你、杀了他?”云焕试探着问道。 “嗯。”陆霁远淡淡的答,并无他话,似乎这不过是一件惺忪平常的事情,不值得人提起。 云焕不说话了。陆霁远的手段,其实说起来,他也是见过的。 两年前,陆霁远还在边疆戍边,他受邀去做军医。当时有一众小卒跟随陆霁远多年,却收了寒族的好处,一心一意的在军营里当起反奸,窃取军情后被陆霁远发现,他便是一个活口不留屠戮干净。 两年后,在 空山寺,他对寒族太子下手亦是干净利落。最开始的时候,云焕便是被陆霁远身上这种杀伐果决给吸引,才愿意与他为友的。 并且,其实在某些时候,云焕以为,这才是一个帝王应该具有的某些品质。 平心而论,端庄上龙椅上的陆烨谦更喜欢逢场作戏,以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为屏障,来抵御各方威胁。 而陆霁远则更习惯的便是刀刃相见,解决问题。 这才是云焕喜欢的方式。 “那你会不会有事?”赵韵宁在一旁,轻声问道,“寒族太子在京城横死,寒族人必定不会轻易服软。” 陆霁远漫不经心道:“我既有办法伤他,自有办法自保。” “你如何自保?”赵韵宁接着问道,声音里隐隐约约透露着焦急,天家翻脸无情她是见识过的。 “你很好奇本王的事情?”陆霁远唇角勾起一抹坏笑,看着她,懒洋洋道:“过些时日你便知道了。” 赵韵宁思索着他的话,话锋忽 转道:“你这样做,仅仅是为了给一秋报仇?” 哪怕陆霁远再轻描淡写,诛杀一国太子都是天大的事。她回京城后,从来未曾听过陆霁远主动去杀谁。 若只是为了一秋,那陆霁远的付出确实够大。 片刻后,听见陆霁远道:“也不全是。” “还为了什么?”赵韵宁看着他问。 陆霁远端起眼前的茶盏来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他们中伤一秋是有预谋的。太后下令,要桂嬷嬷下扬州查你的来历,但是桂嬷嬷什么都没有查到。” “太后便打起了小桃的心思,可你身边有个一秋,她武功高强,实在难搞。太后便先借着寒族的手先将一秋给除了,再推卸责任给你,让你情绪低落,好一举击破。趁着上头香那日,把小桃劫走,问问你的来历。” 这样一番严谨的安排,听得赵韵宁背脊隐隐发凉,宫里那位老妖精的手段果然高深。 如此说来,他也不全是为了一秋,还为着 一些自己。 她心中有一丝暖流划过,她抬起脸看着陆霁远,嘴唇轻动道:“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陆霁远淡淡道:“太后惯会用这些猫捉老鼠的把戏来捉弄人,她便是要你惊慌失措,猜不到后手,再出后手。”语顿又道,“为防他们再有后手,本王便先斩他一只手,也算客气。” 听完,她心里微微一动。 在自己记忆中,他与自己一般,是在阳春白雪里长大的孩子,他读的是孤本雅集,习的是君子六艺。那些人心的污秽,自己尚是在嫁了宁岑后,被痛骗了一番才懂得。 而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他也曾同自己一样,经历过一番沉痛的蜕变,却无法与他人明言,只得在反复舔舐伤口的同时,才学会这些。 还是他一直都懂得,只是从前他全心全意保护着自己,将这些复杂的事情通通揽下,所有的情绪,好的坏的,都掩藏在那双总是极其好看的双眸之中了? 第327章 切肤之痛 想着,赵韵宁看陆霁远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陆霁远瞥见她的目光,微怔,随即道:“你这样看着本王是何意?” 赵韵宁笑笑,“多谢王爷,是王爷思虑周全,是我想得少了。” “无妨。”陆霁远似乎看出她眼神中还有别的事情,见她不愿说,也不追问。 “叶远和齐虹的亲事,你预备怎么办?”陆霁远挑眉看着她。 赵韵宁冷冷一笑,“正好借着王爷的势头,我一并将这件事做了。” 仅此一言,陆霁远便了然了,赞许地点点头。 “你偶尔也挺聪明。” 赵韵宁听得出这话并不是在夸自己,但念着他今日帮自己这么大忙,便算了。 只有云焕还没听懂,他直愣愣地问道:“什么?霁远你们在说什么?” 忽然,赵韵宁眼神清明的看着他。 “云公 子,我有一事,要你帮忙。” 这些日子,云焕为了一秋的事情,对她爱理不理,眼下她提出要求时,心情却也是忐忑的。 生怕云焕会继续阴阳怪气。 没想到,云焕一改多日的冷漠态度,热情道:“弟妹你说,需要为兄做什么?” 这,这一声久违的弟妹,叫得赵韵宁微微轻启的朱唇又要僵住。 云焕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前些日子是我不好。一秋之事,我也知道并不能全怪你,我其实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但却不知如何缓和局面,才是……才是一直冷冷的。” 这么一说,赵韵宁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赵韵宁佯装有怒,“这些日子我被云公子怪罪,可是辛苦,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云焕连忙讨好道:“是我不对。是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便将 怒火烧到你身上,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待一秋,只是我当时,不知怎的,那些混账话便说出来了,我也管不住,这些日子我也内疚呢。” “好吧。”赵韵宁长舒一口气,微笑道,“云兄关心则乱,我也能够理解,此事不怪任何人,我也不觉得云兄的怪罪是过程,云兄也不要往心里去了。” 说着,她笑着看向云焕。 云焕感恩的点点头。 这时,她直视云焕的眼睛。 清晰看见,他此刻的眼神中,没有刻意扮做浪荡子的随意,也没有原原本本的冷漠,而是坦诚相见的放下防备。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快说说。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你想要为兄做什么?”云焕好奇道。 赵韵宁高深莫测的笑笑。 附在云焕耳边,嘀嘀咕咕半天。 云焕听后,了然一笑,两个 人交换一个狡猾的眼神。 陆霁远见状,拿起茶盏,不着痕迹笑笑,轻饮一口。 寒族太子惨死在空山寺一事,一日之内,便传遍了京城。 寒族的人认领了卓定尸体后,大发雷霆。 皇宫,朝缘殿宫内。 碧荷正忐忑地跪着向太后禀报卓定之死详况。 “事实便是如此,待长公主与驸马还有楚王殿下、宁侧妃走进屋内时,便看见卓定殿下倒在血泊里,动弹不得,楚王殿下派人检查了伤口,说卓定殿下身上有三十二处刀伤……” 一向临危不乱的太后娘娘,此刻也有些头疼。 她按了按额心,其实若说此事是谁做的并不难猜,这不多不少的三十二刀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是证据,最是难找。 她一向知道陆霁远这个小子,聪明过人,性子也算沉稳,没想到他 做事尽然如此毒辣,这么出色的一个孩子,不是自己的,实在可惜了。 思及此,她头疼不已。 这时,太后身边的婢女来报。 “太后娘娘,寒族的副使耶鲁达想见您一面。” “不见。”太后不耐烦道,“让他去见皇上吧,哀家与他没什么好说的。” “是。”那婢女领命退下。 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竹缘见状,便道:“太后娘娘,若是此刻不见寒族人,恐怕他们对您也会存着怨气,日后怕是不好……” “寒族失去了太子,便是切肤之痛。”太后英气的眉宇间,浮起一丝沉重,“这种感觉,并不是金银财帛可以弥补的,此刻耶鲁达进殿来,并不是想和哀家商量解决之道,而是憋着一股子怒气,想和哀家争吵一番,哀家没心情和他说话,让他去找皇帝吧。” 第328章 连环手段 竹缘虽然也知道太后的言下之意,但还是提醒道:“老奴明白,可太后娘娘不妨细想,若是此刻冷落了寒族,那日后的合作可怎么办?” “合作?”太后双眼闪过一丝狠绝,“竹缘,你没有经过过丧子之痛怎么会懂?如今寒族在京城没了太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我们再合作了,我们日后只剩下兵戎相见。” 竹缘有些不解,又道:“可,寒族并未明言,况且寒族日后也会有新的太子,太后娘娘要不要再看看?” “不必了。”太后抬手制止道,“就算他们表面上未与哀家撕破脸皮,也是早晚的事,血海深仇隔在中间,如何还能同往日一般?” 竹缘不再说话,听见太后沉重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 “如今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哀家此番失去了寒族的帮助,要再寻些别的法子,培养一支外部势力才是,哎 ,信王还没找到,哀家有时也想,自己如此用心的筹谋,到头来,是不是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见太后神色沉重,竹缘立刻温和宽慰道:“太后娘娘,不必心焦。虽然信王殿下还没找到,可长公主肚子里怀着的孩子,不正是您的后人吗?只要孩子能够成功出世,太后娘娘何愁眼前的筹谋便宜了他人?” “是啊。”太后长叹一口气,眼角总算有一抹喜色,“眼下哀家就想着,能够早日抱上愉仪的孩子,享受一下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 竹缘微微笑,“看太后娘娘如此高兴,想来必定会对长公主的孩子格外好,那孩子真是有福。” “那是自然。”太后沉重的眉宇之间,也渐渐散开,“这后宫之中,常常有人在讨论,愉仪的孩子是男是女,若要哀家说,不论男女,哀家都喜欢。” 竹缘也笑,“瞧太后对信 王和长公主的宠爱就知道了,太后娘娘必定是天下最好的祖母,会将孙女孙女一视同仁。” 太后淡淡笑着,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黄衣婢女匆匆忙忙跑进来,嚷嚷道:“太后娘娘不好了!” 竹缘眉间一皱,怒斥道:“什么不好了!太后娘娘好好在这里坐着呢,你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黄衣婢女并不敢抬头看,跪着道,“太后娘娘,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失礼,是……长公主殿下出事了。” 一时间,太后双眼猛然睁大,质问道:“你说什么,说清楚些,愉仪怎么了。” 听了太后的质问,那黄衣婢女的声音都在抖,她道:“是……长公主腹中的孩子夭折了……” 听清这句话后,太后直直向后一靠,仿佛被一阵狂风吹倒了一般。 “太后……太后,您没事吧?”竹缘着 急道。 太后眼光闪烁,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道:“说!到底怎么回事?愉仪的胎象一向稳固,怎么会忽然就没有了!” 那黄衣婢女颤颤巍巍道:“太医说,是……是因为长公主昨日受了惊吓,引起血崩,孩子才是没有的。” “太后娘娘不要急,长公主还年轻,还有神医再侧,想必是还会再有孩子的。”竹缘在旁耐心宽慰着,可太后的脸色并没有转好。 已经许多年,她没有见过太后脸色这么差了。 若是追溯到上一次,太后如此错愕,还是信王出事之时。 “愉仪怎么样了?”太后脸色铁青,寒意沉沉,似乎要滴出水来。 黄衣婢女谨慎答道:“长公主身子无虞,只不过她受不了刺激,哭闹不止,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去了,皆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后站起身来,果断吩咐:“竹缘,给哀家更衣,哀家要去 看看愉仪。” 竹缘有些惊愕,太后平日里并不常出宫,也不爱走动。 此番竟然亲自去看望长公主,果然是母女情深。 “是。”竹缘立刻领命。 不待多时,太后的依仗便从皇宫中出发。 而楚王府中,也收到了消息。 “姐姐!姐姐!”叶柳儿冲进来,站在赵韵宁桌边。 赵韵宁眼都未抬,自顾自的吃着嘴里的粥。 今日晨起,她刚刚去看了一秋,一秋依旧不见起色。这些日子,在云焕的照顾下,一秋的外伤依旧痊愈,按理说她早该醒来,可迟迟未见她睁开眼睛。 赵韵宁心中有些烦闷,眼下根本没有心情说话。 “姐姐,你先别吃,先听我说个大事件。”叶柳儿见赵韵宁不搭理自己,着急忙慌的拍了拍桌子。 赵韵宁无奈,放下手里的勺子,道:“柳儿,怎么了,是城里哪家铺子出了新奇的绸缎吗?” 第329章 柳儿的心思 “宁府的桂嬷嬷刚刚过来传消息给小桃,说长公主流产了!”叶柳儿高声道:“说是自从长公主从空山寺回府后,便心情郁结。今儿一早长公主便不好,掀开被子一看,便是……一滩血。太医们马上去看了,说是受惊伤心导致的血崩,长公主知道自己孩子没了,又哭又闹很是不好呢!” 长公主小产了! 赵韵宁手中的汤匙,顿了顿,又继续搅拌起来。 叶柳儿见赵韵宁若有所思的模样,遂问道:“姐姐,为什么宁府的桂嬷嬷会给小桃传消息,她和你很熟吗?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你说长公主也不是胆小之人,为什么看了看寒族太子的尸体,肚子里的孩子便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赵韵宁微微一笑:“很熟说不上,桂嬷嬷与我之间只是金钱交易,我给她钱,她告诉我宁府的消息 。这事你既然撞见了切记不可声张。” 叶柳儿狂点头:“我懂!这京城中都是如此,眼线嘛。但是姐姐,你不觉得长公主的孩子没得太蹊跷了吗?” 赵韵宁依旧是动着汤匙,没有说话。 “我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总觉得不对。”叶柳儿向来心直口快的性子,她道:“不过,我却一点也不同情她,她平日里飞扬跋扈,仗着自己是长公主就天天欺负别人。她若真的生下一个孩子,便是小长公主,估计也要被她纵容地无法无天,在这京城中处处欺负百姓。” 赵韵宁瞧了她一眼,道:“你向来性情宽和又喜欢小孩,怎么长公主的孩子没了,你好像有些高兴?” 叶柳儿道:“我们叶家人自来性情宽和不假,但也明辨是非!”说着,她话锋一转,道:“姐姐,旁边不说,便说你入京 以来,这长公主便对你的刁难,每一次皆是无缘无故的,光我就瞧见了好几回。你说说,你与她无冤无仇,你还是楚王侧妃,她就敢这样害你,她难道不是狂妄之极。” 说着,她翻了个白眼又道,“再说那赵家姐姐,若不是长公主权势盛大一手遮天,她一个皎皎如月光的姑娘家,最后怎么会死的那么惨!” 听到叶柳儿再提起自己,赵韵宁只是微微叹气。 小桃匆匆进来道:“小姐,我刚刚想去南北巷子给你买点心,刚刚出门便碰见了太后出行仪仗,看上去,太后娘娘是要去探望长公主呢!” 赵韵宁手中的汤匙终于放下。 她低垂眼帘道:“知道了,云公子可回府了?” “回了。”小桃如是道,“如今在一秋房里呢。” 赵韵宁刚想说什么,忽然瞥见叶柳儿瞬间变了脸色。 她立刻站起身来对赵韵宁道:“姐姐,我先走一步,我也去看看一秋。不过我也很想知道长公主小产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若是你想出来了,便一定要告诉我哦!” 说罢,她一溜烟儿提着裙子就跑走了。 赵韵宁看着叶柳儿消失的地方,道:“小桃,你觉不觉得,柳儿最近有些古怪。” 小桃闷着笑,道:“小姐也发现了。近日叶小姐可是常常来咱们府上,那日没去上头香也是来了咱们府上,说是关心一秋,可一秋睡着,她便只能和云公子聊天作伴了。” 赵韵宁与她对了个眼神,将她的言下之意听得明明白白。 小桃仍嫌不够,又接着道:“我听叶小姐身边的婢女说,叶小姐近日成日都在看医书典记,从前最喜欢的刀啊棍啊,都不大玩了。” 这…… 赵韵宁笑了一笑。 云焕是个翩翩少年郎,性情飞扬有度,气质里流传出的是,江南烟雨隽永清新的味道,既不沾染京城的喧闹,也没有一丝世故。 柳儿会被他吸引,确实是在情理之中。 可云焕一心是记挂着一秋的,虽然一秋曾拒绝过,可云焕似乎并未死心呀。 这可如何是好? 也罢,云焕是个有分寸的,想必能将这件事处理妥当,应该用不到自己操心。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小桃见她走神,便出声提醒道。 “没……”赵韵宁微微一笑,“对了,王爷呢?” 陆霁远此番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虽然给自己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但是卓定毕竟是一朝太子,后面的事情,真的如他若说,不必担心吗? 赵韵宁可不这么以为。 正当她反复思量时,耳边小桃的声音又响起:“王爷一大早便入宫了。” 第330章 交锋 自从卓定惨死在空山寺,陆烨谦便什么急的火烧眉毛,立刻派出人去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下,还未得结果,可寒族使团却不依不饶,在金銮殿上大放厥词。 “周国向来讲究以礼待人,可我寒族太子竟然在此被人凌迟至死,我不得不怀疑,你们周国到底安得什么心。况且我听说,当日皇上也在空山寺,太子就死在你眼皮子底下。” 这话说的不假,当日确实是皇室众人都在。 “呵,我现在怀疑,你们周国两面三刀,明面上叫我们来议和,背地里却搞小动作,处心积虑,杀害我们太子。你这样把我们当猫狗戏耍,是以为我们寒族好欺负的吗?我寒族虽然比不上你周国富庶,但我寒族男儿各个皆是不畏惧战争的勇士!”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卷着怒气阵阵。 说话的人正是寒族副使——耶鲁达,他是卓定最亲近的臣子,也是卓定的表弟。他为 卓定的太子之位角逐中,奉献良多,本指望着卓定即位后,给自己高官俸禄。 如今卓定惨死,与卓定一起死去的还有他原本光明的前程,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高位上的陆烨谦,强忍着胸口的不适,温声道:“此事影响十分恶劣,堂堂皇城边上,天子近旁,竟然有人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实在是罪大恶极。你放心,朕已经派大理寺的人彻查此案,必然会抓到幕后之人,给寒族万民一个交代!” “呵。耶鲁达轻轻一笑,只当刚刚听了一句废话。 “耶大人,你这是何意,天下近前,怎么能够无礼?”石楠业皱眉道,他虽那日不在场,却也听说了此事。君子讲究坐得端行的正,耶鲁达这样空口白牙张口污蔑周国,石楠业是断断不能忍的。 “我无礼?”耶鲁达瞪了石楠业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穿着这一身绿衣服,正当自己是碟菜,这样和我说话 !” 耶鲁达嘴里骂骂咧咧不停,同时不断石楠业逼近,他体态粗壮,又生得凶神恶煞,似乎是要吃了石楠业一般。 石楠业哪里见过这样的嘴脸,虽然心里有浩然正气,可野兽当头,还是有些害怕,不自觉向后缩。 忽然,眼前出现一片银袍。 “耶大人何故要恐吓我朝廷命官,咱们静下来,就事论事不好吗?”定睛一看,此人英姿俊美,正气凛凛,正是楚王殿下。 耶鲁达看见陆霁远在前,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他是认识陆霁远的,至少在战场上见过多次,想到往日种种,他不甘心地往后退了几步。 “楚王殿下,你们周国有句话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你如今便是这样了!”耶鲁达嚷嚷道,“若今日死的是不是我寒族太子,而是你的皇帝哥哥,你也能冷静下来吗?” 陆霁远听到这话,眉间微动,厉声道:“耶大人,你再生气也要有个分寸 ,我们敬你远道而来让你三分,又念着你朝太子新丧,对你们格外包容,可包容也是有限度的。在我朝,不管何人出于何种目的,诅咒君上,便是死罪。” “好大的口气,你敢盼我死罪?”耶鲁达见他不客气,又上前两步,恶狠狠地瞪着他。 没想到陆霁远毫不胆怯,就定定地接着他的目光,唇角微勾。 “本王有何不敢?” 高位上的陆烨谦见状,便立刻打圆场道:“够了。今日大家聚在此处,是为了给卓定殿下的死有个交代,你们如此吵来吵去,成何体统啊?” 陆霁远轻轻一笑,向旁走了两步。 耶鲁达依旧气恼,却也不再骂骂咧咧了。 石楠业瞧瞧瞥了一眼高位上的陆烨谦,腹诽道,刚刚耶鲁达在金堂上口出狂言,不见他出言震慑,反而是楚王挺身平息,眼下他再跳出来,做出一副明事理的模样。 从前怎么没发现,咱们这位皇帝惯会做 好人的。 “耶鲁达,你且安心,卓定殿下既是在我周国地界出的事,朕必定会详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给寒族万民一个交代。” 话虽如此,耶鲁达却也不甚开怀,拱手道:“既然是我寒族太子遇难,还请陛下同意让我寒族的人手也跟着查探此事。否则日后回国,首领问起来,我也无法交代。” 这话里话,都是不相信陆烨谦会真正彻查此事的意思,想必,他还是怀疑,卓定之死是周国皇室阴谋。 陆烨谦没有立刻答复,似乎在思考。 而石楠业却愤愤拱手道:“陛下不可,若是让寒族人在京城查案,恐引起百姓对朝廷无端猜测,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啊!” 这话说得在理,两国百姓本就有着一定差异,沟通起来也有些不便,若是纵容寒族士兵在城里大肆走动,恐怕会引起不便。 而且寒族人,向来胆大无礼,若是得了这个特权,必定会为所欲为。 第331章 变相的监视 “你这个绿衣衫的毛头小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一直和我作对?”听见整个人又拆自己台,耶鲁达自书很不乐意。 “老子和你们皇帝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说罢,他本想给石楠业一点颜色,但忌讳着旁边的陆霁远,便罢了。 只直直陆烨谦,等一个答复。 高位上的陆烨谦思忖片刻,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道:“多一人追查,便多一分保障,寒族既然想要参与卓定太子被刺案,朕便准了。” 闻言,耶鲁达的嘴角今日第一次翘起。 “不可啊,皇上!”石楠业跪地喊道。 陆烨谦微微皱眉,面色一沉,似乎有些不高兴。 陆霁远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石楠业,思忖片刻,拱手道:“皇兄,臣弟亦认为此事还有商榷的余地。” “楚王,你又想做什么?”耶鲁达逼近陆霁远身前,虎视眈眈道,“我们太子被人杀了,想亲自查一查而已,这你都要反对 ?” “是,本王自然要反对。”陆霁远丝毫不避讳他的眼神,字句清晰道,“臣弟认为,寒族的人若在城中大肆查案,会让同在驿站的南楚使团,认为是我周国办事不利,有损国威,还望皇兄三思。” 闻言,陆烨谦的脸色一沉。 耶鲁达怕他改变心意,便急道:“陛下,你们周国人讲究君无戏言,你刚刚都答应我们了,反不可以再反悔了!” “没错。”陆烨谦微微叹气,接着道,“死者毕竟是寒族太子,寒族担心也是情理之中,朕相信南楚使团会理解的。” 话音刚落,陆霁远的声音便又接上了。 “既然寒族使团执意要在城中查案,那么臣弟有一建议,可保寒族顺利查案,也尽量减少对百姓的影响。” 耶鲁达眉间一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陆霁远唇角微勾,继续道:“那便是,请皇兄派一队人马协助寒族,在寒族查案时,陪同左右,帮助寒族人 与百姓沟通,减少对百姓的打扰。” “这不就是监视!”耶鲁达没好气道,“楚王殿下,你可真够损的,亏你想得出这样的主意!你当我寒族人是贼不成?” “本王所言是协助。”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耶大人未免想多了,刚刚皇兄也说,多一个人去查,便早一日得到真相,本王此计岂不是正好?” “你……”耶鲁达气结,食指微微发抖地竖起! “皇兄认为此计如何?”陆霁远不再理他,直直向高位上的陆烨谦请命。 “好是好,只是该派什么人从旁协助呢?”陆烨谦有些犯难道,寒族人强势,若是派绝一般官兵去跟从,只怕会被当成软柿子捏,起不到作用。 陆霁远拱手道:“皇兄不必为难,既然主意是臣弟出的,那便从臣弟这里派人吧。” “好!甚好!”陆烨谦眼睛一亮,同意道。 耶鲁达还想再多说什么,张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待陆烨谦离开后,朝上的百官大多为彰显自己的礼仪气度,便上前去向耶鲁达致哀安慰。 在一众安慰中,只有一人从耶鲁达面前走过,对着楚王殿下,温声道:“刚刚多谢楚王殿下为在下解围。” 这人正是石楠业。 陆霁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无妨。” 说罢,他便直直走出殿外。 石楠业小跑跟着,在下阶梯前,再次拦住陆霁远道,“楚王殿下,下官听说殿下好酒,云楼近日出了春意绵绵酒,不知是否有幸邀殿下共饮?” 陆霁远停下脚步,有些好笑般看着他,道:“你想邀本王共饮?” 石楠业连忙道:“是。就当回报殿下今日为在下解围。” “本王都说了,只是举手之劳,你何必在意。”陆霁远说罢,又往前走去。 石楠业紧跟在左右,“于殿下而言是举手之劳,于在下而言却是雪中送炭,还望殿下给个机会,让在下能够回报一二。” 陆 霁远猛然停下脚步,直直看向他,道:“你当真非要谢谢本王?” 石楠业连连点头。 陆霁远微微叹气,道:“那好吧。你刚刚说的酒,本王府中也有。若真要饮酒,你今日夜里,从楚王府的东侧门进来,本王在府中等你。” 石楠业惊喜的睁大双眼,连声道:“好!好!好!” 陆霁远微微低头道:“你轻声些。” 说罢,他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退回来。 “对了,不要深夜时分来,天刚刚擦黑便可以来了。” 石楠业立刻接着道:“是,下官明白,若是天黑了,街上人迹鲜少,反而引人瞩目。” 闻言,陆霁远狐疑看着他,轻笑一声:“没想到石大人还挺有与人私会的经验,那今日本王便在府中静候你来了。” 说罢,他摆了摆衣袖,大步流星走去。 石楠业看着他风姿翩翩的背影,由衷叹道:“英姿勃发,风姿卓越,有勇有谋,当真是举世无双。” 第332章 必杀卓定 鹰羽跟在陆霁远侧后方,与他一同走下阶梯。 他刚刚一直等在殿外,将石楠业和陆霁远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便寻机问道:“主子为何要答应见那个石公子,您不是一直忌讳着他吗?” 陆霁远面不改色道:“我何曾说过忌讳他?” 鹰羽嘟囔道:“之前啊!我提到他,您还很不高兴呢。” “我有吗?”陆霁远反问道。 鹰羽脖子一缩,连忙道:“没有没有,是鹰羽记错了。” 陆霁远瞥了他一眼,耐心解释道:“经常听宁侧妃说石楠业是个君子,本王今日看了看,好像有点意思;加上,他又一根筋非要谢本王,本王担心若是在殿外私话久了被皇兄的眼线看见,对他不利,便应下了。” 鹰羽似懂非懂道:“原来王爷是想看看宁侧妃看人准不准。” 陆霁远笑着摇摇头,道:“鹰羽,本王时常在想,你若不是来当了本王的侍卫,还能去做些什么呢?” 鹰羽挠挠头道:“嘿嘿,我也不知道。” 主仆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皇宫之中。 楚王府中。 赵韵宁进了陆霁远的书房,见陆霁远正随手翻着墨羽带回来的情报,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陆霁远瞧了赵韵宁一眼,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问:“你来了。” “王爷。”赵韵宁犹豫了一下,似乎极难开口,看上去颇为纠结。 陆霁远觉得有些奇怪,便问她:“怎么了,你可是听到了什么,想问本王。” 赵韵宁考虑良久,才问 :“王爷,我听鹰羽说,今日在朝堂之上,寒族的人不依不饶,要查卓定被害一事,而陛下也下了命令,这会不会牵扯到你呀?” 陆霁远微微一怔,没想到她还在为自己担心。随放下手中的东西,笑道:“不会,这个问题你问了本王千百遍了,本王的答案都是不会。” 赵韵宁看着陆霁远,目光有些复杂,片刻后,她叹了口气,道:“你是为了一秋和我去做的这样凶险的事,我怎么能不担心。而且这件事如此严重,也并非无迹可循,我实在放心不下。” 陆霁远嘴角微微勾起,慢慢道:“若我说,我杀卓定还有自己的私心呢?” 赵韵宁有些不明白,直愣愣问道:“王爷有何私心?” 陆霁远 嘴角的笑意敛住,认真的,严肃着的道:“还记得本王带你去见的那位朋友吗?” 闻言,赵韵宁一怔,想起那日深夜,城郊坟地。 “你上次问本王,整日神神秘秘在做什么。”陆霁远道,“本王回京多日,将赵家谋反一事仔细查了一遍,大概知道,此事是由长公主牵头,宁岑合谋,卓定也有参与其中。” “所以,这便是我必杀卓定的理由。” 陆霁远又道:“这样你明白了吗?就算一秋没有受伤,我也不会让卓定活着离开京城。” 赵韵宁不言,心中翻涌着万千情绪。 陆霁远疑惑道:“你怎么了?怎么又不说话?” 赵韵宁垂眸,轻声说道:“王爷重情重义,小女子拜服。” “这些恭 维的话,就不必说了。”陆霁远从容一笑,“你如今知道了本王的私心,会不会觉得本王之前骗了你?” 赵韵宁愣住,“我为何会觉得,你骗了我?”说着,她叹了口气,腹诽道,我只是想,你做了这么多,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她将话咽下,自己此身已经是个心冷之人,很多话不说也罢。 她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秋被寒族人所害之事,并非秘密。 说完,她盯着陆霁远,面色一派严肃,继续道:“再者说,若追查卓定在京城和什么人有仇怨,那便是我,他两次想害我性命,又一次伤害我身边的人,这些都不是秘密。若是寒族人由此切入追查,我担心还是会波及到你。” 第333章 担心 耳边女子喋喋不休,陆霁远嘴角微微翘起,面如冠玉的脸上勾起一抹淡笑。 他柔声道:“鹰羽同你说,今日寒族之人在朝堂上不依不饶,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寒族提出派自己的人调查此案?” 赵韵宁诧异了,一双美目缓缓定住,直直地看着陆霁远。 “那皇上答应了吗?” “答应了。”陆霁远道,“不过,为了保证他们不要打扰到百姓,本王提出派人与他们一起查案。” 赵韵宁这才松了口气,若是真由着寒族的人在城里东翻西找,那这京城还成个什么样子,而且这样对陆霁远才是大大不利。 “如此,你可算放心了?”陆霁远挑眉问道,“本王派人陪着他们查,自然查不到本王头上。” 赵韵宁点头,赞同道:“王爷好计谋,是妾身多虑了。” “无妨,你如今是本王侧 妃,为本王考虑是理所应当的。”陆霁远一笑,看向赵韵宁,“多谢。” 赵韵宁心中一跳,她此刻才意识到,他们之间是有多礼貌客气。 他做任何事,不会同自己商量;而自己筹谋之事,也不能和他坦诚相见; 两个人,是明面上的夫妻,却只是比路人熟悉一些,远远比不上从前。 可,这有什么不对吗? 毕竟,与陆霁远从小一起长大的赵韵宁已经身死,尸骨就埋在城门外。 而自己,不过是楚王从扬州回来的勾栏女子,如何能够与他真诚互待。 思及此,她微微颔首,便退了出去。 待赵韵宁走后,墨羽缓缓走进来,他自怀中摸出一封书信,交到陆霁远手中,道:“主子,这是边境送来的信。” 陆霁远挑眉,将信纸抽出,快速看了一眼,待扫到最后一行字时,忽而挑唇。 分明是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墨羽却微微打了个寒战,敏感的察觉到这件事并不简单。 那最后一行字是:卓定是现任寒族首领,唯一的儿子,他身死,寒族首领的位置没有人继承,首领之位估计会换人。 “主子?”墨羽轻声道。 陆霁远将信纸递给墨羽,示意他自己看。 墨羽看后,惊恐道:“如此,寒族岂不是要开始内乱?这对边境会不会不利,主子您认为寒族首领之位,会由谁做呢?” 陆霁远回到案前坐下,懒洋洋道:“假日时日我们便知道了,他们再敢来犯,打回去便是。只是,京中寒族的人估计不会太早离开,你派人盯紧着。” “是!”墨羽朗声道,忽然他想起一事,“主子,属下今日听人回报,耶鲁达今日去见皇上之前,去找过一次太后,但太后并未见他。” 闻 言,陆霁远微屈的手指轻动。 “知道了,继续盯着,这个耶鲁达性格粗鲁无礼,又胆子极大,难保出什么乱子。” 墨羽道:“小的明白了。” 他说完,正准备退下。 便听见陆霁远道:“这些事情,不可告诉宁侧妃。” 墨羽刚刚就站在门外,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近日鹰羽多嘴了,便立刻跪地道:“小的明白。鹰羽必定也不是故意的,还望主子不要责罚他。” “本王心里有数。”陆霁远道,“你比鹰羽机灵一些,如今你回来了,很多事便多提点着他,不要让他出岔子。” 墨羽拱手道:“是。” 说完,他便退下了。 墨羽走到回廊处,迎面正好遇见鹰羽傻呵呵的走过来。 “墨羽!你这是从主子那里过来呢?主子可有交代什么?” 墨羽点点头,想到刚 刚的事情,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你这么开心?” 鹰羽傻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刚刚遇见小桃了。” 墨羽轻笑点头,道:“宁侧妃身边那个圆脸丫鬟?你喜欢她?”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鹰羽鼓起双眼,反驳道,“你可不许在主子面前胡说,我可没有!” 墨羽摇头笑笑,“不管你有没有,做兄弟的,今天提醒你一句,别什么事都和宁侧妃说,好些事主子不想她知道,你便不要说,你自小跟着主子,怎么还能出这样的差错?” 鹰羽听完这番数落,一头雾水。 他喊道:“你在说什么啊,我虽愚笨,可也近身跟了主子多年,何曾有过差错,我也没有事事都与宁侧妃说,你可不要诬赖好人!” 墨羽白了他一眼,低声道:“那今日朝堂之事,是不是你说的?” “是。” 第334章 此人罪大恶极 墨羽听见他的回答,用力拍了拍他的胸口,沉声道:“便是这件事了,你与宁侧妃说作甚,主子好大不乐意呢!” 听完,鹰羽更是委屈了,不服气道:“可这些话,平日里主子也同宁侧妃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墨羽微微皱眉,看着他。 “这些日子主子与宁侧妃,热络了好些,什么事情都愿意和她多说几句。我与宁侧妃说几句主子的事,有何不可?” 墨羽对他所说,有些惊讶,可还是坚定道:“哪怕如此,你也不该说,主子的事情,只能由他自己说。” “好吧。”鹰羽撇撇嘴,叹口气,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我不想不和你说了,我走了。” 说罢,他便和墨羽擦肩而过。 “嘿!你这个人!”墨羽有些无奈道。 入夜时分,石楠业悄悄来到楚王府。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楚王府,入了角门,随着引路的小厮一路往里走 ,越走越宽敞。 这楚王府中,庭院开阔,处处景致精美,比起宫里,虽少了一分华丽,但多了一分静谧之感。 随着小厮,他到一处茶室内。 推开门,便看见陆霁远坐在桌边,桌上的酒菜像是刚刚端上来的,还冒出热气。 他立刻行礼道:“下官参见楚王殿下!” 陆霁远点点头,抬手示意道:“无需多礼,石大人,请坐。” 石楠业坐下,不知该说些什么,屋内陷入沉寂。 他悄悄抬眼看着对面的俊美青年,他一袭银袍随意铺泻,仿佛是南海珍珠的淡淡光帛。他睫毛生的极长,而一双眼睛生得极其好看,看人的时候,透着若有若无的矜贵与冷漠。 “咳”,陆霁远一声轻咳,打破了屋中的沉寂。 他缓过神来,拱手在胸前行礼,对陆霁远道:“楚王殿下见谅,是在下失礼了。” “无妨。”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本王府上, 鲜少有客人来,若有招待不周,还望大人见谅。” “怎么会。”他看着眼前这上等的美酒,还有一桌子好菜,由衷道,“楚王殿下太客气了。” 说完,他又开始忐忑,他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辞之人,眼前这人又贵气逼人,他与之对坐,更不知该如何将话题进行下去。 坦白而言,面对皇帝时,他尚未如此紧张。 正当他想着,陆霁远便拿起银丝酒樽给他缓缓倒了一杯。 见状,他略略起身,惶恐道:“多谢殿下。” 陆霁远淡淡一笑,拂袖道:“这便是公子所言的春意融融酒了,你好好尝尝。” 语顿,又道,“石公子今日拦着本王,非要向本王道谢,想必也不是为了这一杯薄酒吧?” 石楠业要拿酒的动作忽然停住,他微微颔首,不知如何作答。 他确实不是全是为了道谢而来。 他还想知道,害死卓定的人到底是谁,他虽是一介书生, 却也是周国官吏,如今周国出了这等事情,他必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可惜,大理寺无能,一直都查不到什么。 但若是楚王殿下去追查,凭着他的能力,想必打开新的局面,所以他就想,能不能借着道谢,向楚王讨要一个面子,与他一起查案。 “石公子是想追查卓定太子遇刺一案?”那低沉好听的声音继续响起,他心中一跳,陆霁远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抬眼去看,却见陆霁远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楚王殿下果然心思缜密,在下佩服。”既然已经被看穿,石楠业也不扭捏,大方承认道,“实不相瞒,陛下一早便下令让大理寺去追查卓定殿下遇害一案,可我私下问过大理寺之人,却得不到半点回馈,那贼人武功高强,手法毒辣,又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实在无从查起。” 说到此处,石楠业不自觉皱起眉头。 他继续道:“今日 我见楚王殿下请命查案,便知殿下心中有数,便斗胆想问一问殿下,能不能让石某参与其中。石某虽是一介书生,但却也有一颗为民粗暴之心,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若是留着他继续在京城,唯恐危害百姓啊!” 说着,他的手慢慢握紧,似乎胸中有怒气不知如何发泄。 “石大人果然是一心为民,若是周国官员人人都如你这般,国朝昌盛指日可待。”陆霁远眸光中划过一丝冷意,似笑非笑道,“不过,查案一事,石大人还是不要参与了,寒族人野蛮,石大人斯文,若是碰在一起大人或许会吃亏。” “我不怕吃亏!”石楠业掷地有声道,“若是能够揪出此人,石某再多的屈辱,都能承受。此人杀害寒族太子,破坏两国邦交,实在罪大恶极。” 听了这话,陆霁远唇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道:“石大人果然是位正人君子,本王今日算是见识了。” 第335章 为何? 石楠业听这话,似乎在夸自己,可他的语气里却还飘荡着一丝寒意,这是为何? “不过,石公子,查案之事不是人人都能做好的,大理寺之人尚且摸不着头脑,何况是本王,更何况是石公子?” 这…… 石楠业听了这话,忽然感觉清醒多了。 紧接着又听到,“石公子既有为国为民之心,何愁无处施展,只是公子既不是仵作,也不是勘探,也不会寻迹追踪。” 石楠业听了这话,顿时有些难为情。 他微微颔首,张口道:“是,殿下之意,下官明白了,是下官乱了分寸,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陆霁远道:“无妨。石大人吃菜。” 石楠业听话的拿起筷子,夹起离自己最近的一碟菜,送入口中,便立刻感觉到混沌的脑海清醒多了。 陆霁远抬手示意道:“来,这道粉蒸莲藕肉也甚好,公子尝一尝。” 石楠业喉结一滚,拿起汤匙向轻轻乘起一勺。 这时,他才注意到,对面的俊美少年,什么都没有动。 “殿下为何不动筷?”他困惑道。 陆霁远道:“无妨,石公子自便就是。” 石楠业见他如此说,心里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接着动筷。 如此美味佳肴,确实是让人很难放下筷子。 过了好一会,石楠业才与陆霁远作别,顺着来时的路,往府门外去。 陆霁远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微冷。 鹰羽刚刚一直守在门外,见此刻石楠业走了,便立刻道:“主子,是否要属下跟着他,给他一点教训?” 陆霁远挥挥手,道:“不必多事,回院子。” 走到云澜院中,便看见赵韵宁坐在院中庭上,看着月亮出神。 陆霁远走到她身旁去,缓缓道:“你怎么了?” 闻言,赵韵宁身子微微一动,道:“王爷。你今日不 是有客人来吗?怎么这么早就散了。” 身后的鹰羽听见客人两字,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瞪。 赵韵宁察言,便看着陆霁远道:“可是那客人有无礼造次之举,惹得王爷不高兴了?” 陆霁远眉毛微挑,反问道:“本王何曾不高兴了?” 赵韵宁不言,只静静的看着他。 他一袭银袍在月光下竟然显出流光熠熠,也泛着些许寒意,而比那衣袍更冷的是他唇边的笑意,那极美的目光中却透着一股冷漠和残酷,令他那面如冠玉的外表,也森冷了些。 她与他相处多年,不会弄错,他此刻就是不高兴。 见他们二人静默无言,沉默了一晚的鹰羽忍不住了。 他在陆霁远背后嘀嘀咕咕道:“主子还说没有不高兴呢,刚刚明明很生气,一口饭菜都没有吃。” 赵韵宁微微诧异,连忙道:“怎么会如此?小桃你再去吩咐 厨房再被一桌饭菜,送来院中。” 陆霁远向来是一个很能控制自己情绪之人,从不似女儿家一有心情不爽,以绝食明智消耗自己。哪怕是从前他被先帝责骂,都不至于不动筷子。 陆霁远道:“不必了。本王想一个人待会。” 小桃闻言,不知所措,向赵韵宁递来眼光。 赵韵宁微微点头,示意她去。 赵韵宁知道,每当陆霁远心情不佳,便会想要一个人带着,做些别的事情,将刚刚扰乱自己心情之事烧成灰烬。 可这并不是上上之选。 赵韵宁一把拉住要走的他,温声问道:“王爷,今日的客人是谁?” 陆霁远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奇怪,她不偏不倚地迎上去。 片刻后,陆霁远眸光一闪。 他道:“好吧,与你说也无妨,是石楠业。” 石楠业。 赵韵宁眉间一跳,他怎么会和陆霁远搅合在一起。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霁远便与她擦肩而过,往自己房中去。 她担忧地看着陆霁远的背影,还想继续问些什么,不过依着陆霁远打掉牙齿混血吞的性子,必定什么不会说。 她转而看向鹰羽,道:“鹰羽你说,是怎么回事。” 鹰羽心中也有些不忿,本来王爷少于人亲近,今日还不是看在宁侧妃面子上,才搭救石楠业,还邀请他来家中。 本来想看看宁侧妃看人的目光是否精确,没想到却被无辜辱骂一通,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 他夹杂着怒气道:“石大人今日在殿上被寒族人为难,主子见他可怜,便替他解围,下朝了他死皮赖脸的要请主子喝酒。” 赵韵宁听到这里,便看向陆霁远,她知道,陆霁远从来是一个冷漠淡然的性子,不仅答应石楠业的邀约,还将他带来家里,肯定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什么呢? 第336章 省得你害怕 耳边鹰羽的声音继续道:“主子本不想答应,可他坚持如此。主子只好应了他,又担心若是约在外面,被人看见大做文章,便叫他来家中。谁知道,他来了,一口酒菜没吃便喋喋不休的说杀害寒族太子之人罪大恶极,说得极其难听。” 什么?!赵韵宁一时双脚有些疲软,有些不敢相信。 “换做任何人您被一口一个杀人凶手的叫着,想必也吃不下饭吧。” 鹰羽终于说完,长出一口气。墨羽越是叫他不要说,他偏要说,他才是主子的贴身最亲近的侍卫,若是这些话,他不帮主子说,还能指望谁说呢。 “我知道了。”赵韵宁道,“你先退下吧,我待会去看王爷的。” 鹰羽俯首道,“是。” 赵韵宁深深地望向陆霁远的房门,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石楠业是彻头彻尾的 读书人,入仕之后,一直被外放不受重用。年前回京,在京中从政并不久,寒族与周国这段诡异的关系,里面盘根错节,他岂会一一明白。 他虽正直,心眼却太实,此番说这些话,实在过于片面了。 “小姐,饭菜送来了。”小桃提着一个食盒,站在她身边,轻声提醒道。 赵韵宁回眸,道:“给我吧。” 她拎着食盒,往陆霁远房中走去。 轻扣门扉,听到一个“进”字。 她缓缓进来,走到桌边,将食盒中的饭菜一碟碟摆放好,道:“王爷今日晚间都没有用饭,现在还是先用一些吧。” 说完,她抬眼去看陆霁远,去看见他神色惬意,侧卧在坐塌上,旁边放着一本散开的书籍,手中把玩着那颗湛海珠。 见她望过来,便勾唇一笑,高贵的气质里,流传出些许玩世不恭。 她 被这样看着,不知为何,心里一动。 她道:“王爷……过来用饭吧。” 陆霁远将手中的湛海珠收起,坐到桌前,却没有着急动筷子,而是问道:“鹰羽都告诉你了?” “嗯。”赵韵宁点头,脱口而出道,“石公子会那样说,是他不了解情况,王爷不必在意,他想必也不是有心的。” 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卓定身死,两国邦交出现裂痕,这是事实,他如何不了解情况?” 赵韵宁一愣,看向他,继续道:“难道卓定不死,两国的绑架便能友好进行下去吗?” “为何不能?” 听见此问,赵韵宁想了一会,道:“寒族狼子野心,时时侵扰我国边境,我国多次以怀柔之策安抚,皆不能长久,可见他们狼子野心。如今,寒族皇氏更是与与长公主不清不楚,里外勾结,图谋我 国钱财,如此下去,我国国库必定更加空虚。” 陆霁远“哧”的一笑,“可天下万人,不都像你这样想得如此多。” “那好,这些暂且不论,我们只说那寒族太子。他入京议和以来,不积极和谈之事,只开出一个苛刻的条件,便要皇上妥协。而他自己,日日不是流连于醉香楼,便是与长公主苟且。”说着,她忽然急顿,“如此贼人,不杀,如何安社稷?” “你在为我开脱?或者,是在安慰我?”陆霁远说话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可赵韵宁知道,现下他的双眼里必定没有一丝淡然。 他哪怕再潇洒飘然,依然会有自己在意的事情,有些情绪连他自己也无法遮掩,所以才会独自一个人在房中,摩挲着那颗珠子出神。 “不。我只是在叙述事实罢了。”赵韵宁答。 陆霁远视线终 于看向她,“你如此费心开解本王,是为了让本王开怀,还是担心本王记恨石楠业,日后在朝堂上给他使绊子?” 赵韵宁听见这话,双瞳放大,有些不敢相信。 她愣了一会,才道:“王爷怎么会这样想,我自然是为了王爷。” “为了本王?”他意味深长的重复一遍,气氛霎时变得有些暧昧。 赵韵宁有些慌神,只点点头,不再多言。 陆霁远忽然起身,向她靠近,挑眉道:“杀掉卓定,只是一个开始,哪怕有再多的人误解,本王依旧会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完。” “什么……什么事?”赵韵宁感受到他的靠近,一时间,心跳加速。 陆霁远双眼有神的看着她,定了一会,忽然弹了弹她的脑门。 “还是不与你说了,省得你害怕。” 赵韵宁吃痛的揉了揉额头,瞪了他一眼。 …… 第337章 与长公主有关 空山寺卓定太子惨死一事,在京中百姓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可哪怕是大理寺的人如何追查都查不出结果,陆烨谦三番两次震怒,依旧没用。 寒族的人对此结果必然不满,也派出自己的人煞有其事的在京城搜查,可不管他们如何追查,都找不到痕迹,此事隐隐有成为一桩悬案的趋势。 一来二去过了大半月,百姓们对此事的热情也淡去了,毕竟翻来覆去没有新进展,大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此时,寒族的人忽然拿了一封信出来,指证卓定之死与长公主陆愉仪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时之间,本来将要平息的海面,又掀起轩然大波。 御书房中。 耶鲁达拿着那封信,递给高公公。 “陛下,请您仔细的看看,这信上的内容,还有笔迹。为何长公主要悄悄约X X去空山寺,又为什么XX去了之后,便死在哪里?” 高公公将信递给陆烨谦,信上的字迹,不用过多分辨,便可确认是陆愉仪的亲笔。 陆烨谦接过信,头疼地揉揉额心,他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耶大人,给朕一些时间,朕一定将这事里里外外彻查明白。” “哼!”耶鲁达道,“我还要如何相信你?你们的人反反复复把京城掀起来看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凶手,我便觉得奇怪,为何泱泱周国连个凶手都找不到。” 说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原来,凶手是你们皇室中人,你们这一招瞒天过海真是妙啊。” 这一连串话说下来,没有给陆烨谦辩解的机会,他有些心烦地揉着眉,忍着咳嗽声,耐心地听着。 今日御书房中,没有群臣,要紧的是陆霁 远与石楠业皆不在,没有人能够与耶鲁达分辨两句,陆烨谦为着国君的身份体面,自然不好与耶鲁达吵起来。 他耐心道:“耶大人,慎言。光凭一份信,如何就认定太子之死与长公主有关,长公主可是我朝最尊贵的公主,决不能由你随意盘咬。” “信就在这里,我哪里是盘咬!明明你是想包庇长公主吧!” 陆烨谦听了这话,更是不悦,他强压着不满道:“断案讲究证据。耶大人,你今日先回去,朕彻查一番,若是卓定殿下之死真与长公主殿下有关,朕绝对不包庇,可好?” 耶鲁达本想再分辨些什么,可陆烨谦毕竟是皇帝,这里又是他的地盘,自己不好太不给他面子。 他无奈道:“那好吧,我今日便先回去等,三日后,再来拜见殿下。” 说罢,陆烨谦迫不及 待地挥挥手,示意高公公去送客。 人影刚刚消失在殿外,他便伏在案上,咳了起来。 旁边的小内侍立刻道:“陛下,陛下您没事吧?传太医!” 陆烨谦艰难伸出手,阻止道:“不必,朕还好,去宣皇后来。” 小内侍担忧地看了陆烨谦一眼,领命退下。 内侍还没走到皇后寝宫,今日耶鲁达与陛下争执的内容便传到了朝缘宫。 “什么?”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然起身道,“耶鲁达竟然怀疑此事与愉仪有关?真是反了他了!” 竹缘在旁安抚道:“太后娘娘不要急,这事尚未定论,皇上也说了,光凭一封信说明不了什么。” 她仔细地抚摸着太后的背脊,柔声道:“再说了,长公主好端端的,去杀卓定殿下做什么?这事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太 后听了这话,止不住的摇头,英气的眉宇之间,透露刚毅,她道:“有没有关系,且是看谁去查,怎么查。朝中这些把戏,哀家还能不知道?” “那……就算是查出长公主殿下与卓定殿下曾经有过来往,也不能说明什么……”竹缘分辨道。 “能不能说明什么,便要看是谁说,怎么说了。”太后的语气并不乐观,反而夹杂着些许担忧。 闻言,竹缘试探道:“就算牵扯出长公主殿下,又能如何,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陛下难道会拿她问罪?” 太后冷笑一声,愤愤道:“皇帝不是说了,若是查出与愉仪有关,一定会将她交出来。” “可是长公主殿下,是您的孩子,陛下怎么敢?”竹缘皱眉道。 “哀家的孩子又如何。”太后冷冷道,“他也不是第一次把愉仪交出去了。” 第338章 多事之秋 竹缘知道,太后还在为当年长公主和亲一事耿耿于怀,这事始终是太后心里的一根刺,当她主动提起时,最好不好多话。 “竹缘,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 猛然被叫到,竹缘心中一跳。 她道:“依老奴看,说难办也难办,说不难办也不难办。” 太后微微颔首,道:“仔细说说。” “以老奴愚见,卓定殿下人死不能复生,寒族人如此不依不饶,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交代,那太后便给他们一个交代。”竹缘思忖道,“总归,卓定殿下是被人杀害了,我们只要将凶手交出来,自然就没有长公主什么事了。” 太后闻言,面色冷凝如冰,冷冷道:“凶手,除了英姿卓越的楚王殿下还有哪位?” 竹缘有些迟疑,道:“太后娘娘……” 太后冷笑一声,“在朝缘宫里,有什么是不可以直说的。卓定身上 那三十二刀,刀刀锋利,又留有分寸,除了楚王殿下,还有谁能做到?” “可,咱们没有证据。”竹缘道,“若是有证据说明是楚王殿下所为,那此事便迎刃而解了。” “这确实是个麻烦,寻个由头,过两日叫张悦进宫。” …… 眼下御书房里,所有内侍宫女都屏退。 大家都知道,今日寒族的人又来撒野,皇上应付不来,此刻旧疾复发,很是难受。 此刻只有皇后在殿内陪着。 “陛下,此刻可觉得好些了。”冯皇后轻轻地替他按摩着头部,柔声问道。 “嗯……”陆烨谦轻声道,听声音,似乎有一些享受。 “陛下当真认为,卓定殿下之死,与长公主殿下有关?”冯皇后见时机合适,旁敲侧击道。 “朕当然知道没有关系。”陆烨谦嘴角微微扬起,那是一个有些阴柔的笑。 “可,那封信该如何解 释?”冯皇后揣测道。 陆烨谦深吸一口气,慢慢道,“字迹确实是皇姐的字迹,可却不是皇姐所写,模仿的很像,却还是差了一些。” 冯皇后心中一动,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 “皇上慧眼,若是寻常人便是如何看,都察觉不了的。” 陆烨谦不甚在意的笑,“不过,通过这封信,朕还是看出来一些东西。” “哦?”冯皇后有些好奇,“皇上可是知道是谁害了卓定殿下了?” 陆烨谦微微一笑,“既能做得不留痕迹,又刀法娴熟,还能找人模仿长公主字迹,除了朕那位好弟弟,还能是谁?” 冯皇后听到这里,手顿了顿,却没有太过惊讶。 “之前,听小冯大人说,寒族曾掳走楚王府一个略有姿色的婢女。”陆烨谦似回忆般道,“寒族人好像在她身上划了十六刀。” 冯皇后轻笑道:“陛下好记性,弟 弟确实亲眼看见了,人先是寒族人掳走,后是由鹰羽亲自找回的,可见楚王殿下很在意这个人。” “宁侧妃,婢女。”陆烨谦道,“朕这位弟弟,什么时候开始,耽溺于儿女情长了。” “臣妾不知。如今陛下已经知晓一切,打算如何处理这事?”冯皇后柔声问道。 “不急。”陆烨谦眼下气定神闲,“陆霁远杀了卓定,寒族那边乱起来了,对我们只有好处。至于,该怎么处理陆霁远,有人比朕急。” 冯皇后微微一笑,道:“陛下运筹帷幄,臣妾拜服。” 陆烨谦心情极好道:“朕这个弟弟,可真是能干,卓定都敢杀,若他这一次真的能帮朕将长公主除去,那便好了。” 冯皇后也笑,似乎很认同这个想法,她继续给陆烨谦按摩着头,忽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陛下,眼下寒族太子横死在京中,若在此 时办选秀,似乎不太合适,您看看是不是推迟到秋天再办?” 陆烨谦听到这话,猛然睁开眼睛,有些不甘心叹口气,道:“皇后思虑周全,确实该如此,眼下卓定太子死在京中,若朕在此时办选秀,落在众人眼里,确实不成样子。只是……” 这一声“只是”,落在冯皇后耳朵里尤其刺耳。 她哪能不知道皇上在遗憾些什么。 “陛下不必心急,左右不过推迟几个月,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变数。”冯皇后声音虽然柔和,可眼底却尽是寒意。 “唉,多事之秋,只能如此了。”陆烨谦的语气中,依旧全是寂寥。 冯皇后道:“到了秋天,董贵人腹中的孩子也该落地了,到时候双喜临门,岂不是更好?” 闻言,陆烨谦微微一笑,“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冯皇后继续给陆烨谦按摩着,嘴角扬起一个不狠厉的笑。 第339章 你很闲? 宫里要推迟选秀的消息一传出,叶远便立刻来到楚王府。 刚从角门进来,便看见那女子笑意淡淡的在等着自己。 “叶公子。” 她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来。 “叶远多谢姑娘从中搭救我妹妹。”叶远拱手道,“此事若不是有姑娘从中斡旋,我妹妹此番估计难逃厄运。” 赵韵宁微微一笑,“叶公子与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叶远抬起脸看着她,依旧是冷艳出尘的脸,笑意淡淡的,眉宇之间带着书卷气,看人时,总让人情不自禁的移不开眼光。 “只是叶公子,秋天也不算远,柳儿今年也要十七,婚事还是早日定下为好。”赵韵宁提醒道。 “正是。”叶远认同道。 “至于齐虹。”赵韵宁微微笑,“你放心,此事我已经安排妥当。” “不知姑娘 是如何做到的?”叶远忍不住想问。 赵韵宁却笑而不答,“公子只需要知道,我为了这件事,扔掉了一张好牌,便可。” 闻言,叶远郑重其事道,弯腰拱手道:“叶远,愿做姑娘手中扔不掉的好牌。” 赵韵宁淡淡一笑,岔开话题道:“公子已经二十有三,也到了婚嫁年纪,若遇见可心的姑娘,便就不要继续耽误了。” 叶远心中一冷,他自然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早就知道,她是楚王的女人,他们之间早已没有可能,可是却还是止不住幻想,眼下得了这个回答。 是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却是不能承受。 他愣了一会,才开口道:“多谢姑娘提醒,叶远心中有数。” 声音里,全是苦涩。 可赵韵宁只当没有听见,道:“走吧,柳儿 也在府中,我们一同去看看她。” 云焕和陆霁远在远处的高台上,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瞧见了吗?你不放在眼里的姑娘,有的是人惦记呢!”云焕一边瞧着叶远和赵韵宁的背影,一边揶揄道。 陆霁远不为其所动,拿起手边的酒杯,仰脖饮尽,道:“与云兄何干?” 云焕被噎了一下,抬手道:“好好好,与我无关。我可是听叶柳儿说,弟妹病重之时,她送来的补品礼物都是这位叶大公子准备的,那些礼物我都看过,确实是用了心思,所以来提醒提醒你。” 说完,再看陆霁远,依旧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云焕眼珠子一转道:“瞧你这模样,看来也没有把弟妹当回事,我见叶公子是真心喜欢弟妹,不如你将弟妹送给他,以此作为拉拢,把叶家军收入 麾下。” 陆霁远道:“你很闲?” “啥?” “长公主那边你都打点好了?”陆霁远问。 云焕一愣,随即道:“按照弟妹的吩咐,我都写了一封长长的悔恨信,告诉长公主,说我其实是永定的人,奉永定之命,将她腹中的孩子滑掉。” 顿了顿,他又道:“弟妹这招真够损的,这样永定必定会被长公主所嫌弃,齐虹想嫁给叶远一事要重新想法子了。对了,弟妹私底下告诉我,让我悄悄告诉宁岑,长公主的孩子是伤心过度掉的,我照这样说了,当然我不知道宁岑那个狐狸一样的人,信了没有。” 长公主这个虚假的孩子,便是赵韵宁手中一张好牌,她将这张牌握了许久,悉心照顾,此番这样打了出去,效果多多少少是有的,但具体多大,便不得而知了。 “弟妹此番如此尽力的帮助叶远,估计叶远对弟妹会更加感激,你为何当初不提前找到叶远,由你的身份去帮他,这样还能断了他对弟妹的念想。”云焕嘀嘀咕咕道。 “我为何要帮助叶家?”陆霁远问道。 “你难道不会帮助叶家?”云焕犀利反问道,“叶将军是先帝近臣,小时候还曾手把手教你骑马。之前叶家遇困,虽然是由弟妹出面,扳倒锦安,可她那点招数不过是过个明面,暗地里多少功夫都是你去打点的。叶将军惨死,你便一直在追查是何人害了他,你悄悄为叶家做了这么多,难道会放任叶将军死后,叶家任人宰割?” “无聊。”陆霁远没有反驳,淡淡道:“叶家的事情,往后你帮我盯着一些,你这些日子不能出门,便想个办法和叶远搞好关系。” 第340章 逼婚 “是。我知道了。”云焕无奈道,“哎,如今我得罪了长公主和永定,出门怕是困难了。好想去楚红姑娘谈心喝酒啊。” 陆霁远眼角上翘,淡淡道:“听你这话的意思,叶家小姐日日来府中找你,你却还嫌不够?” 云焕听了这话,忽然浑身一激灵,似乎被闪电劈中般。 “你这话可不要乱说!叶小姐来府中,是来看望也一秋,与我何干?”云焕的眉心皱起,眼神躲闪,似乎极其回避。 见陆霁远笑而不语,他又道:“你堂堂一个王爷,说话如此轻浮,恐污了叶小姐清白。” “呵。”陆霁远轻笑一声,极其好看的眉眼间飞过一丝快意,“实情如何,云兄心中有数,本王是否轻浮,你最清楚。” 说罢,他拍了拍云焕的肩膀,大步走去。 “嘿,你……”云焕有些气恼的伸出一只手指,颤抖着不知该指 向哪里。 长公主滑胎一事后,永定被遭了长公主冷落,朝中官员见风使舵,先是齐明原本定亲的那家反悔了,后是齐虹那桩婚事也被搁浅了。 永定为这事没少发愁,不过她愁的并不是儿子的婚事。 齐明性格爽直,在军中与人为善,不同一般皇亲国戚身上有纨绔之气,以他这样的性格,加上天资,继续在军中历练着,总有出头之日,到时再议亲,虽是晚些,但也稳妥。 真正让永定发愁是齐虹的婚事。 上次长公主忽然提议想将齐虹指给叶家,算是给她提了个醒。虽然她不指望着女儿高嫁光荣门楣,但她也不能让有心之人,存了不正当的心思,拿她女儿的婚事做筏子,坏了永定郡主府的运道。 于是这些日子,永定便带着齐虹去应酬各家夫人。齐虹心里自然不愿,但她向来心思缜密,顾忌着眼前局面, 她只得先忍下来,乖乖的同永定去见那些夫人。 在齐明与齐虹这对兄妹当中,永定虽然偏爱齐明,却也心疼自家女儿,如今既是铁了心的要将齐虹嫁出去,挑人的时候也是挑的仔细。 齐茂也是一个聪明人,他虽然这些年放浪形骸,有个好色名声,却也有些人性。齐虹是他的大女儿,他自然要谨慎为她挑选人家,虽然齐虹容貌一般,才也逊色,眼下永定郡主府又时运不济。 可他的挑女婿的条件却没有放低,除了门当户对,齐虹嫁过去足够锦衣玉食以外,待挑选的对方男子也都是京城中十分不错的青年俊杰,而且也从不流连于勾栏瓦舍。 为此他还特意让璎珞去醉香楼中细细问过,从楼妈妈那里得了一份熟客名单,凡是榜上有名者,不论对方多么优秀,齐茂皆不考虑。 为了这桩婚事,永定与齐茂时时围 坐在一起闲谈,偶尔两个人说起些什么有趣的事情,还会一起笑出声来,在外围伺候的丫鬟,纷纷觉得大跌眼镜。 主君主母琴瑟和鸣,这是永定郡主府多少年没有见到的情况了。 不过若说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却不是这件,而是齐虹。 齐虹一向是通情达理,对人情世故极其熟练,可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随着永定去见夫人们,常常发呆出神,往日的机灵劲一点都不见。 为此,永定没少训斥她。 永定郡主的沉香阁中。 秋叶将南北铺子新买回的糕点放在齐虹面前,赔笑道:“小姐,这是南北铺子新出的糕点,加了红枣和牛乳,京中的小姐夫人们都喜欢,小姐快尝尝。” 齐虹看了眼前的点心,眼神中划过一丝厌恶,并没有伸手去拿,没好气道:“拿走,我不想吃。” 秋叶看着她,担忧道:“小 姐,你都闷闷不乐多日了,胃口也不佳,这样下去唯恐伤了脾胃呀。” 齐虹听了这话,没有依言吃东西,反而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哪里还有吃东西的心思,气都起饱了,筹谋多年的婚事,一朝变成镜中花、水中月,这便罢了,母亲现在还逼着我嫁人。” “我怎么嫁人呢?” 说着,她气呼呼地将眼前的青碟打翻,眉心皱起。 秋叶看着她这模样,心疼不已,道:“秋叶也知道小姐心里难过,可也不能这样为难自己呀,还是先吃些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想法子。” “想法子?”齐虹不耐烦道,“我要怎么想法子,想什么法子。眼下长公主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全家又因为长公主一事,在朝堂失势。现在哪怕是叶远哥哥亲自上门提亲,父亲母亲顾忌着许许多多事情,恐怕也不会答应。” 第341章 兄弟叙话 一般大家小姐,向来以自我为中心,动辄大吵大闹,而齐虹却是喜怒哀乐隐忍不发的个性。 遇事如此愁眉不展,今日还是头一回。 秋叶在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大着胆子劝慰道:“小姐何必如此愁眉不展,老爷郡主如此悉心的为小姐选夫婿,选出来的人未必不比叶公子优秀。” “你知道什么?”听到这话,齐虹就生气了。她狠狠瞪了一眼秋叶,“我要的不是更好的,自始至终,我要的就是叶远一人!” 秋叶被齐虹突如其来的凶狠吓倒了,连忙跪下道歉,“小姐息怒,是秋叶不好,是秋叶说错话了。” 齐虹白了她一眼,胸口起起伏伏,过了好一会才将这口气咽下。 她瞥了秋叶一眼,声音放软了些,道:“起来吧,动辄就跪,也不怕累着自己。” 秋叶委屈地摇摇头,道:“秋叶惹小姐生气了,该跪的。” “我叫你起来,你便起来,怎么那么多废话?” 齐虹怒气未散,俯身将秋叶扶起,“我如何不知你是为我好,但我也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心意,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委曲求全,可偏偏嫁人这一点,我想要嫁个自己喜欢的,难道这也不行?” “小姐……”秋叶心疼地看着齐虹,不知该说什么,她看着齐虹爱得如此辛苦,却依旧不舍得放弃,心里满满感动。 齐虹看了她的眼神,心里滑过冰凉的无奈,连个下人都能体察自己的心意,而自己的家人却浑然不知,真是可笑。 思及此,她惨淡的脸上,漾起淡淡笑意,道:“好了,你也不必如此,这件事也不是回旋的余地,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说完这话,她长叹一口气,也不知这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秋叶。 寒族人与陆烨谦约好的三日之约,还有一日。 一大早,入宫的旨意便传到了楚王府,皇上宣召楚王。 同时,太后邀张悦入宫闲谈的懿旨也传到了雅悦居。 叶柳儿今日上门来,恰好遇见宣旨的内侍出门去,她看见楚王带上亲王珠冠,便知他要出门。 “楚王殿下,你这是要去哪里呀?”叶柳儿看着他,好奇道。 “入宫一趟。”陆霁远淡淡答道。 说完,叶柳儿便瞥见张悦从回廊一处过来,看衣裳装扮,似乎要随楚王一道入宫。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对楚王道:“原来如此,那殿下好走,我先去后院找宁姐姐了。” 说完,她便一路奔向云澜院。 “姐姐!” 此刻,小桃在为赵韵宁收拾桌面,看上去,她刚刚吃过早饭。 “怎么了柳儿?”赵韵宁拿着手帕,轻轻擦着嘴角。 “我刚刚入府看见楚王和张悦一起入宫了,好像是皇帝和太后宣召她们。”叶柳儿立刻将刚刚的见闻说于赵韵宁听,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抛着玩。 她见赵韵宁半天不说话,便侧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赵韵宁淡淡一笑, 冷艳大方,看的叶柳儿险些慌神。 她对赵韵宁此言,并没有怀疑,而是继续着自己的猜想。 “姐姐,皇上召楚王入宫不稀奇,或许是为了政务,可你说,太后叫张悦入宫是为什么,张悦又不是什么机灵可心人,太后为何要亲近她?” 闻言,赵韵宁看着叶柳儿两个苹果,忽上忽下,跳跃落地,心里七上八下。 皇宫中,御书房里。 “咳咳咳……”陆烨谦扶着案上,艰难的咳嗽着,似乎很是痛苦。 高公公在旁边担忧道:“皇上,咱们还是宣太医吧。” “无、无妨……”陆烨谦缓缓的挥手阻止,又问道,“楚王殿下可到了?” 高公公一脸疼惜道,“哎哟,陛下,楚王殿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陆烨谦听了这句话,才缓缓抬起脸来,看见陆霁远站在堂下,他穿着尊贵的紫金长袍,头戴着亲王珠冠,整个人丰神俊朗,一双极其好看的眉眼里,散发着淡淡的寒意。 “臣弟,拜见皇兄。”说着,他一板一眼的向陆烨谦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这样千篇一律的动作,由他做时,却显得尤其好看。 陆烨谦打量着他,心里千回百转,脸上只浮现出苦笑:“你我兄弟何须多礼,快,给楚王赐座。” “谢陛下。” 陆霁远也不多说什么,安安稳稳的在内侍们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霁远,此处没有别人,今日皇兄叫你来,是有一事想和你商量。”陆烨谦说话时,语气缓缓,似乎是怕说快了,又急咳起来。 看上去,他身体似乎十分不适。 闻言,陆霁远立刻起身道:“皇兄有何事,只管吩咐即可。” 陆烨谦看着他起身,立刻皱眉道:“哎,你坐下,今日你我兄弟间说话,你不要动不动就起身。” 这样看上去,陆烨谦既是一个谦和的帝王,又是一个包容的兄长。 若不是看见他阴柔脸上,隐隐约约的打量始终未停,或许陆霁远会真的相信。 第342章 翻山淌河驱寒族 “我国祖制,先君臣后兄弟,臣弟不敢僭越。”陆霁远淡淡道,“皇兄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陆烨谦看向陆霁远,眼眸忽一变,刚刚挂在嘴角的苦笑也隐去了。 “楚王应该知道,前两日耶鲁达拿着一封信,来向朕举证说,是长公主设计害死了卓定殿下,这事你怎么看?” 陆霁远答道:“臣弟认为,仅凭一封信就指证长公主杀人,实在不足以令人信服。” 陆烨谦微微一笑,道:“所以,楚王是认为,长公主与此事无关了?那这封信又该如何解释了,那信上的笔记确凿是长公主无疑呀。” “臣弟认为,铁证如山,若强行说此事与长公主无关,恐怕无法平息众人猜测。” 陆烨谦忽然不笑了,刚刚还微微弓着的腰也坐着了,帝王的端正与威仪,在此刻锋芒毕露。 “楚王,你这两句话颠来倒去,可是什么都没有 说啊。可是有意戏弄朕?” 陆霁远听到这句话,懒洋洋的笑着摇头。 他漫不经心地道:“臣弟不敢,只是臣弟资质愚笨,对皇兄此问,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那个回答。” 可,陆霁远这对答如流的模样,似乎看不出绞尽脑汁的痕迹。 “呵。楚王谦虚了,自小你便文韬武略得父皇赞许,如今怎么好说自己愚笨?”陆烨谦意味深长道,“你此意不是在说,父皇识人不明吗?” 这话巧妙,若陆霁远继续接着说,自己愚笨,便是承认自己认为先皇识人不明。 先皇识人不明,才是将他一个愚笨之徒,看做文武全才; 先皇识人不明,才是把皇帝位传给了陆烨谦; 陆霁远心中一笑,没想到自己这位皇帝哥哥,这些年坐在这个位子上,政治建树没做出什么,这些弯弯绕绕的话,却是越来越会说了。 思及此,他郑重其事道 :“臣不敢,臣弟只是单纯认为,仅凭一封书信,就说皇姐与这件事有牵扯,过于牵强。可若说没有牵扯,那为何会有这封信,其中缘由,还望皇兄圣断,给寒族人一个交代。” 说完,他起身拱手行礼。 陆烨谦看着他这样,心中一动,忽然又急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陛下!”高公公急切地呼喊起来,“陛下你没事吧?” “无妨。”陆烨谦抬起脸来,眼中带着薄薄的雾,他道:“罢了,瞧着你这意思,还在为赵丞相一事生皇兄的气,不愿为我分忧。可朕,当时也没有办法,皇姐和驸马将铁证呈上,朕又能如何?” 他语气极重,似乎夹杂着悔恨和无奈。 陆霁远眉间一皱,眼神倏然锋利,似乎被狠狠扎了一针。 极痛,又无法明言。 陆烨谦看见他眉心一闪,便知机会来了,立刻追问道:“寒族太子身死 ,牵扯长公主,兹事体大,朕还是想要你给一个意见。” 陆霁远心中一忍,继续道:“既然皇兄坚持要问,那臣弟便说说自己的拙见。” 这话一出,陆烨谦便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臣弟认为,此事若是查不出别的证据,便是与皇姐没有牵扯;若真找不到真凶,便多多配上些金帛给寒族便是了。”陆霁远道,“皇姐曾为国和亲,受尽折辱,万万不可再将她交给寒族了。” 陆烨谦的眉心一点点皱起,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是陆霁远说的话吗?他刻意提起,赵家的惨死与长公主的关系,便是想煽风点火让陆霁远果断指出此事与长公主有关系。 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 陆霁远的声音继续响起,“既然说到此处,臣弟便多说两句,哪怕是皇姐真的一时糊涂做了这件事,也望皇兄念在一起长大的情分,对皇姐网开一 面。” 陆霁远说得掷地有声,整个御书房里都回荡着他低沉有磁性的声音。 陆烨谦嘴唇微动,惊疑道:“楚王所说,可是真心话?” “自然是。”陆霁远由衷道,“哪怕死者是寒族太子,但他终归是个外人,皇姐才是我们的血脉亲人,怎可舍亲追疏。” “可,寒族的人不依不饶,楚王也不管?” 陆霁远嘴唇微勾,道:“刚刚皇兄说起父皇的教诲,我便想起一事,那便是父皇在时,最恨被人胁迫。当初寒族联合周边部落,一举南下,攻到永州,逼着父皇交出金银财帛。父皇当时刚刚即位,才十五岁,面对如此威压,想都没像,便选择了御驾亲征。别了京中,翻过永山,淌过黑水河,一路厮杀,将寒族赶回北边。” “我想,若父皇今日还在,看见寒族人如此咄咄逼人,要我们交出皇姐,想必只会更杀得厉害。” 第343章 自有柔情在其中 “只怕会杀得更厉害……” 朝缘宫里,前来报信的内侍,话音落地。 太后眼中久违的泛起柔波,她颤声道:“这真是楚王说的话?” 那内侍不敢欺瞒,便道:“是。楚王殿下还说若是先帝爷在世,以他的雄风,必定不甘如此被人拿捏。” “那是自然!”太后沉声道,“若是先帝还在,怎么可能看着愉仪被人欺负,以他的性子,当初寒族人来求取愉仪时,必当要杀得寒族人片甲不留。” 说完,太后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情难自控。 竹缘在旁悄悄注意道,太后的眼底有晶莹的泪光。 “太后娘娘,您可是想先帝爷了。”竹缘在旁低声问道。 太后紧紧闭上眼,轻声说道:“如何能够不想?” 竹缘不说话,只默默为太后倒好一杯青茶。 她知道,太后虽然如今整日是铁一般的面孔,可在早些年,她还不是这样的。 她也曾有一腔柔情 ,只是都被宫墙里的算计消磨了,被朝廷上的计谋冲散了,可不管如何,她始终坚定不移的爱着先帝。 当年,她替先帝处理朝政,手握重权,可以说,她便是半个天子。 但她,却没有为任何一个自家人封侯封爵。 她称,无功不受禄。 因此,她也被成为千古第一贤后。 若非后来信王叛变下落不明,长公主被逼和亲,她的性格也不会日渐鬼厉。 太后缓缓睁开眼,拿起案上的茶,轻轻一抿。 “竹缘,叫张悦进来吧。” 竹缘道:“是。” 片刻后,张悦跟着引路的黄衣侍女走进。 “臣妾,楚王侧妃,张氏,参加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寿安康,事事顺意。” 张悦请安之后,太后仍是一动不动,眼睛并未看向她,连都没有瞥一眼。 张悦有些不安,看向在一旁的竹缘姑姑,希望她能帮忙说句话。 竹缘淡淡的看了一眼张悦,轻轻道 :“太后,是楚王殿下的张侧妃来了。” “来了,抬起脸来。”太后冰冷吩咐道。 张悦心中惶恐,慢慢将头抬起,迎上太后审视的目光。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入宫,也不是第一次见太后,只是从前她都是跟在母亲身后,无须自己去应付什么,如今只剩她一人,心里难免有些打鼓。 如此近距离的看太后,才发现她和自己记忆里的有些差池。 从前,太后的威名远播,在她看来,太后无非是一个狠厉又果决的老女人。 如今瞧着,她浑身上下无气派逼人,却不显得富贵落俗,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与长公主殿下一模一样,只是她眉目间有股自成的英气,是长公主所没有的。 看上去既不老,也不丑,反而有些成熟的韵味。 过了一会,她听见太后说:“你与你母亲长得有些相似,不过,你的姿容比起你母亲,更似桃李般娇艳。” 听了这话,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柔弱的身子站得笔直,忐忑道:“多谢太后娘娘赞许。” 太后轻笑一声,眯起眼睛,不咸不淡道:“既然容貌姣好,为何入府这么久了,还没能与楚王殿下圆房?哀家送你去楚王府,是让你在房中日日画丹青的吗?” “臣妾知错。”太后的语气虽然不凶,却很是眼里,张悦背上瞬间生了一层薄汗,她磕磕巴巴道:“臣妾日日派人去请,殿下都说忙,不来我屋里。” 说着,她也有些委屈。 太后瞥了她一眼,侧了侧身子,竹缘忙送上热茶。 “怎么?哀家将你送入了楚王府,如今你什么事都没有为哀家做成,却还要哀家替你想办法招来楚王?” “不是!臣妾不敢!”张悦连忙跪叩在地上,不敢再多说话,怕再说错一句后果便不可收拾。 太后轻擦开茶盖,抿了一口茶,看着张悦没出息的模样,遗憾道:“论姿色,你 在你母亲之上。可论起心机智谋,你比你母亲要差远了。” 张悦谦逊道:“未能替太后娘娘分忧是臣妾的不是,还请太后娘娘不嫌弃我愚笨,赐教一二。” 太后淡淡道:“楚王不来你这里,都是宿在何处?” 张悦略略一想:“都是住在云澜院,宁侧妃也住在那院中,殿下是独寝还是在宁侧妃屋里,我便不得而知了。” “之前,宁侧妃病重垂危的时日呢?他也没有来看过你?”太后说着,深深地看向张悦。 “没……”说到此处,张悦有些难为情,不过她很快就补充道,“府中梅花阁还有一位,怀孕的女子,王爷也没有去看过她。” “没用。”太后狠狠剜了她一眼,“他不来看你,你难道不会去看他?白白可惜了一张好看的脸蛋,和长公主给你的香料。” 听到这里,张悦这才开始醒悟,连忙道:“太后娘娘教训得事,是臣妾糊涂了。” 第344章 各人心思 “对了。春翠怎么没和你一起入宫来?” 张悦双眼中闪烁慌张,吞吞吐吐道:“春翠她……她吃错了东西,暴毙了。” 没想到张悦会这么说,太后有些微诧,垂头抿了口茶,道:“即使如此,那便是你和她没有缘分。说起来,哀家还没仔细看过你,你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张悦依言上前,竹缘站在一边,目光也跟着打量起张悦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张悦脸上,她嘴里立刻弥漫出血腥味。 “太后娘娘,臣妾不知这是何意?”张悦捂着自己的脸,眼泪瞬间大颗大颗落下,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挨过这么狠的打。 竹缘多年贴身伺候太后,知道太后的脾性,对今天可能出现的场景心中有数,却没有料到是如今这个局面。 太后许多年未曾动手了,今日这番,想必存了心要给张悦一点教训。 “你不知?”太后冷 冷道,“那你说说,春翠是怎么死的?” “臣妾……”张悦自知辩无可辩,便委委屈屈的哭起来,太后这一巴掌打得实在不清,她现在脑子还是昏的。 见着她这可怜模样,太后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惜,满满的厌恶和鄙视。 “张悦,你是不是觉得,哀家为了个下人处置你,有伤你楚王侧妃的体面?” 张悦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但她此刻也不敢承认,只能含着眼泪,止不住哭。 “哀家今日不妨与你直言,就算是个下人,那也是哀家的下人,轮不到你来随意处置。”说着,太后将手边的茶盏不偏不倚地朝着张悦身上扔去。 张悦提着心,不敢躲,只能闭眼接下。 那茶盏狠狠砸到张悦身上,又“嘭”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臣妾日后不敢了。”张悦忍着痛,咬牙道:“多谢太后娘娘指教。” 太后见她这不卑不亢的模样, 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今日便回去吧,既然哀家今日如此费心思调教你了,你便不要让哀家失望了。” 张悦忍着痛,慢慢站起身来,道:“是,臣妾遵命。” 旁边的侍女扶着张悦渐渐退下。 见她走了。 竹缘才在旁禀报道:“今日御书房那边,楚王说完那一番话后,皇帝又咳了起来,似乎不太好,楚王便借机告退了。” 太后微微点头,道:“知道了,楚王这一次这话说得却合我心意,只是他向来行事不羁,不是好拿捏之人,日后还是要多多防着才是。” 竹缘担忧道:“那长公主那边该怎么办?明日,陛下便要给寒族一个交代了。” “那封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太后目光一冷,忽然想到,“我记得皇帝尤其擅长书法,难道是他害了卓定,栽赃到愉仪头上?” 听了这话,竹缘心中一动,遂问道:“太后娘娘, 您不是说,是楚王才能下得如此狠手,才能做的如此不留痕迹。” “哼。一国天子,养几个武功高强的死侍,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太后冷冷道,“不过,如今是谁害了卓定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明确,楚王也不想将愉仪交出去,哀家便可高枕无忧了。” “剩下的,便是皇帝的事情了。” 世上之事,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今日楚王刚刚从御书房中离开,冯皇后便姗姗来到。 “依着楚王的意思,这一次是要选择保护长公主了?”冯皇后将今日陆烨谦和陆霁远的交谈内容反反复复听了一遍,仍觉不可思议。 因为赵家的事情,陆霁远恨极了长公主,他怎么会忽然间改变了性子? “朕也不知,朕这位好弟弟如今是怎么了。”陆烨谦心烦地揉着额心,脸上写满了为难。 “明日寒族人便又要来找朕要交代,皇后可有良策?” 听到 陆烨谦问自己,冯皇后心里也很为难。 她深深叹气道:“凶手是何人,动机为何,陛下与臣妾都心知肚明。不如陛下明日便将真的凶手交出,平息寒族人的怒火。” “不可。”陆烨谦眉头紧皱道,“皇后真是糊涂了,楚王如今因为战功,很得民心,朕若有此举,必定会被百姓唾弃。” 冯皇后依旧坚持道:“可……战功是战功,人命是人命,难道因为他有功,便可随意诛杀他国太子了吗?” “呵。”陆烨谦忽然苦笑一声,道:“皇后这话说对了,就是因为他有功,所以,在百姓眼里,他犯了任何错,都能被包容。” “若明日我将他交出去,百姓不会觉得朕大公无私,而会觉得朕妒忌楚王得民心,拿他挡枪。就如同,那年,朕为了平乱将皇姐远嫁一般。” 冯皇后听了这话,忽然冷静一些,再看陆烨谦的脸上,全是哀伤神色。 第345章 回府 她知道,陆烨谦一直都想做一个丰功伟绩的好皇帝,可自从他即位以来,内忧外患从未停过,朝局混乱,老臣们打心底不信服他这位年轻的君主,在太后的威势下,他想培养新臣更是不易。 他将这隐隐分裂的朝堂,维持成如今表面太平的局面,已经很不容易了。 思及此,冯皇后心疼地看着陆烨谦道:“陛下千万不要无端菲薄,您是天下之主,谁人不打心底信服你呢?再说,当时信王之乱刚刚平复,寒族又举兵来犯,比起火拼,和亲才是上上之选,满朝文武皆无不同意的,陛下又何须自责?” 陆烨谦不屑地笑,“只有没出息的君王,才会用牺牲女人去解决问题。你今日没听见老三说的那些话,他就是在瞧不起我,明里暗里骂我没出息,比不上 父皇。” 这也不怪皇帝多心,陆霁远拿出先帝举例,又将话说得如此激进。 换做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有弦外之音。 冯皇后走到陆烨谦身侧,心往下沉,轻轻将龙椅上的陆烨谦环抱住。 她道:“自古贤明的君主,都会经历一些黑暗的斗争,才能缔造霸业。陛下不必妄自菲薄,只要将所有掣肘陛下的人都铲除了,日后,陛下定是威名不让先帝的千古君王。” 陆烨谦听了这话,眸光变寒,狠狠地道:“没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朕必要让所有不服朕的人,全部付出血的代价。” 冯皇后闻言,立刻跪下行礼道:“陛下圣明。” 陆烨谦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将她扶起,道:“本来今日是想教唆老三对付长公主的,没想到,却被他发过来数落了一 番,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说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刚刚楚王坐得椅子。 …… 楚王府中。 快到黄昏时,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 赵韵宁坐在棋盘旁,看着窗外,思绪飘荡开。 “姐姐,该你下了。”叶柳儿拿着一颗白子,在赵韵宁眼前晃了晃。 赵韵宁缓过神来,微微一笑,拿起黑子随意下了一处。 叶柳儿看了看棋盘,如获至宝般大叫起来,“哈哈,我赢了,姐姐你下得地方,正好是我的包围之地。” 闻言,赵韵宁细细看了一眼。 一怔,发笑。 “竟然还真是,看来是柳儿的棋艺如今大有长进,姐姐已经下不过你了。” 叶柳儿灵动的眼光中,划过一丝狐疑,“明明是姐姐担心着楚王殿下,心思不在棋盘上。” “哪怕。” 赵韵宁否认道。 叶柳儿瘪嘴道:“哎呀,姐姐,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楚王不过是进宫面圣,难道还能丢了不成,再者说了,楚王殿下原来就是宫中长大的,那里才是他的家。他回家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家。有家人的地方才算是家,如今三千宫宇连绵处,可还有一个人真心待他? 无尽的算计和猜疑,早就将那本就浅薄的家人缘分,消耗光了。 思及此,赵韵宁叹气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为何张悦都回来好半天了,楚王还没回来,明明两个人是一起去的。” 叶柳儿略略思考了一下,道:“这有什么,或许是楚王殿下还有些别的事,如今武将快要回京述职了,他必定是有得忙的。我哥哥今日一早便去找驸马殿下了呢。” “想必是如此吧。 ”赵韵宁微微一笑,“看窗外都开始下春雨了,春天也在来的路上了。” “是啊,只是不知一秋何时能醒,待她醒了,我们一起去郊外踏青才是好玩呢。”柳儿说着,担忧得看向床侧的一秋。 京城,郊外。 陆霁远将怀中热腾腾的糕点,放在一座孤坟前,再随手扯掉,旁边的杂草。 鹰羽在身侧给他打着伞,眼眶也是泛红的。 陆霁远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开口道:“这是南北铺子的点心,你若在天有灵,便尝尝看。” 周围无人回应,唯有一阵风过,雨点打在油纸伞上。 “你若知今日之事,可会怪我?怪我没有抓着机会,让陆愉仪付出代价?” 说完,陆霁远嘴角扯起一个苦笑,他道:“我还真希望你能气得跳起来,像曾经那样,与我争执不休。” 第346章 幽香 风吹雨越来越大,哪怕打着伞,陆霁远的紫袍依旧被淋湿了些。 鹰羽在一旁出声提醒道:“主子,咱们回去吧,今日风雨交加,林间雾气大,唯恐伤了您的身子。” 闻言,陆霁远目光哀伤,道:“走吧。” 主仆二人一起上了等在一旁的马车。 马车滚滚向前出发,鹰羽动了动嘴唇,有话想说,却又没说。 这细小的动作,也被陆霁远捕捉在眼里,他淡淡道:“怎么?你如今也有心事了?” 鹰羽本不想说的,但见陆霁远主动提起,便忍不住道:“主子,你既然那么想替赵小姐报仇,为何今日还同陛下说,要放过长公主。” 陆霁远瞥见他悲戚的眼神,便解释道:“今日陛下,故意提起恩师一家,本就是想激怒我,让我提议,把长公主交出去。” “这?”鹰羽恍然大悟道,“陛下竟然是这番打算,我见他 翻来覆去的咳嗽,又对王爷您礼遇有佳,我还以为他是当真拿长公主没有办法,找王爷拿主意呢!没想到,他存的是这个心思!” 陆霁远勾唇一笑道:“这些年,陛下被长公主和太后欺压着,心中早有怨气,此次若是能够交出长公主给寒族,他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陛下竟然是想拿王爷做筏子!”鹰羽愤怒道,“这三年若是没有王爷替身而出,放下京中的富贵安逸,去边疆戍边,他这皇位哪里能够坐得安稳。” “你又何必生气,帝王之家向来如此。”陆霁远不甚在意地一笑,“再者说,我又不是为了他去戍边。” 鹰羽低下头,闷声道:“可他怎么能这样对主子,若是非主子聪明,此次必定难逃一劫。主子,不然我们还是回边关吧。属下是害怕,主子没有死在战场的刀光剑影里,而是栽倒在京城的阴谋 手段中。” “慌什么。”陆霁远满不在意道,“我既然敢回来,便不怕他们这些伎俩。” 天色全黑时,陆霁远才回到府中。 白婆婆看见他,便问道:“王爷,您回来了,可要吩咐人准备晚饭?” 陆霁远淡淡道:“不必了。” 说完,他便直直往自己房中走去。 白婆婆看着陆霁远的背影,有些不解道:“鹰羽,今日王爷怎么了?怎么感觉比平日里更冷漠些。” 鹰羽无奈道:“王爷今日出宫后,心情不太好。” 白婆婆闻言,立刻道:“怎么了?难道是在宫里与陛下拌嘴了?” “嘘!”鹰羽伸出一只手指抵住嘴道,“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主子今日出城去看了赵小姐,回来便心情不好了。” 这样一说,白婆婆便明白了。 她叹道:“赵小姐实在是太可惜了,别说王爷了,偶尔我想到赵小姐心里也挺不 是滋味的。” 鹰羽也跟着叹气道:“是啊。我还记得小时候,我随主子一起去宫学,那些高门子弟们见我生得胖硕憨实,便老欺负我,要我给他们做大马,供他们取乐。” “宫学里那么多人,唯有赵小姐肯为我替身而出,训斥那些纨绔子弟。” 白婆婆又叹道:“是啊。如今你已经不再胖硕,而赵小姐也不在人世了。”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清晰可见的遗憾。 这边陆霁远回到房间里,便在坐塌上,拿起一杯摊开的书继续看。看着看着,隐隐约约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清甜香气。这味道,如游丝浮在空气里,却缕缕不断。 他意识到有些不对,便起身去找这香气从何处飘来。不知不觉,走到床榻侧,看见睡帐上挂着一个香包好眼生,似乎没有见过,正当他仔细回忆时。 “王爷!” 两只细白如凝脂 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他抬眼向下看去,此人正是张悦。她从睡帐后掀帘而出,像只水蛇般黏在他身上,笑意纯中带欲,娇俏的脸颊上,扬起一个浅浅的梨涡。 陆霁远痛苦地闭上眼,艰难地将她的手甩开,跌跌撞撞地走到桌边。 张悦却不肯罢休,又黏了过来,双手从背后死死缠住他的胸口,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她柔媚道:“王爷,你为何不敢转过来看看我?” 陆霁远双手撑在茶桌上,一只手痛苦地扶住脑袋,嘴里断断续续道:“你要对本王做了什么?” 张悦摸着他的胸口,顺势将他的外衣褪下,向地上一扔。 她似一只林间的魅,从后面游转到陆霁远身前,“妾身要做什么,待会王爷便知道了,只一点,妾身向王爷保证,这一次后,王爷便再也离不开妾身。” 说着,她两只灵活的手,慢慢伸向陆霁远的中衣。 第347章 诱惑 陆霁远眯着眼睛,头痛欲裂,止不住的摇头。 张悦见他神色迷离,四肢无力,便肆无忌惮地撩开他的中衣。 “王爷,你为何不看看妾身。” 她的声音柔中带媚,混在这香里,有淡淡的蛊惑意味。 陆霁远低眼看去,张悦身穿一件清淡的薄纱素青裙,衣裳上也无过多修饰,腰间系着一条绸带,衬得那腰肢不盈一握,也让人感觉,只需轻轻一扯,这衣裙便会从她身上掉下来。 她今日刻意雕琢了妆容,眼角眉梢处处皆是媚艳。 空气里这股清甜地幽香,似乎是从她身上飘出来,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她的衣袍松胯,脖颈处闪烁着沐浴后的水珠,晶莹剔透的水珠徐徐滚入胸口处,再往下被袍子欲盖弥彰地遮着,让人忍不住想将腰间的绸缎,一扯为快。 陆霁远紧紧皱起眉头,命令自己往后退,跌坐在椅子。 “王爷,你这是为何?”张悦见他如此难受,自然不会放过良机 ,便轻盈妩媚地向他走来。 陆霁远看着她,分明是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五官标致,眉眼温柔,仿佛春天林间的花仙子,本不该沾染任何俗气,可就是这样一张出众脸,今日却配着如青楼女子一般妖媚的举止,对每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张悦看见陆霁远的眼神渐渐迷离,干脆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王爷,我们去床上吧?” “啪”的一声,陆霁远用尽力气一把将张悦推倒在地上。 随后,他拔出案上的匕首,往自己手臂上狠狠一划。 一双极其好看的眉眼,充斥红血丝,恶狠狠地瞪着张悦。 张悦慌了,她哪里能够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王爷……”她无措道,“我是张悦啊,我是你的妻子……” 美人示弱,看上去更惹人怜惜,可陆霁远偏偏不吃这一套。 “滚!”手臂上的痛感,让他勉强能够恢复片刻清醒,他眼帘垂 下,修长的睫毛划出好看的弧线。 “嘭。” 赵韵宁将门一把推开,她听白婆婆说,今日陆霁远心情不好,便想来看看她,在门口便听见陆霁远生气骂人。 推开门看,张悦也在,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便看见陆霁远手臂上的血,点点滴滴砸向地面。 “王爷你受伤了?”她小心翼翼的捂住陆霁远流血的手臂,连忙道:“我这就去叫云焕。” 陆霁远忽然拉住她,低沉道:“你不要走,叫她走!” 这屋里仅有三个人,“她”是谁,不言而喻。 赵韵宁便以为是张悦伤了陆霁远,站起身来,便开始推张悦。 “你快走!王爷不想看见你!” 张悦被赵韵宁推着撵出门外,临走时还依依不舍的看着陆霁远,似乎很舍不得。可是刚刚她亲耳听见陆霁远赶她,他忍得如此难受,却依然要赶自己走。 她虽然今日厚着脸皮要以身相邀,可骨子里大家小姐的自尊还是在的,被 人如此驱赶,如何再待下去。 赵韵宁将张悦赶走后,便着急忙慌地看着陆霁远,她紧张道:“你没事吧王爷?张悦为何要伤你?” 陆霁远看着她这一双清澈如月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这眼神太过熟悉,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热烈。 一把将她拥在怀里,贴在她耳边道:“我中毒了。” 听见这暧昧磁性的嗓音在屋里低声响起,想到刚刚张悦的装束,赵韵宁顿时醒悟过来,他所说的“毒”是什么“毒”。 忽然,她身体僵直,脸颊微微发烫,难为情道:“王爷,你等着我,我去找云焕来给你解毒。” “来不及了。”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忽然唇就被冰冷覆住,随着他的不断深入,赵韵宁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啪”便断掉,感觉到自己紧紧被陆霁远锢在怀里,这力道霸道,将她妥帖护住。 这位吻,炙热又温柔,似乎已经忍耐许久。霸道与羞涩紧密缠绕,舌尖缠绵,经 久不息,赵韵宁的清楚的能听到自己和陆霁远心跳的声音。虽然她上一世有过一段姻缘,可在她与宁岑相处中,从未有过这样甜蜜的时刻。 一吻,便山河失色,星河沉落。 渐渐的,她有些迷醉了,将手慢慢往陆霁远胸口探去。 而他,也没有拒绝…… “主子!我刚刚看见张侧妃衣着古怪地从你这院子出去!我担心……”鹰羽火急火燎地奔进来,看清眼前之人后,忽然停住,转身要走。 二人在一震急促的呼喊下,快速分开。 她瞬间将手收回,而身子早已软软的,眼睛不知该看向何处,她心跳如乱鼓,贴着陆霁远的胸膛,闻到淡淡的熏香,怯生生的不敢抬起头。 听见陆霁远低沉且有磁性的声音从上空传来:“站住!” “主……子,有何吩咐?”鹰羽战战兢兢道,虽然他跟了主子多年,对于主子的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什么场面都见过,但这场面他是真的没见过。 莫名有些害怕。 第348章 果然有问题 陆霁远深吸一口气,以手扶额,道:“去将床侧帐子上的香囊取下来,拿去给云焕,让他速速过来,再把窗户都打开。” “是!”鹰羽不敢拖延,立刻领命将窗子打开,又把香囊取下,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去看那两人。 “扑”鹰羽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陆霁远的额心又紧了一分。 鹰羽连忙将地上的东西捡起,讨好道:“我……这就去,主子你等着我。”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出门去。 窗外的夜风缕缕吹进来,陆霁远的伤口被风吹过,一阵吃痛。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在烛光下娇美的面庞,眼中点点星光,羞如未开的海棠花。 赵韵宁迎上这道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她曾与他相伴多年,又已经是他的侧妃,按理说,这样的事情早该发生,可不知为何,当真发生时,还是有一些尴尬,又有一丝回味。 她有些羞恼的轻咬嘴唇,在心里骂着张悦,好端端的整这些劳什子做什么吗,存心想占陆霁远便宜,真是讨厌 。 “你……”陆霁远忽然开口,正欲说些什么。 “王爷,”赵韵宁打断他的话,语速极快道:“那我也走了!我晚些再来看你!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她站起身来夺门而去,一转眼便不见踪影了。 陆霁远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唇角微勾,眼神泛起柔波。 听到一阵脚步声,片刻后,云焕提着药箱匆匆忙忙跑进门来。 “霁远?你没事吧?”云焕看着陆霁远,摸了摸他的额头,紧张道,“你先撑着,吃一粒清醒丸,片刻便会好了。” 说着,他倒了一粒蓝色小药丸给在掌心上,递给陆霁远。 瞥了一眼鹰羽,急声吩咐道:“你在哪里愣着做什么?快来给你们主子倒杯茶!” “哦!好!”鹰羽手忙脚乱地倒好一杯满满茶,稍有动荡,茶水几乎要从杯口流出。 陆霁远接过时,有些汗颜地看了一眼鹰羽,但对上他紧张的眼神,便轻轻笑,没说话。 他一饮而尽,又道:“再来一杯。” 鹰羽接过杯子,再去倒茶,却发现主子的 手臂上,颜色比之前要深,再仔细看。 “主子!你受伤了!是谁伤了你!” 一语,云焕立刻拿起陆霁远的手臂,仔细看了看伤势。 他也惊了道:“这是谁做的?一看这刀刃就极其锋利,再看这伤口,这人在下手时,必定没有留情面!你同我说,是谁!” 云焕看见陆霁远手上,江湖血性往头上跑,恨不得要将那凶手大卸八块。 “是我……”陆霁远闷闷道,“这香味古怪,张悦试图以此勾引我,我担心自己不能自持,便……” 云焕不急了,他将陆霁远的手臂放下,拍了拍大腿,道:“霁远,你可真厉害。” 鹰羽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道:“主子,这是为何?您是担心张侧妃是有什么隐疾吗?还是……” 陆霁远脸色有些发白,白了鹰羽一眼,没有说话。 云焕回过神来,幸灾乐祸道:“你们主子呀,是洁身自好,面对美人强势诱惑,仍然选择清醒自持,甚至不惜伤害自己,就是不愿让人弄脏他的身子,这便是他的气节 ,你不懂。” 听了这话,鹰羽愣愣地点点头,虽然他听得出云焕的语气里有些许揶揄,他听见“清醒自持”、“洁身自好、”、“有气节”,便认为云焕说的是一番好话。 便附和道:“是啊,我们主子最是正经人了。” 说完,他呵呵笑起来。 陆霁远深吸一口气,不愿再看他,面向云焕道:“香囊你看了吧,这毒物是什么来历?” “毒物?”云焕似乎被逗乐了,他哈哈大笑,看着他这模样,陆霁远眼神中泛着些许困惑。 “这到底是何物?”陆霁远沉声道。 云焕敛住笑意,道:“这是软玉帐中香,只做迷情之用,若只是一般催情香,我便也不说什么。只是这香,生于极南之地,产量稀少,若是以此香迷情,哪怕你武功再高,也必然扛不住,你说这是“毒物”还是“佳品”呢?” 陆霁远面色阴青,冷冷道:“可真是好筹谋。” 云焕继续解释道:“且这香还有一个作用,那便是能够软化人的意志,若在这香的催动下完成 情事,便会迷恋上这种味道,从此无事他事,只想着夜夜笙歌,日日欢好。”说到这里,他忽然调皮一笑,“历来中了这香就没有人能够把持住的,你还是见过第一个。” “这香古怪。”陆霁远道,“张悦虽然品格不端,却也是大家小姐出身,应该搜罗不到这样低俗的玩意,想必是谁给她的。” 这个想法和云焕一致。 他点点头道,“却如你所说,之前弟妹中的五毒和此次的香,皆不是凡品,又同时产自极南之地,这背后必定大有文章。” “不过。”云焕狡黠一笑,道:“这两种毒物我们金陵云氏都只有少许,小时候我曾听父亲说,这样稀有的毒物,放眼天下,估计再难找出多的。就拿那软玉帐中香来说,指甲盖大小便是白银几十两。” “我原以为,这样的毒物,是江湖传说。却没想到来了京城没多久,我便一个接一个见到了。让我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谁,能够江湖上收罗到这些毒物,还舍得拿出来害人,好生厉害。” 第349章 公主慎言 “今日张悦白日才入了宫,晚间就如此,背后之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陆霁远不假思索道,“况且,这些肮脏龌龊的手段,除了来自宫里,还能出自哪里?” 云焕微微一笑,道:“确实如此,那你打算如何处理张悦?” “她是长公主安插给我的棋子,我自然是要好好用起来,先将她囚禁起来。”陆霁远道,”至于这香,我自然也不能辜负长公主的好意。” 宁府一隅,长公主寝阁。 这些日子,长公主失了孩子,整个人仿佛老了好几十岁,终日闷闷不乐。而宁岑虽然也用心陪着,可武将进京述职在即,他也不好日日陪着,便长公主还是孤身一人的时日比较多。 也不知是因为失了孩子,还是如何,长公主如今比起从前,竟是变得有些焦虑,还时不时会胡言乱语,身边的桂嬷嬷第一个察觉出她的不对 。 “公主,今日可感觉好些了?”桂嬷嬷担忧道,“太医说了,你千万不要太过忧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嬷嬷,今日便是寒族人向皇帝讨要公道的日子了,你说陆烨谦会不会把我交出去?可我和这件事是没有关系的呀!”她从椅子上坐起来,面色焦虑地望着桂嬷嬷。 桂嬷嬷宽慰道:“公主殿下不必担心,太后娘娘已经传信出来了,这事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公主身上,你只管养好身体就是。” 听了这话,长公主便听话的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来,慢慢的抓紧椅背,道:“还好有母亲在,我才事事有依靠,不然我指不定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公主说的是哪里话?普天之下,谁能欺负长公主?”桂嬷嬷连忙道,“公主殿下,你看看你这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高规格的,连宫里的人,都没办法比呢 。” 长公主瞥了一眼放在手边的红樱桃,语气哀怨道:“吃得好又有什么用,还不就是满足了一时口腹之欲。” 桂嬷嬷知晓她这些时日心情不好,说着伤心晦气之语也在所难免,便也不着急劝她了,由着她将像说的话说完。 “桂嬷嬷,我总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不对。”长公主忽然眯着眼睛道,“自从楚王回京,我便事事不顺,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也没有了,是不是他在背后请了巫师咒我?” “这……”桂嬷嬷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长公主所言不假,自从楚王回京,她便诸事不顺,可这一次孩子的事情,却与楚王没有干系。 自她怀孕之后,楚王便没有上过门来。 她如何将这两件事搅合在一起,怕不是糊涂了? 忽然,长公主恶狠狠地看着前面,生气道:“那个神医说,是奉了永定之命,杀掉我的孩 子。可你说,永定为何要杀掉我的孩子,她图什么?” 见她情绪激烈变化,桂嬷嬷不敢劝说她,只应承道:“长公主所言甚是,若是公主觉得此事有蹊跷,不妨把永定郡主叫上门来细细盘问一番。” 说到此处,长公主眼底飞过一丝不屑。 “本宫为何要叫她?她本该自己上门解释,可这些日子她一直规避在府中,为她的孩子操持婚事,又和她的夫君重修于好,丝毫没把本宫失子一事放在心上!” 虽然长公主这些日子不出门,但她的眼线们却没有闲着,依旧是日日将京城高门的细况娓娓报来。 听到长公主这么说,桂嬷嬷便柔声道:“长公主息怒,或许这正说明了永定郡主问心无愧,所以才能静下心在家里日日安坐。” “呵!”长公主嗤笑道,“问心无愧?我看她是全然没把本宫放在心上,若真不是她 害了本宫,又能有些许孝心,她就该吃斋念佛抄写经文,为本宫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对。长公主说的是!”桂嬷嬷点头应承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算是明白了,长公主就是心怀郁结,想骂骂人泄愤,只需要顺着她说便是。 她腹中的孩子又不是永定的骨血,为何永定要为她吃斋念佛祈福,驸马爷宁岑都没有为着不幸的孩子去上过一炷香。 长公主如今是越来越古怪了。 正当她想着,耳边长公主的声音又响起。 “黄升死了,锦安也没了,如今永定不中用了。本公主身边能用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正当她要出言安慰,便听见长公主叹气道,“而楚王却势头正好,若是这样下去,本宫的地位可不保啊,若是有一日母后过身了。” 她听着长公主的话越说越离谱,连出声呵斥道:“公主殿下!慎言!” 第350章 狠毒心思 “有何可慎言的?”长公主嘴角扬起点点冷笑,目光冰冷赤赤,她接着道:“任何人都会死,像本宫腹中的孩子一般,有什么可说不得的。” 她深吸一口气,规劝道:“可是公主殿下,有些话还是少说些好,若是被太后听去了,便是大不敬。” “本宫知道了。”长公主不屑道,“话说回来,本宫如今能用之人越来越少,嬷嬷可有解决的法子?” 桂嬷嬷之前服侍于太后,对于朝局也有几分了解,不然太后也不会钦点她伺候长公主。 她道:“以老奴之见,如今趁着武将进京述职的时机,好好拉拢一下各方势力,只要下面的人肯听长公主的话,别的都好说。” 长公主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 略略思索后,道:“嬷嬷说得对,只要下面的人听我的话,谁当皇帝还不都是我做主?” “慎言啊!公主!” 桂嬷嬷眉头一皱,长公主失去了孩子后,说话是越来越没有顾忌了,她真担心这样下去,会酿成大祸。 “呵,嬷嬷何必紧张,此处又没有别人。”长公主满不在乎道,“只是,我该派谁去拉拢这些人呢?如今我身边能用之人,可真是少的可怜。” 桂嬷嬷灵机一动道:“公主可将此事托付给驸马呀,他与公主本是一体,驸马又是兵部尚书,他各种行事也会方便些。” “驸马?”长公主有些犹疑道,“他能行吗?母后可是说过,驸马吟诗弄月还行,政治谋略,他并不擅长。” 桂嬷嬷笑了笑道:“驸马是长公主心尖上的人,长公主派驸马去,不过是让底下人知道,长公主的心意。另外,长公主若是不放心,便再派一个人随从协助驸马,如此相得益彰,才是上上 之选。” “好。那我便听嬷嬷的,至于那另外一人,该选谁呢?”长公主开始沉思,这人必得聪明,更需要对她忠心,且十分可靠,最好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思前想后,陆愉仪想到了一个人。 她冷笑一声道:“太常寺卿——林佐家的二姨娘,原来也是母后身边出去的,叫什么来着?” 她认真回忆了一下却还是想不起。 “叫莞颜,原来老奴也是带过她的。”桂嬷嬷道,“她前些日子还说,得了一斛合浦明珠想献给公主呢,虽然合浦明珠不如东珠华贵,却硕大圆润,公主可要见见?” “那便给她一个表忠心的机会吧。”长公主道。 有人想到了良机脱困,有人却依旧喘不过气。 御书房内,耶鲁达早早就到了,今日是他与皇帝约好的三日之期,他今日雄赳赳的来,必定要为卓定要一个交代! 陆烨谦被高公公扶着,慢慢坐到龙椅上,轻咳了几声后,才道:“耶大人,今日来得如此早。” 耶鲁达看着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便觉得心生厌恶,一个说几句话便要咳上一阵的人,怎么配做天下共主? 可陆烨谦才不在意他的白眼,他眸光一变,道:“不知大人来得这么早,可是用过早膳了?是否要在宫里用上一些?” “大可不必!”耶鲁达大大咧咧道,“陛下,我今日来便是为了给我们太子一个公道,上次你说会去彻查长公主与太子之死有无联系,不知道你做得怎么样了?” 你做得怎么样了。 这句话说得既狂妄又无礼,根本没有把皇帝陛下放在眼里,好似他们寒族才是泱泱大国。 陆烨谦却还是隐忍不发,他温声道:“耶大人先坐下喝盏茶,我们慢慢聊。” 说着,陆烨谦抬手示意宫女给耶鲁达奉上新鲜的羊乳茶,还备上了茶点。 耶鲁达瞥了一眼他,便依言坐下。 陆烨谦微微一笑,道:“耶大人所提之事,朕已经悉数查明,那信上字迹虽然很像长公主所书,却也不能以此说,是长公主所写,更不能说明长公主与此事有瓜葛。” “什么?”耶鲁达听了这话,瞳孔放大,愤愤不平道:“若不是长公主所写,还能是谁写的?皇帝陛下你这话说得,我怎么听不懂了。” 陆烨谦才不管他是否听得懂,又继续道:“无论如何,仅凭着一封书信,就想定长公主的罪,却是太过于武断了。” 耶鲁达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放,不想再和打太极,便开门见山道:“总归,这事必定和你们有关。不然,我们太子好端端的为何要在皇室众人上香祈福之日去空山寺?” “大人不必着急。”陆烨谦淡淡一笑:“卓定太子殿下遇害,朕也十分心疼,已经半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也派人去反复查过,不过却也没有结果,相信大人的人,也没有查出什么吧。” 这话却不偏不倚的说到耶鲁达的心坎上,他确实没有查到什么,才会拿着一封信,气势汹汹地来找陆烨谦要交代。 这时,陆烨谦的声音继续响起:“朕认为,既然追查无果,那便不要急着追查,静下心来将卓定殿下遇害一事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才是正事。” 耶鲁达眉头一皱,看向陆烨谦冷笑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找杀太子的凶手了?”说着,他翻了个白眼,“听说,陛下如今还没有孩子,若是陛下日后立了太子,他也不幸殒命他乡,望陛下记得今日的话!” 言语中竟然有隐隐威 胁的意思。 陆烨谦也不生气,摇头道:“耶鲁达大人快人快语,忠肝义胆令朕心生敬意。不过,大人却将朕的意思听岔了。” 说着,他温和地看向耶鲁达。 “朕的意思是,凶手狡猾,若是一味追查不到,便可从过往的痕迹中分析。一般说来,凶案发生,总会有原因。卓定殿下是草原勇士,若要制服他并不容易,而凶手不光制服了卓定殿下,还将他残忍杀害,三十二刀,刀刀锋利,看上去是在杀人,更多感觉是在报复。也就是说,凶手与卓定殿下有仇。” 耶鲁达冷笑:“你这话说得挺对,再说两句。” 陆烨谦道:“大人不妨想一想,太子殿下来京不过半载,会和谁有如此仇怨,他得罪了谁,或是中伤了谁?” 耶鲁达一愣,随即皱眉深思起来。 卓定殿下性子骄狂,可那也是在草原上,入京之后,卓定殿下便收敛许多,整日不是喝花酒便是在府中玩乐,偶尔进宫给皇帝施施压。 对于周国的官吏而言,太子殿下虽然行事随意些,但也不算得罪。 除非……耶鲁达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太子殿下入京后,便立刻派人去截杀了楚王的侧妃,前不久又派出一批杀手,去截杀侧妃身边的一名女子,据说是在那女子身上狠狠划了十六刀。 十六,三十二。 难道是这样? 陆烨谦看着耶鲁达如梦初醒的模样,知道他必定是悟了,只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是她!是楚王身边的宁侧妃!”耶鲁达道:“可就算是太子曾与她有所过节,她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怎么能够做到?” 陆烨谦笑着摇了摇头:“宁侧妃是不能,可你别忘了,她是楚王殿下的女人,楚王殿下对她极 其珍视,你满京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她是楚王殿下从扬州带回来的掌中宝。” “既是如此!陛下何必快点抓了楚王,为我太子殿下报仇!”耶鲁达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陆烨谦行了一个礼。 这还是他第一次规矩地向陆烨谦行礼。 耶鲁达便想起第一次为太子殿下讨回公道那日,连皇帝都对自己礼遇三分,而楚王殿下却对自己极其不友善,以强硬的姿态提出要监督自己查案,原来他这些是他早就预谋好的。 他挖好了一个陷阱,就等着自己掉进去。 感觉自己被玩了一圈,耶鲁达越想越恨。 陆烨谦微微笑道,只是那笑容却并不温软,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可这些,都是耶鲁达大人的猜测,没有证据,朕如何抓人?” “你不帮我?”耶鲁达不满道:“既然陛下没有相助之意,劝我梳理事情来龙去脉是何意?逗我玩呢?你们周国可真是礼仪之邦!” 面对耶鲁达的不悦,陆烨谦叹息道:“大人还不明白么?朕却是有心助你,也无力助你呀。那日你派人提出要彻查卓定殿下之案,朕都同意了,可楚王还是能插入人。而且,他是抗击寒族有功,得胜回朝的将军,尽得民心。若是这个时节,百姓知道是他杀了卓定殿下,不但不会生气,还会觉得楚王杀伐果决是个人物。” 听了这头头是道的分析,耶鲁达怔住,怒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你不管了,我我们寒族活该倒霉……” “大人不要生气,朕确实是有心无力。但我们周国有一句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是大人有法子如凶手杀害卓定殿下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凶手绳之以法。朕,也是毫无异言的。” 第351章 心思 看着陆烨谦一脸坦荡,耶鲁达脸色虽然还是不信的神情,心中却已经开始思索起来。 他入京以来,确实就听过很多关于楚王和宁侧妃的香艳传说,可见宁侧妃在楚王心里,确实有些份量。而且,他与楚王是战场老相识,他知道以楚王杀伐果决的性格,若是楚王为了心爱的女人,亲自动手了解的卓定,也不是不可能。 加上,那被卓定掳走的少女,身上是被划了十六刀,而卓定身上,则是被划了三十二刀。这已经很能说明一切了。 看来他与这位楚王殿下,终究还是再遇上了。其实他若是真能将楚王殿下杀死,不仅报了卓定之仇,也能在寒族重新立威。 一举两得,如何不好? 陆烨谦看着眼前这位粗壮的汉子,眼神明明暗暗,便知自己今日这番游说是达到效果了。 “寒族路 远,卓定殿下新丧已经发回,大人何不在京中再住一段时日,看看京中春景?”陆烨谦道,“朕也好与你,将和谈细节一一定下。” “好,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耶鲁达领命退下,嘴角微微扬起坏笑,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待耶鲁达走后,皇后放从后殿走出。 陆烨谦似乎心情很好,对着她,满眼柔情的笑。 “多谢皇后出的好计谋,若是没有皇后,朕可真是孤家寡人了。”陆烨谦说着,像冯皇后伸出手。 冯皇后将自己的手搭在陆烨谦的手上,淡淡道:“皇上可真是折煞臣妾了,为皇上分忧是臣妾分内之事。” 陆烨谦一把将她拉在怀里,细细闻了闻她的脖颈处,陶醉道:“好香啊。” 冯皇后脸上划过一丝娇羞,她道:“皇上可别取笑臣妾了。” 皇后向来端庄沉稳,脸 上偶尔泛起小女儿娇羞的红晕时,更是显得格外醉人,陆烨谦贪看住,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 “京中人人都说,楚王的宁侧妃色艺双绝,京城春光烂漫,楚王府占了一半。可朕看,唯有皇后才配上色艺双绝这四个字,不仅如此,皇后的胆识与谋略,更是宁侧妃远远不及的。” 冯皇后却不这样认为,她微微笑道:“宁侧妃的姿容远远在臣妾之上,陛下又何必说这些话来羞臣妾。” “诶!才不是!”陆烨谦道:“各花入各眼,朕就认为皇后这枝端庄柔嘉的海棠花,才是世间唯一绝色。” 冯皇后得了这样的夸奖,并不娇矜,只是淡淡道:“刚刚陛下同耶鲁达大人说起京城春日光景好,臣妾却想到另外一事,武将即将回京述职,楚王也在京城可有得忙了。” …… 楚 王府。 叶柳儿依旧是日日来看望一秋,她总觉得那日一秋走丢,有自己的原因,所以她格外内疚。 赵韵宁却不这样认为,若是当时叶柳儿一直和一秋在一处,只不过被掳走的不是一人,而是两人罢了。 眼看春意越来越暖,午后房中,透过纸窗斜斜照进来的光柱里,浮着淡淡的灰尘。 “大好春日,整日在府中实在太闷了。”叶柳儿撑着下巴,无奈地看着窗外树梢上飞着的燕子,心也跑到外面去了。 赵韵宁知道她素来自由自在惯了,在房中一待多日,已经是难为她了。 便道:“你若是觉得闷,也不必日日都来我这里,一秋有云焕照料,还有我陪着,想必不会有事的。” 叶柳儿回头看着她,坚定道:“这怎么行!我必须是要陪着的。”说完,她叹了口气,“而且就算我回 家去,也没有人陪我出去玩,我大哥这些日子为了武将进京述职一事在忙。” “那你三哥呢?”赵韵宁道,叶三公子和叶柳儿年龄相仿,素来最是亲厚。 “大哥说,三哥也到了该历练的年纪,便带着他一起去办些事情,待武将述职结束了,便给他安排一个去处,历练历练。”叶柳儿道,“只是我不知,为何大哥总是要将三哥往外面送,留在京城的叶家军也能历练呀。” 赵韵宁微微一笑,叶家军在京城天子脚下虽然富贵却也多受掣肘,而且皇城之中诸事繁多,叶远是不想弟弟在复杂的环境里长大,最后一颗澄澈的心也蒙了尘。 这些道理,叶柳儿是不懂的。 叶柳儿继续道:“哎,不过三哥出去也好,在京城也真是无聊。我大哥还说忙完了这一阵就替我张罗婚事呢,我才不要。” 第352章 京中公子哥 “怎么能不要呢?”赵韵宁忽然来了兴致想逗逗她,便道,“你瞧瞧与你一般大的京中闺秀差不多都定了人家,难不成你想做老姑娘?” 叶柳儿闻言,双眼中闪过一丝抗拒。 片刻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姐姐,你这话我听得好生熟悉,之前在席面上,那些贵家小姐遇见齐虹姐姐,便是这样说她的。” 齐虹。赵韵宁忽然不笑了,有些日子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叶柳儿的声音继续响起,“不过我听说,齐虹姐姐这些日子也在相看人家了,哎。” “相看人家?”赵韵宁疑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叶柳儿直白道:“这事有一阵子了,京中的人家都知道。不过,我不得不说,永定郡主与齐统领眼光真高,说是门第太低不要、腹中无才华不要、家世过于清贫不要。但这些皆不是最重要的, 其中最很重要的一点,寻花问柳的不要。” 说着,她噗呲笑出来:“能够匹配这些要求的,京城子弟估计不多,齐虹姐姐这婚事估计又要拖一拖了。” 赵韵宁浅浅微笑,这要求虽然高,却也不是没有,京中俊才良多,总会有一两个出挑的。怕只怕,永定郡主给她挑中了人中龙凤,可她自己却不愿意嫁呀。 叶柳儿聊到此处,忽然想到一事,便道:“姐姐,你觉得京城除了楚王与宁岑,还有哪位公子是能出类拔萃的?” 赵韵宁听了这话,一怔,道:“自然是楚王。” 宁岑如何能够与陆霁远相提并论,空有一副漂亮皮囊,内里全是黑心肠。 “不是!”叶柳儿纠正道,“我是问姐姐除了这二人,还有谁,是姐姐看来比较出众的?” 这……赵韵宁确实有些说不上来,主要是前世她嫁人太早,之前在 宫学虽然认得一些富家公子,却也只是点头之交,身边仅仅一个陆霁远。 叶柳儿看她为难,便将话接过来,道:“我忘了,姐姐不是京城长大的,对这些公子哥们不甚了解。不过,我之所以问姐姐,是因为这个问题,是每逢京中小姐诗会、茶会、赏花,必定要聊的。” 原来如此,赵韵宁默默道。 叶柳儿道:“可惜,现在楚王有了你这位绝色美人在怀,宁岑也成了驸马,京中最出色的两名男子皆不能肖想了,那些京城少女们,只怕午夜梦都不甘心呢!” 赵韵宁听了这话,若有所思道:“这京城也不是没有好的男子了,指不定还有更好的呢。” “哪来的更好的?”叶柳儿耸耸肩道,“楚王殿下,英姿卓越;驸马殿下,小意温柔;别的人,估计是拍马也赶不上吧。” 陆霁远英姿卓越毋容置疑,而 宁岑的小意温柔,何尝不是温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赵韵宁想到这里,目光倏然变冷。 “姐姐?”叶柳儿轻轻推了推赵韵宁,道:“你在想什么呢?” 赵韵宁蓦然一笑,道:“我在想你的问题,京城还有谁哪些出类拔萃的公子。” “有谁?”叶柳儿不疑有他,兴致勃勃问道。 赵韵宁略略想了想,当年自己在家中时,确实常常听见父亲说起朝中青年才俊,印象深刻的只有三位,前面两位便是石楠业和叶远了。 他二人,一个是文臣,落落君子;一个是武将,坦荡豪杰。 都是良配。 还有一位,便是安国公家的公子——苏河,不过这位,她没见过。 思及此,她笑道:“自然是你大哥哥了,你怎么连自己哥哥都忘记了。” 叶柳儿拍了拍脑门,道:“对哦,我大哥哥也是很优秀的嘛,长得也不 差,又是文武全才,哪位姑娘嫁到我家,余生必定会很幸福的。” “还有就是,安国公家的——苏河。”赵韵宁道,“我听说,他也不错。” 叶柳儿忽然不笑了,脸色极其严肃,道:“姐姐,这个人你是哪里听来的?” 赵韵宁有些困惑道,“怎么了?他是何人?为何你是这个表情?” “这个人不能提!”叶柳儿坐下来,皱眉低声道,“去年,他因为冲撞冯家的小公子,被陛下罚了,如今在宗正寺呢!” “冯家?可是皇后母家冯家,苏河是怎么得罪了冯小公子?”赵韵宁对这件事竟然一点也没有听过。 叶柳儿四处看了看道:“正是冯家呢。这件事原是不可以外传的,如今我悄悄告诉姐姐。这位苏河,是个断袖,他借着和冯小公子推杯换盏之际,将冯小公子灌醉!然后,他他他,玷污了冯小公子!” 第353章 似有不对 轮到赵韵宁听不懂了,虽然她未曾见过苏河,可也听父亲认真提起过,父亲是当朝宰相,看人不会如此偏颇,将一个浪荡公子活生生看做青年才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想着,赵韵宁困惑道:“柳儿,你可知这事具体是怎么回事?” “哎!”,叶柳儿的语气闪过一丝复杂,“这事我自然也没有瞧见,但是听在场的人说,是两位公子在喝酒,喝着喝着,不知怎的就发生了。事后,面对床榻上的血迹,冯小公子哭哭啼啼,千真万确,苏河是抵赖不得的。” 叶柳儿这话说的确凿无疑,然而赵韵宁只是静静地盯着一处,目光中似乎又复杂的情绪交错,竭力压住心中的惊愕,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依着叶柳儿这话,是在人前出的事,想必是有极多佐证,弄虚作假的成分很少,可她如何也不信,苏河是这样的人。 “我不知是何人同姐姐提起苏河的,但这事,你可别不信。”叶柳儿继 续道,“苏河此人,少时确实有些才华,模样也周正,若他玷污的不是冯小公子,估计大家也会觉得是有人故意栽赃。” 赵韵宁目光微微一动,“为何这么说?” “因为冯小公子向来行事不羁,又极其要面子,人也颇有手段。”叶柳儿回忆道,“再说了,事发之前,他和苏河也是同窗好友,二人常常一起谈天说地,他为何要设计诬陷苏河呢?还不惜损害自己名声,我可听说为着此事,冯小公子还未婚娶呢。” 叶柳儿双手托着可爱的脸庞,看着赵韵宁,等着她说话。 赵韵宁腹诽道,这事看上去逻辑严密,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蹊跷。大抵是相信父亲看人的眼光,又或者是,她对冯家自来没有什么好印象。 后宫里那位冯皇后便是最好的例子,她的手段可不少,她的弟弟估计也不是省油的灯。 思及此,赵韵宁正色道:“柳儿,这京城中,有谁与苏河公子交好的吗?” “与苏河交好?” 叶柳儿略略回忆起来,在苏河出事前,他颇有些名声,可是他出事后,树倒猢狲散,便也没有见着谁对他怀有旧情了。 叶柳儿慢慢想着,忽然灵光一闪,道:“有!我想起来,齐虹姐姐的哥哥——齐明,他是个侠义直爽的,当初便是他一直不信苏河被冤枉,还曾趁着年节谢赏赐时,入宫找皇上求情呢!” 齐明。赵韵宁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也开始回忆起来。 这个齐明,她却是见过几次。虽然永定郡主为人深沉,齐虹心里也是装满了弯弯绕绕,可齐明却不似她们俩,他最是乐天活泼,又直爽憨厚。 生的这样一个秉性纯良的儿子,怕是对阴险狭隘的永定最好的报应。 “不过,纵然有齐明哥哥求情,也是无用。”叶柳儿叹道,“这齐明哥哥哪里都好,平日却很爱流连于勾栏瓦舍,有他求情,陛下只会认为,苏河与他是一个性子,对苏河更是严惩。” 却也如此,齐明爱美人,这一点像他 父亲,落在外人眼里只会觉得他风流。 不过,既然苏河得罪的是冯小公子,想必冯皇后也没少在背后煽风点火。 “那苏河需要被关多久?”赵韵宁疑惑道,“这宗正寺可不是好地方,极寒无比,条件粗陋,苏河是安国公的嫡子,陛下多多少少需要为他留些情面吧。” 叶柳儿无奈道:“苏河要关三年。这已经是陛下看在安国公的面子上的轻罚了,依着陛下对皇后娘娘的敬爱,没让苏河以死谢罪,已是开恩。” 确实如此,帝后恩爱,是举国皆知的事情。 “在聊什么呢,如此热闹?” 闻声回望,是云焕同陆霁远一起走进来。 赵韵宁看见陆霁远,霎时,脸便微微烫起来,随着他越走越近,心里似着了火般,蹭蹭热气冒着脸上。 在旁的叶柳儿却没有注意到,她对着云焕,笑了笑,道:“没什么,聊一些姑娘家的私房话。” 又后看向陆霁远,好奇道,“今日王爷怎么得闲在府中,没去 兵部处理武将回京述职之事?” 赵韵宁悄悄看陆霁远的神色,他似乎将那一夜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脸上没有任何异色,云淡风轻道:“本王今日有些事需要和云兄商量。” “原来如此。”叶柳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想着武将回京述职王爷必定特别忙,我哥哥这些日子就天天去兵部,找着驸马爷,似乎有商量不完的事情。” 赵韵宁轻笑,哪里是叶远找宁岑商量事情,明明是宁岑那个草包,在其位不懂得谋其事,事事吩咐着叶远去做罢了。 她笑过,便想说些什么。 抬眼间,看见陆霁远轻轻挑眉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又匆忙将头低下。 耳边传来叶柳儿的声音,她关切道:“神医,一秋为何还不好啊?” 接着是云焕的声音,“我也不知,只能换一味药再等等看。” 感觉到陆霁远的视线并未移开,赵韵宁有些坐不住,便起身道:“我先回房了你们好好玩。” 说罢,她便匆匆离去。 第354章 你是在害羞 走出门外,小桃紧跟在赵韵宁身后,好奇道:“小姐,你为何要躲着王爷呀?” “我何曾躲着他?”赵韵宁瘪嘴道,“你可不许乱说。” 小桃不服道:“有啊,自从那日晚间,小姐从王爷屋中回来,就一直在躲着王爷了。我看刚才,明明王爷是要与小姐说话的,小姐又先躲开了。” “我何曾……”赵韵宁急停下来,看着小桃,却见这小丫头一脸坦荡,丝毫不怕被查问的模样,更是气恼。 “总之!我没有,你不许胡说了。” 小桃见着她急了,便急忙道:“好的,小姐不要生气,小桃不说就是了。” 说罢,她们二人往房中走去。 刚刚坐定,小桃就道:“小姐,你可知道张侧妃是犯了何事惹怒了殿下吗?我听鹰羽说,王爷生了好大气,将她关起来了呢。” 提到张悦,赵韵宁又想起当日之事,刚刚平复的心情,又 有些许烦躁。 她自顾自倒一杯水,扬起下巴喝完,“哐当”茶杯放在桌上,道:“不知道。” 小桃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觉得她确实不对,这嗲怒的模样,活像小姑娘家闹脾气。 她这是在和谁闹脾气呢,楚王?还是张侧妃? 小桃想着,又给她添了杯水,讨好道:“小姐,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心情不太好,要不要咱们去找楚红姐姐玩一玩。” 听到楚红这个名字,赵韵宁一怔,刚刚齐明同他父亲一般,放浪形骸,常年混迹在风月场上,或许在醉香楼能够打听到一些他和苏河的过往,确实该找个时间去看看楚红。 她如何都不信,苏河会是一个油腻猥琐的小人。 她要查清楚苏河之事,这事对她而言,不仅是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冤屈,还事关她父亲看人的眼光。 “王爷,你来了。” 听见小桃叫陆霁远,赵韵宁的心“咯 噔”一跳,转脸看去。 他身着一袭银袍翩然而来,玉带黑靴,容貌英姿俊朗,丰神玉立,眸光淡漠如雪,一步一步走步行云流水的优雅,在不动声色间便将矜贵的气度,淋漓展现。 “你先下去吧。”他淡淡地吩咐小桃。 这时,赵韵宁才意识到自己只他走到廊下,便一直看着他。 赶忙将脸撇过,拿起桌上温热的茶杯,贴近唇边,佯装正欲喝茶。 眼前一只银袖拂过,陆霁远自顾自倒了杯茶。 “你为何躲着本王。” 赵韵宁听见此问,有些心虚道:“我何曾躲着王爷了,王爷日理万机,我也忙着照料一秋,虽说同住一个府中,相见亦是艰难。” “相见艰难都被你说出来了。”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从前本王竟然不知,这楚王府的云澜院有如此大。” 这……是谁说楚王寡言冷漠的,这嘴皮子,也太厉害了些。 赵韵宁有些局促地咬咬唇,不知如何作答。 忽然听见陆霁远郑重其事道:“那日是本王不是,本王不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对你无礼,但那日事出有因,日后必定不会了。” “没……王爷你何须对我道歉,没必要的。”赵韵宁躲躲闪闪道。 她如今是什么身份,一个被买来的妾室;陆霁远是什么身份,是周国皇室王爷;更是自己的买主,要对自己做什么,不是情理之中的事,自己何须扭捏。 还要他给自己道歉? 可,道理她都懂,可不知为何她还是扭捏。 或许,她害怕,一切就如她懂得道理一般,他们之间的温情,仅仅是买卖的一部分。 陆霁远挑眉看了赵韵宁一眼,忽然单手支在桌子上,看着赵韵宁,含笑道:“你这是何意,为何不用道歉?你虽是我买来的人,可你也是一个姑娘家,我自然是要敬重你的。” 黄 昏中,他的低沉好听的声音浮在空气,带了微微的温热,缓声道:“难道,你不是生气,而是在害羞?” 他的容貌生的英姿端正,恰如叶柳儿所说,这满皇城的公子哥,除了宁岑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没有人能与他一比。 但她认为,陆霁远远远胜过宁岑好些,并非是她对宁岑有偏见,而是陆霁远的好看并非只是皮相上的好看,而是仿佛英俊矜贵都刻入骨髓深入灵魂,一举一动皆是让人沉迷,仿佛在寒冬中的璀璨明星,让人觉得既冷又暖。 尤其是他这样,静静盯着人看时,会让对方倏尔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是唯一被温柔对待的存在。 赵韵宁看着他,心里小鹿“砰”“砰”“砰”乱撞,她险些遭不住。 她抖着声音道:“我何曾害羞?我有什么可害羞的,我、我在扬州时,这样的场面,我见得还少吗?” 第355章 今日、往昔 她强硬地解释着,鼓起勇气,与陆霁远对视。 陆霁远笑意一闪即逝,慢慢低下头靠近她,微凉的鼻尖,点贴着她的鼻尖,他的眸光闪烁,轻声道:“真的吗?本王怎么记得你的楼里妈妈说,你从未接过客。” 说瞎话被当面揭穿,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赵韵宁心中微微一滞,一把将陆霁远推开,大约是觉得自己的动作显得太为突兀反而不自然,便又掩饰的端起面前的凉茶喝了一口,不再去看陆霁远,怕自己又被他蛊惑。 陆霁远被这样猛然推了一下,也不生气,抬脸看着赵韵宁手脚慌乱大口喝茶的模样,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似笑非笑道:“宁侧妃。” 赵韵宁不看她,悄悄翻了个白眼心中还在为他刚刚的唐突之举,七上八下。 陆霁远 见她如此,嘴角的笑意便更压不住了,他佯装若无其事道:“看来你这些日子躲着本王,真是因为害羞,而不是在恼怒那一晚的事。” “王爷!你好好一个方正君子,何、何曾,也学会了同浪荡公子般说话!”赵韵宁气呼呼道。 她憋着一肚子气,虽然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便就是气。 从前陆霁远可不是这样,他向来是最谦和有礼的,三年过去了,他本该大有长进,怎么还学会了秦楼楚馆里,公子哥调戏小姑娘那套! “本王只是想说,你喝的是我的茶杯。”陆霁远勾唇笑道。 赵韵宁立刻低头一看,手中确实是一只青色茶盏,而自己喝过的白玉茶盏,安然放在桌上。 她随即尴尬恨不得抬脚走人,她突然觉得,今日就该继续躲着陆霁远, 不该让他进屋与自己说话! “你怎么了?”陆霁远似乎极为喜欢看她尴尬的模样,继续凑近道。 赵韵宁猛地抬起头,怒视着他。 这怒视的眼神,直勾勾地打进陆霁远心里。春日里黄昏的风是凉绵绵的,从窗外吹进来,更让人清醒,她这样瞪着自己时,感觉太熟悉了。 他忽然想起四年前的某一天。 有个姑娘来找自己退婚,信口胡诌地说了很多。 也是这样的黄昏里,窗外云霞漫天。 她道:“我听宁岑说了,你想与我成亲,不过是为了完成先帝遗命、为了让我父亲帮你、为了全你我少年情谊。” 她那日喝了些酒,身上散发着酒气,眼神里醉意朦胧,说话尤其快,却字字精准的插进自己心里。她与自己相识多年,本该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如今却因为一个从天而降的少年郎,改变对自己的看法,甚至推掉与自己的婚约。 自己不愿,便与她吵了起来。 几个回合后,自己掷地有声道:“若我偏不退婚,就要娶你,你能奈我何?” 她也是如眼前这女子般,瞪着自己。 若当时,自己更果断些,不在意她一时的喜乐,强行将她迎入府中,哪怕她恨自己,至少现在是平安的。 “王爷?”赵韵宁冷冷地叫他,声音里还有软糯的怒意。 陆霁远回过神来,眸光一变,有些复杂,原来温热的眼神也变冷了很多。 赵韵宁有些不明所以,便好奇道:“王爷你怎么了?” “无事。”陆霁远正色道:“今日本王来找你还有一事,适才听见你和云焕说起苏河,你为何会关注这个人?” 原来 是为了这事,赵韵宁思忖片刻道,“我只是觉得此事过于骇人听闻,便留意多问了几句,王爷也识得此人?” 陆霁远懒洋洋道:“不识。” 赵韵宁心想也是,陆霁远与自己一同在宫学长大,而苏河从未去过宫学,他们就算见过,也只会是年节宫中宴请时,私下里估计并无交情。 “不过,他入宗正寺之事,本王还是有些耳闻。” “什么?”赵韵宁忽然来了精神,道,“王爷过去三年,不是在边疆戍边吗,为何会听闻此事?” 听见此问,陆霁远转过身来,敲了敲她的脑袋。 “本王只是去边疆,又不是不在了,京城中发生一点事情,我想知道,难道不行?” 赵韵宁轻揉着自己的脑袋,疑惑道:“那王爷听说的,可与柳儿说于我听的是一件事?” 第356章 另有缘由 “对,不过还有一些别的。”陆霁远道。 “别的?什么别的?”赵韵宁继续问。 陆霁远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她,慢慢道:“在他入宗正寺之前,当时朝堂上有人上奏,参赵丞相,结党营私。他曾上奏力保赵丞相,在他的力保下,皇帝派人后来查清事实,赵丞相没被开罪,可不久后,他便出事了。” 赵韵宁心被敲了一下。 父亲被人弹劾结党营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她也全然不知。 按照时间推算,大概就在赵家覆灭前几个月,那时自己在做什么? 想起来了,那时候自己被宁岑冷落在宁府,整日伺候着宁母,根本无暇分心去管外面的事情。 偶尔问宁岑几句,他便很是生气,认为自己插手他的事,看不起他。当时她以为,自己虽然和宁岑有些生分,可他到底和父亲同朝为官,父亲帮过他许多,如果父亲有事,他也会尽量多帮着父亲的。 没想到,父亲被扣上这么大一个罪名时,替父亲求情的,竟然是自己素未蒙面的苏河。 真是讽刺。 “后来没过多久,赵丞相一家便被更大的罪名问罪,接着本王就回京了。”陆霁远站起身来,走向窗口,赵韵宁跟着站起来。 “王爷是怀疑,苏河是被陷害的,而且害他的人与害赵丞相一家的人,有牵连?” 陆霁远没有急着回话,而是打开窗户,外头的寒风便顺着窗口掠了进来。 “或许是,本王未见过苏河,也不知他人品,好些事情不能确定。” 赵韵宁由衷道:“那王爷为何不派人去宗正寺看看苏河,查问一番,或许能够得到消息?” 陆霁远轻笑,淡淡道:“听你这语气,看来根本不知道宗正寺是什么地方。” 赵韵宁摇头,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对宗正寺的认识便是关押犯罪达官贵人的,条件艰苦。 但听陆霁远的语气,好像不是那么 简单。 “宗正寺,是专门关押受罪的皇亲贵族、宗室内眷的,那个地方条件苦寒便不说了,最要紧的是,守卫极其森严,所有看守的内侍只认皇帝的令牌,哪怕是太后,都没办法,把人安插进去。” 原来如此,看来见这苏河一面,极其困难。 可不知为何,听完陆霁远的话,她便觉得这苏河非见不可。 陆霁远侧过身来,深深地看着她,赵韵宁怕被窥见自己一些隐秘的心思,就道:“我还以为皇上如今在朝堂上处处被牵制,已经没有自己是势力了,没想到还是有的。”说完,她转身就要往桌边去。 “你是想去见苏河吗”陆霁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里面带着些许清爽的笑意:“瞧你这表情,必定是想去。” 赵韵宁转过身来,垂眸道:“王爷睿智,我确实想去。” “为什么?”陆霁远问道。 为什么。赵韵宁被这个问题问到了,因为苏河被害一事 ,牵扯到赵家,或许还和后面赵家覆灭有关。 可她如今不是京城丞相的大小姐,只是一个来自扬州的勾栏女子。 这个答案,是她不能回答的。 “说不出为什么,那你想怎么去见苏河?”陆霁远的声音继续响起,风流不羁又带着些许挑逗。 赵韵宁闷闷道:“只要想做,总会有办法的。” “你是打算去找叶远还是石楠业想办法?”陆霁远看着她渐渐沉了目光,依靠着窗子,等她的回复。 “这……容我想想。”赵韵宁心里有些气恼,这问题刚刚抛出,怎么会那么快想到回答。 她沉吟片刻道:“石楠业是文官,虽然得皇上青睐,可宗正寺这边他必然是说不上话的。叶远手下有叶家军,如今又是兵部侍郎,或许能够帮着打点一二,不过估计也是使不上力。” 分析一番后,她道:“我还需再想想。” 陆霁远挑眉,冷笑道:“那你便慢慢想吧。” 说完,他便往门口去。 小桃带着几位传菜的丫鬟从外面进来,看见他往外走,便好奇道:“王爷,这都到用晚饭时候了,你不在屋里用吗?” “不了。”声音渐渐远了。 小桃有些好奇的看了那挺拔的背影几眼,狐疑道:“小姐,王爷是怎么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才一会怎么就不高兴了?” 丫鬟们将菜慢慢布好,中间不乏陆霁远喜欢的菜式。 赵韵宁宽慰道:“没事,王爷或许是有事要忙。” “在忙也要用饭呀,菜都端上来了,怎么还走了?”小桃很不解。 “无妨。”赵韵宁笑了笑道,“王爷的心思哪里是你我能够猜到的。” 听见赵韵宁这样说,小桃也不说什么,将碗碟规整好,便站到旁边去了。 赵韵宁看着这一桌子精美的菜肴,忽然不知从哪里动筷子,她也觉得今日陆霁远有些奇怪,好好的说着话,忽然就不高兴了,或许是近日太忙了吧。 第357章 蠢法子 永定郡主府,后院,绿意院里。 “老爷,你可有些日子没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将我忘了呢。”这声音千娇百媚,似春日的杨柳低低掠过河面,让人心痒痒的。 再看说话的人,娇艳艳美滴滴正是永定郡主府的璎珞小娘。 她正躺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之上,穿着一件赤色牡丹肚兜,水葱般的手指饶有情致在男人胸口大圈圈。 这个男人便是齐茂。 许是刚刚一番云雨过,他额角挂着一层薄汗,脸色有些红。 他握住胸口的手,道:“你这么美,我疼你还来不及,如何舍得忘了你呢。” 说罢,他低下头轻嗅璎珞的乌发,陶醉道:“好香啊。” 璎珞娇媚一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道:“老爷这些日子都宿在郡主那里,我还以为老爷已 经不要我了呢。” “胡说。”齐茂振振有词道,“这些日子,我与郡主多相处些,是因为要给虹而定亲,这你也是知道的,怎么还吃起醋来了呢。” 璎珞娇弱道:“我可不敢吃醋,我不过是说两句嘴罢了,郡主娘娘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能够和她分得一二恩宠,已经是天恩了。” 她将自己说得楚楚可怜,实则是以退为进,勾起齐茂的怜悯。 示弱,装可怜,是女人对男人,屡试不爽的绝佳武器。 璎珞深谙此道。 否则,外面的女人那么多,比她柔媚的也不再少数。 为何齐茂却偏偏顶着永定的压力,将她从那秦楼楚馆里迎进门来。 果然,听了她这番话,齐茂便遭不住了。 他柔声道:“我宠爱你,与她何干。你会这样说,是不是这些 日子她又为难你了?” “没有。”璎珞淡淡的笑,“郡主娘娘向来是最温和谦让的,若是要教训奴婢几句,也是出于好心,生怕奴婢犯错,怎么能说得上为难不为难。” 听见璎珞说永定“温和谦让”,齐茂从鼻子里,用力一哼。 他愤愤不平道:“你不必替她遮掩,她向来是霸道惯了,我这些日子就在你这边住着,晾着她,给她一点颜色看!” 璎珞满意一笑,道:“这怎么行呀,老爷还要和郡主商量大小姐议亲的人选呢,还是多多见面些才是好。” “说到虹儿议亲之事,我便更是生气。”齐茂不满道,“虹儿这孩子一向挺机灵的,不知怎么的,如今永定带她出门见贵眷夫人们,她却总是出神,心不在焉的,破坏气氛。” “竟有此事?”璎珞 心里幸灾乐祸,语气却很是担忧,“大小姐一向是听话的姑娘,是不是上一次和叶家议亲之事,扰乱了她的思绪。” 不提此事还好,提起此事,齐茂便更是生气。 他怒气冲冲道:“我都与永定说过千百遍,与长公主保持些距离,她非不听,上次长公主提出的与叶家结亲,哪里是姻缘,明明是大祸!” 璎珞有些受惊的轻捂胸口,道:“老爷,这话怎么说呀,我可是听说,这叶公子长相品性样样都好呢,大小姐嫁给他不好吗?” 齐茂坐起身来,靠着床侧,语重心长道:“叶远这孩子确实好,平心而论,比起明儿甚至优秀许多。” “那为何……” “因为他姓叶。”齐茂厉色道,“陛下忌惮叶家独大,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将叶家的兵权拆分出来一 些,若是我家再与之联姻,岂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璎珞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岂不是说,大小姐与叶公子绝无可能了?” “绝无可能。”齐茂信誓旦旦道,“除非陛下首肯赐婚,但若是陛下神志清醒,便不会下这样的旨意,所以此事便绝无可能发生!” 璎珞捂唇微笑,眼神里全是得意,这便最好了。 齐茂捏住她的手,担忧道:“眼下就怕,若哪一日长公主忽然又想起这茬,那便难办了。” “那老爷需早日给大小姐将亲事定下来才是。”璎珞道。 “我怎么不知这个道理?”齐虹心烦的将她的手放开,“可是虹儿,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如此不配合……” 璎珞得意一笑,低头含羞道:“老爷,此事奴婢却有一个蠢法子,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第358章 宴请 听了这话,齐茂忽然灵光一闪。 “快说,你与我之间,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璎珞得了他的同意,也不着急,先笑了笑,道:“奴婢觉得,郡主娘娘带着大小姐去与各位夫人见面,大小姐迟钝,是因为她不知这些夫人的儿子具体长个什么模样,一时羞怯惶恐才会出神。” “你的意思是?”齐茂单腿架起,手放在膝盖上,皱眉道。 璎珞顺势轻伏他的膝上,道:“若是大小姐见了这些公子哥,知道对方的人品底细,自然会放下心来去相看了。” “可私会外男,于礼教不和呀。” 璎珞摇摇头道:“如何能是私会呢?老爷选几个心仪的人到家中来,只当做是同僚宴请,小姐在屏风后面悄悄相看,席上老爷还可以考察他们的才华、谈吐,岂不是比打听来的消息更加真切?” 齐茂听了这话 ,忙不迭的点头。 如此一举两得,不仅他考察了女婿,女儿也相看了郎君,实在是妙哉。 齐茂点着她的额头道:“还是你聪明!能为我想出这样一个好主意。” 璎珞直起身子道:“如此宴请,若是没有美人助兴也是无趣。老爷既是要考验他们的人品是否端正,不妨找一个美人在旁抚琴,到时只需看那位公子从不斜视,且行为有礼,便可。” “对!”这话说得恰和齐茂心意。 男人的本性本是拷问不出的,有些公子哥虽然现在洁身自好,待事业有成后,放浪形骸的也不少,他不得不提防着些。 若是找个美人来相伴,便可从中看出,谁是真的心里澄澈,另外他自己也想看看美人。 “这美人,要找便要找最美的,不然可没有效果。”璎珞又高深莫测道。 这话说的不错,齐茂连连点头。 “可这京中最美的女子,不外是楚王府那位宁侧妃,人人都说,京中春光正好,楚王府占了一半。”齐茂苦恼道,“哪里还能有别的人呢?” “老爷此言只对了一半。” 璎珞笑容顿了顿,才道,“宁侧妃貌美,分去京城一半春色不假。可老爷可知,这另外一半京城春色,在哪里吗?” 齐茂忽然来了兴致,坏笑道:“在哪,不正在美人你的芙蓉帐里吗?” “奴婢可不敢当。”璎珞推脱道,“另外一半春色,正是是醉香楼里。” “醉香楼……”齐茂念着这三个字,那里面的姑娘,他也认识不少,难道还有什么绝色佳人是他未曾见过的? “醉香楼的楚红姑娘,老爷可知?”璎珞道,“双眼妩媚如丝,动辄春水荡漾,便是楚红姑娘了。” 齐茂恍然大悟,道:“楚红姑娘一入京城便艳名 远播,我自然是知道。可是这楚红姑娘向来很少接客,也从不接受宴请,我怕……” “不必担心。”璎珞道,“楚红那边,由我去为老爷打点。” 齐茂隐隐约约有些期待,道:“当真?” “自然是真。”璎珞道,“我也是醉香楼出来的,楚红姑娘多多少少会卖我些面子,而且我还知道一事,说出来老爷必定会对楚红姑娘更是期待。” “哦?何事?” 美人韵事向来是能够引起人的好奇心,齐茂听了这话,眼睛都亮了。 看齐茂如此表情,璎珞特意放慢语速,笑道:“这楚红姑娘呢,原也是扬州来的,她与这楚王府的宁侧妃同时出自一个楼里。原来在楼里,这二人一个冷艳皎皎如月光,一个魅惑妖娆摄人魂,可谓是双姝呢。” “竟有此事!”齐茂听完这话,果然更兴奋了,宁侧妃如今 成了楚王的人,要想一亲芳泽怕是难了,可这楚红若真容貌绝绝与她比肩,自己也是能沾染一二的。 璎珞看着他双目中泛起油光,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心中暗暗冷笑。 醉香楼里。 伺候楚红的姑娘见到赵韵宁和小桃前来,很是兴奋,一边引路,一边道:“可算是见着小姐来了,我们楚红姑娘这些日子可想念您了。” 赵韵宁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反而是小桃欢愉道:“我们小姐这些日子有些忙,可心里也是一直记得楚红姐姐的,这是给楚红姐姐的礼物。” 说罢,便将手中的糕点递过去。 这糕点虽不比物件名贵,确也是南北铺子的新品,小桃今日早起才买到的。 那丫鬟客气的接过,推开屋子门道:“那就劳烦小姐在这里等一等,我这就去叫楚红姑娘。” “好,你忙。”赵韵宁道。 第359章 心生担忧 片刻后,听到门扉轻响。 一声清脆柔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妹妹可有些日子没有来了。” 赵韵宁停盏,望去,正是楚红婀娜地走来。 她今日身穿一件杏红色织金流云百褶裙,头绾风流别致双环望仙髻,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细巧别致银镯,腰系留宿绦。 整个人美艳柔媚,如四月林间的精灵。 “多日不见,姐姐光彩更甚从前呢。”赵韵宁赞扬道。 楚红大方一笑,“你就会拿我打趣,如今你在楚王府中金尊玉贵的养着,才是气质越来高贵不可攀了呢。” “哎!”赵韵宁长出一口气,啼笑皆非道:“金尊玉贵,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姐姐怎么知道我这头的辛苦。” “怎么?你可是又要为你家王爷解决难题了?这次还是用美人计吗?”楚红狡黠地看着她,一双媚眼,有了几分清明。 赵韵宁 也笑:“姐姐惯会打趣人的,哪能事事都用美人计呀?再者说,也没有那么多美人呀。” “怎么没有?”楚红唇边泛起一个揶揄的笑来,“妹妹便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如今人人都说,京中春色,楚王府宁侧妃独占一半呢?” 赵韵宁一怔,她确实第一次听这话,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姐姐是哪里听来这糊涂话,妹妹蒲柳之姿,如何能占去春色,要我说,还是姐姐才是京中绝色,无人能够比肩。” 楚红知道她惯来是个嘴巧的,便也笑笑没接话,直截了当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说吧,今日特地前来还带着这碟子难得的点心,是要我这个便宜姐姐帮你些什么呢?” 赵韵宁看着桌上瓷白碟里的点心,微微一笑,“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姐姐,我今日来呀,是想和姐姐打听一个人。” “ 只是打听?动动嘴嘴皮子的事?”楚红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怀疑的笑。 见状,赵韵宁端起面前的碟子,放在楚红面前。 “姐姐放心,就只是打听。” 说完,楚红怀疑的看着她的脸,盯了好一会,见她既不躲闪,也不心虚,才是放心下来。 “如此,我才敢吃你带来的糕点。” 说罢,她伸出净白细嫩的手轻轻拈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软咬一口。 “说吧,想打听什么事?” 赵韵宁神秘一笑,道:“姐姐在这楼里住着,可听过安国公府——苏河这个名号?” “苏河?”楚红眉心一颦,开始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咀嚼糕点的速度渐渐变慢,最后便直接停了下来。 片刻,她道:“没有听过,也是这楼里的恩客吗?” 赵韵宁道:“他也是一位世家公子,不过如今犯了些事,被关 起来了。姐姐如果可以,便替我打听打听他吧,不过一定要悄悄的。” 楚红点点头,继续吃着糕点,笑道:“好,此事我应你了。” 随后,赵韵宁又提醒道:“这位苏河公子与永定郡主长子——齐明是好友,姐姐若是从此处去打听,或许会有收获。 “好,我知道了。” 忽然,楚红的姑娘的丫鬟拿着一把琴,探头进来,问道:“楚红姑娘,今日是带这把翠玉青缘七弦琴去吗?” “是了,就带这把。”楚红点点头,示意丫鬟收起来。 赵韵宁有些疑惑,便问道:“姐姐这是要出门,去哪里?” “巧了。”楚红笑道,“你刚刚说到永定郡主府的齐明,今日正是他父亲,齐统领夜宴,邀我过府奏乐。” “竟有此事?”赵韵宁眉心一颦,道,“姐姐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等高门家宴,为何要去? 京城 人人皆知,不接外请,是楚红姑娘的规矩。她虽然艳名远播,但也不是随便的人,并非人人都能随意见的。 再者说,齐家父子好色,众人皆知,楚红姑娘此去实在不妙。 楚红看着赵韵宁微微皱起的眉心,微微一笑,道:“妹妹有所不知,我们楼里有个姑娘,叫做璎珞,她如今是齐统领的小妾,是她来邀的我。” “她来邀你你便答应了?”赵韵宁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记忆中,楚红便不是如此好拿捏的主。 楚红看她神色变沉,便宽慰道:“大家都是姐妹,她也有她的不易,我起先也有些不愿,但实在耐不住她再三恳求,便就应了。” 听她说完,赵韵宁重重摇摇头,担忧道:“你可知道永定郡主府是什么地方?永定郡主心思缜密,齐茂也是出了名的浪荡人,其子齐明同他父亲一般,向来贪恋美色的。” 第360章 难以消除的偏见 齐茂父子的名声,京中人人有数,若是见了美艳四射的楚红,难保不会生出什么龌龊念头。 楚红笑道:“我知道你所说,只是姐妹登门相求,我如何推脱?再者说,不过是一个晚宴,来去不过几个时辰,想来不会有事。” 楚红说完,看赵韵宁的脸色依旧不好,又开解道:“你有所不知,今日过府晚宴,并不是陪齐茂父子,而是陪着帮着齐家相看女婿。如此说来,你可放心些?” 赵韵宁静静的听她说着,眸光又暗了些。 半响,她神色严肃地直视楚红,道:“我不知那位璎珞姑娘与你说了什么,或是她拿捏着你什么把柄威胁你。但此刻,只要你现在说一句,你不愿意去,自有我去帮你想办法,让你不去。” 楚红听见此言,身子忽然一震。似乎她一直生活在不见光的枯井之下, 忽然顶上的帘布被人扯掉,光猝不及防的透了进来。 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姐姐,你只管与我说,你是否愿意去?”赵韵宁再一次问道,她清冷美艳的眉宇之间带着肃杀,冰冷的风从窗外吹起来,拂过香阁里的珠子帘,发出悦耳的声响。 从未有人,肯如此为她着想,如此帮她。楚红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艳红的唇瓣动了动,才是发出声音。 她佯装饶有兴致道:“妹妹,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认为姐姐是个痴傻的,在风月场上活了这些年,一个晚宴而言,都拿捏不准?” 听到这话,赵韵宁一怔,她一眼便看出楚红在遮掩着什么,言不由衷于是故作轻浮老练。或许这是一个秘密,但赵韵宁她不愿多说,便也作罢。 直径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不再看她。 说 完一盏茶后,赵韵宁眼眸低垂,道:“既然姐姐已经有了主意,妹妹便不再相劝了,今日之事便托付给姐姐了,姐姐既然还有东西要准备,妹妹便先走一步,改日再来探望。” 说罢,她便起身缓缓离去。 待上了回府的马车,小桃才道:“小姐,你刚刚为什么要阻止楚红姐姐去永定郡主府呀?不过是一个晚宴,从前咱们楼里很多,好些姑娘都去呢。” 赵韵宁摇摇头,直言道:“我觉得这不是一般的晚宴,永定郡主一家不是善类,那个齐虹你也是见过的。你去叫鹰羽打听打听,齐统领今天都邀了谁去,还有,那个叫璎珞的也查一查。” “好,小姐放心,小桃记下了。”小桃认真道。 “等等。”赵韵宁眉心一颦,又道,“刚刚楚红姐姐所说,京城春色楚王府占了一半,这话是哪里 传出来的,也让鹰羽去问问。” 小桃不解道,“这话不是夸赞小姐吗?为何也要去问?” 赵韵宁颔首:“树大招风未必是好事,我这些日子深居浅出,却无端起了这流言,你不觉得奇怪吗?” 小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小姐的意思是,有人刻意将小姐推到惹眼处?” “这只是我的猜想,但最好不是。”赵韵宁说完长出一口气。 醉香楼里,刚刚被赵韵宁握过那只白玉金丝镂花茶盏还温热着。 楚红坐在桌边,望着茶盏出神,她贴身丫鬟——小九在一旁不解道:“姑娘,你明明是不想去的,是璎珞姑娘逼着你。刚刚宁侧妃说要替你想办法,你为何不答应?” “小声些,不要让别人知道她便是宁侧妃。”楚红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我知道她待我好,可你不知高门妾室难做 ,我不愿她替我去央求楚王,免得拖累了她,被人看轻。” 小九撇了撇嘴:“可是楚王极其宠爱宁侧妃,满京皆知,求求情应该没什么的……” 楚红眼神忽然变得复杂,道:“你不懂。她如今在楚王府有了身份体面,众人渐渐也将她的出身忘了。若是她再为我这个烟花女子去求楚王,使得楚王想起她的出身,唯恐对她不利。” “说来说去,姑娘就是怕宁侧妃为姑娘说了话便被人看轻。”小九撇嘴道,“姑娘未免想得太多了些,我瞧着宁侧妃对自己的出身并不遮掩呢。” 不遮掩吗? 楚红略略想了想,好像也是。她似乎真是一个性格无拘的人,待人没有什么分别心,不会小瞧了别人,也不会轻视了自己。 可,世俗的偏见哪里能因为她一人没有分别心而打破,自己还是不要拖累她了。 第361章 都是不省油的灯 永定郡主府,沉香阁里。 “什么,今日晚宴老爷邀请了一众公子哥来,让小姐在屏风后面相看?”秋叶看着下人们送来的衣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她摇着头,食指直直指着,很是不满道:“为什么这事,今日才让小姐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把小姐放在眼里?” 两个青衣丫鬟端着两个木托盘,上面放着璎珞为齐虹准备的衣服首饰,她们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抬眼看怒气冲天的秋叶。 其中一个丫鬟大着胆子颤声道:“秋叶姐姐,这事是老爷和璎珞小娘定下的,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将衣服给小姐送来。” “璎珞?她一个小娘怎么敢来置喙大小姐的事,真是烟花之地出来的人没皮没脸,不懂规矩!”秋叶喋喋不休道,骂着还不解气,还要上手打说话丫鬟的耳光。 “够了。” 一个淡淡闷闷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秋叶住 了手,往那里看过去。 正是齐虹缓缓走出来。 她这是日子少眠多思,神色憔悴,秀发也脱落好些,整个人看着便没什么精神。 秋叶刚忙去扶她,心疼道:“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好不容易才睡下,如何不再多休息一会,这两个不懂事的丫鬟让我教训便是。” 齐虹冷冷白了她一眼,道:“你如此大声,我怎么睡?” 闻言,秋叶立刻软声道:“是秋叶错了,还请小姐责罚。” “不必了。”齐虹叹口气,走到两个丫鬟面前,粗粗看了眼衣裳和首饰,挥挥手示意秋叶收下。 秋叶不敢推诿,便接下来了。 “这些都是璎珞小娘准备的?”齐虹坐下来问道。 那两个丫鬟也不敢欺瞒,便直白道:“是,璎珞小娘说,虽然小姐今日不在席面,但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 “呵。”齐虹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轻轻道:“璎珞小娘却为我想得周到 ,你们也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说完,这两个小丫鬟一溜烟便没影了。 秋叶见四下无人,又有些不服气道:“小姐,这璎珞不过是个勾栏瓦舍出来的买皮肉的,竟然也敢编排你的事,实在太过分了!” 齐虹眼皮未抬,拿起桌上的茶盏,茶盖擦过杯口,轻轻吹了吹茶水。 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晚宴就是今夜了,小姐,这可怎么办呀?” 秋叶见她这模样便更担心了,只怕她是伤心傻了,往日的斗志全都消磨掉了。 “怎么办?”齐虹瞥了她一眼,“璎珞撺掇着我父亲将夜宴的帖子都发了,衣服也做好了,现在送到我面前,便是想恶心我,让我着急上火,她好再做文章呢。” “啊!她的心思竟然如此恶毒!”秋叶急的跳脚,她道,“小姐快想想办法吧。” 齐虹慢慢喝了一口茶,道:“今日之事,她都算计好了。她知道我不想嫁 人,所以来帮我一把,今日夜宴父亲邀请的必定都是京城翘楚,若我不想嫁人,便从屏风后面扑出去,这样名声扫地,便不用嫁了。” “不行啊!”秋叶头摇成拨浪鼓,“私看外男,不知矜持,这小姐在京中多年攒下的好名声便也没有了。” “不仅没有了,还和她一般,成了人人议论的荡妇。”齐虹嘴上扬起一丝不屑的笑,“她便是存心要毁了我。” 秋叶听了这话背脊发凉。 她道:“那小姐便乖乖的在屏风后面,相看,便无事了。” 齐虹轻轻抿了一口茶,嗤笑道:“无事?若是乖乖相看,那必定会决出一个心仪人选,婚事便这样顺理成章的定下来了。” “这……”秋叶无助的挠挠头,不知该怎么办。 她自小随着齐虹一块长大,知道齐虹因为貌丑,又不被父母重视,长到今天成为京中高门小姐里的交际好手,实属不易。 放眼 满京城,齐虹必定不是最有才、有貌的高门小姐,但她必定是活的最努力的。为这些努力,她便该有好的生活,而不是在黑沉沉的大院子里,被人算计。 越想秋叶便越生气,便破开大骂道:“这个该死的璎珞,整日里就知道扮可怜勾引老爷,小姐嫁不嫁人与她何干,管这么多,真是吃饱了撑着!” 齐虹听着她骂,也不阻止,只无奈的笑。 忽然,秋叶又想到一事,没好气道:“小姐,听说今夜,璎珞还邀了醉香楼的楚红姑娘来弹琴助兴,美名其曰,替小姐看看这些公子哥的品性,老爷还说这个计谋好呢。” “花样可真多。”齐虹嗤笑道,“爹爹说这个计谋好,是因为他觉得在楚红面前,目不斜视,便视为正直,是个值得托付之人。可他也不想想,这世界是会有人对楚红视若无睹,反而看上我,若真是如此,那此人定然是个狠角色?” 第362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璎珞出这个主意,不过是想恶心我罢了。” 齐虹将璎珞的心机看的透彻,却没有想出破解之法。 幽怨的看着窗外,春意渐渐,她的心却一点点冷了。 如果她想要的权势,甚至人命,她尚且还能动动脑筋,因为这是通过一个人的算计能够得到。 可她想要的,是嫁给叶远,这不是她努力便可以的。 爱情不是一个人的算计,而是两个人的勇敢。 …… 楚王府中,高台之上。 桌边,陆霁远和云焕还在喝酒,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眼便看见鹰羽走过来。 他站在陆霁远一侧,道:“主子,今日宁侧妃去了醉香楼,出来有些不高兴,回来后便要属下去查一个消息和一个人。” “什么消息?”陆霁远眼光忽然凝了片刻,问道。 鹰羽道:“就是这些日子,京城盛传的,“京城春色正好,楚王府便占了一半。”这个说法是从哪 里传出来的。” “有意思。”云焕打趣:“这消息里里外外都在夸赞弟妹,她听了怎么不高兴,反而还要去查是谁说的?” 陆霁远唇角微勾,道:“你觉得这是好消息?” 云焕笑而不语,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灌下肚,道:“这话里的意思虽好,却夸张了些,似乎有捧杀之意呀。” “会是谁想要捧杀弟妹呢?”云焕摸着下巴,想了想:“莫非是有人嫉妒弟妹貌美,便想通过此法,让她引得人的注意,然后再处理掉?” “除了这个消息,她还想要打听什么人?”陆霁远问。 鹰羽答道:“永定郡主家的——璎珞。” “璎珞,原来是醉香楼的姑娘吧?”云焕抬眼问道。 “你又是从何得知?”陆霁远瞧了他一眼。 “咳,她从前在醉香楼也算是小有名气,听说她身量纤纤,娇俏妖娆,很是销魂。”云焕故作镇静道:“但是我 入京时,她已经被齐茂迎进永定郡主府了,所以我与她之间可是清白的啊,你日后别乱说!” 陆霁远闻言,神情倒是渐渐严肃起来。云焕从前爱玩,知道一些青楼女子的名号也正常,可是宁侧妃从来不是一个胡乱查人的主,这个叫璎珞的女人难道有什么蹊跷? “你先去查,查出了什么,第一时间与我汇报。”陆霁远道。 云焕在旁有些不甘心道:“霁远,能不能让我和鹰羽一起去查呀,我出门可以易容,我可擅长了。” 陆霁远瞥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只是一秋的伤势……” “叶柳儿日日守着她,她醒来旁侧不会没人的,而且我能做的都做了,如今只能等着她直接醒来了。”云焕长叹一口气道。 陆霁远看着他,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一秋得你悉心照顾,总会好的。” “嘿嘿,”云焕突然一改哀怨, 笑了两声,道:“我也觉得,此事先不提。你放心,为兄一定会替你将这个叫璎珞的人查的明明白白的。” 陆霁远笑道:“好。” 片刻后,云焕笑着看向陆霁远:“不过你好些日子没去兵部了,你不怕宁岑那小崽子事事拿捏着,让你日后施展不开?” 虽然笑容温和,语气中却透露出几分精明。 说到此处,鹰羽也有些奇怪,他挠挠头道:“是啊主子,我可是听说宁岑几乎日日都要去兵部,似乎是想趁着这一次武将进京述职,大展一番抱负呢!” “宁岑的行动离不开长公主的授意,看来长公主是想趁着这一次武将进京述职,好好的拉拢一番人心,将底下势力攥在手里,”云焕思索道:“只是我没想到宁岑如此热心,我原先以为,宁岑不过是个穷酸书生出身,对于朝政所知不多。” 说完,他扫了一眼陆霁远,发现后者低头沉思 ,便问:“你如何想?” 陆霁远抬起头,看向云焕:“宁岑不是对兵部事物上心,是想属于自己的追逐权利,看来他和长公主有些离心了。” “这话怎么说!”云焕大惊,目光炯炯地看着陆霁远期待下文。 陆霁远道:“陆愉仪这个人生性娇弱,自小便需要人的关照,如今她刚刚失去孩子,宁岑就如此火急火燎的扑在政务上,还不够明显?” “竟是如此……”云焕沉吟道:“宁岑实在太急了些,他这念头若是被长公主发现,必定不妙。” “要的便是他不妙。”陆霁远道:“本王如今不宜出面,你叫墨羽继续好好盯着兵部,看着宁岑。” 鹰羽道:“是。” 陆霁远话一出口,云焕就皱眉道:“原来,你不去兵部,是担心引起皇帝的忌讳?” 听见此问,陆霁远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暗处总比在明处好。” 第363章 齐虹选婿 入夜,永定郡主府。 齐虹对着铜镜,佩戴好最后一只红翡翠滴水耳坠 秋叶在侧,隐隐皱眉,道:“小姐,你真的要去席上吗?” 今日午间,听见齐虹将璎珞的计划分析透彻,小姐今日不管去不去,都是为难。 齐虹对着镜子,检查妆发,满不在乎的笑道:“璎珞就是设局引我,我若不去,必要受父亲母家责罚,且去看看,又不是去了之后就得马上成亲。” 这样说来也是,走一步看一步,虽不是上策,却也是灵巧之策。 多少艰难的困局,都是多走两步便破局了。 “正好,我也去看看与宁侧妃平分满城春色的楚红姑娘长个什么模样,是不是也和璎珞一般是个妖精做派。” 说完,她站起身来,缓缓往外走去。 秋叶提着灯笼,紧紧走在前面,为她照路 。 席上,齐明与齐茂皆在。 今日是男子席面,永定郡主也未曾露面,不过她着意派了一位侍女——崔妈妈,在屏风这边,仔细指点着齐虹,告诉她满堂的公子哥分别姓甚名谁,门第如何。 “大小姐,您看,在咱们明公子旁边的那位身穿水蓝色衣衫的公子,便是当朝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公子——林公子,听说他写得一手好字呢。” 闻言,齐虹透过屏风看了一眼这位林公子。 他长得脸圆腰宽,一身水蓝绸缎的衣裳穿在他上,显得皱皱巴巴,活像是海面上一股一股翻起波浪。 见齐虹神色不喜,崔妈妈马上又道:“小姐再看看坐在林公子旁边的这位,他是徐太师的长房嫡孙,听说为人很是聪明,如今在礼部就职呢。” 齐虹的视线随着崔妈妈的讲解,平移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衣的公子,他长得是不胖了,却又过于瘦了些。 看他身上的月牙白的绸缎,像是上品,既不张扬金贵,也不显得落俗,颇有一丝阳春白雪的味道。 记得三年前楚王未曾离京时,也常常这样打扮。 只是楚王身着白衣,英姿俊朗,他穿着这一身白衣,宽宽垮垮,似乎风一来,他这身白衣便会迎风飘起,将他做个风筝挂在天上。 齐虹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拿起旁边的点心,咬了一口。 崔妈妈面色一凝,立刻又道:“大小姐再看看,坐在咱们明公子对面这位。” 齐虹抬起眼皮,不抱任何期待的看过去。 却见一人,静静的坐着,蓝杉玉冠,气宇轩昂,这干爽明朗的气质和叶远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眉眼间,有些许精明,整个人看上去颇有 心计。 崔妈妈见齐虹好不容易抬眼看了,便道:“小姐,这位便墨太史的长子。” 墨太史在朝中虽不算大官,但也是举重若轻,而眼前这个人看上去也是通文墨的,想来京城中也不乏女儿喜欢吧,如此才俊却出现在这里,心里盘算着什么,不用多说也能猜到。 崔妈妈见齐虹神色缓和些,便又道:“大小姐您再看,墨公子旁边的便是卫公子,他也是京中有名的才俊。” 齐虹听话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模样周正的公子哥,虽比起旁边的墨公子少了几分气度,却也有几分随意自然的爽朗之气。 忽然,她想到什么,眉心微皱道:“可是往年负责科考出题与判卷的卫主薄家?他家长子不是已经娶亲了吗?去年的喜宴我还去贺过。” 听她这话,崔妈妈立刻赔 笑道:“是,大小姐好记性。卫家长子确实已经娶亲,眼前这位是二房庶子。” “庶子?”齐虹还没有发作,秋叶便不爽了,“说的好好的,是为我们小姐选上好的夫婿,可这些人胖的胖,瘦的瘦,也就罢了,怎么连庶子都出来了?” “这,这是老爷的安排,我也无从得知。”崔妈妈赔笑道,“我听郡主娘娘说,这位庶子也挺有本事,想来是个人才。” 齐虹不说话,眼神却看向席末,一直端庄坐着的人。他身着一袭绿衣,洗得有些发白,看上去出身不高,但他在这满场高门子弟门前,却无半分怯懦。 他生得眉眼周正,身材略显文弱,因他坐在席末,看得不太真切,却也能看得出颇有风骨,是个正直君子。 “崔妈妈,那个席末的绿衣郎是谁?”齐虹问道。 第364章 多嘴 崔妈妈寻声望去,只看一眼,便道:“大小姐,那是御史台的官吏,叫石楠业,是来陪坐的。” “陪坐?”秋叶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齐虹也向崔妈妈投去疑惑的目光。 崔妈妈道:“今日老爷一次邀了这么多高门公子来,未免惹眼,也许有个不搭边的来陪着。” “原来如此。”秋叶又看了石楠业,缓缓道:“我瞧着这个陪坐的,比那几个特邀都显得干净顺眼些。” 崔妈妈眉心一皱,脸上凶相毕露,不爽道:“多嘴!你是什么身份,居然在这里置喙小姐的事情。” 秋叶也知道自己多嘴了,便马上闭口不言。 齐虹不说话,只轻轻咬着点心,将外面的人再打圈看了一遍,觉得秋叶说的确实不错,只有那个叫石楠业的书生看着舒服些。 “楚红姑娘,到。” 席上通报,倏然 间,交谈声熄灭了。 齐虹打起精神来,好奇的看过去。 一位身段窈窕的女子,婀娜走来,她穿了一件白梅束胸长裙,乌黑浓密的头发高高挽成堕马髻,发间别了一只芙蓉白玉簪,她的眉眼生的妩媚多情,浅浅笑着,一步一步向众人走来,齐虹竟不知觉屏住呼吸,仿佛眼前这女子,摄人魂魄的狐媚。 她美得直教人动心。 在这样的美人面前,若有不斜视者,要么是那人心灵澄澈,要么他有更高的欲望。 总之,不论怎么说,齐虹绝对不会相信,看过这样的美人后,还有公子哥愿意与她在一起的。 “哼,勾栏模样,让人不耻。”秋叶低声不屑道。 齐虹看了看席上的人,低头一笑,笑容中流露出些许讽刺。她道:“你快看我那傻哥哥,眼睛都看直了。” 秋叶闻言看去,果真如此,但当 着崔妈妈的面,自然是不敢笑的。 “楚红来晚,还望各位公子莫怪。”一个清脆甜柔的声音在席间绵延开。 齐虹循声望去,便见楚红正微微弯腰行礼,婀娜的身段显得更加灵动,一举一动间便是风情万种。 看着眼前女子的模样,她不自觉想到那位宁侧妃。 这二人,果然是京城中的一对双姝,都长得那么好看,都好看得让人讨厌! “楚红姑娘请、请坐。”齐明热情道,“快,再给楚红姑娘的位置拿两个软垫。” “多谢齐公子。”楚红淡淡笑道。 见楚红安坐后,齐明忙不迭道:“早就听闻,楚红姑娘色艺双绝,今日姑娘既然在此,能不能为我们弹奏一首曲子,让各位开开眼?” 楚红大方道:“公子谬赞,楚红不敢当,今日既是楚红来晚,理当为各位弹奏一曲,只是楚红琴技浅陋 ,只盼着不要污了各位尊耳。” 说罢,她便吩咐丫鬟将琴摆好,又开始焚香。 她这般谦逊大方的态度,更是让齐明心神动荡,不过,在坐的几位男子却是规矩的,面上未曾露出几分过分的表情,连笑都是淡淡的。 秋叶扫了一圈,便道:“小姐,我瞧着这几位公子哥还挺有礼节的,没有人像咱们公子似的眼巴巴的。” 齐虹眼皮也不抬,低头不屑笑笑,道:“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铮”的一声,琴音破空,犹如溪水过石,楚红浅浅笑着,芊芊玉指在琴弦上翩飞,曼妙的琴音如流水,潺潺流入众人耳中。 她弹得是一首《凤求凰》。 这首曲子并不难弹,京中女眷不论才艺是浅是深,多多少少会习得一些琴艺,那这首曲子便是必会的。 齐虹在很多个地方听过这首曲子,那些高门女 眷们弹得或低委婉转,或高昂动情,皆不如眼下这首。 楚红纤白细长的指尖在琴上熟稔拨动,琴声悠扬婉转,流动中没有一丝停顿,将曲中藏着款款深情娓娓道来,仿佛是掀开了一坛陈年美酒,芳香的酒味肆意挥散,勾起在坐的人,都心动神往。 齐虹透过屏风看着她,琴若想弹得好,勤勉练习,人人都可做到。 可若想弹得寸寸留情,那必须是心中有情。 她必定心中有一个爱得很深的人,才能将《凤求凰》弹得如此动人。 一曲作罢,众人晃了晃神才反应过来,齐明马上带头鼓起掌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楚红姑娘果然是琴艺高超,齐某佩服!” 在坐的公子哥也纷纷附和,高位上的齐茂也是啧啧称赞。 可楚红只是大方的迎合着,将这些赞许收下,眼里并无波动。 第365章 救美 “妖精做派!”秋叶皱着眉嘀嘀咕咕道,“看她这模样,我便浑身难受,好似看见院子里的花成了精似的。” 齐虹却不以为然,她道:“可惜啊,弹得一手好琴,却只有这样一个卑贱的出身,这一生都只能以色侍人。” 她这话虽是惋惜之意,可语气里满满的贬低,说是幸灾乐祸也不为过。 秋叶也马上附和道:“就是,长得好看又如何,不过是同个花瓶摆件般供人玩乐的,正经人家谁会娶这样的女子进门做正室?” “就是。”齐虹不屑道,“你看那宁侧妃,美貌与她平分秋色,可气质胜过她好些,有幸进了王府,还不是只能做妾。” 说到此处,秋叶翻了个好大的白眼:“这宁侧妃还以为自己多了不得似的,上次还敢和小姐对冲,她估计是不知,侧妃的名号再好听也终归是妾,哪里比得上 咱们小姐。” “她配和我比?”齐虹远远看着楚红,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咄咄逼人道:“她们这样的人,给我提鞋都不配。” 一曲之后,席间的内容便就乏味了。 不过是齐茂问问这些公子哥的才学,齐明时不时插几句嘴,总之,都是过场罢了。 晚宴散后,几位公子走出门外,恰好遇见楚红姑娘在等醉香楼的马车来接。 身材肥硕的林公子与瘦削的徐公子对视一脸,便一同走来,林公子对着楚红道:“楚红姑娘,今日席间一曲,可谓是余音饶梁啊,可否赏个薄面,到我府上去,再弹上一曲,我家中还有一把御赐的好琴,可以给姑娘弹着玩。” 楚红看着眼前这个一袭蓝衣的胖子,便觉得油腻不适,但脸上还是强忍着,笑道:“今日天色已晚,若是公子想听楚红弹琴,明日可早些到醉香楼去。 ”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公子还没说话,在一旁的徐公子便不悦道,“这永定郡主府,邀你你便答应,我兄弟二人邀你,你就推脱,是看不上我们吗?” 他瘦而干瘪的脸上露出凶光,看上去像只生气的野猴。 楚红客气的笑意敛了几分,温声道:“还望公子体谅,不事先言明,便半路邀请,醉香楼没有这个规矩。” “规矩?你们这种秦楼楚馆和我谈规矩?”徐公子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很是开怀。 “我和你说,我们兄弟二人是看得上你,才是邀你入府一叙,你别不识抬举。” 楚红低垂眼眸道:“若是扫了公子兴致,那楚红给两位赔罪,只是公子所请,楚红确实做不到,还望公子见谅。” 林公子与徐公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的一个主意。 “若我们 就是不见谅,今晚必定要你陪你呢?”徐公子讥笑道,“你能耐我何?” 说罢,也不给楚红反应的空隙,便拽着楚红就要往马车上去。 “住手!你们这是干嘛呢!”石楠业本来要走了,听见声响便快步过来,没想到看见这一幕,他赶忙隔在徐公子与楚红之间。 楚红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文弱的背影,一时间语凝。 徐公子看清来人后,嗤笑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居然也敢来败我的兴致,信不信我今日便将你打死扔到城外去?” “在下御史台石楠业。”石楠业不卑不亢的自报家门,又道,“徐公子,你也是书香世家的公子,必定也知强人所难非君子行径,楚红姑娘明明就不愿意了,你为何要逼迫她。” 徐公子脸色一沉,冷笑道:“我做何事需要和你报备?你是什么东西,御史台? 我才不放在眼里,识相的你便快快躲开,不然我让你日后肠子悔青!” 说着,他便给旁边的下人使眼色,便要动手了。 楚红见状,轻轻扯了扯石楠业的衣袖,示意他不必再强出头了。 石楠业却不依不饶道:“今日我与公子都来永定郡主府赴宴,楚红姑娘也是齐统领请的座上宾,眼下宴席刚散,齐统领必定还没歇下,你要带走楚红姑娘,不如我们进去问问他同意吗。” “你!”徐公子看着小子软硬不吃更是生气,恨不得狠狠扇他几个耳光,但想到眼下还在郡主府附近,便只能将恶气忍下。 “好!我今日就给齐统领一个面子!石楠业是吧,你给我等着!”徐公子说完,便同林公子一起离去,临走前还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楚红。 见他们二人马车走远,石楠业才是侧身对楚红道:“姑娘,你没事吧?” 第366章 妾身清者自清 楚红只是定定的看着石楠业,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一句话也不说。 “姑娘?”石楠业提醒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坏了?” 楚红缓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我没有事,只是连累了公子,今日为我出头,日后怕是会有麻烦……” “无妨!”石楠业挥挥衣袖道,“我这是路见不平,京城高门子弟甚多,我便是看不惯他们仗着家中权势便欺负别人。” 楚红只是淡淡的笑,没有说话。 石楠业有些不知所措的挠挠头,他从前鲜少与女子单独相处,若是有,便只有那位宁侧妃,可他们那相处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所以,眼下这情况他确实不知说什么。 “姑娘,天色已晚,不如我送你回去吧。”说完,他急顿,又尴尬道,“不过,我没有马车,只能步行送你回去。” 楚红姑 娘还是笑,只是笑意比刚刚更深了,似乎是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 石楠业摸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左右张望了一下。 “石大人!” 忽然一架马车停在他们面前,石楠业看驾车人,真是楚王府的鹰羽。 “鹰羽!你怎么在这里?”石楠业开心道。 鹰羽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解释道:“我替宁侧妃出门采买些东西,刚刚采买完,正巧遇见你们,看你们这样,是要回府吗?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好啊!”石楠业忙不迭的答应了,又看向一边的楚红。 楚红犹疑道:“不必麻烦了,我的丫鬟已经替我回去叫了马车,想必待会便回来了,我再等等。” 石楠业看了看四下无人的街道,严肃道:“这天色已晚,你的丫鬟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万一又有贼人来纠缠你怎么办,还是让 我们送你一程吧。”说着,他又介绍道,“这是楚王府的鹰羽,他武功高强,有他的保护,你必定能够安然无虞回到醉香楼。” 楚红听见他说话,看了看鹰羽,道:“好吧,那多谢石大人和鹰羽了。” 说罢,她坐上马车,石楠业也跟着上去。 马车滚滚向前,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楚王府中,云澜院里。 在油灯旁,赵韵宁撑着下巴,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陆霁远悄悄走进来,在她旁边坐下,见她睡着便觉有趣,灵机一动,拿起桌案的糕点放在她鼻尖。 “小桃,不要闹。”她头轻轻偏了偏,眼睛却没有睁开。 “没想到你睡着了是这副模样。”陆霁远道。 赵韵宁猛然睁开眼,便看见陆霁远正盯着自己,眼神中似笑非笑,似乎是在看什么好玩的东西。 她摸了摸脸,慌张道:“ 王爷怎么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刚刚来,看你睡着了,不忍心叫醒你。”他说话时,语气有些愉悦,直勾勾的看着赵韵宁,似乎很喜欢看她慌张的模样。 赵韵宁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哪里是不忍心叫醒自己,明明是想逗自己玩。 从前竟然没有发现,陆霁远也有如此顽劣的一面。 “你为何还不睡?”陆霁远问道。 赵韵宁看了看窗外高悬的月,解释道:“今日永定郡主府设宴,楚红姐姐去了,我派小桃去醉香楼问一问姐姐回来没,若是她回来了,我便安心睡了。” “原来如此。”陆霁远轻笑道。 赵韵宁看着他,若无其事道:“那王爷呢,王爷这么晚不睡来找我,难道是要我屋子睡觉吗?” 话一出口,赵韵宁便马上后悔了。 她紧闭双眼,止不住摇头,自己这是在说 些什么呀。 “原来,你对这件事有兴趣。”陆霁远眉毛微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赵韵宁低头羞怯道:“王爷不是的,我刚刚猛然醒来,脑子不是很清楚,说话没过脑子。”她只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她也不知,怎么无心之间会说出这等虎狼之词! “往往无心之语最是真实。”陆霁远看好戏一般的道,“看来你肖想本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那日在本王房中,若不是鹰羽闯进来,你是不是就非礼本王了?”说罢,他又凑近了些,“嗯?” “我!”赵韵宁脸色羞红,这个陆霁远怎么连“非礼”这样的词都说出来了,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若那日真的发生什么,吃亏的也是自己好吗? 她没好气地瞪了陆霁远一眼,道:“王爷愿意如何猜想,便如何猜想吧,妾身清者自清!” 第361章 浑水摸鱼 “清者自清?”陆霁远似笑非笑的重复这四个字,忽然双手撑着桌案上,猛然靠近赵韵宁。 眉间微风拂过,赵韵宁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一句滚烫温柔的话语,“本王不信。” 赵韵宁睁开眼,便见陆霁远若无其事的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只镯子,放在桌案上,看着她道:“给你的,看看喜欢吗?” 赵韵宁狐疑地拿起这镯子,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只做工精美双环银镯,面上雕刻着海棠花,还有一个微微突出的红色宝石。 “小心些,这是开关。”陆霁远提醒道。 “开关?”赵韵宁抬起头来,困惑道,“什么开关?” 陆霁远将镯子拿过,对着远处,轻轻一按,忽然一支细而锋利的银针飞出,直直钉在门上。 “这样用的,看见了吗?”陆霁远将镯子递给她,示意她试一试。 赵韵宁将信将疑的接过来,学着他刚刚的模样,轻轻一按,果 然又有一支银针发出。 “哇,好神奇。”赵韵宁双眼一亮,欣喜的看向陆霁远,问道,“王爷,这东西是在哪家店铺买的,需要多少银子?” 陆霁远一怔,无奈的撇过头,拿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 “难道这是王爷自己做的?”赵韵宁看着他的表情揣测道。 “不是。”陆霁远闷声道,“本王随手捡的,我武功高强是用不上了,便送给你了。” 赵韵宁对这个说法不疑有他,喜笑颜开道:“那真是谢谢王爷了。” 陆霁远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着她,笑容里有几分无奈。 腹诽道,这时而机灵,时而迟钝的劲与那人也太相似了些。 “王爷,为何这些日子你都不去兵部了?”赵韵宁看着他的脸,疑惑道。 陆霁远闻声也看着她,眉毛轻佻,道:“你认为本王为何不去?” 赵韵宁颔首,思忖片刻,道:“武将回京述职是大事,牵扯到朝堂控制各方 势力,长公主此次在京中失势,定然不会错过这个拉拢人心的机会,而王爷却放纵她这样做,莫非另有打算?” 任其的贪心渐渐膨胀,再一举击碎,是为欲擒故纵。 “你却是聪明。”陆霁远淡淡道,“眼下陛下想掌权,长公主又急切的想巩固自己势力,双方必定会在这一次武将回京述职时激烈交涉,本王又何必去淌这趟浑水。” 赵韵宁仔细想着这话,默默点头。 片刻,她看着陆霁远,诚恳的问:“长公主想要势力,陛下想要权力,那殿下就没有想到的吗?” 陆霁远看着她,微微一笑,“农家有句话叫浑水摸鱼,本王觉得甚是有道理,本王想要的,便就在这池京城的浑水中。” 说罢,他便径直走出。 赵韵宁想着他刚刚的话,觉得甚是有道理,既然他可以浑水摸鱼,那自己未尝不可? 须知,自己想要的未必就不在这趟浑水中。 “小姐, 我回来了。”小桃打着哈欠走了进来,随意的坐在赵韵宁脚边坐榻的木阶上。 “辛苦你了,楚红姐姐可是安全回府了?”赵韵宁微笑问道。 小桃忽然抬起脸来,迟疑的看着她,道:“安全呀,可安全了。小姐你怎么了?不是你叫石楠业公子陪着楚红姑娘回来,又让鹰羽去护送的吗?” 听了这话,赵韵宁一怔,石楠业?鹰羽?自己何曾吩咐过。 见她面露诧异,小桃又喃喃道:“我亲眼看着是石楠业公子亲送楚红姐姐回到醉香楼,坐的是咱们府上的马车,驾车的是鹰羽,我还以为是小姐安排的呢?” 将这来龙去脉听明白后,赵韵宁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小桃圆圆的鼻头。 “傻小桃,我若是安排了他们做这些,为何还要叫你去看?” 小桃肉乎乎的食指揉着鼻头,似懂非懂的点头,问道:“对啊,既然小姐没有吩咐过,那他们二人 为何会出现在哪?尤其是鹰羽,他是王爷的贴身侍卫,一般人可使唤不动他,难道是王爷安排的?” 赵韵宁视线落在刚刚陆霁远喝过的茶盏上,眼帘渐渐低垂。 …… 云澜院的另一隅。 “主子,楚红姑娘已经安全送回了醉香楼。”鹰羽拱手禀报道。 陆霁远放下手中的书卷,道:“辛苦了,可有什么特殊情况?” 鹰羽略略想想道:“并无异常,只是夜宴散后,林公子和徐公子都曾想调戏楚红姑娘,被石楠业那书生救下。” “还有此事?”陆霁远眉毛轻佻道,“看来石楠业真是一个正直君子,浩然正气傍身谁都不怕。” 说的此处,鹰羽低低不屑道:“他看起来确实是君子模样,可却只会在这种小事上充好人,在大是大非面前,还就是草包一个。” “好了,不要在背后议论他人。”陆霁远道。 鹰羽在心中驳斥道,谁让他上次要说主子十恶不赦。 第368章 煞费苦心 陆霁远沉吟道:“我看了看齐虹选婿的名单,林家、徐家、卫家会在其中不难理解,只是,墨家那位公子哥有些可疑,你去查一查。” 鹰羽道:“是,主子。” 永定郡主府,沉香阁里。 齐虹神色不悦的坐在梳妆台前,秋叶在一旁为她卸下满头钗环。 “小姐,若我说,今日那些公子哥都配不上小姐,小姐该和老爷说说,让他重新挑些来才是。” 齐虹还没说话,忽然一个妩媚婉转的声音传了进来。 “秋叶,依着你的话说,老爷是不是该将满城公子哥都叫到家里来,给小姐挑才是?” 秋叶闻声回头,看清来人后手一顿,齐虹透过桐镜,看见了一张讨厌的脸。 “璎珞小娘,这么晚了你来我小姐屋里有何贵干?” 秋叶狠狠地瞪着来人,说话的语气也并不友善。 可璎珞却不介意,她欣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精美的发髻道:“大小姐,老爷特让我来问你一句,今日那些公子哥,哪个小姐看着合适些?” 若不是今日实在气闷,齐红真的快要笑出声来了。 如璎珞这样在风尘之地长大之人,大概一辈子都学不会什么叫得体,想学着当家主母操持儿女婚事,却不知哪有一家的长辈如此赤。裸地问女儿“你觉得哪个合适”,活像集市买菜似的。 “本小姐今日有无合眼缘之人,也该是父亲母亲来问。”齐虹笑道,“怎么好劳动璎珞小娘。” 见碰了个软钉子,璎珞也不生气,依旧是一副心平气和的脸色,道:“大小姐此言差矣,璎珞虽出身风尘,却也知道分寸规矩,你的姻缘之事,本不该我来过问。只是……” 她做出一副很 为难的模样,又勉强笑道,“大小姐曾多次和郡主娘娘出门与夫人们相看,皆不上心,让老爷也颇为头疼。如今这事是,也只有我肯来多问着几句了。我身受郡主娘娘与老爷大恩,自然不愿看见他们终日烦忧,还望小姐多多体谅。” 璎珞虽然出生风尘,不懂高门规矩,却将齐虹高门贵女的骄傲心态拿捏得很到位。这番话里里外外的意思就是,若齐虹实在不配合议亲,便是得罪了老爷夫人,有伤门楣,让齐虹自己掂量着办。 尽管如此,齐虹依旧不为其所动,她冷声道:“没想到璎珞小娘还是如此古道热肠之人,那小娘便帮我看看,今日席上的公子,哪个合适便定下哪个吧。” “小姐!”秋叶在一旁急道,“可不好这么说的!” 说完,秋叶看向旁边正看热闹的璎珞,正 一脸得意,似笑非笑,便更生气了,她本就不是什么耐心的脾气,终于怒道:“秋叶今日便要提醒璎珞小娘一句,你是被我家买进来做妾的,本就算奴婢,如今尽然厚着脸皮来插手小姐的婚事,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我好心好意关心大小姐,怎么还成了有错了?”璎珞娇媚一笑,“大小姐屋子里的人也太没规矩了些。” “住嘴!”一直沉默的齐虹,忽然转过身来,暴跳如雷道:“此处是我的院子,秋叶是我都下人,若是她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那也该我来训斥,与你这个奴婢何干?” 说完,她瞪着璎珞,一双狭小的眼睛里闪着久违的怒火。 璎珞见她生气了,却不慌不忙,没有半分气恼。 “大小姐生气了可真吓人,璎珞看着好生害怕呢,既然大小姐不喜欢璎 珞管你的事,璎珞便先走了。” 说着,她慢慢起身来,往外走去。 齐虹顺着她离去的方向望去,便看见一人铁青的面孔站着门外,似乎将刚刚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干干净净。 “父亲……”齐虹察觉不妙,站起身来。 齐茂却不理她,拉起璎珞便道:“我们走。” 待齐虹再想说些什么,齐茂和璎珞的背影已经走远了。 远远的,仿佛看见璎珞回过头来,留下一个挑衅的微笑。 “小姐,这可怎么办呀,我看老爷是生气了。”秋叶站着齐虹身边,有些无措道,早知老爷在门外,刚刚就不该与璎珞起争执,小姐明明是为了自己,才是得罪老爷的。 齐虹摇摇头,回到椅子上重新坐下来,深深叹一口气,道:“看来这个璎珞,为了让我嫁人,是煞费苦心,我不能坐以待毙了。” 第369章 你如今在教我做事 永定郡主府的另一隅。 “老爷,你千万不要怪罪大小姐,奴婢瞧着她并非是刻意针对奴婢,或许是为着婚事有些发愁,一时语快才是和奴婢起冲突。” 说着,璎珞单膝跨在齐茂身上,柔软的胸口,轻贴着齐茂的脸。 “呵,我原以为虹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可瞧着她刚刚说话的模样,半点淑女气质也无,十分像她哪个外柔内悍的娘亲。”齐茂愤愤不平道,“我给她选的那些公子,哪个不是出类拔萃,人中龙凤,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听见这话,璎珞脸上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男人看男人,与女人看男人的眼光怎么能够相同?虽然齐茂为齐虹选的那些公子哥,各个门第高,有才学,可品貌却差了些,这齐虹如何能够同意? 要知,齐虹虽然长相不肖其母永定,可却同永定一般,是个贪慕俊 美容颜之人。 “那眼下怎么办?”齐茂没好气的道:“虹儿如此不懂事,该如何为她选个得意的夫婿啊?” 按照他们原来的计划,本就是想让齐虹自己瞧一瞧,选中谁便是谁,可如今齐虹却谁都没看上,齐茂必然不乐意。 璎珞一笑,道:“老爷,我瞧着今日厅上的公子们各个都好,大小姐却不愿意松口,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呀?” 这话说得如此浅显,齐茂也不是笨的人,便马上意会了她的言下之意。 “你的意思是啊,虹儿有心仪的公子了?” 璎珞看着齐茂脸色有些不妙,有娓娓道:“妾身也是猜测,只是大小姐自从议亲以来,未免太古怪了些,她从前可是最知道的分寸的。” “必然是有了。”齐茂将事情连成一串,仔细回忆了一遍,肯定道,“而且此人还是我必然不会让她嫁的人,否则她不会 如此消极。” 璎珞见提醒的差不多了,便微微一笑道:“我听说,齐虹小姐在宫学时,向来和男子们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哪怕是面对楚王殿下也恪守女儿家的本分,偏偏是对叶大公子——叶远,格外亲厚些呢。”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叶大公子救过她嘛。” 她每多说一个字,齐茂的脸色便更阴一分。 待她话音落地,齐茂双眼,已乌云密布。 齐茂心中大骇,若是他家与叶家结亲,便是得罪皇上,那他这些年的辛苦经营,便毁于一旦了。 不管齐虹是不是对叶远有意,只要齐虹与叶远尚有一分可能,他都不能让此事成真。 “荒唐!”齐茂推开璎珞,站起身来,恶狠狠道:“这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设宴让她相看已经是宽容,她还瞧不上,简直是反了她!既然她自己不好好选,那便由 我帮她选!” 璎珞看了一眼齐茂,并未说话。听着这意思,他是要硬来了。 齐茂一看璎珞,若有所思的表情,还以为她在为齐虹的婚事担心,便宽慰道:“今日虹儿对你无礼,让你受委屈了。你为她的亲事殚精竭虑,她却如此不领情,此事你便不要管了,我自有安排!” 听见这话,璎珞便也不端着了,直直道:“奴婢受些委屈没什么,只是希望大小姐能够早日觅得良缘。” …… 楚王府里,高台凉亭,英姿飒爽的青年一袭银袍随意铺泻,像泛着月光的雪色,迷人又神秘。他睫毛生的极长,下面生了一双极其好看的眉眼,里面透着若有若无的冷漠和矜贵。 “主子”,一声叫唤,让陆霁远倒酒的手顿了顿,他微微侧耳道:“怎么了?” 鹰羽道:“璎珞的来历,查出来了。” “说。”陆霁远瞥了他一 眼。 鹰羽将信从怀中摸出,仔细摩挲了一下,神色为难道:“在这信中,主子你还是自己看吧。” 说完,他将信递给陆霁远。 陆霁远迟疑的接过来,慢慢摊开,粗粗看了几行,眉心微微一动。 “此信来源,你可查过?” 鹰羽用力抱拳道:“查过,没有问题。小的不敢欺瞒主子。” 闻言,陆霁远将信速速收好,道:“这事切记不可再让任何人知道,至于璎珞那边,你知道怎么做。” 鹰羽道:“是,我知道了。那……宁侧妃那边,可要说一声?” 陆霁远反问道:“这事与她说作甚?” “可……宁侧妃也在问璎珞的事情!”鹰羽为难道。 “你如今在教我做事?” “小的不敢!”鹰羽连忙跪下。 “你下去吧,把墨羽叫来。” “好……”说完,鹰羽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陆霁远,才慢慢走下去。 第370章 豪礼 次日一早,醉香楼门口便停着一辆永定郡主府的马车,上面装满了珍宝礼物。 楼里妈妈笑呵呵地站在门口,热情地张罗着小厮们将车上的东西搬进去,嘴里还不停的重复道:“轻些,慢些,注意脚下,可不要磕着碰着。” 赵韵宁从后面绕进来,从里往外,恰好看见这一幕。 她和小桃顺着搬运礼物的人,往上走,身边还有小厮擦身而过。 她顺着送礼的队伍,正好来到楚红的香闺。 进屋一看,屋中的圆桌上,摆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礼物,看上去比过年还丰盛。 她笑道:“姐姐这里,一大早便有人上门来送礼,可真是热闹。”说完,她在堆满礼物的圆桌边坐下,细细看着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虽不甚名贵,却随便一件,也够普通人家几日的吃喝了,冷不丁的送了这么多,想必是位富家公子。 珠帘微动,纤纤玉手从后拨开。 赵 韵宁闻声回望,一位绝色美人婀娜走出。 这美人在她身边款款坐下,娇媚一笑,轻柔道:“还未谢过妹妹,昨日特地派手下去永定郡主府接我回来。” 说着,她起身得体地行了个礼,分寸仪态,处处优雅。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赵韵宁看着她,莞尔一笑,拉着她的手坐下,道:“姐姐如此,是要与妹妹生份吗?” 她的笑容,清澈干净,清冷中流转出的温柔,最让人动容。 说罢,她的芊芊玉指轻轻点了点手边的礼物,困惑道:“姐姐,这是谁派人送来的,好大的手笔。” 说完,她看着楚红,这些花红礼物将楚红的香闺塞得满满当当,可她却眼皮也不抬。 楚红眯眼笑道:“是永定郡主的长子,齐明公子派人送来的。” 对于这个回答,赵韵宁并不惊讶,轻笑一声道:“呵,这齐明公子还挺大方。”说完,又仔细看了一眼手边 东西,“看来昨日一见,齐明公子对姐姐的印象很好。” 楚红听了这话,并不为其所动,脸上的笑意还是淡淡的。 她道:“齐明公子派人来时,还说了今夜会亲自过来,你叫我打听的事情,我必会选择合适的时机,仔细问过。” 她的声音与往日无异,却又些许怠意。 赵韵宁狐疑地视线落在她脸上,发现她虽然上了胭脂,眼下依旧有隐隐吴青。 昨夜,似乎没有睡好。 她疑惑道:“可是昨日席间那些公子哥对姐姐无礼,让姐姐不悦,乃至夜间没有睡好?” 楚红眉心一动,欲说些什么,又咽下,改口道:“妹妹多心了,我在这烟花之地活了这些年,昨日那样的小场面还是应付得来。” 赵韵宁试探问道:“那……,可是因为石楠业?” 一语落地,楚红眉心微颦,眼底的平静也泛起涟漪。 看来,她猜得没错,这个人,楚红而言, 是不同的。 不过,楚红神色片刻后便恢复如常,她如往常一般笑着问:“妹妹怎么会提到他?却让姐姐有些不懂了,他昨日确实有送我回醉香楼,不过我与他只是寥寥说了几句话。” 这也是真的,楚红在面对石楠业时,甚至要比对其他公子更冷漠些,话是能不说便不说。 听了这话,赵韵宁似笑非笑道:“有些话直说也无妨。姐姐曾委托我救他,我也曾与他在姐姐这里见过面,姐姐知道他是我的人,我要用他,便是查过他的,所以有些事情,我知道并不奇怪。” 楚红一怔,看着她。 迎着她的目光,赵韵宁微微一笑,笑意却未直达眼底,眉目间隐隐有冷意,看上去极有威严。 “我惯来是藏不住话的,还望姐姐不要见怪。依着今日情势看,姐姐尚未做好与我坦诚相见的准备,我也不勉强。” 说完,她莞尔一笑,分寸错落丝毫不乱, 带着些许肆意。 但她越大方,楚红便局促。楚红混迹风月场多年,向来只有自己拿捏别人的份,合适被人如此看穿过。 片刻,她轻咳一声,“咳,多谢妹妹体谅。” 赵韵宁不甚在意的一笑,岔开话题道:“昨日既是齐茂为了其女齐虹选婿办的宴席,席上必定有很多出类拔萃的公子哥,姐姐悉数看了,可觉得有堪良配的?” 楚红略略想想道:“那些都是好门第的公子,也不曾来过醉香楼,放在京中公子中,算是少见的。” “不过。”语顿,她拈花一笑,又道:“这京城中,除了醉香楼也还有好些逍遥去处,在东城便百花苑的暗娼子里,却有人见过昨日席上林公子与徐公子。” 说完,赵韵宁会意一笑,这京中子弟自小便生在富贵窝里,行事风流,也不罕见。 但林、徐二人为了家门名声,如此藏着掖着,自诩清流人士,便让人有些不耻了。 第371章 是个人物 赵韵宁扁扁嘴道:“林、徐二人,品行不端,样貌也不算周正,想来齐虹不会看上。至于卫家那位庶子,八成也没戏,看来墨公子是唯一人选了。” 语顿,又道,“不过,我听说这位墨公子——墨松,相貌堂堂,为人聪明,京城有不少女子心仪于他,若是最后真的娶了齐虹,真是便宜齐虹了!” 楚红秀气地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妹妹何以会关心齐虹小姐的婚事,我素来听闻这位齐虹小姐,虽容貌一般,可在京城的小姐里,颇有些好名声,是个惹人喜欢的。难道,传闻有假,这位齐虹是个表里不一之辈,曾得罪过妹妹?” “是。”赵韵宁丝毫不遮掩自己对齐虹的不悦,坦白道,“她几次三番对我用计,先是挑拨我与楚王关系,又是在一秋重伤时奚落我,我对她的厌恶,实在难熄,也不打算熄。” 楚红看着赵韵宁直接坦 诚的说出自己的怨恨,并没有丝毫的厌恶,反而觉得有些爽快,似乎被她性格里的果断给吸引住了。 “若是如此,妹妹也不必觉得便宜了齐虹,昨日席间我见墨公子面相,便知他为人精明,是非女子良配。” 听到楚红这么说,赵韵宁没有觉得松一口气,反而眉心一跳。 既然楚红看得出,墨松不是良配,齐虹必定也看得出,那她自然不会选择墨松,这样的话,她必定又要在叶远身上动心思。 这可不妙,眼下边关武将即将入京,叶远是她接下来要用之人,绝对不能让齐虹疯起来打乱自己的计划。 正想着,楚红的丫鬟小九就进来了。 小桃见她手中端着一个好大的礼盒,一看便知道里面装是珍宝。 随问道:“这是什么?又是齐明公子送来的礼物?包装得如此华丽,想必价格不菲。” 闻言,楚红也将视线投过来,问道:“这是何物 ?” 小九回话道:“姑娘,这是璎珞姑娘送来的,说是谢姑娘昨日赴宴的礼物,是一条绒花红宝石素腰带,姑娘也要看看?” “不必了,收起来吧。”楚红淡淡道。 赵韵宁疑惑道:“这腰带价格不菲,可抵得上今日齐明公子送来的半数礼物了,这位璎珞姑娘出手也算大方,姐姐与她很要好?” 这个问题,她其实上一次就想问了。 楚红道:“说不上要好,只是她也算是个仗义的人,曾帮过我都忙。”说着,她深吸一口道,“我刚入京城时,曾无意中得罪了冯家二老爷,眼看便要大祸临头,是璎珞出面帮我化解,所以我便欠她一个人情。” 说完,她释然一笑,“不过,如今这人情也还完了。” 赵韵宁心中一动,又是冯家,这些日子冯家的名号怎么总是出现在耳边,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命运的指引。 “楚红姑娘,楼里妈妈叫 你过去一趟呢。”小九忽然道。 赵韵宁缓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姐姐了,就先告辞,改日再来看望姐姐。” “好。”楚红向她微微点头,落下一个清甜的笑。 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赵韵宁眉心似凝着雾,怎么也化不开。 “小姐,怎么了?今日和楚红姐姐说话不开心吗?” 赵韵宁看着她,皱眉道:“楚红姐姐也算是一等一的机灵,可她自己得罪了叶家二老爷都没有解决之法,璎珞却有办法。不仅如此,她还能进永定郡主的门,你不觉得这女子太厉害了些吗?” 小桃圆圆的眼睛睁得老大,脖子微微回缩,反问道:“小姐的意思是,这个璎珞是个人物?” “不仅是个人物,还是个烟花之地难得的人物。”赵韵宁说着,眼神微微眯起,似乎在想些什么。 鹰羽驾着车,坐在帘外,心渐渐提起。 “哗” 马车帘被猛然掀起。 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睛,鹰羽的心错了一拍,刚忙将马车停下,佯装无知道:“侧妃,你这是何意?” “璎珞的来历,你可查到了?” 鹰羽缓声道:“查到了,本该第一时间向侧妃回报的,却不小心耽搁了,属下该死。” “不必说这些,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鹰羽道:“据属下所知,这璎珞确实就是一个家道中落,被买入楼里的姑娘,并无可疑之处。” 赵韵宁看着他的脸,神色一变,很是严肃。似乎在等着他,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鹰羽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哥,你这马车挪一挪吧,挡着路了。”忽然一个路边的小哥,走到车旁来,一声提醒,让两个人都回过神来。 鹰羽眼帘低垂,提醒道:“侧妃,您还是坐在马车里吧,这风大,若是吹着你,便不好了。” 说罢,他转过身去,继续驾起马车。 …… 第372章 定下人选 永定郡主府中,沉香阁里。 一大早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小姐昨日睡得可好?”璎珞扭转腰,风情万种的走进来,不客气的坐在齐虹旁边。 齐虹白了她一眼,“咚”,将手中的汤匙放下,质问道:“璎珞小娘,一早登门,有何贵干?” “大小姐何必动气,我今日早早的来,是有一个消息要和大小姐分享。”说完,她妩媚一笑,“老爷说了,若今日大小姐还是选不出心仪的人选,那他只有自己帮你选了。” 这话说得直白,齐茂的意思是:他的耐心已经耗尽,要亲自替齐虹做决定了。 “是你!是你在背后害我们小姐!”秋叶一心一意的帮齐虹说话,怒气冲冲的瞪着璎珞。 可璎珞丝毫不在意,她笑道:“你这话说得奇怪,我虽不像叶家公子般救过大小姐,但也没有必要害大小姐吧?” 听到叶远的名字,齐虹心中一跳,紧张 的看着璎珞。 璎珞丝毫不慌,迎着她的目光,嫣然一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便不打扰大小姐用早饭了。” 说完,她便走了。 齐虹愣住,久久不说话。 “小姐,璎珞已经走了,你用些饭吧,若还是什么不吃,脸色会更差的。”秋叶站在桌边,担忧道。 齐虹望着窗外,道:“脸色好与不好,还有什么意义?璎珞不会说无用的话,刚刚她言语间提到叶远,可能是想告诉我,父亲已经知道我心仪叶远,才不愿意嫁人的了。” “怎么会这样!”秋叶怒目道,“必定是璎珞提醒老爷的,她真是一个坏女人!” 齐虹苦笑一声,“呵,谁提醒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了斩断我与叶远之间的可能,父亲必定会抓紧时间把我的婚事定下来。” 秋叶心疼的看着齐虹,这些日子以来,整日忧愁,本就不算白皙的脸上,更显得蜡黄,头发如风 扫树叶便,一日比一日落得多。 想到这里,她心一狠,跪下道:“今日秋叶拼着得罪小姐,也必须要说出心里话了!” 齐虹无奈的看着她。 “叶公子从始至终都没有为了和小姐在一起而努力过,小姐何必苦苦折磨自己!由着老爷为小姐定下夫婿又有何不好?奴婢见昨日席上的墨公子便是一表人才,小姐若是和他在一起,也未必就不算好的姻缘!” 秋叶说完这一番话,紧紧闭上眼睛。 可预设中,劈头盖脸的骂并没有落下。 半响后,她缓缓睁开眼,头顶落下齐虹幽怨的声音。 “墨松长相俊秀是没错,可你想过吗?如此优秀的他,为何会甘心娶我?”齐虹道,“不过是为了永定郡主府罢了,这满京城的公子哥,就没一个是看得上我的。” 说着,她眼神瞬间变冷,似乎丝丝怨念积攒多年,终于变成一片寒潭。 “小姐……不要这么说 。”秋叶心疼道。 齐虹露出一个凄楚的微笑,低头迎上秋叶怜悯的眼神,道:“这不就是事实吗?不然为何,那年暮春,池边站着那么多公子哥,竟然没有一个人救我。” 秋叶知道这件事一直都是齐虹的心结,多年下来,早已长成老树,不可化解。 齐虹哀怨道:“你说墨公子好,他确实很好,总之配我是绰绰有余。但是我偏偏不喜欢,女人嫁人后,便只有那一亩三分地,若是不能嫁个自己喜欢并且拿捏住的人,这日子从一进门便冷了。” 秋叶抬眼看着她,反驳道:“可依着小姐的聪慧,不论嫁个什么人家,想来也只有小姐拿捏别人的份,何曾需要担心这个。” “你知道什么?”齐虹道,“若是我能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哪怕他冷落我,我的心也热的。你看张悦,她自小喜欢楚王,如今如愿成了楚王侧妃,就算楚王不待见她,她心里也 是满的。” 这话说得可谓偏执。 在感情里,若少了一分偏执,便也不能打动他人;若偏执太过,只会伤了自己。 秋叶忧心仲仲道:“小姐,你还是想要嫁叶公子吗?可老爷如今便是要将你的婚事定下了,老爷选的人不可能是叶公子的,你如今不能出门,还有什么办法扭转乾坤呢?” “不要急。”齐虹微微一笑,“既然父亲要定一个人选,我便定一个。” 秋叶知道她想使用缓兵之计,可婚姻大事,一语便是定言,昨日堂上那些公子哥的门户都不是好糊弄的。 思及此,便提醒道:“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当然知道轻重,我要定下的人选,也不在他们中间。” 秋叶愕然,不明其意。 齐虹道:“昨日席间那位寒门出身的石楠业,听说极其有才华,且尚未婚娶,便他吧。” “可他门第不高,大人与郡主想来也不会同意的!” 第373章 准备动手 齐虹却没当回事,她道:“只有他,出身寒门,哪怕我在婚事这种大事上戏耍了他,他也拿我没办法。” 话是这么说,秋叶总觉得还有一些不安。 “放心,父亲母亲那边,我自有主张。”齐虹信誓旦旦道,“我没办法嫁给武将世家的叶远,但嫁给一个寒门书生还是有办法的。” 秋叶深深叹了一口气。 “替我更衣,我要去见父亲母亲。” 齐虹下了这个决定后,整个人精神抖擞,似乎前些日子消磨的斗志忽然又回到了体内。 此生,她非要得到叶远不可,无论用何种手段,无论伤害多少人。 …… 楚王府。 赵韵宁下了马车,直直往府中走。 鹰羽在她身后,心中七上八下,不知为何,心里莫名难受,好像自己骗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他满怀心事的跟上去,随着她的脚步,发现她没有回院 子,也没有去看一秋。 而是往陆霁远的书房走去。 她推开门,陆霁远缓缓转身。 “主子。”他立刻向陆霁远行礼,尽量通过自己简单的眼神,告诉陆霁远,今日宁侧妃又问了璎珞的事情。 “退下吧。”陆霁远淡淡道。 鹰羽依言退下,也不知自己的眼神,王爷看明白了没。 门里。 赵韵宁直直的看着陆霁远,清冷的眼神里,有一丝不甘和倔强。 若她只是宁侧妃,便会被鹰羽骗了。可她不是,她是与鹰羽一起长大赵家小姐,只需一眼,便能看出鹰羽在说谎。 而他为何说谎,想必和眼前这位英姿俊朗的楚王殿下有脱不了干系。 “宁侧妃,今日来找本王是有何事?”陆霁远微微扬眉道,说着,他走到坐榻处坐下,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着她。 赵韵宁也走过去,在坐榻的另一侧坐下。 “王爷,我今日来是 想向你坦白一件事。” “哦?”陆霁远诧异,眉心微皱,道:“既是坦白,就代表你先前不愿意告诉本王,为何从前不愿意说,如今又愿意说了?” 赵韵宁一怔,寻常人听到自己如此说,不该问是什么事吗? 怎的,他会这样问。 “嗯?”陆霁远笑了,“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赵韵宁一时间真不知该说什么,她来到时候,感觉自己特别占理,如今却说不出话。 难道不该掷地有声的质问他,为何要命令鹰羽瞒着自己璎珞的来历? 可为何,看着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就会喉头一凝,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我先前不想说,如今想说了,我觉得若是有一日王爷发现我今日有所隐瞒,必定会难过,我不愿如此,故特来说明。” 她脑子快速转动,想到用这种,另有所指的方式暗示陆霁远。 陆霁 远听后,不甚在意的一笑,道:“若是如此,不知,你今日想坦白之事是哪一件呢?” “比如你不是扬州人氏、比如你不是苏晓晓、比如你为何恨宁岑……” 他偏了偏头,眼睛异常明亮,然而唇角噙着的笑容细细看来,是一种淡淡的温柔。 “我……”赵韵宁动作一顿,这些问题皆是她如今不能回答的,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再以赵家小姐的身份去面对他。 忽然,陆霁远嘴角微勾,道:“看来都不是。” 被这样生生戳穿,赵韵宁一时气急,道:“我今日是带着诚意来,要与王爷认真说事情,若是王爷如此不配合,那我便走了。” 说罢,赵韵宁干脆利落的转身,要往门边去。 “好,本王听你说。”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有磁性的男声,语气中几分无奈,几分包容。 赵韵宁唇边漾起一个淡淡的笑,片刻后,便隐 住。 她转过身来,面色沉静,道:“我今日来找王爷,是想告诉王爷,我要对宁岑动手了。” 陆霁远先是一愣,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点头道:“不谋而合。” 轮到赵韵宁惊讶了,她来之前想过很多陆霁远的反应,但没想到陆霁远会这样说。 “有何惊讶的?”陆霁远挑眉道,“我早与你说过,宁岑我早晚是要杀的,不过我在一直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如今这个时机马上到了。” “王爷打算利用武将回京述职之际,将宁岑一举击溃?”赵韵宁一针见血道。 “难道你不是吗?”陆霁远道:“你这些日子安排叶远亲近宁岑,便是在布局吧。” “王爷早就知道?”赵韵宁有些诧异。 陆霁远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前,双眼含着笑意,道:“并不算早,刚刚知道。既然志同道合,就让本王与宁侧妃一起做些事吧。” 第374章 招婿石楠业 永定郡主府中的主宅——碧青院子中,依旧是冷清别致。 齐茂好色,早些年永定郡主还年轻时,他们二人尚且热络。这些年,永定郡主逐渐上了年纪,齐茂对她便不如从前般疼爱了。 前些日子,因为齐虹的婚事,二人常常坐在一处,颇有一丝琴瑟和鸣的意味。 可近几日,因为齐虹对婚事抗拒,惹怒了齐茂,连带着好不容易有些热气的碧青院又冷了下来。 “崔妈妈,再去通报一声吧,我要见一见母亲。” 说话的人是齐虹,她已经在院子口等待多时了,可永定却不见她,看来还是在生她的气。 崔妈妈颔首,面色丝毫未变,缓缓道:“郡主娘娘在梳妆,若是妆成,必定会派人出来叫小姐的,小姐不要急。” 这话说得得体,哪怕齐虹明明知道她是在搪塞自己,却不知从何 反驳。 见崔妈妈又转身回院子了,秋叶在旁连忙道:“小姐,我瞧着是郡主娘娘刻意刁难小姐呢,哪有晌午了还在梳妆的道理,小姐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闻言,齐虹深深叹了口气,秋叶都能看得出,她岂会看不出? 可自己是做人家的女儿的,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等着。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崔妈妈得体地笑着,迎了出来,对着齐虹道:“大小姐里面请吧。” 齐虹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妈崔妈妈了。” 语罢,她便往院子里走去。 刚刚走到主屋阶梯下,便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交谈声,细听便知,是齐明在和永定聊天,不知母子二人眼下聊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皆笑得很大声。 齐虹脚步一凝,面色却没有任何变化,顿了顿,便直直往里面去。 反而是秋叶,狠狠剜 了崔妈妈一眼,听这声音,郡主娘娘之前恐怕不是梳妆吧! 真是过分! 一转眼来到屋内,二人一见齐虹,本来还上翘的嘴角瞬间压下。 齐虹自顾自的笑了笑,道:“给母亲请安。” 永定却不抬眼皮看她,直直的看着窗外新发的枝叶,脸上写满了不悦。 坐在另一侧的齐明,打量了一下母亲与妹妹的表情,便知不妙,立刻打圆场道:“妹妹来了,快快坐下吧,来尝一尝母亲房里的龙团茶,这可是好物!” 齐虹依言坐下,端起茶盏,闻了闻,赞许道:“果然是好茶,听说这龙团茶是过年时太后赏赐的,母亲一向是不舍得喝,今日妹妹是沾了哥哥的光。” 她这便话音刚落,永定便扭头过来,瞥了一眼她,冷声道:“难为你今日还记得我是你母亲。” 齐虹见到永定愿意和她 说话,也不管话里意思如何,便着急慌忙的迎上去,讨好道:“母亲说得是哪里话,虹儿怎么敢不认母亲,虹儿知道这些日子,为着自己的婚事,让母亲费心了,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 听她语气诚恳,永定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齐虹赔笑道:“透过昨日席间,我见那位名唤石楠业的公子,甚是得体,特来报给母亲。” “石楠业……”永定听到这个名字,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是哪家的公子?” 还未等齐虹回话,崔妈妈便抢先道:“禀告郡主,这人是出生寒门,是御史台的官吏,昨日不过是来陪坐的。” “什么?”永定有些生气道,“你竟然看上一个陪坐的?” 齐虹勉强一笑道:“母亲不知此人,他曾是状元,如今又得陛下宠信,进 京不过半年便升了两级,未来前途大好。” 语顿,她悄悄打量永定,未见有丝毫动容,便又道:“况且,他出生寒门无显赫背景,若是与我家结亲,未来便是我家之人,必定会一心一意的辅助父亲母亲还有哥哥。” 说完,她给齐明递了个颜色。 齐明会意道:“是啊母亲,这石楠业颇得皇上器重,常常被传御书房回话呢,母亲大可派人去宫里打听。若他做了我家女婿,在陛下面前,便多了一份保障。” 听到这里,永定将信将疑的点点头,“若是照你二人所言,石楠业确实是良配,眼下你们父亲是兵部布置武将回京述职一事了,待他回来,我便与他商量商量。” 听到这里,齐虹满意的笑了。 耳边忽然又传来一声严厉的叮嘱,“只是虹儿,你不可让我再担心了。” “是,母亲。” 第375章 送礼 京城外,一处驿站里,春雨淅淅沥沥沿着屋檐落下,柳絮随风扬起,痴缠绵绵。 屋内,桌上摆着几件花红礼物,排场看上去比楚红的香闺里要小许多,可打开来看,每一件礼物都是精品。 任意一件,便抵得上楚红今日所收的全部。 一位高大威武的汉子,站在廊下,往着被青山遮住的方向,那是去京城的路。他面容硬朗,大概四十来岁,额见还带着边塞的风霜,一看便是久经沙场之辈。 “爹爹,你在这处瞧什么呢?”一位娇俏少女从他身后窜出,顺着他的视线,直直望去,道:“那不就是一座山吗?有什么可看的?” 那男人听见她的声音,也笑了起来,宠溺的摸摸少女的头。 向她解释道:“爹爹看 的不算山,而是山后面的京城,再过三日,我们便要入京了,你可高兴?” 那少女爽朗一笑,道:“高兴呀,我们快四年没有来京城了,说起来,我真想念那家南北铺子的点心呢。” 那男子被她逗笑了,眼中柔和几分,道:“这京城,可不止有好吃的点心呢。” “我知道呀,还有楚王哥哥嘛。”少女笑道,双眼弯弯,似柳叶弯刀,极其动人。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父女二人回身望去。 “末将见过将军,敢问将军,厅上这些礼物,该如何处置?” 少女一听,双眼发亮道:“爹爹,怎么我们人还没有进京城,便有人送来礼物了,送人之人是谁,可是楚王哥哥?” 那男人眼神闪了闪,神色一沉,道 :“是长公主殿下。”说完,又吩咐道:“将这些礼物妥善收好,找个合适的机会一并退还。” “是!” 少女疑惑道:“爹爹不收长公主的礼物,可是讨厌长公主?” “人未见,礼先到,长公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说着,他叹了口气,“看来京城比爹爹想象中更不太平。” 那少女不甚在意的一笑,挽住他的手臂,甜甜道:“爹爹无需多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只需做好自己便是。” …… 京城,长公主府。 陆愉仪这些日子精神还是不好,吃得下的东西也少,整个人蔫蔫的,如雨打的芭蕉叶般,一双流光溢彩的丹凤眼也阴沉沉的。 下人们一见到她,便觉得身上冷。 “回禀公主,你命人 送给司马将军的礼物已经悉数送到。”桂嬷嬷规矩的回禀道。 “嬷嬷辛苦了。”陆愉仪淡淡道,“司马期怎么说?” 桂嬷嬷认真回禀道:“送礼之人没有见到司马将军。” 陆愉仪抬起脸来,看着桂嬷嬷,一字一句道:“没有见到?” “是。” 桂嬷嬷微微发抖,听着公主的语气不善,怕一言不合,她又要发作起来。 好在,没有。 陆愉仪只是云淡风轻道:“无妨,只要礼物收下了,便不愁没有来日。对了,他这一次来京城,带的是他哪个儿子?” “禀报公主,此次司马将军没有带少帅们,而是带了他的小女儿,司马娇娇。” 闻言,陆愉仪握紧手中的杯盏,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突然展颜一笑 :“司马娇娇,本宫虽然没有见过她,不过也曾听说过她,相传,她母亲是胡人舞姬,所以她的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统,因此容貌生得极美。” “再美也比不上公主殿下。”桂嬷嬷对答如流道。 “嬷嬷惯会哄本宫开心。”陆愉仪笑着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面上闪过一丝深沉,“不过,京城里漂亮女人多了,本宫心情便更差了,本宫让你去找的人,你可找到了?” 桂嬷嬷道:“找到了,不日便可接入京城。” “嬷嬷办事,总是让本宫放心。”陆愉仪笑道,“对了,知会驸马一声,让他知晓幽州司马将军已经收了本宫的礼物,前几次,他送去皆被退了回来,可是十分不高兴呢。” 桂嬷嬷拱手称是,连忙退下了。 第376章 分析的很在理 又过了两日,京城春雨依旧洋洋洒洒不见停,赵韵宁在一秋床边坐塌,临窗伴读,十分神清气爽,只是偶尔抬眼看去,一秋尚在昏睡中,依旧会心绪不宁。 一秋这样昏迷不醒,已经好些时日了,医术高超如云焕都不知她何时能醒来。 众人皆无能为力,只能守着,盼着她醒来。 “姐姐!”一声清脆的叫喊从门外传进来,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叶柳儿走进屋中。 赵韵宁回望她,微微一笑,嘘寒问暖道:“这外面下着雨,你也不必日日都来,虽是春日里了,寒气可还是重。” “哎呀,姐姐可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叶柳儿嘟着嘴唇,撒娇道:“再说了今日柳儿还带了一盒药材来呢,是二哥特地派人送永州带回来的,说是滋补养气最好。” 说完,她示意丫鬟递给小桃。 赵韵宁抬眼看了看,是一只暗红色的樟木箱子,浅浅一笑道:“你有心了,这些日子也有人 从江南给王爷送来一些茶叶,我这里也喝不完,待会你带些回去。” 她说着,便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立刻将茶叶递给叶柳儿的下人。 “好啊。”叶柳儿笑着答应,然后拈起桌上的一块点心道:“姐姐我近日越发觉得,我大哥心仪于一秋了。” 说着,她将点心放进嘴里,细细品味。 “此话怎讲?” 听见赵韵宁有此问,叶柳儿立刻兴奋道:“我大哥可关心一秋的伤势了,这次的药材,还有上次的滋补品,都是我大哥特地命人准备的。” “你说说,若一秋不是我大哥的心仪之人,他何必如此上心?” 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灵活的转动着,期待得到赵韵宁的认同。 赵韵宁笑道:“叶大公子哪里是对一秋上心,明明是对你上心,他见你如此担心一秋的伤势,所以才爱屋及乌。” 说完,她轻轻地刮了刮叶柳儿的鼻子,摇摇头笑。 叶柳儿扁嘴道:“我却 希望大哥是关心一秋呢,他早就该娶亲了,前些年他跟着父亲戍边将大好的婚期都耽搁了,如今再不着急,满城贵女都被人定下了。” 难得听见叶柳儿说话如此语重心长,小桃没忍住噗呲一笑,道:“叶小姐还是自己先定下来,再去关心叶大公子的婚事吧,否则呀,这说话时,腰杆子也挺不直呀!” 叶柳儿脸颊“倏”变红,一时间红得发烫。 “你、你这个坏小桃!我不与你说了,我去药方看看给一秋的煎药好了没有。” 待她的身影渐渐隐没下去,赵韵宁眸光一冷,视线落在刚刚拿进来那只暗红色箱子上,麻利地从箱子下的夹层,取出一封密信。 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粗粗看过之后,利落的划开一支火柴,将信烧掉。 火光瞬间隐没,地上落下点点黑灰。 “小姐,叶公子信上说了什么?”小桃好奇道。 赵韵宁道:“信上说,宁岑这些日子不停的给幽州、云 州、密州三位首领送上礼物,想以此拉拢人心。” “啊,这人还没入京便送礼物了,宁岑也太殷勤了些!”小桃惊讶道。 “这便是他的一贯作风了,用人时处处体贴热络;不用时便一脚狠狠踢开。”赵韵宁冷笑一声,他当初想靠近自己时,何尝不是百般殷勤,千般柔顺。 小桃担忧道:“那这些将领,可曾收了宁岑送去的礼物?” “信上说,幽州与云州的将领未收。不过,云州未收宁岑的礼物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云州副帅——牧若离,是已故赵丞相的外甥,他只恨不能杀了宁岑解恨呢!” 赵韵宁说着,嘴角含着冷笑,自己这位表哥向来是有仇必报之人,此次来京,说不定就是要找宁岑算账的。 小桃不解道:“如此说来,云州未收礼物是情理之中,那幽州又是为何?” 赵韵宁颔首道:“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幽州是最靠近寒族的一个州府,眼下朝局动 荡,司马将军的态度尤其重要。” “那司马将军此番没有搭理宁岑,岂不是正好?”小桃缓缓反问道,“怎么小姐还不开心呢?” 赵韵宁沉吟道:“可信的最后,叶公子说,司马将军虽然没有收下宁岑的礼物,却收下了长公主的礼物。如此一看,司马将军的态度就很难琢磨了。” “这岂不是对我们很不利?”小桃心中一惊,“小姐,这该怎么办呀?” 赵韵宁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向远处的青山。 “非也。司马将军收下了长公主的礼物,却未搭理宁岑,我便可由此做文章。如今就怕司马将军真的投靠了长公主,那长公主必定元气大增。” 若将长公主比作猛虎,那锦安与卓定便是她的爪牙,若是才拔掉爪牙,又给她上了一双翅膀,这可如何是好? “此番分析甚好,本王听了都觉得精妙。” 听见这个低沉有磁性的男声,赵韵宁缓缓装过身去,来人正是陆霁远。 第377章 寒门可欺 “王爷怎么来了?”赵韵宁问道。 陆霁远走过来,拿起她散落在手边的书,看了看,道:“我若不来,如何能够听到你这番精妙的分析?” 对于他的赞誉,赵韵宁却不搭理,只直直道:“王爷想必一早便收到消息了吧?” 陆霁远点了点头,随之,又道:“消息不会变,可从不同的人那里得到消息,便能知道更多细枝末节。” 赵韵宁不解的看着他,他却不做解释了。 他言归正传道:“幽州的司马将军,是本王旧识,从前未曾听说他与长公主有何联系,不过难保此番他进京后,长公主以雷霆手段拉拢他,此处本王会多多留心的。” 他说话向来是言出必行,既然他们是旧识,那很多事情做起来也会方便些,如此便让他去安排吧。 赵韵宁如是想。 忽然,陆霁远勾唇一笑道:“本王今日来,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这个消息 ,你一定不知道。” 赵韵宁看着陆霁远的表情,不知怎的,看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已经许多年,没见他这般神情了。上一次,还是自己摔碎了父亲的砚台,被他目睹时。难不成,此次,自己又有什么把柄被他拿捏住了? “王爷,你……有话不妨直说。”赵韵宁忐忑道。 陆霁远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番,随口道:“齐茂为齐虹选婿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但此事我已知晓,想必王爷要说的,也不是此事。”赵韵宁不客气道。 “没错,本王是想告诉你,人选有了。” 听到这话,赵韵宁心中一跳,忽然生出一种不好预感。 她问道:“可是那日席上的公子?” 陆霁远见她面色一沉,也不再卖关子了,坦白道:“是石楠业。” 赵韵宁脑子“嗡”了一声,气急反笑。 “这个齐虹,摆明是不想嫁人,想使用缓 兵之计,先将石楠业给定下来,日后再寻一些计策,再去接近叶远。”她说着,手不自觉就攥成拳头,“真是卑鄙,齐虹不过是欺负,石楠业出生寒门,哪怕是被愚弄了,也不能反抗罢了!” 陆霁远看着她生气的模样,嘴角淡淡扬起一个笑容。 “此事,估计石楠业都尚未知晓,你打算怎么做?” 赵韵宁听了这话,笑容便冷了一分。 “齐虹既然敢算计我手下的人,我必定要将她的如意算盘摔碎!”她掷地有声道,侧身看向陆霁远,又问道,“本王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永定郡主府有意与石楠业结亲。 这个消息先是永定郡主府中转了一圈,又飞去了楚王府。 石楠业竟是几日后,才知道。 那封信他看完后,又立刻焚掉了,看着火舌卷卷,他心中止不住忐忑,甚至怀疑信中内容有误。 怎么会 是他? 未等他想明白,当天夜里,他又受邀去了永定郡主府。 齐茂与永定郡主一同坐在高堂之上,将这个消息确凿的说于他听,永定郡主有意将自己的嫡女许配于他。 他霎时就慌了,这怎么行? 本想断然拒绝,但想到那女子信中所说,便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话搪塞回去,既没说答应,也没说答应。 只说要传信回去问问家中老母。 虽然齐茂与永定听了这话,脸色也暗了几分,但若是要他立刻便答应,也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如此就答应给他几日时间。 说起来,永定郡主会答应让齐虹与石楠业结亲,是耳根子软,听爱子齐明的劝说。 而齐茂的转变,则吹了璎珞枕边风的缘故。 总之,在永定郡主府的众人眼里,这桩婚事,如今已经确定,只等着齐虹好好嫁人了。 沉香阁里,齐虹正在梳妆打扮。 她今日抹了厚厚的胭脂 ,将这些日子的憔悴严严实实遮掩住了,口脂也上了时下风靡京中的水红色,看上去如春日里的一抹桃红,格外惹人怜爱。 除此之外,她的发髻也梳得很精美,身上穿的是妆缎素雪细叶薄轻纱裙,头上戴了一支填珠荷花青玉步摇。 果然是三分姿容,七分装扮,这样收拾一番,齐虹虽未能算得上是容貌绝尘的女子,却也胜过从前许多。 “小姐,你今日可真是姿容胜雪,惹人怜爱呢!”秋叶为她簪好最后一个银簪,满意的笑道。 齐虹对镜细细打量,嘴角微微上扬,“但愿我所做的,都不会白费。” 秋叶当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便立刻道:“小姐放心,叶公子今日必定会败在你的芳裙之下。” 齐虹微微一笑,她知道,叶远此人,重情重义,且不是会为美色所动之人。今日自己若想让他明确心意,似海的情谊打动他,是唯一之策。 第378章 再会 齐虹与秋叶走在回廊之中,准备出府去。 远远的,便看见一抹绯红色的衣裙,扭着飘了过来。 定睛一看,此人正是璎珞。 秋叶有些不悦,正欲拉着齐虹往回走。 齐虹却示意她不必,迎着璎珞过来的方向,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璎珞上上下下扫了齐虹一眼,扬起薄薄的唇,笑道:“大小姐今日打扮得好生明丽,老爷这厢才刚刚解了大小姐的禁足令,大小姐就要往外走了,如此着急,是要去哪里呀?” “我家小姐要去哪里关你什么事!”秋叶愤愤道。 至于这禁足令,也是璎珞的手笔,若不是她日日在老爷旁边吹枕边风,齐虹怎么可能从议亲起便被困在家中,久久不能出去想办法。 “我甚为大小姐的庶母,自然是关心大小姐的安危 。”璎珞笑道,“既然大小姐不领情,想要出去便出去吧。” 说完,她微微侧身,让出路来给齐虹走过。 秋叶反而不懂了,便悄声问道:“小姐,她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齐虹急着出去赴约,也不愿琢磨这事,沉默不言,只一个劲地往外走。 还未到门口,便听见有人在与门房小厮争吵。 “大哥,通融一下吧,这是我家二公子送给大小姐的礼物,帮忙拿进去一下吧。”这人语气谦卑,似乎是真心希望齐虹收下礼物。 可小厮却似驱赶蚊虫般驱赶他,嘴里不耐烦道:“去去去,我家大小姐与你二公子毫无渊源,若是收下这份礼物,岂不是备受争议?” 齐虹渐渐走进,将这些话听得真真切切。 门房小厮见到她,立刻道:“见过大 小姐。” 送礼之人也马上冲了过来道:“大小姐,这是我家卫二公子送给您的礼物,希望你能收下,或者,你可以先看看是否喜欢,再做决定。” 说着,着急忙慌的便要把礼物打开。 齐虹眼皮未抬一下,嘴角微微一动,在秋叶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那送礼之人狼狈的站在原地,盒中的礼物一览无余,是一双镂空莲纹羊脂白玉镯,看这成色洁白无瑕,是极品。 想来,这位卫二公子确实是找了很久才得到此物。 马车上。 秋叶疑惑道:“小姐刚刚为何不看看卫二公子的礼物?” 齐虹依旧是面不改色,不屑道:“他一个清流文官家的庶子,能送出什么拿得手的礼物,还想来以此纠缠于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秋叶见齐虹 面色不悦,不想破坏了她今日的好心情。 便附和道:“是!这位卫二公子确实是过分了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也敢来招惹小姐。” 其实,要去见叶大公子,齐虹便什么旁的公子都看不上了。 好不容易,到了叶府门口,齐虹正好下车,掀起帘子便瞧见叶远上马,要出门去。 齐虹连忙退回车内,秋叶很是不解,便道:“小姐为何不上前去与叶公子打招呼,若是他便这样走了,不知何时回府了。” 齐虹只是摇头,今日叶远穿的衣袍,皆是他平日里不会穿的名贵料子,看上去是要去什么重要的人。 而且,她感觉此人必定是个姑娘。 她冷声吩咐道:“跟上去。” 对于她的吩咐,车夫不敢有误,立刻跟了上去,好在闹市中有许 多人,这样跟着也不会表现出什么异常。 到了一处茶馆,叶远翻身下马,将马绳递给店小二,随手给了一掉钱。 齐虹掀开帘子看着,秋叶不解道:“小姐,你可要进去?” “不。”齐虹放下帘子吩咐道,“我们去对面的茶楼。” 齐虹在对面的茶楼,寻了一处临窗的位置坐着,恰好可以看见叶远的一举一动。 他此刻一个人独坐在桌前,眼神不时看向楼梯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小姐,你这是何意?为何要在此处看着叶公子,不过去与他打招呼?”秋叶还是不懂齐虹到底怎么了。 “再等等。”齐虹面色冷了几分,她总觉得今日,叶远要见的人并不一般,但她也希望是自己的错觉。 忽然,一位戴着头纱的女子,出现在叶远对面缓缓坐下。 第379章 是她! 叶远看见来人,便发自内心的开心起来,脸上扬起爽朗的笑,还有两个醉人的酒窝。 齐虹的手心止不住蜷缩起来。 “小姐,说不定只是故友见面,你可不要急,不要乱想……” 她话音未落,便打住。 因为那女子将纱笠摘下,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肤白胜雪,冷艳出尘,一颦一笑,皆灵动流转。 那女子,正是宁侧妃。 齐虹的背脊向后一软,整个人瞬间矮了几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竟然,是她! 屋中沉寂了许久,秋叶迟迟不敢抬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能想象得到齐虹眼中的失望,而她没有脸面去看齐虹是什么神情,她根本无法承担这份失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虹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她的嗓音疲惫、阴狠,道:“叶远的心上人,竟然是她。” 秋叶抵死解释道:“小姐不要这样想,不过就是两个人一同吃茶罢了。” “呵。”齐虹恼怒道,“叶 远为了见她,穿了新衣服,在等她时,便情难自抑。对她的心意,难道还不过明显?” “不过。”她的声音又突然转冷厉,仿佛是地狱的鬼魂,发出的怨怼,“就算如此,叶远我也非嫁不可!” 她才不管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有情无情,她只要顺利嫁给叶远,何愁没机会和叶远培养感情,何愁叶远不会回心转意! “小姐,你打算怎么做?”秋叶隐隐担心,都说婚姻大事该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叶远的高堂已经不在,而永定郡主与齐茂固然不会同意他们结亲。 祈求赐婚?尝试过,失败了。 表明心迹?如今看来也是行不通的。 她实在不明白,都到这个份上了,小姐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齐虹狠狠地道:“我听闻有一种毒,名唤兰魂,可摄取他人意识,让他在一定时间内,听从你的命令,你去替我买来。” “小姐是打算控制叶远公子?”秋叶着急道,“可他总会 有清醒的一日,若待他醒过来,发现小姐算计他,就算你们成了夫妻,那你们之间的夫妻缘分也淡了呀!” 齐虹此刻再也听不进任何劝说,她斩钉截铁道:“按我说的做便是!” 秋叶喉头一滚,将话咽下,遵命道:“是,小姐。” 在茶馆的另一边。 赵韵宁笑得温柔,可眼底却隐隐有些冷意,且不时悄悄瞥向对面。 叶远是行伍之人,意识敏锐,早将她的小动作,捕获在眼底。 “小姐,你这是在看什么?”叶远从前叫她夫人,后来叫她小姐,似乎是想借着改变称呼,忽略掉她是楚王侧妃的事实。 可事实便是事实,不能忽略,也不能改变。 “叶公子,我看见对面那位姑娘,似乎是齐虹小姐呢。”赵韵宁拿起面前的茶盏,往平静的茶面,轻吹一口。 叶远闻言,也投过去一眼,不用多看也能确定。 他笑道:“是又如何?” “我听闻向来乖巧懂事的齐虹小姐,却在 择婿一事上,多有推脱,惹得永定郡主很不悦呢。”赵韵宁将茶盏放下,笑着看向他,“这事,与公子有关吧。” 这不是她第一次与叶远谈起齐虹对他的心意。 之前叶远都搪塞了过去。 这一次,他们四目交汇,叶远再无可躲的机会。 “是。”他艰难的承认道,“她这三年对我的殷勤,我不是感受不到,可我对她从未心动过,此生也断然不可能娶她。” 赵韵宁微微一笑,眼睛像是月牙般的弯了一弯,几乎算得上是呵气如兰了,她道:“若她偏偏要嫁给公子,公子该如何?长公主意图赐婚之事,才刚刚过去不久呀。” 此话一出,叶远的身子便僵了。 他知道,齐虹此人聪明通透,她便是靠着这份聪明与手段,在这个人人贪恋美好容颜的京城,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若齐虹想要嫁给自己,也使一点非常手段,也不难理解。 只是,自己难道就不能拒绝吗? “可我不 愿意娶她,她还能如何?”叶远皱眉问道,“难道她还能向陛下请旨,让我娶她,她若敢请旨,我拼尽此身也会抗旨!” 赵韵宁摇摇头,眉目带着笑意,看向他:“她的手段,我还没有想到。今天说起此事,我只想提醒公子一句,你早已经到了婚娶的年纪,若是早些婚娶,这样算计的事情便不会到你头上,也不用让我日日为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伤神费脑。” 叶远盯着赵韵宁,神情中突然生出一点失望。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娶妻,不知道自己心仪的谁? 赵韵宁却不为所动,依旧笑的甜美,看了看窗外的街道:“明日武将就会入京,希望叶将军将答应我的事情办好,齐虹那边我会替你看着,但今日我所说,你该放在心上才是。” “我每日要想许多事情,若是再日日分心去想齐虹之事,实在累得慌。”说罢,她自顾自的起身,道:“我先走了,公子不必送。” 第380章 拒绝 小桃明显地感觉到今日小姐对叶远的态度,有些奇怪。 小姐今日说的那些话,也是她平日不会说的。虽然她也不知小姐一直劝叶公子娶亲是为什么,但只要是小姐做的决定,她都会无条件支持。 她们主仆二人走了之后,叶远依然呆住在原地,顿了片刻,他才下定决心般,跟了进去。 不过,他却不是去拦着赵韵宁。 而是往对面楼走去。 “小姐,叶公子走了过来。”秋叶一下子跳起来,“我看叶公子是要来找小姐了!” 她语气中的喜悦与兴奋,清晰可见。 这些年下来,哪怕是齐虹走到叶远面前,叶远也鲜少与她主动说话。 如今却从对面走过来,特地来找齐虹,这态度何其郑重! 齐虹抬起脸,眼睁睁的见着叶远穿过茶室里来往的人,直直向她走来,心 跳一下更比一下重。 “叶远哥哥。”齐虹喃喃道,“你怎么来了?” “齐虹小姐。”不同于齐虹的亲昵,叶远却直呼其名,且面色从一进来都没有缓和过,他道:“这话该我问你,你今日为何在这里?” “我?”齐虹忽然慌了,心底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喉间一咽,道:“我为何在这里,与叶公子有何关系?难道这处茶楼已经成了叶家私产?” 叶远被她的话说的一滞。他不是傻子,这些年,齐虹的示好他怎么会不懂?只是一方面,他顾忌着君子颜面,不知如何拒绝。 另一方面,他必须承认,齐虹实在太厉害了,她对自己的喜欢恰到好处,既不张扬,也不收敛,有时候自己甚至有些享受,被这样聪明的女人心仪的感受。 可早知今日,他必定一早就会在齐虹 第一次拿着礼物上叶府来时,便狠狠拒绝她! 见叶远不说话,齐虹便轻轻笑起来。 她道:“我不过是和叶远哥哥开个玩笑罢了,叶远哥哥何须如此?这样不说话,怪吓人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了闪,似乎隐没了某种不甘,一瞬间竟生出一种情深不能自抑的风情。 叶远目光微微一顿,很多想说狠话,忽然间也不知从何开口了。 “叶远哥哥特地从对面走过来,想必是有话要对我说,如今我就在此处,哥哥想说什么,便说吧。”齐虹端起茶盏,佯装喝茶,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叶远的脸倏然变色,更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这些年自己的暧昧态度,难道不是对她的一种纵容? 齐虹见他不说话,自顾自的慢声道:“叶远哥哥是想来警告我,不要告诉别人, 你今日与楚王侧妃在茶楼私会?” 说完,她放下茶盏,冷冷一笑:“放心,我不会说的。虽然我恨极了宁侧妃,但我依然不会说。因为我要保护你。你觊觎楚王的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她的声音冷厉,眼里却隐隐闪着泪光,配合她嘴角扬起的冷笑,显得越发可怜。 叶远看着她,忽的端起桌上的茶盏,将一饮而尽。 “叶远哥哥糊涂了,这又不是酒,这样喝下去也不会忘记忧愁。”齐虹笑道,“不过,此刻我却比哥哥更期待这是酒呢。” 她语气平淡,说的话却让叶远手心微润,他艰难开口道:“是我……对不起你……” 听了这句话,齐虹抿着唇不说话,平顺的眉眼却有些扭曲起来。 “叶远哥哥对不起我什么呢?我一时竟然有些听不明白。” 她盯着叶 远,眼神里全是心碎,却没有眼泪,她道:“哥哥救过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会对不起我呢?难道是哥哥是嫌我,这三年……没有好好报恩。” 叶远的手不知不觉缩在拳头,放在桌上,眉间紧紧皱起。 “宁侧妃生得花月般容貌,气质更是出尘不染,哥哥喜欢她,也是情理之中。”齐虹说着笑起来:“可是哥哥,你不能娶她呀。因为她是楚王的女人,而你必须娶别人,能不能让我成为这个人呢?” 叶远嘴唇有些微微发抖,他一字一句道:“不能!总之,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明知你的心意却不明确拒绝,让你为我错付真心。你……还是放下我吧……” 在一旁的秋叶,听了这话,心都碎了。 她悄悄打量齐虹的表情,却见齐虹还是在笑,似乎没受任何影响。 第381章 放弃 齐虹这人,偏偏就是这样,表面上越是云淡风轻,心里越是残酷无情。她的手段是与平凡的表情,截然不同的狠绝。 叶将军是她害死的,宁侧妃也差点死于她想出来的毒计下,还有这些年,永定向长公主进献的毒计,好多都是出自她的脑中。 她此刻平静微笑,心里只怕又在打别的主意了。 半响,她缓缓开口道:“既然哥哥如此说了,齐虹也当识趣,日后不来纠缠哥哥就是了。” 说罢,她毅然起身往外走。 秋叶忍不住回头看向叶远,却见他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而是闭了闭眼,面上显出痛苦之色。 她叹了口气,这些年,齐虹对所有人的都淡淡的。甚至连兄长,母亲,父亲,都用来算计,可对叶远是真心真意的,他怎 么就是不懂? 他既然不懂,又如何难过? 齐虹上了马车,便厉声吩咐道:“今夜,你便去将兰魂买回来,我早该一开始就用这招的,实在是大意了!” 秋叶不敢说什么,只重重点头,但凡是齐虹想做的,她都会照做就是了。 只是希望,她能开心一些。 待她们的马车走后,赵韵宁放从旁边的铺子里走出来。 小桃在一侧问道:“小姐,你说叶公子与齐虹小姐说了什么,为何两个人都很难过的样子?” “不过是些废话罢了。”赵韵宁看着远去的马车,半晌一笑:“你告诉鹰羽,找人死死盯住齐虹,任何举动都盯牢了。” “好。”小桃领命退下。 “你可真有意思。”陆霁远不知何时从后面冒出来,挑眉看着赵韵宁道,“ 你怎么就知道,齐虹不会听叶远的话怪怪放下?” 赵韵宁轻捂胸口,稍稍平复后,道:“王爷是何时来的,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 陆霁远大方的从她身后走出来,站在她身旁,淡淡道:“如何是本王走路没有声音,明明是你,一直看着齐虹的马车。” 赵韵宁白了他一眼,道:“这齐虹向来聪明,却太偏执了。认定了三年前是叶远救了她,所以一心想要嫁给她,苦心筹谋多年,必定不甘放弃。” “被拒绝了也不会放弃?”陆霁远问道。 赵韵宁摇摇头,“不会放弃。” 陆霁远懒洋洋勾唇道:“若本王说,有办法让她放弃,你会如何?” “王爷要帮我?”赵韵宁侧目看着他,双眼微睁。 “我不是帮你,只是看不惯你因 为一点小事,磨磨唧唧。”陆霁远若无其事道,“你本多动动脑子,想想明日之后的事情。” 赵韵宁不甚在意的一笑,“明日之后的事情,自有王爷考虑,我何必白费脑筋。不过,让齐虹放弃之法,我却是很好奇。” 陆霁远挑眉,看向她,“你怎么忽然改了心意?” “我确实没有想到办法让齐虹放弃叶远,不过,我要的便是她不放弃,我想看看她手中的牌还有多少。但能让她放弃之法,我也好奇。” 陆霁远一笑,“本王明白了,你现在是想看看本王手中的牌有多少。” 赵韵宁不解释也不否认,只是淡淡的笑,直径往前走。 他们二人并肩走在街道上,格外般配。 “其实劝齐虹放弃之法,很简单,只需要有个人告诉她, 其实当年叶远误以为掉入池中的,是另一个人,所以才会奋不顾身相救的,她便会放弃了。” 赵韵宁心中微微一动,看向陆霁远道:“此法诛心,王爷确实高明。” 说着,她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继续道,“齐虹若是知道,那一日能死里逃生不过是做了她人替身,想必会将叶远忘得干干净净。其实不光是齐虹,但凡是个人,都接受不了为人替身吧。这可是比被拒绝,更践踏人的自尊的事。” “可你自从入京以来,人人都说,你是本王之前那位未婚妻的替身。”陆霁远说得谢景轻松无比:“你可未曾生气呀。” 赵韵宁手心微湿,心里有一瞬间的混乱。 她自然是不会生气的,她像自己,有何问题? 只是,她该如何向陆霁远解释? 第382章 奇毒 她心绪瞬间起起伏伏,抬起头,正对上陆霁远若有所思的目光。 倏然间,她灵机一动道:“这有什么好计较的,王爷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我、又给我金银挥霍、地位身份,我享了这么大的福哪里还能管其他?王爷愿意当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闻言,陆霁远反倒笑了,他笑的颇有深意,“瞧着本王没将你当成替身,你却想将本王当成傻子。” “我哪有!”赵韵宁失声否认道,大概是因为心虚,话音未落,她便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好几步。 稍稍平复后,她又回过头来,看着陆霁远道:“什么傻子不傻子的,王爷可不许这样说自己,传出去有伤你战神的威名。”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往前走。 陆霁远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 入夜,醉香楼中。 “哎呦,齐明公子,您来了。”楼妈妈看见齐明的到来,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齐明看见她也不含糊,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过去。 “拿着。” “哎哟。”楼妈妈小心的将银票揣好,热情道:“齐明公子,楚红已经在房里等候多时了,我这就带你上去见她。” 说着,立刻领着齐明往楼上走。 这一切,却被二楼转角处的两个男人尽收眼底。 云焕看着齐明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狡黠:“这几日来,永定郡主府这位齐明可是日日都来见楚红姑娘,哪怕楚红姑娘一次也没有留他过夜,他也未曾发怒。” “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看上楚红了?要学他爹,从烟花之地迎楚红进门做妾?” 陆霁远淡淡道:“无聊。” 转身,推开身后的门扉,走了进去。 云焕也跟着进来,在陆霁远身边坐下,打趣道:“这些日子,我可看得真切,这楚红对齐明的态度挺好的,齐明也被她拿捏得死死的,看来弟 妹想知道的事情,齐明马上就会吐出来了。” 陆霁远拿起眼前的酒壶,倒满一杯,饮尽。 “吐出来正好,本王也很想知道。” 云焕高阳摸着下巴:“话说,这苏河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能够引起你和弟妹的注意。” “总之是个有用之人便对了。”陆霁远又饮了一杯,看着窗外淡淡的月,心事忽然飘了很远。 云焕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璎珞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还未等陆霁远回话,他忽然看向窗外楼下的街角,迟疑道:“那个人好生眼熟啊!” 街道一角,一个男人正立在街边,望着这栋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 “霁远,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石楠业?”云焕兴奋道。 陆霁远闻声望去,那个人正是石楠业。 而他瞧的地方正是楚红的香闺。 云焕忽然雀跃起来,兴冲冲道:“我一直以为石楠业虽然脑子愚笨,但却是一个正直君子,没想到他也会在烟花之地外徘徊,还不进来。” 说着,他双眼发亮,看着陆霁远,眉毛上下动了动道:“你说,他是不是没有银两点姑娘才不进来?”有了这个猜想后,他止不住点头,“我觉得肯定是,你看他一件绿色衣衫洗到发白。也不舍得换新的,必定是没有银两进来此处的。”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去,看着石楠业,感慨道:“不是听说,你那位皇帝哥哥很是宠幸他吗?为什么也不舍得赏赐他一些银两,让他也能进来坐坐,不要在外面干看着嘛!” 陆霁远看着他这兴高采烈的模样,嗤笑一声。 云焕又坐下来,倒杯酒道:“要我说,你家里,你长公主姐姐大方,你也大方,为何你这个皇帝哥哥却是抠抠搜搜的。” “慎言。”陆霁远淡淡道,“背后议论天子是死罪,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云焕撇撇嘴道: “好,我不说。” 说完,忽然鹰羽走了进来。 他毕恭毕敬地禀报道:“主子,派去盯着齐虹的人有回音了,齐虹身边的丫鬟——秋叶去了一个药铺,指名买了一种叫做兰魂的药物。” 听到此言,云焕刚刚的嬉皮笑脸马上收了起来,他严肃道:“你确定是兰魂?她是在何处买的?” 鹰羽有些懵了,看了看陆霁远,见陆霁远给了一个“但说无妨”的表情。 才大方道:“我们的人跟着秋叶,一路到了西城九巷的一间药铺,秋叶进入铺子不久后,那药铺便关上了门,我们的人是在屋瓦上听到的消息。” “班五、软玉帐中香、还有之前害叶将军致死的毒物,以及眼下的兰魂,都是世上难得的奇毒,看来这间铺子大有古怪,霁远,我们快叫人去查!” 云焕神色紧张,眉间皱起,着急的抓住陆霁远的银色绣袍。 陆霁远立刻道:“查,鹰羽你马上带人去将这间铺子给围了。” “等等。”云焕忽然想到什么,“我们一起去,这毒物凶险,我担心前去查的兄弟们会遇害。” 陆霁远认同的看了他一眼,道:“好,我们一起去。” “王爷留步,属下还有事情要禀告!” 鹰羽猛地跪在陆霁远身前,将头低下,似乎很是悔恨的模样。 陆霁远眉间一皱,道:“什么事?” “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如同云公子般,知道兰魂是极其阴毒之物。”鹰羽犹犹豫豫,半天没有将话说到重点上,“比如鹰羽便不知道,还有一般深宅妇人也不知道。” 陆霁远似乎想到什么,眸光一变,盯着鹰羽。 鹰羽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胆寒,颤颤巍巍道:“因为此事,是宁侧妃下令去查的,属下查到时,也派人去禀告了她,她不知这铺子凶险,带了些人便先过去了。” 屋中有一刻的寂静。 “主子呢 ?”鹰羽再次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眼前人影已经被消失不见,云焕还站在原处,叹着气。 云焕冷眼瞧着他,恨铁不成钢道:“鹰羽,你是不是傻啊?” “公子还有闲心在此处说我,还不快跟上我家主子!”鹰羽回嘴道。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赵韵宁快要到达那间铺子了,自从一秋长睡不起后,她的近侧一直是由楚王府的暗卫保护,今日也不例外。 她虽然不知道陆霁远是何时培养出来的这些暗部势力,但想来,陆霁远培养出来的人,武功皆不会太差,便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侧妃,便是这家铺子了。”一黑色暗卫恭恭敬敬道。 赵韵宁抬眼看着眼前的铺子,似乎和一般的草药铺没有什么区别,便吩咐道:“敲门!” “嘭、嘭、嘭” 一阵敲门声后,有个老翁将门打开。 他看见来人是位美丽的女子,先是一愣,又和气笑道:“今日小店已经打烊了,夫人若是要买药,还请明日再来。” 赵韵宁冷笑一声道:“我并不是要买药,我是要买下你这间铺子,您看看多少银两合适?” 那人听完这话,脸色一沉,“我们虽是小本买卖,但也开了数年,属于祖宗基业,不能无故典当,还请夫人见谅。” 说罢,便欲将门关上。 赵韵宁给身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刹那间,原本潜伏在暗处的几名暗卫鱼涌而出,冲进这间店里。 为首的那名暗卫,拿刀抵着老伯的脖子。 那老伯哭丧着脸道:“夫人这是何意?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样拿刀抵着人的脖子,实在不合适。” 赵韵宁轻笑一声,扫了他一眼,他上下穿着粗布衣裳,身上没有一间华贵之物,若是放在市井之中必定片刻便再也寻不出。 饶是他打扮得如此普通,赵韵宁还是察觉出了他的破绽。 “你刚刚见我第 一眼,便称我为夫人,然则我今日并未梳妇人发髻,往日里也没有梳过。”赵韵宁打量着他,“你如何一眼,便能看出我是夫人,而非姑娘?” 老伯听了他的话,梗着脖子狡辩道:“我只是看着小姐你通身富贵,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人,便误认了。” 说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就是误认了!” “这满京城做生意的,都知道将夫人叫做姑娘,那女子会开心。若将小姐叫做夫人,这生意便不好做,你刚刚说,你这店是祖宗基业,想来你也是个熟稔的生意人了,怎么还犯这种糊涂?” 面对赵韵宁一连串的逼问,那老伯不知从何辩起,便只是求饶道:“今日是我一时愉快,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姑娘求求你了,放了我!” 赵韵宁眼皮抬了抬,冷笑道:“放了你,除非你先告诉我,你这铺子里卖得都是何物?” “就是一些普通药材!”那老伯战战兢兢道,“不信,你便命人取了我身上的钥匙,打开柜子看看便知。” 他说得小心翼翼,又极其顺眉耷眼,赵韵宁便给另一名黑衣暗卫使了个眼色,让他将钥匙取下来。 暗卫依命上前,去取钥匙,碰到老头腰间,发出“叮咚”声响。 忽然,那老伯趁暗卫不留神之际,将原本横在自己脖间的刀夺下,瞬间,将那两名周身的暗卫抹脖处理干净! “保护夫人!” 一时之间,剩下的暗卫保护着赵韵宁,齐齐向后撤。 那老伯一改开始小心翼翼的姿态,手持利刃,气势汹汹向他们逼近。 赵韵宁不言不语,直勾勾盯着他,刚刚是自己太过大意,早知如此就该不顾及他的性命,将他一刀杀了再取钥匙便是! 老伯夺了刀也不打算走,似乎还打算以一己之力,与他们火拼一场。 他振振有词道:“宁侧妃,老身久仰大名了!” 第383章 生擒 “呵,你果然认识我。”赵韵宁云淡风轻道。 “用班五都毒不死的女人,我怎么能不认识?”那老伯恶狠狠盯着她,愤愤道:“今日,我这铺子被你找到,我哪怕是平安回去也是重罪。但若是将取下你的性命,我回去之后,必定是飞黄腾达!” “所以,拿命来吧!” 说完,他直直冲过来,赵韵宁身边的暗卫立刻拦住她,与他缠斗在一处,剑锋与刀锋互相砍打,银白色的刀光时不时照在赵韵宁脸上。 她看着眼前一切,便知不妙,没再犹豫。 立刻转身要逃。 还没跑出几步,一道黑影便落在她面前,拦在她的去路。 抬眼看,是那老伯凶神恶煞的狞笑着,“宁侧妃,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回头看,暗卫们尽数被他打伤,七倒八歪的躺在原地,不时发出几声吃痛的呻吟。 赵韵宁不欲与他废话,双眼死死得盯住 他,脚步稳稳地往后渐退。 一步,两步,三步…… “呵,还想跑呢?” 老伯看穿她的意图,恶眼微眯,拿着刀向她砍来。 那刀锋极快,在黑夜里发出划破风的嘶鸣,赵韵宁微微一颤,难掩心中的害怕。 “啪。” 一道白光闪在她面前,她撇了撇头。 再睁开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挡在她身前。 “楚王殿下。”老伯看见来人后,冷声道,“早就听闻楚王殿下,极其宠爱这位侧妃,今日一看果然不假,既然如此,她,我便更要杀了!” 陆霁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说完,老伯拿着刀便朝着陆霁远划过去,陆霁远却是轻松便闪避了他的刀,顺势转到他的身侧,猛地回身,老伯还来不及反应,陆霁远却侧身一闪,轻巧的就夺过老伯手中的刀,下一刻,那把剑横在了老伯 的脖颈之上。 这一番动作,陆霁远做得行云流水,赵韵宁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有些惊异。 这位老伯的武功自然不能算低,他能片刻间将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暗卫全部打趴,看得出他是有些功力的,可哪怕如此,都没能在陆霁远的手下过了不满五招,甚至被人夺了剑? 她素来听闻一秋说,陆霁远武功高强,比一般从小苦练武艺的江湖客胜过许多,但她从未这般见识过。 他的身法灵活犹如入水的鱼,且风姿翩翩,在打斗时也不会让人觉得粗鲁,反而只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那老伯大概没能想到,自己今日竟然会又被擒住,似乎知道挣脱无法,便低声下气道:“老身与楚王殿下无冤无仇,若是楚王殿下,愿意放了老身,老身愿意将铺子里的秘密尽数相告。” 他语气松软,也有些哀求的意味,但陆霁远却没有要松手的 意思,他扬起唇轻轻道:“是否有冤仇,回楚王府再说吧。” 听到这话,那老伯面色一沉,似乎知道回天无力,双眼失去精神。 鹰羽与云焕姗姗赶来,身后还跟着一众楚王暗卫。 “主子,您没事吧?” 鹰羽面色紧张,那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睛睁得老大,仔仔细细打量着陆霁远的银袍,看见没一点污迹,才是松了口气。 赵韵宁却觉得有趣,明明是陆霁远拿刀架在他人脖子上,怎么鹰羽还如此担心陆霁远会不会受伤。 “接着。”陆霁远没有回答他,直径将手中的人,扔了过去。 鹰羽将老伯牢牢接下,命人拿着绳子,五花大绑起来。 赵韵宁瞥了那老伯一眼,眼光忽然一亮,高声道:“他要自尽!” 在一旁的云焕闪身而过,掰开那老伯的嘴巴,逼迫他老伯将藏匿在牙关的毒药吐出。 云焕往地上扫了一眼,只是 笑笑道:“呵,竟是绿乌古毒,你是哪家养的死士,主人竟然舍得给你藏这么贵的毒药。” “你是何人?怎么会认识绿乌古毒?”老伯反问道。 云焕捏着他的下巴,笑着道,“我自然是比你更懂用毒之人,敢动我兄弟的女人,你不想活了?老东西!” 说完,他狠狠扇了扇老伯的脸颊。 陆霁远眸中神色变幻几许,扬唇一笑,“走,进去看看。” 赵韵宁听见他的话,跟在他们身后,想要一起走进去。 陆霁远侧头轻声道:“你在外面等着,本王与云兄进去看即可。” 赵韵宁有些担心,云焕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一笑道:“弟妹放心,这天下没有人比我更懂药物了,你且在此处等着便是。” 赵韵宁担忧得看来看陆霁远,最后还是点点头。 走进屋内,云焕从怀中拿出两块醉香楼姑娘的帕子,递了一块给陆霁远。 第384章 刑讯 “捂住口鼻。”云焕嘱咐道。 陆霁远接过帕子,依言照做。 他们二人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仔细检查,果然不出云焕所料,这一屋子的药阁里全是毒,其中有几个药格子里已经没有药物了,但根据气味,便可知是之前他们所接触到的几味。 逗留片刻,陆霁远便命人道:“将这些毒物,全部小心带回府,一定要小心拿放。” 鹰羽道:“小的遵命,主子,那这个老东西怎么办?” 闻声,陆霁远低头扫了眼被五花大绑的老伯,淡淡道:“带回去。” 回到楚王府中,已是大半夜。 云焕坐在堂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说吧。你的主子是谁?” 那老伯将头偏向一旁,做出一副抵死不说的样子。 见他不愿配合,陆霁远轻轻扬眉,“你若是老老实实说,便可少吃些苦头,若是不能,本王有的是办法 让你开口。” “卑鄙!你们都卑鄙!”老伯愤恨道:“带帮手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与我单挑,看我还会不会被你擒住!” 陆霁远微微摇头,笑道:“呵,你这话说得有趣?难道本王不是只身单手擒住的你?” 那老伯被陆霁远一噎,说不出话来。 “你要与本王说卑鄙,敢问,卑鄙的不正是你们吗?”陆霁远淡淡的扫了一眼老伯,老伯脊背一凉,又听他道,“你们几次三番,用毒害人,还好意思与本王讨论卑鄙二字!脸皮,也是真够厚的。” 说着,他站起身来,“本王不妨告诉你,虽然本王不会用毒,但本王手中酷刑,样样比用毒更狠。比如,将你的头骨凿开一个洞,将滚滚热油放进去,那滋味,想必胜过世上千万种毒药!” 他言辞冰冷,不加掩饰自己的厌恶和狠毒。灯火中神色漠然,一双 眼睛似乎有火光在燃烧。 赵韵宁在旁看着,心中微微一动,这样的陆霁远是她陌生的,他这三年在边疆都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得如此狠绝。 这三年里,他们并非全无联络,虽然为了避嫌,她没有主动联系过陆霁远,可陆霁远却时常传信回京城,托人询问自己是否安好。 赵韵宁原来以为,只不过陆霁远顺口一问,到今日才知,他是在异常艰难的情况下,依然记挂着自己。 而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 思及此,赵韵宁只觉痛从中来。 “想清楚了吗?要说实话了吗”陆霁远一心一意审问着这位神秘老伯,没有注意到赵韵宁的情绪波动。 老伯垂着眼睛,犹豫了一下,道:“我既然已经被你们抓了,你们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没有异议,若指望我说些什么,我是死都不会说的。” 见他的嘴如此硬, 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道:“本王的耐心可是有限的,我劝你识时务些。” 听见这阴森的语气,老伯瑟瑟发抖,看得出他已经害怕极了。 陆霁远缓缓道:“若本王刚刚没有看错,你打斗时使出的刀法,是血隐阁不传之秘,还有你左手手腕上的伤疤,是为了掩盖血隐阁的烙印。”说完,他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手上的匕首,瞧了老伯一眼,将匕首贴上他的脸颊。 沁入骨髓的冰冷,渗入老伯全身,与此交杂在一起的,还有他内心源源不断涌起的恐惧。 “你、你、你是什么人!”老伯又窘又怒,看着陆霁远的目光就带了一丝恨意,“你、为什么会知道血隐阁!” 陆霁远抬了抬眼皮,嗤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本王?识相的,就快点交代,本王可没那么多耐心!” 老伯依旧嘴硬:“我、我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是血隐阁之人!” 云焕放下手边的茶盏,扬起下巴道:“你自然不是血隐阁之人,看你狠心将血隐阁的烙印去掉,便知你已经是血隐阁的弃徒!” 老伯闻言,目光有些阴晴不定。 “你说若是血隐阁知道他们的弃徒,在京中打着血隐阁的招牌,卖着毒物,使用他们门派的武功,他们会如何呢?”云焕佯装不解道,“我听说,血隐阁对弃徒很是残忍,若是被他们知道,弃徒该冒出门派众人,鱼目混珠,必定不会手软!” “你们要把我交给血隐阁的人?”老伯犹豫了一下,耍狠道:“血隐阁在江湖上行踪不定,且从不与朝廷打交道,你如何能够找到!年轻人,谎话编圆一些!” 这一番说得铿锵有力,云焕听了却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京中楚王府不能与血隐阁搭边,那金陵城云氏呢?” 第385章 灭口 老伯听到这名字,身子往后一缩,壮起胆子道:“你、你、是江湖人!江湖与朝廷素来不能搭边!你这样做是破坏江湖规矩!” 云焕耸耸肩,没说话。 陆霁远的耐心却依旧被耗尽,他懒洋洋的扫了老伯一眼,拿起一把匕首,往老伯脸上狠狠划下,“少在这里说些没用的,将你知道的尽数交代了,没看见,本王的侧妃都等困了。” 赵韵宁忽然被提到,连忙坐直身子来看向陆霁远,其实她并没有犯困,她只是在想,这三年陆霁远会经历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痛痛痛!”老伯脸上被划了一刀,马上惨痛地叫起来,道:“我不过就是一个卖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永定郡主府的齐虹小姐来我们这里买了好几次药材!” “都有哪些药材?”陆霁远沉声问,他手里的刀依旧没有离开老伯的脸。 老伯发着抖一一细数道:“有藤叶紫 、班五、班五、软玉帐中香还有今日的兰魂。” 陆霁远眉心一皱道:“这些,都是齐虹买的?” “正是、正是。”老伯忙不迭道,“别的,我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霁远挑眉:“那这些毒物,都是从何处来的呢?” “我、我不能说!”老伯依旧不愿意松口,陆霁远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那便等着本王把你送回血隐阁吧。” “不要!我说!”老伯求饶着,抬起头来,道:“我本是血隐阁弃徒,略识得一些毒物,来到京城后,有一个人找到我。” “嗖!” 一支银箭精准的穿破窗户,定在墙壁上。 老伯睁大双眼,无助大道:“就是他!” 陆霁远取下箭羽看了一眼,推门出去,四处看了看,却没有见到一个人。 他回到屋中,见那老伯头低低垂下便将他的头抬起。 下一秒,手上的动作,微微凝住。 “咬舌自尽了?”云焕 猛然起身,走到老伯身前,试了试鼻息。 “果然是。”陆霁远松开手,老伯的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赵韵宁也站起身来,有些疑惑道:“他本来都要招供了,可看了这银箭便选择了咬舌自尽,这银箭必定有古怪!” 说着,她伸手要来拿陆霁远手中的箭。 陆霁远将手举高,不让她碰到,另一只手无奈的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叹道:“你快些休息吧,都快天亮了。再说了,这武器你也看不懂,回头再伤着你。” 赵韵宁揉了揉额头,低声道:“不懂便不能看吗,真是小气。” “嗯?”陆霁远漂亮的双眸一眯,沉声道:“说什么呢,大声些。” 赵韵宁无奈的瞧了他一眼,不服道:“这贼人,能将箭射入楚王府,可见他不是一般人,王爷不查查是谁吗?” “查。”陆霁远笑道,“但是,先睡觉。” 赵韵宁瞧着眼前姿态随意的翩翩公子,一 时之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便老老实实转身往云澜院的方向走。 待她走出几步,陆霁远将箭羽递给鹰羽,便也跟了上来,她诧异侧头道:“王爷你去哪?” “本王自然是也要回院子睡觉了。” 明月已渐渐沉没,太阳尚未升起。 此时正是破晓,也就是一日中最黑的时候,赵韵宁与陆霁远并肩走在廊下,吹着阵阵风,倒也是一副别有意趣的好画面。 她在宁府时,看过无数次破晓,不过这对于她而言,并不是希望的重新降临,而是心如死灰般的日子又来一次。 陆霁远看出她走神,便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赵韵宁侧身看着陆霁远英俊的眉眼,心中突然生出一些别样的情愫来。 “我在想,王爷在边疆时,是否曾孤灯独坐到破晓?” 陆霁远眼神一闪,目光倏尔锐利,轻轻掐了掐她的左脸颊,问:“你怎么了?” “痛。”赵韵宁挣 开他的手,疾走几步道:“没什么,不过是触景生情想与王爷闲话几句罢了。” 她知道陆霁远聪明严谨,很多情绪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睛。 但此刻,她不想被陆霁远觉察自己心底的情绪,便想加快脚步快些走,忽然走到一处,有截阶梯,一脚踩空,她差点一头栽倒下去,幸亏陆霁远抓住她的胳膊。 他颦眉无奈道:“小心点。 说完,他银袖中的手却是顺势而下,结实抓住了赵韵宁的手。 赵韵宁心中一动,被他牵着走了几步,才想起要挣开,但陆霁远的手抓得紧,她竟是一下没有挣脱开来。 陆霁远淡淡道:“眼下破晓,天光最黑,本王牵着你能稳妥些。” 他的手修长冰凉,刚好将赵韵宁的牢牢牵住。 “王爷多虑了,我会小心的。”赵韵宁小声道。 陆霁远面不改色道:“你成日肖想本王,如今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赵韵宁:“……” 第386章 醋味 第二日,日上三竿,赵韵宁才迟迟醒来。 小桃为她端来洗漱的水,体贴地询问道:“小姐昨日和王爷都聊些什么呢,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如今小桃是摸清楚了赵韵宁与楚王二人的个性,也不再同从前一般,撺掇着赵韵宁留楚王过夜了。 因为她心里清楚,王爷是不能以手段得到的男人。 看那位被软禁的张侧妃,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赵韵宁洗了一把脸,平淡道:“没聊什么,不过是抓了一个开毒铺之人,陪着王爷审了他一阵子。” 说完,她忽然想起什么,便道:“对了,今日柳儿可来了?” “来了呀。”小桃一双圆眼睛亮晶晶的,“叶小姐在药方陪云公子说话呢,叶小姐还说,过几日的群臣宴,想穿件新衣裳,让小姐 陪着她出门选衣料呢。” 赵韵宁心想,昨日齐虹已经命人买了兰魂,想必不日必要对叶远下手,可经过昨日一事,叶远必定不会私下见她了。 那群臣宴便是她唯一可以下手的机会。 必然要阻止她,若是她真的嫁给叶远,那么自己与叶远之间的合作,必然会受到影响,费了好大功夫才收付的叶家,千万不能让这个疯女人给毁了。 想着,她将手中的洗脸帕扔在盆子中。 “更衣,咱们出府。”赵韵宁吩咐道。 小桃有些不明白道:“小姐要去哪里呀,难道不去看看叶小姐吗?” “她有云焕陪着,我去反而多余。”赵韵宁微笑道,“走吧,咱们去看看楚红姑娘。” “好啊!”小桃兴奋答应着。 不同于赵韵宁与楚红之间,是萍水 相逢的缘分,小桃与楚红是实打实的楼里姐妹,这样的姐妹之情,比起一般女儿家的闺阁之情,或许更深厚些。 毕竟,她们曾一起吃过苦,又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情。 所以,每当赵韵宁提到去找楚红姑娘,小桃都格外兴奋,对于她而言,楚红便是除了赵韵宁而言,在京中最亲之人。 思及此,赵韵宁忍不住好奇道:“小桃,你可知,为何楚红姐姐不赎身呢?” 小桃为她穿衣的手,忽然一顿,叹道:“小姐,赎身哪里是你想得那么容易的。楚王为你赎身花了一万两白银,这世上并非人人都能拿出万两白银,加之楚红姐姐在楼里更红些,身价比你更贵,更难有人拿出。” 闻言,赵韵宁皱眉道:“那你说,楚红姐姐可想赎身?” 听到 这个问题,小桃叹气声便更重了,她道:“若说不想,是假。可若说想,也是牵强,她是奴籍,就算是赎身了也不过是去做妾,说不定还没有她在楼里的风光呢。” 听完这话,赵韵宁低低垂下眼帘。这便是楼里女子的命运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猜想,楚红混迹风月场所多年,不是没有人想过带她走,只是她自己已经看穿了这一点,心里清醒,便全部拒绝了。 推己及人,想到自身,当初她若不是遇上陆霁远,现在也不知在哪个楼里,陪酒陪笑,醉生梦死呢。 她浅浅地苦笑,如此说来说去,前世今生,陆霁远与她都有解不开的缘分。 想着想着,忽然镜子出现一个英姿翩翩身影,熟悉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对 着镜子在发呆?” 赵韵宁站起身来,道:“王爷怎么来了?” 陆霁远随意坐下,抬眼看着她,勾唇一笑道:“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赵韵宁心中一动,被他一语凝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逗你的。”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听说,你今日要去醉香楼?” “是啊。”赵韵宁坦荡道,她与楚红之间交好,从来没有瞒过陆霁远,总之她是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去青楼约莫于回娘家,没什么好遮掩的。 “正好。”陆霁远挑眉,从怀中扯出来一条蓝色鸳鸯丝绸,“不知这是醉香楼里哪位姑娘的手帕,被本王碰巧拿到,看着绣工别致,想必这手帕是那姑娘的心爱之物。” 赵韵宁眼睛盯着那条手帕,颜色花纹,确实是醉香楼之物不错。 第387章 共游烟花地 陆霁远道:“本王不喜夺人所爱,今日便随侧妃一同走一趟,将这帕子还给那位姑娘吧。” 赵韵宁的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上次听见陆霁远口出轻薄之语,还以为他只是言语大胆些,没想到,他是彻底风流了。 “呵。”赵韵宁没好气道,“王爷既然是要还帕子,便自己去吧。我去醉香楼可是有正事,没有时间陪王爷。” 语罢,仍嫌不够,又狠狠道:“对!到了醉香楼的地界,王爷自然不需要我陪了。” 陆霁远轻笑,语气不明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想同你一起去换帕子,你何至于如此生气?” “生气?”赵韵宁瞳孔放大,气势汹汹道:“王爷你想多了,我没有生气,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既是就事论事,那侧妃便陪着本王一同去一趟吧。”陆霁远气定神闲地将此事确定下来。 赵韵宁也懒得再搭理他,便道:“既 然王爷一定要随我去,那我们便走吧。” 陆霁远抬眼看着她,疑惑道:“这么早?眼下刚过午时,醉香楼的酒都尚未温好。” 见他不走,赵韵宁有便坦白道:“王爷,我与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今日要去醉香楼是有事要做,没空陪你玩乐。” “何事?”陆霁远问。 “永定郡主府欲与石楠业结亲,他是我安排在皇帝身边的人,我自然不许永定等人动他,所以我今日是要替他了结这桩婚事。” 陆霁远拿起手边的茶盏,吹了吹,抿了一口道:“你还算坦诚。只是你日日让石楠业在醉香楼外面站着,他要站到何时,才能得一个浪荡公子的名号?才能如你所愿,脱离那种滑稽的婚事?” 赵韵宁一愣,他怎么知道是自己要石楠业去醉香楼外面站着的。 “那该如何?”赵韵宁反问道,“难道王爷另有妙计?” 陆霁远笑道:“既然戏台子,你已经搭好了,剩下的便让本 王助你一臂之力吧。” …… 入夜,醉香楼里的灯盏悉数亮起,歌舞升平。 赵韵宁乔装之后,随着楚王还有鹰羽一起来到醉香楼。 楼里妈妈看见赵韵宁便热情的迎上来,“楚、”赵韵宁立刻身手打断她,道:“低声些,本王不欲被他人察觉。” 楼里妈妈立刻会意道:“明白,嘿嘿,王、公子,今日是想点哪位姑娘呀?” 赵韵宁学着陆霁远,潇洒地勾唇一笑,吩咐道:“不必了,今日我先喝喝酒,晚些再说这些事。” 说完,她推了推陆霁远,示意他付银子。 陆霁远不说话,摸摸从怀中掏出一袋铜钱,递给楼妈妈。 楼妈妈被眼前衣饰矜贵,姿态优雅入骨的公子给吸引住,接了银子,半天挪不开目光。 赵韵宁轻咳道:“咳!” 楼妈妈这才反应过来,将他们三人往楼上带。 带了屋内。 赵韵宁看着坐在对面的陆霁远微微一笑道:“王爷风姿卓越,连阅 人无数的楼妈妈都挪不开眼。” 陆霁远却也不客气,“哪里,哪里,明明是楚王殿下出手阔绰吸引了让人印象深刻。” 赵韵宁一怔,翻了个白眼,不再回嘴,而是侧耳仔细听着下面的动静。 楼下,齐明今日如约而至。 不同的是,他今日还带着一大群高门子弟,他们都是听说齐明与楚红姑娘颇有交情,想跟着齐明来见一见楚红。 楼妈妈一看就他便热情的跑过去,“公子来了呀,楚红已经在房中等候多时了,公子快请吧。” 今日齐明却一改常态,没有着急忙慌的上楼去,而是从怀里拿出平日两倍的银票,递给楼妈妈道:“今日,我与这些世家公子皆是来听楚红弹琴的,你叫楚红姑娘下来,此处宽广,最适应听琴了。” 楼妈妈看见银票,眼睛直直地,根本来不及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便满口应了下来:“好好好,我这就去叫楚红姑娘。”她心里暗爽道,醉香 楼最近是不是有天神菩萨在头顶罩着,怎么什么达官贵人,富贵公子都来捧场了。 楼妈妈上楼后,齐明得意的环视了一圈这些公子哥们,招呼着他们在一楼坐下,喝着酒等着楚红。 只是过了好一会,酒也喝了三两壶,依旧未见楚红下来。 有位公子哥就耐不住性子了,但他不催楚红,却来揶揄齐明,他促狭道:“齐公子,这楼妈妈去请楚红已经有一会了,她怎么还不来,是不是这楚红姑娘,与你根本不相识,不卖你这个面子呀!” 说完,这一群公子哥也哈哈大笑起来。 齐明脸上险些有些挂不住,他站起身来,对着楼妈妈大喊道:“楚红呢!怎么还不来!” 楼妈妈被他吓住了,只好好言相劝道:“公子再等等,楚红姑娘马上下来了,马上。” 齐明正欲说些什么,忽然有人眼尖,看见一抹倩影从二楼房中走出。 人群中,当即有人喊道:“是楚红姑娘来了!” 第388章 借酒撒泼 刹那间,四周沸腾起来。 原来要与楼妈妈分辩的齐明,嘴唇一顿,迅速转过头来,直直看着楼上。 周围的公子哥们,无论是交谈的还是喝酒的,都停了下来,纷纷眯起眼睛朝楼上看去。只见楚红扶着楼梯缓缓下来,她今日身穿一袭黄色芙蓉花束胸衣裙,外面披着一层薄薄粉纱,手中轻轻拿着一把琴,肤如凝脂的手上,带着一对玛瑙手镯,腰间系了一条宽大的红色绸带,将她曼妙的身姿,衬托得更妙不可言。 她缓缓地来到众人面前,淡然一笑,道:“有劳各位公子久等了。” 起初,众人只能看见她窈窕的身姿,便心痒难耐。如今众人看清她美艳的容貌,更是按捺不住! 她在众人面前的坐下,将琴摆好,伸出一双如玉般鲜嫩的手,放在琴上。 微微一笑道:“既是楚红来晚,那便弹一首曲子致歉。” 说罢,她便开始轻轻抚琴。 她容貌生的美艳,虽少了几分大 家闺秀的文静自持,却似悬崖峭壁处的鲜艳野花,让人想要攀折。 尤其是她那一双媚眼如丝的眼睛,轻轻一看,在场大半的男人心便被勾走了。 她虽在抚琴,可在场却无人听琴音。 有一位公子哥喃喃道:“美艳浑然,媚骨天成,就是如此了。” 另一位公子痴痴道:“如此美人,若是能够与之疯狂,必定是销魂之爽。” 齐明看着眼前这些痴汉,心里满是得意,好似楚红已经是他的了般。 醉香楼外,石楠业今日又来了。 他一袭青衣,站在楼外,望着满楼的花灯,细细听琴音。 这是他第二次听见楚红姑娘弹琴,不用细听便可察觉出,这一次没有上一次好。 明明都是一样的琴声温婉,一样的技艺娴熟。若说是哪里不足,必定是她,这一次弹琴空有流畅,却无深情,没将这一曲深情款款的凤求凰,演绎深刻。 她,好似有心事。 石楠业出神地想着,忽然肩上多 了一只手,他回头望,身边是御史台的一位同僚,名叫张谏。 “石兄,怎么一个人在此处望月,不进去坐一坐?”张谏揽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这里面弹琴的可是楚红姑娘,往日里,她鲜少接客。今日小弟做东,我们一起进去坐一会吧。” 说罢,张谏便不由分说的将石楠业往里带。 石楠业来不及反应便进来了。 他刚刚走进,便听见楚红收尾琴音。满场的公子哥都在为和她喝彩,可她含着笑,望着众人,笑意却未直达眼底。 她,必然是有心事。 “楚红姑娘,来,陪我们喝点酒吧。”齐明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只酒杯,递给楚红。 楚红也不推诿,大方接过,仰脖而尽。 “好!”霎时,人群中爆发了剧烈的叫好声。 这些公子哥们看见楚红喝酒便更加兴奋了,只希望她多喝些,快快喝醉了才是。 没想到楚红喝完一杯后,便放下杯子。望着众人笑道:“今日 楚红身子不舒服,只能陪各位到这里了,各位慢慢玩,楚红先行一步。” 语罢,她不再多看一眼,便转身要走。 齐明当然不舍,立刻一把抓住她,急哄哄道:“怎么不坐坐便要走。” 楚红轻柔的将手臂从他手中抽出,“公子,你要我一人陪你们这多人喝酒,醉香楼没有这个规矩。” 听见楚红这话,那些原本就不怀好意的公子哥更是兴奋。 “齐公子,你不是说,这楚红姑娘与你情谊深厚吗?怎么才喝一杯就要走,连坐都不坐!” 说完,他们哄堂大笑起来。 赵韵宁在二楼看着,胸口起起伏伏,手用力拍在栏杆上! 陆霁远勾唇一笑,丝毫不担心。 再看一楼,齐明本就是一个极其爱面子之人,今日又喝了些酒,被话一激,更是拉着楚红便坐下,要给她灌酒。 他将酒杯伸到楚红嘴边,楚红颦眉回避,怎么也不接。 “什么意思!你今日是存心不给我面子是吗? ”齐明终于忍不住了,将手上的酒杯摔碎。 楚红淡淡一笑,道:“公子们还是多找几位姑娘吧,醉香楼从建楼那日起,便没有一个姑娘陪那么多公子的道理。” 其实楚红这话,说得也算合理,这么多公子哥,一人要她陪一杯,她便是神仙海量,都会醉。 那醉了之后,很多事情,都不言而喻了。 若是往日里,依着齐明对楚红的包容,他必定会依言。 可今日,他不知怎么了,死活听不进。 “老子给了你银子,想叫你喝酒你便喝酒!你怎么那么多废话!”齐明这一次直接拿起酒壶,放在楚红面前。 周围的公子哥眼见事态愈大,更是忍不住拱火道:“就是,满京城的秦楼楚馆里,就没有人敢这么不给齐明公子面子!” 齐明听了这话,再看楚红依旧不动声色,便拿起桌上的酒壶,死死抵住楚红的唇瓣,怒道:“给我喝!” “住手!” 一个豪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第389章 仗义执言 众人齐齐回望,原以为如此霸气之人,该是位浑身是胆的武林人士,没想到站在堂中的一位青衫落落的公子。 看那模样,就穷酸得很,估计是恋慕于楚红姑娘,可从未与楚红姑娘说上一句话,才在今日不知死活的逞威风吧! 他在众人的白眼中,大步流星地走来,将齐明手中的酒杯一把夺下。 “齐公子既然要喝酒,那就让我陪你喝吧,不要为难一个姑娘。”说完,他举起酒杯,一杯喝尽,喝完后,晃了晃空荡杯子。 见他行事如此干净利落,大家这才正眼瞧他,这人好似不是一般的寒门子弟,似乎有些风骨。 其中一位眼尖的公子哥认出他来,大喊道:“这不是御史台的石楠业,石公子吗?陛下常常夸赞的那位清风公子!怎么今日不读圣贤书,也来醉香楼了!” “石公子,要和齐明公子抢女人,不是会读书就可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公子哥脸上漾起兴奋笑,恨不得他们二人原地打起来才 好。 齐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很是难堪,他盯着石楠业,道:“你给我让开!” 简单的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说得尤其凶狠。 他是武将世家的公子,自小舞枪弄棒,而他对面的石楠业一看身子骨便是偏弱些,又是一个常年拿笔的柔弱书生,恐怕连只鸡都没有杀过。 所以,他面对石楠业时,自然不会害怕。 可他没想到的是,石楠业也不害怕他。 石楠业朗声道:“齐公子,强人所难非君子行径,还望你悬崖勒马不要再为难楚红姑娘了。”说罢,还不偏不倚地迎上齐明的目光,似乎并无可惧。 齐明被她莫名其妙的举动惊了一惊,皱眉盯着他。平日里,谁不看在永定郡主的面子上给他几分面子,若是寻常人被他这么一瞪,怕是立刻伏小认错了。 可石楠业却没有丝毫反应,他神态平静,目光坦然,仿佛他是对的人,而齐明只不过是个胡闹的孩子。 齐明今日被楚红下了面子,又喝多了酒,此刻又被这 样一瞪,更是忍不住气,一把抓起石楠业的领口,恶狠狠道:“看什么看,你今日是存心要与我过不去吗?” 石楠业被他扯着胸口,眼神丝毫不躲,道:“石某不想与任何人过不去,只想齐公子不要与楚红姑娘过不去。” 齐明被他清明的双眼盯着,不知为何,心底忽然发虚。感觉对面这人虽然打不过自己,却有一种正气在支撑着他,那股浩然正气,是自己没有的。 他的手,不自觉松了些。 看到这里,看戏的公子哥们上翘的嘴角再也压不下来了,齐明是京城有名的花丛浪子,何时在青楼吃过亏,今日不仅吃了女人的亏,还要被一个书生教训,简直是一场不可多得的大戏了! 眼前这场面,比多少姑娘美酒都令人开怀。 忽然人群里传出来一个声音,“齐公子,我可是听说,这位石楠业公子马上就要娶你家妹妹了,亲事都定下了。既是如此,他怎么不给你这个大舅子面子?” “什么?就有此事?” 京城的公子从来不 嫌事大,只嫌事不够大,听闻还有此事,更是热情高涨。 原本还只是两个公子哥在青楼争风吃醋,现在是大舅子与妹夫为青楼头牌大大出手,这消息相较之前,更刺激些。 一位公子哥笑道:“齐明公子,是不是真有此事啊?若是如此,你们两个也不必在此争论了,有伤一家人的和气。” 这话说的揶揄,齐明心中大怒,本就喝了酒行事没有忌讳,恰好“一家人”三个字落在齐明的耳朵里,就像一串炮竹,将他的头炸得四分五裂的。登时跳起来大骂道:“什么一家人不是一家人的!这小子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娶郡主府的大小姐?” 一语落地,大家迫不及待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石楠业伸出手指,轻轻将齐明的手,从胸口掰开。他简单抚平衣袍,坦荡道:“公子此言甚是,在下也觉得身份低微,不配迎娶齐虹小姐。” 众人听了这话,一阵莫名奇妙,又开始哄堂大笑。 在这刺耳的笑声中,齐明又羞又怒,他再也 不想理会石楠业和这些将他当猴子看的公子哥,一把抓住旁边的楚红,便要往二楼去。 “跟我走!”他拉起楚红,凶狠道。 楚红眉心轻颦,神色不悦,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被齐明拉着,勉强向前挪步。 见状,石楠业一把抓住齐明的手臂,追问道:“齐公子,你也是一个读书人,怎么我刚刚与你说了那好些,你竟然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难道你看不出楚红姑娘不愿意与你在一处吗?” 齐明瞥了一眼楚红,不用细看,便知她神色不喜。可他丝毫不为其未动,瞪着石楠业掷地有声道:“你让开,再说一句,我便打死你!” 石楠业紧紧抓着他的手,一寸未动。 齐明胸中地怒火一直往上烧,将脑中残存的理智烧的干干净净,他挥起拳头,直直锤了下去。 “啪” 石楠业被打倒在地。 众人纷纷闪避,看向般看着石楠业,凶手齐明却看都不看一眼,拉着楚红便要往上面走,楚红不忍地回望,眼睛隐隐泪花。 第390章 解围 齐明这一拳丝毫未留半分情面,打得石楠业险些吐出血来,他脸色发白,躺在地上,眉头吃痛皱起。 眼睛却看着楚红,久久未曾移开。 这边春风得意的齐明,粗鲁的拉着楚红,满脑子只想着今夜如何与她共度良宵,说起来齐明来醉香楼已经很多次了,竟一次都没有在楚红的香闺中过夜。他从前还想着来日方长,可今日他再也不想等了,刚刚那些黏人的目光落在楚红身上时,他心中的妒火便熊熊燃起。 楚红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他兴冲冲地想着,耳边响起一声霸道的阻拦! “慢着!” 齐明抬眼看,是一位身材魁梧高大,肤色黝黑之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他看着此人,竟意外的有些眼熟。 还未等他开口问,那人便自报家门道:“楚王有请楚红姑娘。” “楚王!”底下喝酒的公子哥们,今日下巴 都笑掉了,嘴也快合不拢了。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连楚王都来了,这场面确实够罕见的! 与一介书生相争,齐明尚且能够依着自己的蛮力与地位侥幸胜出。若是碰上楚王,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果然,听到“楚王”二字,齐明一怔,脸色微动,脸上的红晕也散开了些。 他颤声道:“楚王表兄也来了,我、我自然是要去与他喝一杯的,我这就带着楚红姑娘过去。” 鹰羽再次伸手拦住他的去路,直言道:“殿下只请了楚红姑娘一人,齐明公子还是留步吧。” 这话说的可谓是不给齐明面子,他胸口起起伏伏,似乎是在强行忍受着屈辱,却不能发作。 鹰羽瞥了他拉着楚红的手,抬了抬眼皮。 齐明知道,这是在示意自己放手,他虽然心中有万千不愿,可还是不甘心地松开了手。他狠狠地瞪着鹰羽,恨 不得要将他大卸八块,可鹰羽却不抬眼看他,只是侧身:“楚红姑娘,请吧。” 楚红颔首:“有劳了。” 说罢,二人一前一后一起上了阶梯,齐明呆呆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这时,他身边那个五大三粗的小厮低声问道:“公子,我们是在此处等着楚红姑娘,还是安排马车回府?” 这话问得让齐明心中的怒火更甚,他嘴里骂骂咧咧道:“回府!” 这话说完,他便在一众公子哥的白眼和取笑声中,很快消失了。 厢房内。 楚红一走,便看见赵韵宁与陆霁远同在一处坐着。 她眼珠子一转,行了个礼:“楚红见过,楚王与宁侧妃。” 陆霁远没有说话。 他身边赵韵宁则是担忧道:“姐姐,刚刚那混小子没有抓疼你吧?” 楚红淡淡一笑,自顾自道:“没有。不过我却有一事要问妹 妹。妹妹对我之事,向来热心。那日我要去永定郡主府赴宴,你尚且处处担忧。可今日却在此处看着,齐明刁难与我,久久不下去搭救,姐姐敢问,这是为何?” 这话问得直接,且夹杂着些许怒意,她不是恼赵韵宁不搭救自己,她是在恼石楠业为了救她,被人打了。 赵韵宁一怔,坦白说,若是平日她必定会设法救下楚红,但今日之事有些特殊,不是她不愿意早些出手,而是她另有打算。 在她的打算之中,楚红或多或少,成了棋子。 陆霁远将话接过来,懒洋洋道:“楚红姑娘可知,刚刚为你出头那位书生是谁?” 楚红眉间一闪,如实道:“是御史台的石大人。” “那便是了,他是宁侧妃的人,可他近日被乱点鸳鸯谱,既然要与永定郡主家的齐虹小姐成婚。”陆霁远勾唇一笑道,“今日,宁侧妃 今日迟迟不去救你,便是在救他。” “这个解释你可满意?” 救他?楚红陡然间反应过来,再看陆霁远那双漂亮的双眸,不知怎么的,感到淡淡矜贵与威严。 似乎他说的话,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与揣测。 在旁的赵韵宁淡淡一笑道:“今日之事,是妹妹唐突了,本该与姐姐商量一番才是,只是若是商量,怕场面就没那么栩栩如生了。” 听了这解释,楚红心中的气一松,低垂眼帘。 赵韵宁会意一笑:“姐姐放心,石公子的伤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命人下去看了。” 楚红猛然抬眼,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我相信,相比于娶一个不爱之人为妻,他更愿意被打一拳。”赵韵宁胸有成竹道,“姐姐若是真的担心他,便去看看他吧,他今日怎么说,也是为你出头呀。” 赵韵宁笑着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 第391章 婚事作罢 回楚王府的马车上,赵韵宁不时撩起帘子,看外面的景色。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询问道:“王爷今日是如何猜到,石楠业必定会为楚红姐姐出头?” 陆霁远勾唇一笑道:“直觉。对了,你今日在楚红面前,为何不告诉她,此计是本王想得,你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我怎么可能没有关系?”赵韵宁瞳孔睁大,疑惑道,“若不是我嘱咐石楠业,日日到醉香楼外,他今日如何碰巧进入?” 赵韵宁原来的设想是,让石楠业日日站在醉香楼外,得一个风流的名声,让永定郡主府的人碍于此事,取消婚约。 此举也不是不可,只是见效太慢了些,不如陆霁远这计谋来得更直接。 “你却是很诚实,不过,你不将此事撇清楚,经过此夜,就算齐明如何悔过,楚红都不会再搭理他了。”陆霁远提醒道。 思及此,赵韵宁叹了口气。 齐明 是满城唯一一个肯替苏河说话之人,若是从他口中,将苏河之事知道清楚一些,说不定自己便能想到见苏河的办法。此事事关重大,今日之前楚红对齐明的客气,大抵是因为自己所托。可今日之后,楚红必定不会再帮自己这个忙了。 一切又要重新打算。 赵韵宁单手托着腮,细细盘算起来,该如何才能见苏河一面呢? 陆霁远看着她这模样,饶有兴致道:“怎么,又在盘算如何见到苏河?” “是啊。”赵韵宁也不否认。 陆霁远嘴角微勾,漫不经心道:“没想到,你没去找叶远和石楠业,却找了楚红帮忙?难道你认为没有官职的女子,比两个有官职的男子更可靠些?” “噗”赵韵宁忍不住笑出来,她笑道:“非也。只是用人需要恰到好处,叶远与石楠业在此事上根本帮不上忙,我若用他们不是给自己添堵吗?就好比说,我若用 石楠业去打探宁岑打算如何拉拢武将,让叶远去揣测皇帝圣意。” 说完,她轻松的耸耸肩,“南辕北辙,何苦来哉。” 陆霁远看着她,忽然心中一动。 这些话,从前老师也对他说过,虽然不是字字相同,意思分毫不差。 她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就算再聪明,不过是楚红这样懂得看人脸色,从中谋取利益。而她深谙知人善用之道,绝非等闲之辈。 赵韵宁却全然不知他在想什么,笑道:“眼下,我便是要重新再好好想想办法,这个苏河我是一定要见的。”说完,低头思索道,“让我看看,我手中还有什么牌……” 看见她在思考,陆霁远轻笑一声,挑眉道:“那你便好好想想,还有谁,是能用得上的。” 他将“谁”字说得着重,似乎在提醒着什么,可赵韵宁却没有听出来,她狡黠一笑,道:“我想到了。” 陆霁远疑惑道: “谁?” 赵韵宁拍手道:“云焕呀,他是江湖人,必定知道很多奇妙的法子,说不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她说得兴致勃勃,陆霁远以手捂面,无奈叹气。 …… 另一边,永定郡主府里,早已是鸡飞狗跳。 夜里,璎珞刚刚歇下珠钗准备休息,隐隐听到外头有叫骂声传来。 她捏着兰花指揉了揉额角,颦眉问道:“外面是怎么了?怎么大晚上了,还叽叽喳喳的。”她的贴身丫鬟——白霜给她端来净脸的热水:“回姑娘,是今日大公子去咱们楼里喝酒,想要楚红姐姐作陪,结果楚红姐姐没给他面子,最后还去陪楚王殿下了。” “呵,这些公子哥们以为自己有钱便是爷,殊不知一山还有一山高。”璎珞冷笑道,话里话外难掩鄙夷。 白霜狡黠一笑道:“不知怎的,这事竟又牵扯到了大小姐的婚事,现在老爷、郡主、少爷、小姐都在 厅上呢。” 听到这里,璎珞嘴边扬起一个挑事的笑,“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该去看看,走吧。” 说着,她站起身,白露为她披上外衣和披风。 她刚走到厅堂门口,齐茂便看到她,连忙问道:“夜里风大,你怎么来了?” 璎珞颔首,浅浅一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见动静很大,璎珞担心老爷,便来看看。” 听见她这话,永定立刻投来阴毒的目光,而齐明则是一副羞怒难当的模样,齐虹则是脸色雪白。 秋叶正在一旁小心地劝慰着齐虹:“小姐不要生气了,这其中说不定是有误会。” 璎珞扫了他们一眼,轻轻抓着齐茂的衣袖,柔声道:“老爷,这是怎么了?为何大家都是这般脸色?” 齐茂低着头看了璎珞一眼,她此刻卸去珠环,不施粉黛,可妩媚气质依旧藏不住,但在这一片纯中,杂糅着丝丝魅惑,才最动人。 第392章 偏心 齐茂牵着她,将她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叹了口气:“是这混账,竟然去醉香楼喝花酒,将他妹妹的婚事砸了便罢了,竟然还得罪了楚王殿下!” 永定听了这话,便怒道:“什么叫婚事砸了便罢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女儿,那石楠业当众在醉香楼为楚红出头,能是虹儿良配吗?” “什么叫我心里没有女儿?”齐茂将视线移到永定身上,目光重新变得冷硬:“我为了虹儿的婚事,四处考量公子哥的门第、人品、才能,哪一样没有做好?甚至将他们叫到家中相看,是虹儿自己偏偏看上那个书生,门不当,户不对,我本就不同意,是你非要同意!” 这话说的不错。 齐虹与石楠业的婚事,确实是永定郡主赞成的多些,可齐茂也没有明确的反对呀! 齐明听了这话,皱了皱眉:“父亲何须如此指责母亲,你为妹妹挑选的人,若真是个中翘楚,她如何又会看上一个寒门书生!” 听到这里,齐虹终于开口说话了,她道:“父亲哥哥切勿再为了这件事争吵了,都是妹妹不是。” 她神情关切不似作伪,永定眸光复杂的盯着她,冰冷道:“你也知道今日之事是因你而起,别家姑娘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你仗着父母的宠爱,恃宠而骄,不好好听话,才是牵扯出这许多事!如今你哥哥也被你牵连,成了京中笑柄,你如何赎罪!” 灯火之下,永定一向清秀和顺的眉眼也变得有些狰狞,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一向听话的齐虹会在择婿一事上闹出许多风波,为何长公主会不偏不倚挑中她去嫁叶远。 若这一切,是齐虹有意为之,不惜 牺牲永定郡主府的运道,也要嫁给叶远,她必定不能包容! 听见永定指责齐虹,作为哥哥的齐明却是好大不乐意,他挡过来道:“母亲,你如何能这样指责妹妹呢,她不过是想嫁个自己可心之人,又有何错?要怪只能怪那个石楠业,道貌岸然是个黑心肠的家伙!” 齐虹被齐明的背挡地结结实实的,眼眶中泛起些许酸楚,她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齐明一个人为她说话。 “妾身算是听明白了,大家深夜在此争吵,说到底就是为了大小姐的婚事一事。”璎珞微微一笑道,“既然这石楠业不堪嫁,老爷便为小姐再选一个便好了,上次您不是说,那位姓墨的公子甚好?还有那位姓卫的也不错,那定下便是了,何必迁怒于大少爷,大少爷今日在人前吃了好大的亏,心里也怪委屈的,老爷就不要说他了。” 齐茂听了璎珞的话,看向齐明,只见他一身好好的衣服却沾染上酒渍,眉眼皱着,看着好没精神,便心一软,松口道:“这一双子女就没有让我省心的,往后虹儿该嫁谁,便由我说得算,若再由着她,指不定要闹出什么风波来!如今是害的她哥哥丢了脸,又得罪了楚王,往后指不定要得罪陛下!” 说完,他愤恨地白了齐虹一眼,不再说话。 齐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阵阵悲痛。 “父亲不可呀!还是要让妹妹自己选才是,若是妹妹嫁了个不合心意之人,她这一生便就毁了!”齐明跪在地上,对着齐茂苦苦哀求道。 齐茂看着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踹了他一脚,“你平日里浪荡便罢了,如今还闹出这种丑事,往后你的 婚事如何着落还不知道呢!你给我在家中好好反思!不许再去醉香楼!” “老爷消消气,我扶你去休息吧。”璎珞缓缓起身,轻轻抚摸着齐茂的背后,眸光一闪,却是阴毒得意地看着齐虹。 齐虹不自觉攥紧了手。 永定气愤地看着璎珞与齐茂离去,她走到齐明身边,使劲将他搀起来,又细心的给他拍了拍胸口,心疼道:“明儿,疼不疼呀,可不要再和你父亲对着干了,这些日子他事务繁杂,已经是分。身乏力,你若再气他,没你好果子吃。” 齐明皱了皱眉:“母亲,刚刚父亲可是说了,要把妹妹随意许个人家呢,这不是荒唐吗?” 永定听了这话,没好气地瞥了齐虹一眼,闷声道:“好明儿,你先回去休息了,这事父亲母亲自有分寸。” 说罢,他们二人一道出了厅中。 齐虹紧随其后,回到自己的院子。 待回到院子四下无人后,秋叶才将刚刚忍下来的话,一吐为快:“小姐,这郡主娘娘实在太偏心了些,明明是大公子自己出门去与他人喝花酒取乐,最后得罪了楚王,回来遭老爷训斥,怎么说到最后又成了你的不是!” 齐虹隐忍着心中的委屈,咬牙切齿道:“是啊,最后都成了我的不是!”她用力拍了拍手边的桌案,“父亲本来就是耳根子极软之人,如今便由着璎珞那个小贱人拿捏,而母亲更是将利益置于我之上,又惯来偏心哥哥,怎么会在意我的死活!” 秋叶眉间一动,紧张地拿起齐虹的手看了看,见有些发红,心疼道:“小姐你可不要这样,这手若是伤了,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 齐虹胸口一动,她如今哪里还有心情 管什么伤不伤,这些年,她为了母亲出谋划策,又在这府中小心隐忍,最终还是落得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局面。 堂堂一个郡主家小姐的亲事,居然有小娘插嘴的份,而且这个小娘还是出身青楼,这样的委屈,她怎么肯忍! 她心头一狠,冷声吩咐道:“秋叶,我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是……”秋叶紧张道,“小姐真要在明日动手吗?若是失策怎么办,这明日的宴会上可有许多人……” 但齐虹神色坚定,丝毫不为其未动。明日,用兰魂控制叶远,让他在宴席上,主动向陛下请旨赐婚,是她如今唯一之策。 虽然陛下心里不会同意这桩婚事,但是明日京城述职的武将皆在,他们其中不乏与叶将军有过命交情之辈。有他们帮着说些好话,皇上也很难拒绝,毕竟叶将军死的不明不白的,他本就欠着叶家一些什么。 …… 这一夜,赵韵宁睡得很沉,待早上睁开眼时,外头的日光已经照进屋中。 小桃见她醒了,便笑道:“小姐昨日睡得可真好,今日却起迟了呢。” “迟些无妨,今日晚间陛下要下令在宫中宴请武将,我与王爷皆要去,可要花些体力,白日必要好好睡会才行。”赵韵宁笑道,见小桃面带喜色,遂问道,“你是怎么了,怎么如此高兴?” “我自然是为小姐的神机妙算而高兴了。”小桃将她扶起来,又把净脸的手帕递给她,一边服侍赵韵宁净脸一边道:“鹰羽派去盯着齐虹的人,今日回报,说永定郡主府已经打消与石楠业结亲的念头了,且为了昨日之事,一家子人闹得不可开交。” 赵韵宁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她 :“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小桃道:“还能如何?只听说齐统领生气了,说要随意指一个人让齐虹去嫁,不让她自己相看了。”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听说,这几日卫家二公子日日都派人去永定郡主府送礼,看样子是十分钟情于齐虹小姐呢,小姐你说,齐统领会不会让齐虹小姐嫁给卫家二少爷呢?” 赵韵宁净完脸,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照了照:“别人都有可能,可这位卫家二公子绝无可能。” “小姐,这是为什么呀”小桃不解道:“我听鹰羽说,这位卫家二公子长相品性才学都不差呢,在京中也是抢手的公子哥。” “再抢手,也入不了齐虹的眼。”赵韵宁微微一笑:“他是庶出,齐虹绝对是看不上他的。” “什么?齐虹小姐长成那副模样,竟然还嫌弃他人出身,真是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小桃说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赵韵宁自来看人没有分别心,若自己以貌取人,哪怕那人是她讨厌的,她都不会愿意听。 她有点窘迫的去看赵韵宁的表情。 好在赵韵宁只是淡淡叹了一口道:“这与齐虹的相貌无关,她生来便是这么自以为是的性格。” 见赵韵宁未曾多加指责,小桃的心才慢慢放下。忽然,又听见赵韵宁别的事情,问道:“今日柳儿来了吗?” “来了,柳儿小姐一早便来了,现在在与云焕一同照顾一秋呢。” 赵韵宁对着镜子,带上耳环,永定郡主府经过昨日一闹,齐虹的婚事是必定要定下来了,依着齐虹的性格必定会进行最后一搏,那今夜便是她唯一的机会。 而今晚,自己便要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第393章 兰魂的作用 “小桃,我有一件事要吩咐你去做。”赵韵宁颔首吩咐道,小桃将耳朵贴近,认真听着,起初神色正常,可听着听着,便神色一变,她有些惊讶道:“小姐,你确定要如此做?” 赵韵宁点点头,道:“你去告诉鹰羽,让他安排,我去看看柳儿和一秋。” 一秋的屋外,便能问到浓浓药味。 透过门,便可看见叶柳儿撑着下巴,在床侧看着一秋,时不时侧头和云焕说些什么。 云焕笑着和她答话,赵韵宁站在屋外,虽听不清他们讲什么,却可以看见叶柳儿双眼笑得弯弯,似乎聊得很开心。 云焕武功高强,屋外站了人,很快就发现了。 赵韵宁也不躲闪,大方的走了进来,笑道:“我来晚了,没赶上你们说话的热闹。” “姐姐来了才是更热闹了!”叶柳儿爽朗一笑,“今日晚间,陛下要在宫里设宴 ,姐姐会去的吧?” 赵韵宁点点头道:“自然是会去的,你哥哥也会去吧?” “当然啦,我大哥三哥都会去的,姐姐为何有此问?”叶柳儿道。 “没什么,不过是想着今日,会有很多高门小姐出席宴会,私心觉得是一个好的相看时机,如果叶公子去的话,说不定还能遇上可心的姑娘。”赵韵宁道。 叶柳儿大笑一声,摆摆手道:“姐姐是真的不了解我家哥哥,他今年都要二十有四了,这些年京城的高门小姐,在宴席上他早就看过了,哪里还要等着今日相看。” “是吗,那确实是我多虑了。”赵韵宁唇角勾起一抹笑,“正好今日云焕也在这,我这些日子看书,恰好有一个关于草药的问题想问一问云焕。” 叶柳儿双眼放亮,看向云焕,又看向赵韵宁,“怎么?姐姐也看医书了,是什么问题?说出 来我也听一听。” 云焕闻言,也拿了一张椅子,坐了过来。 赵韵宁道:“有一种草药,名字叫做兰魂,书上说,它有摄人心魄的作用,我想问问,这是不是真的?” “啊?还有这种草药呢?”叶柳儿惊讶睁大双眼,“摄人心魄的意思是不是,会无条件听从另外一个人的命令,叫她干嘛,便干嘛?” “是吗?云焕。”赵韵宁笑着,看向云焕。 “是。”云焕端起茶抿了一口,“这是一种极南之地的毒物,确实挺邪门的,不过这毒也不难解,时辰一到必然就解开了。” 叶柳儿听得入迷,连忙追问道:“那这个毒要怎么下?毒效能维持多久呀?” “下毒之法千千万,比如说,将毒倒入熏香中,人闻到之后便会迷昏,待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会听命之人。不过,这个毒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中毒者便会清醒,且对刚刚发生过的事情,留有印象。” “原来如此。”叶柳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随后不耻道,“控制他人心智,从而达到自己目的,这种手段实在太龌龊了!” 赵韵宁微微一笑:“不过是书中的野趣,说出来玩乐的,柳儿不必往里去。” “哎!”叶柳儿义愤填膺道,“若真有人以此害人,被我遇见,我必定要将他好生捆起来再毒打一顿!” 赵韵宁不说话,也拿起茶来抿了一口。 过了午时,叶柳儿便回府了,为了晚间的席宴要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叶小姐已经走了,弟妹今日为何来找我,尽可直言了。”云焕笑道,他早就看出来了,今日赵韵宁还有别的事情。 赵韵宁不虚瞒,坦言道:“云兄果然聪明过人,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却有一事想要云兄帮忙出主 意。” “说。” “京中有一个公子哥,名唤苏河,被关进了京中最为守卫森严的宗正寺,但我想见他一面,云兄可有法子?”赵韵宁道。 云焕忽然坐直身子来,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反问道:“这事弟妹为何要来找我,我不是朝堂中人,虽略有武功,但也没法替你偷到宗正寺钥匙。”说罢,他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一秋,深吸一口气道:“若她醒着,或许能帮你这个忙。” 赵韵宁也叹了一口气,看向一秋:“你放心,我都记得。害一秋的人除了卓定还有长公主、太后,他们一个都别想跑,我定会让她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云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不过,苏河这事,你为何不找霁远帮你?” 这话却把赵韵宁问着了,她才反应过来,为何自己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寻求陆霁远的帮助。 第394章 最是可贵是亲情 “霁远是楚王,他多多少少会有些办法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宗正寺守卫森严,又规矩多,若是陆霁远出面帮她,被多疑的陆烨谦知道了,这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因为自己,牵连陆霁远,她这心里如何能够过意的去。 云焕似乎将她的所想一眼看穿,又缓缓道:“你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你是他的侧妃,找他帮个忙罢了。” 赵韵宁深吸一口气,道:“容我想想吧。” …… 楚王府的另一边。 一位身高八尺,脚步稳健的男子在鹰羽的陪同下,带着斗篷,穿过回廊,来到陆霁远的书房。 门一开,那男子便单膝跪地请安道:“臣,云州副帅——牧若离参加楚王殿下!” 陆霁远连忙将他扶起,引着他到坐塌旁就坐,“牧将军看看请起,这一路舟车劳顿,有劳将军了。” 说罢,便伸手示意他喝茶。 牧若离不喝,只是铿锵有力道:“不辛苦,一路颠簸不过就是费些体力,我想到姨夫赵丞 相一家被人诬陷谋反至死,久久不能放下,才是真的辛苦!” 听了他的话,陆霁远微微一哂,心中一动。 牧若离注意到陆霁远神色一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找补道:“是我一时语快说错话了,还望楚王殿下莫怪。只是我这些话,平日里也第二人可说,今日见到王爷,我深知楚王殿下既然邀我来,必然是同我一般,不信赵丞相会谋反,所以才……情不自禁。” 赵家覆灭后,皇帝明文下令不许任何人求情议论,牧若离当时若不是正在平云州边境之乱,想必也会受到牵连。 侥幸被饶过,却要看着亲人枉死,甚至不能言,其中的哀痛必然不轻。 陆霁远淡淡道:“牧将军何出此言,本王深知你的不易,你在本王这里,直言便是。” “哎!”牧若离深深叹了口气,“既然殿下知道我的不易,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此次入京便是为了给我惨死的姨夫一家讨回公道。我觉得肯定是宁岑那小 子从中作梗,我姨夫最是忠心爱国,怎么可能说叛变就叛变!” 陆霁远微微一笑:“本王当然知道牧将军的来意,若不是志同道合,本王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邀请你来了。” “我就知道王爷也有此意!”牧若离急躁的站起来,“王爷你说,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整死宁岑那小崽子!” 陆霁远含笑道:“本王听说,宁岑派人给将军送了礼物,将军全部都给扔了?” “是啊,我要他的礼物作甚!”牧若离急哄哄道,“我只要他的命!” “若将军想要他的命,此刻必须要收下他的礼物。” “荒唐!”牧若离厉声道,“王爷你这是劝我在亲近宁岑,为何?他可是杀害我姨夫一家的凶手,还有我的小表妹,当年就是被他诱骗,才毁了和你的婚约,你如今怎么还替他说话!” 陆霁远笑着看了他一眼,赵韵宁曾说,她这位表兄是个直肠子,如今看时隔这么多年,性子一点未变。 思及此,他道:“ 将军是行军打仗之人,当知敌人勇猛狡诈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敌人占据有利地形、军中有充足的粮草。” “什么意思?”牧若离脸色冷了下来,好好的说宁岑,怎么又说到打仗了,楚王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陆霁远微微一笑:“本王的意思是,宁岑不可怕,本王想取他的命,有千万种办法。可他害得赵丞相一家惨死,又害……阿宁”许久未从他口中说出这两个字,再说出口时,竟然有一些不忍。 “小表妹?”牧若离皱了皱眉:“他把我小表妹怎么了?” 陆霁远还未开口,鹰羽便忍不住道:“宁小姐双眼被挖,死状凄惨,一看便是死前极其痛苦,想来与宁岑脱不了干系!” “王八蛋!”牧若离一拳砸在桌上,心中似在滴血。他的小表妹,是京中最出尘不染的姑娘,如天上的皎皎月光,温婉灵动善良,竟然被如此迫害! 宁岑,简直欺人太甚! “我现在就要去杀了他!”牧若离抄起手边 的刀,便要夺门而去。 陆霁远眼神示意鹰羽拦下他,自己也站起身来,耐心道:“将军,你我都是沙场征伐之人,当知杀人不过头点地,只痛一瞬,如此便要了宁岑的命,岂不是便宜他?” 牧若离气得目呲俱裂。 陆霁远静静地看着他,“再者说,他如今有长公主撑腰,若你强行杀了他,难保长公主不会派人杀戮云州百姓,将军可要想清楚了。” “那你说如何?”牧若离问。 “既然他只能死一回,便就不要让他死的太容易了。”陆霁远轻轻挑眉。 牧若离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大笑道:“好!那我便听你的!” 初见楚王时,他便觉得这个人身上带着一种矜贵与威严,让人想要亲近,却又捉摸不透。如今既然他与自己是同一战线,又如此有勇有谋、进退有度,行事大方、重情重义,况且在军中的威名也是数一数二的! 若当初小表妹不胡闹,老老实实嫁给他该多好,这才是世间少有的如意郎君! 第395章 相见却是不相识 陆霁远挑了挑眉,云淡风轻道:“好,有将军此言,本王便放心了。” 牧若离困惑道:“只是不知,王爷想要我收了宁岑那王八蛋的礼物,是何用意?”他踱步走回椅子上,慢慢坐下了。 陆霁远道:“宁岑如今势大,所依靠的不过长公主。将军不妨设想,若宁岑有朝一日又来自己有了权势,他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对长公主百般讨好,而长公主察觉出他的异心,又会如何?” “依着宁岑的性格,必定会张狂起来,然后……”想到这里,牧若离马上蹦了起来,大赞道:“妙啊,王爷果然是计谋深远。” 说完,牧若离仔细打量了陆霁远一番,惋惜道:“王爷真是天纵英才,我那小表妹也是一等一的机灵,本该是世间少有的良配……” 牧若离说着,慢慢低下头去,似乎 很是惋惜。旁边的鹰羽见状也止不住的点头,腹诽道:谁说不是呢。 正说着,陆霁远忽然耳朵微动,眉头一紧,疾呼道:“门外何人?” 半响后,缓缓走进来一个美貌少女。 “宁侧妃。”鹰羽喃喃道,刚刚他投入在主子和牧若离的谈话中,太过专注,竟没有察觉到屋外何时站了一个人。 牧若离又站起身来,走到鹰羽一侧,问道:“这便是你家王爷从扬州带回来的那位头牌?” 鹰羽点点头。 牧若离看着厅中站着的这位女子,不自觉颦眉屏息,竟有些熟悉,可她长得花般容貌,月般姿态,若是自己见过,合该马上想起才是。 可眼下,确是如何都想不起。 那女子不卑不亢的笑了笑,福了福身子:“妾身本是有事来找王爷商量,没想到却唐突了贵客,失礼了。” 说 完,她规矩得行了个礼,走到陆霁远身边。 牧若离虽然是军武之人,却是将领之才,沙场作战直觉尤其重要,眼下他的直觉清楚的告诉他,此人很熟悉。 他眉间一动,拱手道:“敢问宁侧妃,可曾去过云州一带?”说话时,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那双澄澈清冷的双眼。 这样清冷的眼神,看得他心里一颤,与小表妹太过相似了! 赵韵宁温柔的笑着,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位表兄此刻想什么,可她不能据实相告也无法相认。她虽与表兄常年之见寥寥几面,可血脉亲缘这东西,是斩不断的。 赵家满门抄斩后,这还是她见到的一个人亲人,如今牧若离这样看着她,恍惚中,她还以为回到从前了呢。 但恍惚毕竟只是错觉。 她扯出一个笑来:“回将军,我是扬州人氏,从未去过 云州一带。” 听了这话,牧若离身子一颤,方才胸腔中翻滚的惊喜渐渐退去,他还以为是老天赏赐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够再见一见自己疼爱的小表妹。 陆霁远在一旁瞧着这两人,勾唇一笑:“不怪将军认错,自从宁侧妃入京以来,京中很多人都觉得她与赵家小姐有些相似,就连本王有时,都有些恍惚了。” 说着,他好奇地打量着赵韵宁,沉声道:“但本王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更不会脱胎换骨成为另一个人。” 赵韵宁听着这话,心中一动,陆霁远向来是个心思深沉之人,他此番会这么说,是不是在怀疑什么。遂笑道:“王爷所言甚是。妾身不过是扬州烟花巷里的姑娘,如何能与京城丞相府的小姐类比。” “此言差矣,宁侧妃有宁侧妃的好,小表妹有小表妹的好, 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才是。”牧若离摆摆手,朗声道。 赵韵宁看着眼前这位久久未见的表兄,如今说话,却是比从前在京城时,更稳重了些。她道:“多谢将军开解,既然将军与王爷有要事相商,我便先走了,晚些时候再来看王爷。” 说罢,又规规矩矩地向陆霁远行了礼,慢慢往门外走去。 牧若离看着她的声音,黯淡了神色,“王爷,你难道不觉得,小表妹与宁侧妃,相貌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却相似,这事实在太诡异了些。”。 陆霁远思忖片刻,笑道:“将军想多了,我们还是继续谈论一下宁岑之事吧。” …… 赵韵宁走出陆霁远的书房,腿忽然一软,若非小桃眼疾手快的扶着,险些掉到地上。 闻言,赵韵宁的伸手抹了抹眼泪,勉强笑道:“无事,回去梳妆吧。” 第396章 冯家姐弟 京城内,皇宫中。 皇宫中,有不少华丽精美的宫宇,而皇后便住在西华宫,这里环境幽静,氛围极好。 宫殿的主人冯皇后向来恭俭,屋中的装饰,大多古朴雅致,她身边的侍女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这些人不是陪着她从冯府过来的,便是她着意训练过的,总之都极为忠心。 她每日料理完宫中琐事,便是坐在高位上看书,芊芊玉手没有涂一星半点的蔻丹,指甲散发出淡淡的粉嫩光泽,玉指时不时翻动着书页。 后宫中的女人,大多是因为容貌而被选入,多是漂亮皮囊,草包性格。而她却不同,她不仅能够骑马射箭,腹中还有上百本书籍,最难得的是,她虽然聪明却也不卖弄,总是在皇帝需要的时候,给他稳妥的建议。 容貌姣好,固然是后宫顺利的底牌,可花无百日红,待青 春凋谢,自然会有人将你替换。大周国从来不缺漂亮的女子进贡给皇上。 缺的是聪明的女子,一个女子若能助陛下一臂之力,胜过千种风情,万种风骚。 冯皇后早将这个道理,烂熟于心。 她拿起笔,轻轻将书中的不解之处标注出来,一张白净微圆的脸上,露出威仪雍容的气质,但却没有丝毫咄咄逼人,反而让人心生敬畏,仿佛她是高不可攀的陡岭兰花。 长公主虽也让人感觉威仪,但却太过于高高在上。冯皇后却不尽然,她眼角眉梢带着淡淡温和之意,平白让人有一种亲近之感。 微风拂过,帘幕被人重重一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臣,冯阳见过皇后娘娘。” 冯皇后听见声音,放下手中的书,瞧着来人,忽然一笑:“是二弟来了,怎么也不派人通报一声?定是那些下人 们没规矩。” 在旁服侍的枝蔓捂嘴笑道:“可不怪奴婢们躲懒,是二少爷不让奴婢们通报的,说怕打扰了娘娘看书。” 冯皇后看着弟弟,漾起一个笑容,轻轻责备道:“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虽是责备,语气却轻柔,看得对她对这个弟弟,极其疼爱。 她们姐弟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这些年冯皇后在后宫中要抗衡太后娘娘,能维持到如今的局面,也多亏了她的娘家在背后鼎力相助。 所以,每一次她看见弟弟进宫,都格外开心。 冯阳微笑颔首道:“臣弟此番进宫,是有事情想和皇后娘娘商量。” “什么事?”冯皇问。 冯阳却不言,只给了一个眼神,让她摒退左右。 冯皇后立刻给枝蔓使了个眼色,“你们下去吧。” 待人都下去后,冯皇后也从高位上走下来, 站在冯阳的身前,询问道:“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冯阳摇头:“不是,家中一切都好,姐姐不要担心。弟弟此番进宫来,是想告诉姐姐,牧若离进京后已经去过楚王府了” 闻言,冯皇后神情微微一顿,慢慢道:“他与楚王差点成了亲戚,进京之后去见见他,也是正常的事情。可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冯阳皱眉道:“楚王府铁桶一般,我们的人进不去。不过这位牧若离如今在云州一带很有威名,他幼时曾在赵丞相家寄养过,若他得知,赵家覆灭也有我们的一份,他会不会狗急跳墙迁怒我们?三弟如今可就在云州呢!” 冯皇后微微一笑:“不会。我们行事向来低调有章法,他不会找到证据,要算账他也只能找长公主和宁岑。再说,苏河如今已经被关进了宗正寺好, 弟弟在担心什么?” “苏河。”提到这个名字,冯阳的神色一暗,似乎是滞住了。 察觉到他神色不宁,冯皇后皱眉道:“怎么?你为何对他还是如此紧张?” “没。”冯阳道:“我今日来是想给姐姐提个醒,牧若离虽是个粗笨之人,可若他与楚王联上手,后面的事情便不好说了。” 她唇角轻轻含着笑:“区区一个牧若离,入京不久便要走的,如何值得弟弟如此担心,你向来沉稳,如今如此慌张,是不是有事情没有和姐姐说。” 冯阳目光一滞,他知晓这个姐姐自来便是聪明的,否则在吃人的后宫中如何能够坐得这么稳,还能与太后娘娘抗衡。 皇帝也知晓她的心机深沉似海,却依旧宠爱她,信任她,可见她对人心的把控,极其有一套,而自己在她面前,当然无法瞒住秘密的。 第397章 她哭了 思及此,冯阳为难道:“还是和苏河有关。前些日子,姐姐让我盯着宁侧妃,这些日子有消息来说,她常常去醉香楼与楚红密会,一呆便是一个时辰。而这些时日,楚红又对苏河挚友齐明格外热络,我担心是宁侧妃发现了什么,四处找着机会在打听呢!” “密会楚红,接近齐明?”冯皇后摇摇头:“这位宁侧妃主意可真多,不过,就算她想尽办法也无用,只要本宫在皇后的宝座上坐一日,便不可能让她入宗正寺见到苏河!” 冯阳紧张道:“弟弟当然知道姐姐的能耐,只是这位宁侧妃也不是好对付的主,我担心她注意到了苏河,便会想到后面的事情。” 冯皇后失笑:“弟弟还是太年轻了些,她确实有些聪明,但若她动了对付冯家的心思,我就有千百万种让她死的方法。”她轻描淡写说着谋人性命的事情,偏偏眉目温婉如莲,仿佛心底良善的仙子 一般温柔。 冯阳低头想着,姐姐位高权重,也看得长远,既然她都如此说,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久久,他抬起头来,温润的笑着:“既然姐姐这么说了,弟弟自然便放心了,我继续替姐姐盯着她就是。” 语顿,他又想起一事,道:“姐姐,除了注意到苏河一事,这位宁侧妃还派人打听了璎珞的身世,和夸赞她占据半城春色的传闻,由谁而起。” “呵。”冯皇后眼神微眯,“她算是精明的,连这样夸赞的传闻都能留意到,确实不容小觑” 冯阳不解道:“只是弟弟不懂,姐姐为何要放出这样的消息,这样岂不是让她的名声更大些。” 冯皇后道:“对,我就是要她名声大。容貌上的优劣,最易激发女子的嫉妒心,本宫如此大张旗鼓的夸赞她美,便是无形中狠狠地贬低了那些心仪楚王多年未果的女子。” “你说,她们能痛快吗?” 听到这里, 冯阳明白了,他爽朗一笑道:“原来姐姐是这个意思,这样做便能将宁侧妃放置在京中女子的对立面。高,实在是高!” “不仅如此。”冯皇后轻笑:“宁侧妃如此美,必能引起男子的色欲,楚王在京中他们不敢造次,若是楚王不在,或是楚王失势,他们必然会像饿虎吞食般将宁侧妃吃光抹尽。” 流言做刀,最为锋利,偏偏这把刀没有主人,谁握住它,它便听谁的话。 冯阳也笑起来:“姐姐果然是高明,弟弟自愧不如。” 冯皇后轻笑,瞥了冯阳一眼:“你且等着看吧,今日的晚宴,她必定不好过。” …… 楚王府里。 墨羽禀报:“回禀主子,正如主子所料,宁侧妃见了牧将军后,果然有异样。” 陆霁远眼皮未抬,淡淡问道:“她如何了?” “宁侧妃……”墨羽犹豫道:“她哭了。” 陆霁远微微诧异,看着墨羽,轻颦眉心。 墨羽见 主子不信,便重复了一遍:“宁侧妃从主子书房出去后,没走两步,便脚步虚浮险些摔倒在地,然后小桃扶她在廊下坐下,才发现她哭了。” “呵。”陆霁远一笑,轻轻扬起眉毛,道:“真是令人意外。” 墨羽连忙道:“可属下亲自去扬州查过宁侧妃身世,敢以向上人头担保,她确实是扬州人氏,从未来过京城,更未去过云州。” 陆霁远道:“无妨,你起来吧。我要你去安排的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墨羽拱手道,“如今所有进京述职的武将都收了宁岑的礼物,按照主子的吩咐,属下安排了几位将领明日与宁岑在茶楼密会。” “甚好。”陆霁远满意道,“你明日继续盯着,有任何情况随时给我禀报。” “好。”墨羽拱手道。 云澜中。 小轩窗,正梳妆。 赵韵宁对着镜子,任由小桃为她描眉画脸,双眼如一汪湖水,久久 不见波澜。 刚刚表哥与陆霁远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十分感动之余,她也深深地担心起表哥的安危。若是那些害了赵家的人,也不放过他,要对他斩草除根怎么办? 这京中,各类毒物层出不穷,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想着,忽然看见铜镜中出现一位翩翩男子。 一袭烫金黑袍,气宇轩昂,神情似笑非笑,正在看着铜镜里的她。 四目交汇,她心中一动,猛然转过身来。 “王爷……” 陆霁远走到她身侧,在椅子上坐下,淡淡道:“你继续。” 他在旁边坐下,赵韵宁一时间有些局促,她难为情道:“不好劳烦王爷久等。” “无妨,这是本王应该做的。” 陆霁远说得若无其事,赵韵宁的脸却瞬间热了起来,她知道,陆霁远等她一起入宫是应该的。可等妻子梳妆一起出门,是夫君该做的。 他们能算是夫妻吗? “你刚刚想和本王说什么?” 第398章 风口浪尖 “没什么。”赵韵宁躲闪道,她听见陆霁远为了替她报仇,煞费苦心设计宁岑,实在抹不开情面再去开口请求他帮助了。 苏河之事,还是自己多多想想办法吧,总是会有办法的。 听了她的回答,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道:“你说没有便没有吧,叶远那边你安排的如何?如今武将们已经进京,棋盘已开,便是一步也不能走错。” 赵韵宁微微一笑道:“放心,叶远办事向来稳妥,不会有意外的。” 她一早便交代了叶远,要尽量事事恭顺宁岑,并且每一处都为他留足面子,再时不时向他表达一些敬仰之情。 其实这做小伏低的手段,京中人人都会,宁岑也见过许多。可她担保,宁岑必定会中计,因为叶远足够优秀,戏也足够逼真。 再加上,从前许多人讨好宁岑是因为长公主,而叶远这一次 只表现对宁岑一人拜服,相较之下,不怕宁岑不上当。 梳妆打扮完成之后,他们便一起出门,乘着楚王府的马车往皇城去。 入宫后,越发临近落轿处,赵韵宁便越能听见些闲言碎语。 似乎有一众贵眷们早早便候在那里,似在讨论着什么,又在等待着什么人。 赵韵宁轻轻掀起帘子一角,想看看她们在做什么,耳边便清楚的传来一句:“今日我便要看看,那位占据半城春色的宁侧妃生个什么模样。” 听到这句话,赵韵宁的手一顿,又放下来,无奈的撇撇嘴。 陆霁远却挑眉一笑道:“这言论是从冯府传出来的。” 赵韵宁闻言侧目,诧异道:“冯府?那不就是皇后的娘家,她为何要如此捧杀于我。” “可为之事多了去了。”陆霁远勾唇一笑道,“不过,这话说得却也不错。” 赵韵宁一 怔,他……这是在称赞自己吗?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陆霁远便起身下马车去。 那些等待已久的贵眷们看见陆霁远,便忍不住惊呼,“是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果真是英姿飒爽,丰神俊朗的人物。” 陆霁远却不看他们,温声对马车里的人儿说道:“到了。” 这些贵眷们当然知道马车里是谁,这些日子宁侧妃貌美且占据半城春色传言闹得沸沸扬扬,京中高门小姐与贵眷们早就等不及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一时间,许多双探究的目光全部朝楚王府的马车上投过来。 车帘子被小桃掀起来,一个美艳俏丽的身影走了下来。一眼看过去,只有一抹高贵的紫色,让人感觉到肃静优雅,众人忍不住看向她的脸面时,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那一张脸生的极为清冷美艳,眼尾处若有若无的上挑, 黛色的眉,朱色的唇,漆黑的眼,雪白的肤,仿佛是雪夜的一轮圆月。 让人看着便觉得舒爽,然而她生的这样一张冷艳妩媚的容颜,却梳了一个活泼明快的发髻,显得更加娇俏动人。 她站在陆霁远身边,尤其般配。 他们二人便在炙热的眼光中,直直往前走,将一众嘈杂的讨论声都留在耳后。 看着这二人登对的背影慢慢模糊,有一位贵眷不屑道:“不过就是皮肤更白些,身材更瘦削些,若说容貌也不过尔尔嘛。” 这话一出,立刻便有人附和她,道:“就是就是,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呢。” 齐虹混在这一群人的中间,没有说话,心里却隐隐发出冷笑。 刚刚众人看见宁侧妃容貌时,明明都呆滞了一瞬,眼下却都狡辩起来,实在是可笑。 美便是美,有何不可承认的。当这么美 不过也是一个贱籍出身,青楼女子,无论如今身份再体面也上不了台面。况且眼下京中嫉妒她的人良多,她又能这样美到几时呢。 秋叶注意到齐虹的眸光变冷,便悄声道:“小姐若是不愿在此处,咱们便先进去吧,横竖在这里站着也没意思。” “不了,等着大家一起吧。”齐虹道,“偶尔看看这些心口不一之人的嫉妒面孔,还挺有意思的。” 秋叶闻言,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悄悄抬头看了看四周的贵眷们,皆是嫉妒地烧红了眼睛,嘴上还强装无所谓,是挺滑稽的。 忽然她看见人群中有个身影,很是眼熟,看清楚是谁后,马上知会齐虹道:“小姐,孟忠候家的大小姐也来了呢。” 齐虹闻言,抬起眼皮看过去,人群那边孟书沁姑娘身穿一身玫瑰花色裙裾,生的眉清目秀,神情怯怯似乎有些伤心呢。 第399章 心有失望 “小姐,可要过去与她说几句?”秋叶旁敲侧击道。 齐虹笑着摇摇头,“我与她有什么可说的,她一向自持貌美看不上我,如今正好挫伤她的锐气。” 秋叶有些不甘心道:“她从前总是轻慢小姐,小姐都多有忍让,如今恰逢她失意的大好时机,小姐怎么能不去奚落几句?” “奚落有何意味?”齐虹笑道,“再者说,她眼下肯定不缺奚落她的人,何需多我一个?若是待众人奚落她之后,我再上前去安慰,才能让她从此高看我,并且将她收为己用!” 听了这话,秋叶恍然大悟道:“小姐可真是高明,如此一来,不仅化解了她多年对小姐的轻视,还能让她欠下小姐一个恩情。” 齐虹嘴角含笑,眼底却冰冷,道:“差不多了,我们过去等着吧。” 她主仆二人混在一众贵眷里,见大家都明里暗里嘲笑了一 番孟书沁之后,才向她走去。 宴厅上,有好些夫人小姐和头脸的官员已经到了。 眼下尚未开宴,大家都在各自说话,但尽数听见的都是女眷的声音。 “怎么楚王殿下还没来呢?”一位蔡夫人望着门笑道:“京中都在传楚王那位侧妃,美若天仙,我真想一睹芳容呢。” 另一位方夫人闻声便笑道:“蔡夫人,楚王侧妃难见,可醉香楼却是日日开门,醉香楼里面的楚红姑娘姿色便与宁侧妃比肩,你若想看,便去哪里看吧。” “方夫人你这话说的古怪,醉香楼是何等下流的地方,咱们这些高门贵眷如何能去?若是从那等地方出来的,再美的美人,不看也罢了,”另一名袁夫人也笑道,只是那话中的语气却充满了揶揄。 楚王少年英才,戍边三年,身上背着赫赫战功,如此出类拔萃的少年,容貌又生得极好, 自然是惹得京中夫人小姐眼热。得知他要回京时,家家户户都想着将女儿嫁进去,可谁知他半路带了个扬州名妓回来,大家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如今又听说这位女子,美若天仙,自然是妒忌满满。女人之间最爱的便是攀比,这位宁侧妃越是貌美幸福,在这些贵眷眼里便更讨厌,而低贱的出身便是唯一可以打击这位宁侧妃东西,大家自然是会抓着这个痛点不留余力的多踩几脚! “说来,这宫里规矩森严,也不知那位宁侧妃见了大场面,会不会胆怯脚软。”蔡夫人面上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若是将她身上那江湖习气带进宫里,可就要嬉笑大方了。”此话立刻引起周围小姐们的附和声,讽刺之言不绝于耳。 正在此时,有内侍唱声道:“楚王殿下到。”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寂静下来。 在场的夫人小姐都 安静下来,睁大双眼等着看那位宁侧妃出现,心里期盼着她见了如此巍峨的宫殿便吓得站不稳,马上倒地出丑才好! 陆霁远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烫金朝服,头戴亲王玉冠,英姿飒爽,身姿笔挺,他缓缓走着,一步一步却自有威压,高大亮堂的金殿,与他骨子中的高贵和傲气相得益彰。 他容貌生得极出色,在黑金长袍的衬托下,呈现出不可直视之感。 在他侧后方,一抹紫色的身影,纤细动人,引起众人注意。 她的美,是意料之中。可她的举止神态却在意料之外,她走路时步步沉稳且自然,仿佛她曾经练习过上百遍,从手到脚,没有一处不合规矩,没有一处让人感觉生硬。 这样的姿态,若是放在京城的大家闺秀中,也算是翘楚。 大家脑中有这个念头后,便迅速的摇摇头,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这又不是 哪家的小姐,而是一个青楼女子,怎么能算得上京中女子翘楚呢! 在一众人的目光中,赵韵宁与陆霁远一起坐下。 赵韵宁环视一圈,看见四面八方皆有打量的目光,便轻轻一笑,这些人可都是老面孔了,却似乎也没有新长进。 她竟有些失望。 起初说话那位蔡夫人见他们坐定了,便装作无意道:“今日一早便见到了孟忠候府的马车,怎么这么久也不见孟小姐,她是不是在宫中迷路了。” “孟小姐恐怕是被春色迷眼,正在哪里休息呢。”方夫人讥笑道。 赵韵宁了然,这位孟书沁小姐如今已有二十,早已过了适合的婚娶之龄。她并非是不想嫁,而是一心只想嫁给陆霁远,这一点,赵韵宁从前世便知晓了。 无论孟侯爷如何逼着她嫁人,她皆不愿,也算是痴心。 思及此,赵韵宁看向陆霁远,眼神中有些许不忍。 第400章 格外吃惊 陆霁远淡淡道:“你觉得本王无情?” 赵韵宁摇摇头,她是最没有资格指责陆霁远的,若说孟书沁小姐为了陆霁远等得辛苦,那陆霁远又何尝不辛苦。 买来的自己,与赐婚的张悦,皆不是他想要的。 “本王曾与她说得清楚明白了,可她偏不愿意听。”陆霁远耐心道,“本王担心若自己再多说几句,便让她又有本王关心她的错觉,索性便什么都不说。” 这话说的对,依着孟书沁敏感孤傲的性子,或许真会将楚王在拒绝时温柔些,看做一线生机。 对感情的偏执,孟书沁与齐虹是出奇一致。 正想着,便看见她们二人一同走了进来,手搭着手看着尤其亲切。 这可奇了,京中的贵女圈里人人都知道,孟书沁向来孤傲更看不上齐虹这种左右逢源的做派,如今怎么似好姐妹般。 见到孟书沁进来,立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嚷 嚷道:“孟小姐,你觉得今春的春色如何呀?如今京中有一半的春色在此处,你可大大方方感受一番了。” 孟书沁听了这话,瞬间颦起眉心,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大家挑事的笑着,都在等着看她的反应。 没想到是齐虹将话接了过来,她笑道:“皇宫中的春色向来是最好的,我和孟姐姐刚刚确实在外面贪看住了,还好进来时并不算晚。” “齐小姐!”蔡夫人有些不悦的皱眉。 齐虹却佯装天真的看着她,睁大双眼。 众人知道齐虹是个泥鳅性格,滑不溜手的,不像孟书沁是个孤僻性子,不会说话,能让人欺负。 今日有齐虹护着孟书沁,也没有人再取笑孟书沁了。 赵韵宁瞧着齐虹这假惺惺的模样,心中发出一声冷笑。齐虹向来是个有打算的,眼下为孟书沁出头,不过是为了日后能够让孟书沁报答她。 再加之,从前孟书 沁看不上她,如今却不得不依附她,这其中的征服的成就感,大概是齐虹除了叶远之外,最喜欢的东西了。 她是为以后打算好了,却将眼下漏算了。 花园中,一个黄色衣服的身影,小跑着同一个太监说了些什么话,随后她便将一锭银子给了太监,太监掂了掂,喜笑颜开地领着她,往一处特地为醉酒的王卿公候们准备的厢房去了。 那身影正是齐虹的贴身丫鬟,秋叶。 这一切被鹰羽和小桃尽收眼底,鹰羽诧异道:“齐虹小姐真是不要命了,在宫中竟敢使用这种手段,若是陛下知道,看在她母亲永定郡主的份上虽不会严惩,但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其他的你不需要管,好好跟着便是。”小桃瞪了他一眼。 鹰羽听话的点点头,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小桃回到赵韵宁身后,将事情尽数报给赵韵宁。 赵韵宁点点头。 抬眼 看,宴厅上,大家都已经尽数就坐,进京述职的武将们自成一排,简单交谈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几声笑声。 忽然听见嘹亮的唱声,“长公主殿下同驸马殿下到!” 赵韵宁嘴边淡淡扬起一抹冷笑,看见陆愉仪和宁岑一起走进来,陆愉仪自从没了孩子憔悴了很多,虽然上了厚厚的脂粉,却也能看出一些痕迹。 她身边的宁岑,却正直风华正茂的年纪,模样生得极其俊俏,眼角眉梢带着温柔的笑意,一走进来,便让一众女眷屏息静看,这些目光里,既小心又贪婪。 宁岑向来在女人堆里是有魅力的,这一点赵韵宁早就见怪不怪了。 今日难得的是,他走进来后,那一种进京述职的武将们也对他格外热情。见他走近,便起身行礼道:“见过驸马殿下。” 他微微诧异,瞥了一眼还在坐着的牧若离,没想到,牧若离也放下酒杯,起身道: “见过驸马殿下。” 虽语气不算友好,可姿态却做出来了,这让宁岑大吃一惊。 要知道,前些日子牧若离还将他送去的礼物扔到街上呢。 宁岑略略有些惊讶,便看向席中的叶远,却见叶远对他点头示意。倏然间,宁岑便以为这是叶远为他打点好的,心中涌出一丝得意,大笑道:“不必拘礼,快请坐。” 语罢,又与他们寒暄了几句,才是回到长公主身侧。 他见陆愉仪闷闷不乐,便体贴地拿起案上的糕点喂陆愉仪,陆愉仪似乎有些不想吃,眉心一颦,有些不悦。 可宁岑轻轻哄了她几句,陆愉仪便又笑了,轻轻地咬了一口糕点。 真是羡煞旁人的恩爱。 赵韵宁拿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底飞逝出不屑,她深深觉得宁岑不该来当驸马,而是去当馆子里供寂寞贵妇取乐的小倌人。 必定会比今日的楚红姑娘,身价更贵。 第401章 各怀心思 “看什么呢?” 陆霁远顺着赵韵宁的目光看去,只见对面的席位中,宁岑贴在陆愉仪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虽不知对话的内容是什么,但也可以揣测到内容很是甜蜜,陆愉仪威仪的丹凤眼都笑成了月牙形。 “你在看宁岑?”陆霁远唇边浮现一个笑容,“其实有一事,本王一直很想知道,就是你中毒弥留之际,为何唯一心愿就是要宁岑的命?” 赵韵宁将目光收回,微微低头,解释道:“我记得初来京城时,王爷便同我说,十分恨宁岑,一心想要我帮助你铲除他,当时我身中剧毒,眼瞧着时日无多,不想辜负王爷的照顾,便有了这个心愿。” 她这个说法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没有问题不代表就是真的,陆霁远是经历过风浪之人,听过形形色色的假话,而刚刚那句无疑是最假的。 赵韵宁也知道陆霁远不会相信,以他的聪慧程度,若是能信这句胡诌,恐怕是脑子坏掉了。 但是真 话说出来未免吓人,而她也没有做好就此说出真话的准备。 或者说,她还没有现在没有资格再认回赵家女儿的身份,毕竟整个赵家的覆灭与她引狼入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若非自己亲信宁岑,宁岑怎么会轻易接近父亲,而后顺顺当当地便伪造出一系列证据。 思及此,她沉重的抬起眼,恰巧对上宁岑的温热的目光。 真没想到,长公主就在旁边他还敢这么放肆,她心中滑过一阵恶心,面上只是轻轻一笑,移开双眼。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宴席开始了。 “皇上,皇后驾到!” 听见唱声,众臣起身礼拜,陆烨谦和冯皇后在一众人的目光下,缓缓往全场高位上走去,随后尊贵的落座。 紧随其后的是董贵人,不,现在应该叫她董贵妃了。 上一次年宴,便是她在众人面前告知陆烨谦,她已有身孕,如今已经显怀。看她一身华服,头上戴的钗环比皇后娘娘相差无几,语笑嫣然,面泛 红光。 看上去,她这些日子过得不错。 也不怪陆烨谦宠爱她,若她这一胎孩子生下来,便是陆烨谦登基后第一个孩子,受些宠爱是情理之中。 “众卿家平身吧。”陆烨谦笑道,“今日朕在此举办宴席,是为了给各位进京述职的武将,接风洗尘,君臣同乐,不必拘束。” “谢陛下隆恩。” 赵韵宁不咸不淡的声音混在人群里,她当然知道,所谓“君臣同乐”不过是场面话,这样的场合可不是来“乐”的。 紧接着,她听见陆烨谦的声音又响起:“进京述职的武将们,多数在京中都有府邸,唯有幽州司马将军与云州牧将军在京城没有府邸,朕先前已经命兵部给你们安排到了住的地方,也不知,爱卿看过感觉如何?” 赵韵宁抬眼看,便见陆烨谦笑得一脸温和,仿佛是春日里闪着粼粼波光的河面,让人放下防备。 但赵韵宁知道,咱们这位天子的心,可不是潺潺流水,而是汹涌海面 。 “臣多谢陛下费心安排,臣一切都好。”司马将军拱手笑道。 赵韵宁心中了然,这也是一句场面话。 毕竟,陛下问你好不好,不过是客气询问,若你真的直言不好,那便是脑子不太好使了。 本以为这个环节,就这样不痛不痒的便过去了。 没想到,在司马将军邻座的牧若离却站起身来,谦和答道:“臣多谢陛下圣恩,陛下的安排自然是上上之选,原本微臣不该有所挑选,只是……” 牧若离说着,一脸为难,好似有些抹不开情面 众人纷纷惊讶,这位牧公子从前在京城寄养过几年,京中高门记性好的人大都还记得他的名号,知他最是爽快直接,哪怕是在先帝面前都毫无遮掩。可性子直接也要分清场合,如今这是要做什么? 陆烨谦眸光一闪,爽朗道:“爱卿有何事,直说无妨。” “既然陛下要臣说,臣便说了。”得到陆烨谦的理解,牧若离的脸色终于松泛了些,他直愣愣 道:“陛下安排的住所很好,只是我在云州多年,习惯了布局明亮的院落,如今住着确实有些不快……” 这话一出,大家深吸一口气,皇帝不过是客气客气,牧若离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好事者们纷纷打量起陆烨谦的脸色,看看这位年轻英俊的君主会如何。 陆烨谦脸色未变,只是眼底的笑意收敛了些许,他道:“既是如此,那朕便派兵部之人,重新给牧将军安排住处。” “不必麻烦!”牧若离抢答道,“臣瞧着宁尚书家对面的那处小宅子就极好,便命人安置了下来,我住那里即可!” 说完,他憨直天真的笑着,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要住到宁岑家对面去,他是不是和宁岑之间有些什么猫腻,或者说,他是想给皇帝一个下马威? 还是,他本就无心,只是看上了那宅院。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摸着头脑。 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陛下,臣女也不想住兵部安排的地方!” 第402章 蓝颜祸水 大家听声纷纷皱眉,今日真是奇了,怎么还有一个不懂事的? “臣女不懂事,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司马将军立刻起身,紧张的拱手,黝黑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紧张。 原来说话的人,正是幽州将领——司马期之女——司马娇娇。 陆烨谦一怔,随后面上却浮起一抹淡笑。 他道:“司马将军何必紧张,司马小姐有些不悦该说便说,你多年在幽州戍边不易,如今进城来,也该住得舒畅些,好好舒舒心才是。” 司马期尚未说话,司马娇娇便将话抢了过去,她拱手弯腰道:“陛下深明大义,臣女与父亲不胜感激,兵部的安排很好,只是臣女并不喜欢,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朕明日便命人重新给你整理院落。”陆烨谦全然未生气,还是笑着。 “不必劳烦陛下。”司马娇娇笑道,“我和父亲与楚王在幽 州相识,此番入京,也算是老友重逢,我们暂居楚王府便好了。” 她这话说完,众人看她的眼神忽然亮了,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个小姑娘到底是要做什么? 司马娇娇人如其名,模样生得娇媚无双,因其身上有胡人血统,五官更深邃些,这一抹浓郁的异域风情,让她显得更加有女人味,也尤其魅惑。 她如此刻般,爽朗的笑着时,让人不禁想到关外的紫葡萄,既饱满又甜美,是人间难得的鲜果。 至于她要住在楚王府的事情,赵韵宁却没有听说,她蓦然得看向陆霁远,见陆霁远的神色微变。 看来,他也不知道此事。 “如此,那便这样安排吧。”陆烨谦扬起唇角,刚刚温润的笑意却渐渐褪去,“霁远,你可要好好招待司马将军一家。” 陆烨谦淡淡道:“是。” 赵韵宁低下头抿了一口茶,眼中却闪过深思。她悄 悄看着司马娇娇和司马将军的神色,看上去,司马将军并不知道司马娇娇会在此时提出这个要求,脸上的紧张并不是假的。 那么,司马娇娇为何要提出这个请求呢? 她虽是草原上长大的女儿,性子好爽。到底是一个闺阁在室女,如此在人前大大咧咧的提出要住在一个男子家,多多少少会让人有些桃色猜测。 难道…… 赵韵宁狐疑的瞥了一眼身边的陆霁远,那如玉雕的脸庞,英俊完美,眼底的矜贵和冷漠也一览无余。 确实是这个不折不扣的蓝颜祸水。 “瞧什么呢?”陆霁远懒洋洋道。 赵韵宁轻笑一声,摇摇头,拿起面前的茶盏饮了一口。 宴席在觥筹交错中,继续进行着。 知道这样的场合拘束,赵韵宁来前便吩咐小桃给她准备了膳食,现下一桌子山珍海味也是什么都吃不下的。 她眼睛无意间瞟见高位 上,陆烨谦体贴地和董贵妃对话,而一旁的风袍金冠的冯皇后则多受冷落。 赵韵宁心中一笑,向来听说这位冯皇后是一等一的贤惠人,董贵妃这胎也是由她保着,才是安然无虞。 现在瞧着,果然是挺贤惠的。她身着一袭凤袍,坐在陆烨谦身边,看上去明明是他的妻子,可神态动作却更像是一个侍奉官员。 赵韵宁看着冯皇后面无波澜的模样,好似喜怒不沾身,活像庙里的菩萨。她实在想象不到,冯皇后曾经鲜衣怒马是何种姿态,赵韵宁将冯皇后这张脸代入在马背上驰骋,只觉得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冯皇后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似的,对她投以一个淡淡的笑。 赵韵宁轻轻点头,赶忙将视线移开。不知为何,她从冯皇后刚刚那个笑里,品味出深深的寒意,好似自己曾经哪里得罪过冯皇后似的。 好似,没有吧? 赵韵宁凝神想着,忽然眼前多了碟桂花软糕,她抬眼看去,恰巧对视陆霁远含笑的眼神。 “怎么?是觉得冯皇后哪里古怪吗?” “我也说不上来。”赵韵宁侧耳道,“我觉得眼前这些人,都挺奇怪的。” 陆霁远轻笑,也将头侧过来,轻轻靠着赵韵宁的乌黑,眼神看着前面,嘴里说道:“你不是对苏河一事颇有兴趣吗,你看对面,第八位小公子,便是叶家二公子叶阳。” 赵韵宁刚想侧过去看,头一偏,恰好擦过陆霁远的脸颊。 一时间,她慌张的把脸转过来,拿起案上的桂花软糕用力一咬了,脑中回荡着口齿之间发出来的咀嚼声。 太丢脸了! 也不知道被人瞧见没,若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以为是她轻薄陆霁远可怎么好? “怎么?”耳边传来陆霁远的低沉的声音,还带了几分玩味“你不看叶家公子了?” 第403章 入局 赵韵宁气结,她将脸向另一侧偏过去,气鼓鼓道:“我待会再看。” 陆霁远嗤笑一声,缓缓给自己斟了杯酒,仰脖饮下。 见四周的人,皆无异动。他凑近赵韵宁,在赵韵宁耳边低声问。“放心,刚刚没有人看见。” 赵韵宁窘迫地不行,只恨不能原地消失,不在此处受这样的羞辱! 可陆霁远似乎心情很好,他眼皮子抬起望了望周遭,提醒道:“齐虹和叶柳儿不见了。” 赵韵宁抬脸看,叶柳儿的位置上空空如也,而齐虹也不见踪迹。 果然,齐虹还是动手了。 又过了片刻,齐虹身边的丫鬟忽然神色匆匆的进来,到叶远的身边,不知说了什么,不过大概是很要紧的话,叶远听完,立刻就变了脸色。 叶远站起身来,随秋叶一同出去,旁边的叶三公子也欲跟上,却被叶远按回位置上 。 叶从人虽未动,可脸色却不轻松,一直神色紧张地看着门外。 陆霁远冷眼瞧着这一幕,不咸不淡的猜测道:“看来,齐虹是想先将叶柳儿约出去,再来告诉叶远,叶柳儿不见了,邀叶远去找。如此便能将叶远诓到一个地方,方便齐虹下手。” “呵。”赵韵宁冷冷一笑,“叶家兄妹感情深厚,叶远也是关心则乱。若我猜得没错,此时叶柳儿正在某处玩着。”她顿了顿,又道,“王爷,你看,那边位置上,孟书沁也不见了。” 陆霁远笑了一声,“齐虹还挺会找帮手。”他转脸看着赵韵宁,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齐虹的计谋,怎么还在此处坐着不动?” “我自然有安排。”赵韵宁胸有成竹的笑着。 …… 宫殿外。 叶远跟着秋叶走着,心中很是焦急。这还是叶柳儿第一次来到皇 宫大内参加宴席,若真是有什么闪失,冲撞了什么东西,那可如何是好? 走过一个转角,忽然看见小桃和鹰羽在那里站着,似乎等候多时了。一见到叶远,小桃便笑道:“叶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叶远心中一顿,小桃素日都是跟在宁侧妃身后,怎么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秋叶见到这二人,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对叶远道:“公子,我们还是快速去找叶小姐吧,在皇宫境内,若是叶小姐不小心有什么差池可就不好了。” 叶远一听,甚觉有理,道:“小桃,我还有事,就先不与你说了。” 小桃却不偏不倚的拦着他,道:“公子,刚刚听你们的话茬,似乎是在找什么人?鹰羽陪着楚王在宫中长大,对这里必定比你们二人更熟悉些,何不让鹰羽陪着秋叶一块去找。我家小姐还有些重要的事情 ,托我转告公子。” “是啊,叶公子。”鹰羽爽朗道:“我自小在宫中长大,对着皇宫,我比你们二人加起来都熟悉,而且宫中还有好些我的熟人,何不让我陪着秋叶找?” 叶远看了看二人,觉得他们所说甚是有理,便道:“那好吧,便麻烦鹰羽了。” 秋叶听见叶远松口答应,紧张地叫出声来:“公子,不可以啊!” “不可以什么?什么不可以?”小桃笑着,咄咄逼人道,“找人自然是要找熟悉环境自然去找,才能快,难道这个道理秋叶姑娘不明白?” “可……”秋叶皱眉道,继续争辩道:“可丢的人是叶小姐。” 小桃笑道:“秋叶姑娘,正是因为丢的人是叶小姐才是要快速找到呀,鹰羽必然会叶公子更快找到叶小姐,而你又是在担心什么呢?” 小桃看着秋叶的脸色变得十 分难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反驳,便更是兴奋了。 “秋叶姑娘,事不宜迟,你还是快快带鹰羽去找叶小姐吧。” 说完,小桃给鹰羽使了个眼色。 鹰羽挺身而出,站在秋叶身边,推了推她的肩膀,“走吧,秋叶姑娘。” 秋叶痛苦的皱着眉,看着叶远,“叶公子……” 小桃笑着对叶远道:“公子放心,鹰羽是王爷身边的人,找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你且放心。” 叶远点点头,跟着小桃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而鹰羽则跟着秋叶,继续往前。 秋叶回头,留恋地看了看叶远的背影,甚至此事大势已去,可眼下有鹰羽在侧,她也不好随意回去找小姐。 只盼着小姐如此聪明,久不见人至,能够明白此局不成,快速脱身而去。 可她想岔了,这局本就是齐虹自己设的,她如何能够脱身而去呢? 第404章 环环相扣 过了一会,叶远回到席间。 却见叶柳儿正坐在原位上,吃着点心,很是快活。 “柳儿,你去哪里了?”叶远见到她,便着急地问,“这皇宫境内,你可不要四处乱走,若是一不小心有什么差池,可不好办。” 叶柳儿被哥哥这紧张的神色吓到了,乌黑发亮的一双圆眼,充满不解。她将手中的糕点放下,拍了拍手,吸了吸鼻子道:“哥哥你怎么了?我刚刚只是陪孟家姐姐去更衣,并无随意走动,而且出门前,宁姐姐都同我说了千百遍,不许乱走乱看,我都记得。” 叶远皱着的眉头慢慢松泛下来,看向对面的高席上的赵韵宁。 只见她云淡风轻的点点头,视线又移开。 叶远有着不明白,情不自禁腹诽道:“难道,她有什么安排没告诉自己?” 陆霁远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轻声 对赵韵宁道:“怎么?你的计划成了?” “尚未开始呢。”赵韵宁轻笑,“王爷,接下来便该你出马了。” “我?”陆霁远轻轻挑眉,“这里面还有本王的事?” “王爷只需要开口,提起永定郡主府的齐明公子已到了年纪尚未婚配之事即可。”赵韵宁飞快盘算道,“只要王爷提起此事,齐明那个二愣子,必定会提起妹妹,哪怕他不提,他母亲也会提。” 陆霁远一怔,转过身来盯着赵韵宁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太狡猾了。” 赵韵宁微微一愣,陆霁远已经很久没有说过她“狡猾”了,眼下一说出口,却让赵韵宁恍惚还是从前,她与陆霁远一起长大的时候。 那时候,她常常如此刻般,不同陆霁远打招呼,便借着他的名号做些事情。 一晃,时过境迁,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够与他 这也轻松的相处。 见赵韵宁发愣,陆霁远又道:“你这样做,是想让齐虹的婚事在今日定下?” 赵韵宁回过神来,道:“齐虹痴恋叶远,时不时便折腾一些幺蛾子,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叶远是我要用的人,若被他这样纠缠着,难保日后不会遭殃。况且她今日已经知道,是我让小桃支走了叶远,未来必定会报复我,那我必然要将她先害得惨些。” “果然是好心机,好手段。”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他好整以暇的抱胸看着赵韵宁,道:“不过本王为何要帮你?” 赵韵宁双眼不禁睁大,陆霁远虽性格高冷疏离,但平日里对她的事情还算热心。怎么今日忽然变了副嘴脸,要看事情要成,可不能让陆霁远坏了自己的计划。 她直直道:“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要与我一起做些事情吗。既是合 作,那你今日帮帮我又如何了?”既然他说自己狡猾,那自己便将狡猾进行到底,拿他说过的话去噎他,他必然没有反驳的余地。 果然,陆霁远闻言怔了一下,瞧着赵韵宁,轻勾唇角:“话是如此,但我只说一起对付宁岑,可没说要帮你解决叶远的烂桃花。” 赵韵宁气急,冷笑道:“王爷既然如此不愿意帮忙,那便当今日我未曾说过,我便自己再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陆霁远淡淡道:“今日楚红可不在这里,她就算在,也无法帮你说话。” 赵韵宁一头雾水:“这和楚红有什么关系?你若是不愿意帮忙,也不要东拉西扯打乱我的思绪!” “没关系。”陆霁远道:“不过,你也不必着急,本王也没有说不帮你。这本就是一句话的事,只是本王帮了你,你是不是也得帮本王做些什么 ?” 赵韵宁皱眉看着他,不知他今日又要耍什么花样。 “帮本王做些什么呢?”陆霁远挑眉,思索道:“咱们还没想到,不过你可以先欠着。” 赵韵宁翻了个白眼,无暇想其他,爽快道:“好好好,楚王殿下说什么,妾身照做就是。” 陆霁远心满意足一笑:“如此甚好。” 赵韵宁没好气的撇撇嘴,也不知是何时起,陆霁远学得如此油嘴滑舌,从前可不是这样。难道是在边疆的三年,他结交了好些狐朋狗友? 思及此,赵韵宁抬眼向对面看去,恰好对上司马娇娇那一双清亮妩媚的眼睛,瞧着架势,司马娇娇必定是看这边很久了。 被赵韵宁迎面遇上,她也不紧张,只是大方一笑,将视线收回。 赵韵宁却有些疑惑,她开始在脑子思索,这位司马小姐是个何等人物? 正想着,齐虹回来了。 第405章 碎一地的眼神 齐虹原本便是一个不起眼的世家小姐,这一进一出,并未引起人的注意,连她身边的永定郡主也未察觉有何异常。 见她落座,赵韵宁连忙给陆霁远一个眼神示意。 陆霁远淡淡一笑,佯装无意道:“齐明表弟,那日在醉香楼,是本王唐突了,还望你不要忘了心里去。来,本王敬你。” 说着,他潇洒地举起酒杯,对着齐明笑笑,仿佛真是一个表兄亲切的问候表弟。 齐明连忙道:“表哥说得是哪里话,那日本就是表弟不是,回到家中,我父亲已经教训过我了,我还想着这几日去你府中赔罪呢!”他就算再憨直,也知道分寸,楚王殿下是万万得罪不得的,此刻是该做小伏低些。 他说着连忙站起身来,对陆霁远举起酒杯,“这杯酒该是表弟敬你,我干了,表兄随意。”说完,他一饮而尽。 陆霁远看 着他,忽然一笑,道:“本王记得,齐明表弟似乎本王同龄,也不知如今婚配了没有?” 大家都没有想到楚王会忽然来这么一句,他平日里可不是会关心这种事情的人,连齐明本人都愣了一下,他老实答道:“还不曾。” “那也该抓紧才是,若是有了夫人,也好多个人照顾你的起居。” 这话说完,众人的下巴都要惊掉了,这是平日里高冷矜贵的楚王说出来的话吗?他可是连皇帝陛下都不甚关心,今日怎么会有心情关系齐明这个八竿子打不到的表弟。 难道,楚王有意给齐明说亲? 永定的脸色陡然一变,先前才是解决了长公主为女儿安排的孽缘,眼下楚王又来倒插一脚,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长公主便就在上头坐着,若是任由楚王殿下为齐明说了亲事,依着长公主敏感多疑的性格,必定会将他们 一家视做楚王一党! 这绝对不行! 想到此处,永定顿时神情大变,连忙道:“是,楚王殿下所言甚是。我这些日子正在为我家小女议亲,明儿的婚事便就耽搁了。待过些时日,小女的婚事定下来,就开始操心明儿婚事了。”语顿,又着重道,“多谢殿下记挂,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不必客气。”陆霁远唇勾了勾,悠然道:“刚刚听郡主的话茬,是要给齐虹小姐定亲了,不知要定的是哪家的公子?这男女婚配,讲究一个情投意合,若是太过强行,日久必然会成怨偶。” 此话一出,引起了大家的好奇。要说永定郡主选婿,已经在京中选过一些时日了,就算是要为公主选婿,也该有眉目了,可平日里妇人问问起,永定郡主只说依旧未见合适的,这也成了见怪事。 女眷们纷纷猜测,是不是,这 齐虹大小姐本就有心上人,而永定郡主死活不同意,双方争执才是闹到如今。 若是如此,那便有热闹可瞧了。 平日里,永定可以含含糊糊不与妇人们说真话,可眼下是楚王殿下问,她难道还敢如此? 永定面色一变,摇头笑道:“楚王殿下所言甚是,只是……” “不如,便让齐虹小姐自己说一说,有无心仪之人吧。”陆霁远打断道,“今日皇兄在次,还能为她赐婚,也算是对郡主家的荣宠。” 因着陆霁远这番话,大家窃窃私语起来,这楚王殿下到底要做什么,如今还扯到赐婚之事上…… 高位上的陆烨谦也十分配合地笑道,“朕,十分愿意成人之美。” 众人的眼光纷纷看着齐虹,想看看她会如何说话。 另一边,叶柳儿凑近叶远,问:“哥哥,你说齐虹姐姐的心上人会是谁呢?” 叶远暗暗 拽着衣角道:“我猜不着。” “哥哥真没意思。”叶柳儿撇了撇嘴。 叶远紧张的向赵韵宁投来目光,赵韵宁只是淡定的点头,其他的一个眼神未给。 说回齐虹这边,既然是陛下问话,她自然不能不答。 她站起身来,大厅中央走去,按照礼制缓缓跪下道:“多谢陛下和楚王殿下垂爱,臣女却有一心仪之人。那人便是……” 齐虹说着,脑子开始有些混乱,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只要在此处说出,自己心仪之人是叶远,有陛下亲口赐婚,多年夙愿便就此达成。 可不知为何,她的嘴唇不停抖动,都说不出叶远二字。 “是谁?”陆烨谦笑道,一双俊邪的双眼,乌黑透亮。 “那人便是……京城墨家,墨公子。”齐虹很是艰难的将这句话说完,脑中猛然一惊,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明明想嫁是叶远啊! 第406章 终知人心隔肚皮 听了齐虹的回答,陆烨谦的笑容轻松了几分,看向永定家的目光也温和很多,他道:“墨家是书香门第,墨家小儿朕也见过,实属青年才俊,齐虹小姐与他在一起必能永结欢好。” 大家附和地笑着,“实在是好姻缘啊。” 永定心中的大石缓缓放下,齐虹的心却止不住的下坠,坠向不见底地深渊。 按照她今日的计划,本该是叶远被她用兰魂迷昏,然后在陛下面前请求赐婚,最终达成她的夙愿。 可为何今日,秋叶并没有如期将叶远带到偏殿也就罢了,她怎么会失去神智说出这样离谱的话! 她怎么可能愿意嫁给墨公子呢! 正想着,她的脑袋便剧烈的痛起来,面色迅速苍白,她抓着自己的衣角,不知为何,径自向赵韵宁看去。 却见她端坐于桌,面容宁静神色怡然,对上齐虹的 目光,微微一笑。 这一笑,映入齐虹的眼里,她的脑海里,忽然“爆”了一声。 是她!一定是她! 她用了计谋害了自己! 她怨毒地看着赵韵宁,神色十分凶狠,可赵韵宁只是歪着头淡淡的笑着,并不在意。 秋叶这才匆匆回来,看见齐虹脸色苍白,便觉不好,连忙低声道:“小姐,是楚王身边的鹰羽拦住了我与叶公子,我也被他拖住了。” 齐虹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喘气太大,她听到秋叶的解释,心便更凉了,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小姐,你是怎么了?可是吃醉了酒?要不要去偏殿歇息?”秋叶慌张的看着自家小姐,齐虹的脸色尤其难看,比那日被叶远当众拒绝还要难看几倍。 齐虹红着眼睛,愤恨道:“走,扶我出去歇息。” 秋叶不敢有误,连忙将 她扶起,便走了出去。 叶柳儿听到齐虹的婚事确定,本想来恭喜她,得到陛下赐婚可嫁心仪之人,没想到远远的便瞧见她神色不宁。 可宫宴不好四处乱走动,她不好过来相问。 此时正好看见齐虹被扶了出去,她便尾随其后,也跟了出去。 偏殿里。 齐虹愤愤不平的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把叶远带来!你可知,陛下已经为我和墨家公子赐婚了!” 叶远,叶柳儿走到门外,听到自己哥哥的名字,心中一动,决定先不出声惊动里面的人,而是站在门口,继续往下听。 “秋叶该死!”听见一声清脆的跪地声,大概是秋叶跪了下来。 秋叶苦苦解释道:“本来今日,我借着柳儿小姐失踪,已经将叶远公子从席上骗了出来,不料半路遇上鹰羽,他知道我们在找人,便非要替叶 远公子去找人。还有小桃那丫头,她出身市井,很是会说话,三五句话便把叶公子给说服了……” 听完这一番话,门外的叶柳儿心中一跳,双眼瞪大。 原来,齐虹姐姐心仪之人是她哥哥? 这,她怎么是第一回听说? “小姐,你不要生气了!”秋叶可怜巴巴的摇着齐虹的膝盖,哭诉道,“小姐若是嫁给墨家公子也没什么不好,叶公子他的心本就不在你身上,你何苦如此。” “啪”只听一记响亮的耳光,半响,屋中都没有声音。 屋中静谧,叶柳儿不知她们何时会走出来,若是被人发现自己听墙角,总归是不好。 她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胸口,摇着头回到席上,见叶远正在与别人饮酒。 一旁的叶从看见她便紧张地问道:“妹妹,你去哪里了?都说了叫你不要乱跑,不然哥哥会担 心的。” “好……”叶柳儿一时间脑子有点懵,她拉住叶从的袖子道:“哥哥,我今日有些不舒服。” 叶从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担心看着她,询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可要找太医来看看?”他将手放上叶柳儿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想看看叶柳儿是不是发热了。 “无妨。”叶柳儿将他的手拿下,闷闷道,“我只是有些想回家了,这宫宴太累了,我日后便不来了。” 叶从听到这话,不禁一笑,揉了揉叶柳儿的脑袋。 他道:“这皇宫不比外面,规矩繁多,今日你便在此好好呆着,下次若非必要,定不带你来了。” 叶柳儿只是应着没有说话,她知道兰魂是个什么东西,也听见了今日齐虹口口声声说,要用兰魂加害大哥。 她这心里很是难受,没想到,齐虹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第407章 架空 在高位上,陆烨谦透过席间看到叶柳儿,瞧着她正气闷,便揣测着,是不是宫里规矩太多,宫宴时间太长让她累着了。 自从上次林间一别,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叶柳儿了。 京城里人人都说,唯有宁侧妃和楚红的美艳被称为春色,可他看来,叶柳儿的灵动活泼才是真春色。 陆烨谦这样毫不遮掩的看着叶柳儿,他身边的冯皇后也察觉到了,她深吸一口气,眉间皱了一分。 赵韵宁眼珠转了转,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靠近陆霁远低声道:“我瞧着冯皇后挺奇怪的,整个晚上,皇帝都在对董贵妃嘘寒问暖,没见她吃醋。但一瞧着,皇帝看叶柳儿几眼,她便皱眉了。王爷认为,这是为何?” 陆霁远淡淡道:“大概是因为叶柳儿很像她从前吧。” “若是如此,皇后有何可吃醋的?”赵韵宁不解道,“皇上既是因为柳儿像从前的 皇后,对她青睐有加,这便说明,归根结底,皇上喜欢的依旧是皇后。” 她这话说得有理,陆霁远却不这样认为。 他冷笑一声,淡淡道:“你的意思是,皇兄将叶柳儿当做皇后的替代品。可皇后如今便在皇兄身边坐着,皇兄为何需要替代品。” 这…… 赵韵宁一时间也有点懵。 陆霁远轻笑,解释道:“那便是因为,相较于如今的皇后,皇兄更喜欢从前的皇后,所以哪怕皇后就在他身边坐着,他也止不住去看她曾经的样子。” 赵韵宁听完这话,虽是明白了,却又更疑惑了。 若不是嫁给陆烨谦,冯皇后本可以一辈子做一个恣意潇洒的大小姐。但一朝入宫,被带上枷锁,从此满腹浪漫心事便变成了阴谋算计,如此剧烈的转变,皆是为了自己的枕边人,可枕边人享受了自己的改变,却又怀念着自己的曾经。 这是何道理? 赵韵宁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她不禁想问:“喜欢一个人,难道不该是喜欢她的全部吗?” “本王无法揣测皇兄的心意。”陆霁远道。 “那王爷呢,若是王爷心仪之人,因为一些事情变得不似从前,王爷可会接受她?”赵韵宁问道。 闻言,陆霁远握着酒杯的修长手指,顿了顿。 片刻,他笑:“本王没有想过这些,只是……” 略停顿后,他淡淡的,却毋庸置疑的开口:“若是她在与本王分开的岁月里,变得不似从前,想必是经历了一些从前未曾遇见过得的事情,本王只会遗憾,没有和她一起面对。” “不过,本王此生确实没有机会了。” 说完,他不甚在意的一笑,又饮了一杯。 赵韵宁的眼里却有化不开的悲伤,也拿起酒杯满饮一杯。 …… 一场热热闹闹的宫宴终于结束。 回到永定郡主府中,对于今日齐 虹在大厅之上,求陛下赐婚一事,令齐茂有些不悦。 他对着齐虹,拂袖厉声道:“你若是喜欢墨家少爷,你与父亲说便是,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羞臊。自古求赐婚,都是男子去做,何时有过女子同你这般!” 齐虹今日早已是心如死灰,什么都不愿想。 齐茂见她不说话,还是不解气,又道:“平日里见你挺稳重的,怎么如今变成这服模样,女孩子家还是要知礼些,否则日后到了墨家遭人笑话。” 永定则看不下去了,急哄哄道:“你这话是何意?陛下都发问了,难道虹儿要当个闷葫芦不说话吗?我发现你如今说话,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到此事,我尚未与你算账呢!”齐茂等不及的白了永定一眼,“若非是你,将话到引到虹儿身上,哪有这么多事?明明楚王问的便是明儿!” 齐明、齐 茂在后面听着二人吵嘴,都有些烦躁,齐明率先道:“父亲,母亲,若没有别的事情,我与妹妹便先回院子了。” 永定闷声道:“回吧。” 齐茂也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璎珞小娘的院子去了。 一转眼,只留下孤独的永定坐在厅上,她拿起手边的茶盏,欲抿一口,发现茶水都空了,便将茶盏不耐烦的扔在桌上。 崔妈妈立刻将茶盏扶起,又吩咐人去备茶。 她给永定捏着肩膀,轻声道:“郡主娘娘何必生气,眼看大小姐的婚事就定下来了,你也该该松口气才是。” 永定摆摆手,叹道:“我恼的不是这个,今日晚宴上那几位武将,态度看上去实在太离奇了些,都对宁岑热情便罢了。牧若离竟然要搬去宁岑家附近住,而司马期便更夸张,直接住进了楚王府里。” 她想着,转了转眼珠子,“难道,楚王要与长公主一起,架空皇上?” 第408章 开败的娇花 永定这话说完,崔妈妈的脸色立即变了变,她看了看厅上,见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道:“郡主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有心之人听见了,必会惹出事端。” “哎,我如何不知?”永定皱眉道,“但想到今晚夜宴上种种,我便止不住想往那方面想。如今,司马将军一家都要住进楚王府,这还是司马娇娇提出来了,你说,她是不是对楚王有意?” 崔妈妈摇头道:“老奴不知。” 永定继续道:“若是司马娇娇在楚王府住出了感情,顺势嫁给了楚王,这周国境内,楚王便是当之无愧的手握重兵了。” 说完,永定叹起气来。从前她背靠着长公主,朝中无论如何动荡,她总能获得一席之地。如今长公主将她踢下了自己的船,朝堂又起风波,她与永定郡主府的未来可真就是风雨飘摇了。 正当永定为朝局朝局愁眉 不展,崔妈妈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她低声道:“郡主,容老奴说一句。” 永定一向信任她,也知道她一双老眼毒辣,便颔首点头,示意她说。 崔妈妈道:“郡主,您是先帝的堂妹,无论如何都是皇亲,只要不犯上锦安郡主那等叛国大罪,该怎么风光还是怎么风光。可若是,又有人打着先前长公主那等歪主意,把家里的公子小姐牵扯进朝局里,坏了咱家的运道便不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永定顿时醒悟过来,今日晚宴之上的波诡云谲到底和她家没有直接关系,而楚王所说的婚配之事,可是直直朝着齐明来的! “不行!”永定斩钉截铁地道,“谁都不要想动我的明儿!” 崔妈妈在旁附和道:“郡主英明,老奴瞧着大小姐的婚事已经敲定了,那便尽快将事办了,未免夜长梦多。” 永定深吸一口气,道:“ 是该好好筹谋一番了,省的明儿成日里想着外面的野路子,再闹出笑话,对他的仕途、名声也很不利。” 崔妈妈笑道:“娘娘多虑了,明公子虽是小孩心性贪玩了些,可到底是个豪爽男儿,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豪爽男儿?”永定无奈笑着摇头,“你可是忘记了安国公家的那位,那位难道不是一等一的豪爽男儿?如今不是被人关进宗正寺里,说是关三年,可谁知道三年后,他还能不能顺利出来。” 永定说起的便是苏河一事了,她所忧甚是,若是三年后苏河出来了,估计也没有大家小姐愿意给他了。 她可不能让明儿也如此! …… 永定郡主府的另一边。 璎珞小娘的院子里。 齐茂躺在璎珞的香帐里,浑身赤。裸,额头上有薄薄的汗。璎珞枕着他的臂膀,满足的笑着,似乎刚刚结束一番云雨,她的脸粉扑扑 地活像喝了酒,眼神里媚地出水,直勾勾地盯着齐茂。 “怎么了?今日为何一直看着我笑?”齐茂注意到她的表情,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 璎珞看着他道;“奴婢是为了老爷高兴,大小姐的婚事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着落了。墨家那位公子哥,老爷不是很喜欢吗?” “原来是为了这事。”齐茂笑道,“墨家那位我瞧着确实是个人物,眉宇之间有一股聪明劲,说得再直白些,便是精明模样,我并不是很喜欢。” 其实,齐茂最中意的女婿人选便是卫家那位庶子,他虽是庶子,可却很能干,比长子先中举入仕,又比长子更聪明豁达些。 再者说,他是庶子,而齐虹的郡主嫡女。若是齐虹嫁给了他,便是低嫁,如此一来他们阖家必定会尊重齐虹,齐虹也不会受苦,只会过得顺顺当当。 璎珞听了这话,还是笑得更是 柔媚了,她轻声道:“姑爷聪明些,才能让小姐日后过上好日子,老爷就不必担心了,依着大小姐聪明的个性,谁还能玩弄地了她?” 齐茂听了这话,不禁连连点头。 “我现在只盼着这桩婚事能够顺利,其他的,一律不想管了。” 说完,又抱着璎珞,亲了起来。 …… 齐虹回到自己房中,只呆呆的坐在梳妆镜前,夜都深了还未卸下服饰,她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本该盛情绽放,此刻独坐闺阁,只想一朵开败的小黄花。 “小姐……你不要这样为难自己,如此熬着,恐怕会熬坏了身子。”秋叶几乎是在祈求她,可她却动也不动。 “如今木已成舟,小姐还是早些放下,若是你这般神情被郡主看去,后果可不堪设想。”秋叶只能通过恐吓的方式去劝齐虹,毕竟齐虹向来是个稳重的,在永定面前从来没有露过心迹。 第409章 成婚 “眼下四下无人,母亲如何会来看我?”齐虹幽怨道,“你先下去吧,这桩婚事是我向陛下求的,我再想不开也会想开的。” 虽然齐虹如此说,可秋叶依旧不放心,她留恋的看着齐虹,见齐虹对她摇头,便还是下去了。 或许,这样的时刻,她一个人呆着会好些。 …… 因着是陛下赐婚,永定郡主府的人与墨家得了这份荣宠,便手脚麻利地将婚事办了起来。 没几日,婚宴喜帖便送到了赵韵宁手上。 眼下,帖子摆在赵韵宁手边,她正一口一口地喂着一秋吃药。 小桃在旁边看了看帖子,问道:“小姐要去吗?” “自然要去。”赵韵宁眼皮未抬,依旧仔细地喂着一秋吃药,时不时用手中的绢丝擦着她的嘴角。 “小姐为何要去?”小桃没好气道,“这个齐虹小姐心肠歹 毒,她先前可是差点用毒害死小姐!” 赵韵宁将手中的汤匙轻轻放下,温声道:“我知道。而且那些毒物都是齐虹命人去买的,可见先前她必然是有害死我的决心,如今想必也有。” “小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小桃气鼓鼓的抱着胸,嘴巴撅地老高。 “我自然要去。”赵韵宁笑着看向她,“我不去如何给她贺喜?” 小桃听见赵韵宁这“贺喜”二字,说得尤其意味深长,神色一松,惊喜道:“小姐难道是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整一整齐虹小姐?” “到哪日你便知道了。”赵韵宁笑道。 小桃不依,她皱眉道:“小姐,你先告诉我嘛?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见赵韵宁笑而不语,她便摇晃着赵韵宁的胳膊,不停地撒娇道:“小姐就告诉我嘛!” 赵韵宁依旧不说话, 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小桃。 “你将这信送去给楚红姑娘。” “好。”小桃把信接过来,放在怀中妥善放好,便要出门。 “等等!” 小桃听见赵韵宁叫她,便又回头,疑惑道:“小姐怎么了?” 赵韵宁想了想,低声道:“这封信你必须亲自去送,不要让人知道,包括鹰羽。你告诉楚红姐姐,看完必须立刻烧掉。” 小桃奇怪的看着赵韵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小姐,这信中写了什么,为什么连鹰羽都不会告诉?” 赵韵宁微微一笑:“到齐虹婚宴那日,你便知道了。” 说完,小桃便推门出去了。 她看着门扉,眸光一冷。依着她与鹰羽相识多年的相处经验,她知道,鹰羽那日必然是说谎了,璎珞的来历想必他和陆霁远早就知道了,却瞒着她,估计是有不 能让她知道的原因。 可,陆霁远不告诉她,她便不能知道吗。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要查一个人有千万种方法。 她曾是丞相的女儿,必然知道一些朝中官员的秘辛。若她将这些秘辛书于笔下,作为要挟,让这些官员为自己查一个女人的来历,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齐虹大婚之日。 这一早,永定郡主府便热热闹闹的张罗起来,为着今日之事能够办得顺顺利利,永定郡主给每个人都奖励了一贯钱,这是一等女侍整月的月例。 故此,每个人都喜上眉梢。 今日来给齐虹梳妆的丫头,也是永定亲自挑选过的,各个长得精神饱满,面带喜色,笑意如春风。 瞧着,这一屋子人,每一个都比要成亲的齐虹更开心些。 “大小姐,今日可真美,墨公子见着一定会 迷得睁不开眼,还以为自己娶了个仙女回来呢!”梳头的丫头嘴巧,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的吉祥话也翻着花样说。 齐虹身边的贴身侍女——秋叶,今日也上了些脂粉,穿上了柿红色的新衣,看上去一团喜气,在旁边止不住的附和道:“是啊,小姐今日便是最美的!” 可无论大家如何说,齐虹都只是淡淡的笑,她身上穿着的一袭红,似乎是她心里流出的血,她头上戴的珠冠似乎是绑着她的枷锁。 仿佛,她不是待嫁的新娘,而是待进笼的金丝雀,这一辈子都要带着枷锁。 可哪怕,面上再不开心,一层层的脂粉敷上去,也看不出来了。 下人们心满意足的看着齐虹,仿佛在打量着一件精美的物品,没人瞧出齐虹眼底的不忍。 待一切妆成,大家前呼后拥的夹着齐虹,去拜别高堂。 第410章 出嫁 正厅上。 齐茂与永定坐在高位,齐明站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 齐虹走进来,慢慢跪下,诚恳道:“父亲母亲在上,虹儿多谢二老多年教养之恩,今朝我嫁,特来拜别双亲。”说完,她规矩地行礼,一礼一节,挑不出半点错处。 仿佛这礼节,她早就预习过千百遍。但是,她没有想到,哪怕自己做了那么多,要嫁的人依旧不是想嫁的人。 “好,真好!”齐茂今日的眼光难得泛起柔波,到底是亲生女儿,哪怕平日里再疏离,要嫁人了终究还是不忍的。 相较之下,在他身旁的永定就显得淡定些,只是温和地笑着,将手中的镯子褪下,递给齐虹。 拜别之礼已成,铜鼓唢呐的声音便响起,齐虹在秋叶的搀扶下,往门口走去。 秋叶知道齐虹今日心情不好,便宽慰道:“小姐,往好处想,你今日嫁过去之 后,便不用再在家中受小娘的气,多少是有些好处的。再者说,那墨公子一表人才,日后你未必不会喜欢上他。” 大红的盖头,将齐虹的表情掩饰遮住,在不绝于耳的喧闹声中,秋叶听见齐虹如此说:“情爱之事,我已经没有任何指望。我只想着,早日将那个害我的恶毒女子给报复至死!” 至于这恶毒女子是谁,齐虹不用明说,秋叶自当明白。 若无宁侧妃那日横插一脚,又设计让齐虹自己中了兰魂的毒,今日齐虹要嫁的人,便是她的心上人了。 秋叶捏了捏齐虹的手,狠绝道:“小姐放心,我们去到墨家了,少了郡主娘娘的约束和璎珞小娘的刁难,身手便可展得更开些,必定能够早日报仇雪恨!” 齐虹重重的点头,终于来到门口,上了花轿。 在阵阵礼炮声里,花轿启程,一众人围在道路两边, 不停贺喜。 齐虹坐在花轿里,在吹吹打打的欢乐声中,向墨府而去。 永定郡主不远处的街角,一个白衣公子远远看着这一切,眼底清晰可见的落寞与伤感。 他身边的小厮道:“公子,你就不要看了,齐虹小姐今日成婚日后便是墨府的人,与你绝对没有半点瓜葛。” 听了这话,那公子重重叹息,“不要说往后了,从前也没有半点瓜葛。” 那小厮幽怨地瞪了一眼永定郡主府的门匾,愤愤道:“公子何必伤感,这齐虹小姐涂有一个稳重大方的名声,实际上也是一个摆高踩低之辈。之前我来给她送公子千辛万苦找到的玉镯,她看不看一眼!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留恋的!” 原来,这位白衣公子就是卫家庶子——卫林。 而他身边的小厮,就是之前登门来送过礼物那位。 卫林听了这话,并没有对齐虹大 加指责,而是笑道:“无妨,她既是有心上人的,不看旁人的礼物却也正常,说明了她是一个专一之人,我反而敬重她。” 那小厮更是不解,他没好气道:“公子是大度,但我瞧着这齐虹小姐并不是什么值得敬重之人,公子还是早些放下她,另觅良缘吧。” 卫林宽和地笑笑,两个人慢慢走远。 但他们刚刚说的话,却被一旁马车里的赵韵宁听得真真切切。 赵韵宁莞尔一笑:“真没想到,这京中竟也有人专一温柔地对待齐虹。” 不同于赵韵宁的唏嘘,小桃则是幸灾乐祸道:“我听着卫公子说话,便猜到他是一个温和宽厚之人,还会齐虹没有嫁给他,否则真是便宜她了。” “对啊,万万不能如此便宜她。”赵韵宁嘴角勾起冷笑,又道,“不过,齐虹多年不被男子青睐,若是她得知,有位品貌出众的 男子如此诚心待她,她多多少少会感动的吧。” “自然了。”小桃笑道。 “走吧。去墨府,吃喜宴可不好迟的。”赵韵宁笑道。 墨府。 墨主薄虽说不是一等一的大官,可他主掌科考出题与阅卷,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官位。所以,今日来贺墨公子大婚之人也很多,乌泱泱地坐了满满一院子。 赵韵宁坐在人群中,这样的场合她向来是孤独惯了的,也不是无人愿意与她说话,而是她向来不爱和这些京中妇人议论家长里短,还不如一个人落个清净。 可,并不是她想清净便能清净的。 “这墨家公子怎么说也是相貌堂堂,人又生得聪明,怎么就先了永定郡主府那位做妻子,真是离奇了些。”说话的人是蔡夫人,她向来是最喜欢议论东家长西家短。 今日在这里,现成的话题,周遭都是伙伴,她自然不甘寂寞。 第411章 别样的赠礼 “哎,这齐虹小姐虽然容貌粗陋了些,可性子却是沉稳的,自古娶妻娶贤,我觉得墨家此选甚好。” 蔡夫人听见有人反驳自己,自然不愿意,她又道:“夫人,你这话说得可偏颇了些。依着你的意思,妻子便是贤良与貌美不能兼顾了?那你便是把我们在坐的这一圈正妻都给骂了。” 那位夫人见蔡夫人强词夺理,便不欲争辩,只是笑道:“我无此意,若蔡夫人要这样说,那便你是在骂人了。” 蔡夫人也跟着笑了两声,慢慢道:“不过,不说妻妾之事了。要我说,这齐虹小姐能嫁给墨公子真是有福气,这话大家都没有不同意的吧?” 说完,她打量着四周的夫人。 夫人们皆点着头。 赵韵宁心中一笑,这便还是在说齐虹容貌粗陋之事,不过,若说容貌,齐虹确实配不上墨松,若论聪明,他们二人只是半斤 八两。 墨松仪表堂堂,为何要娶齐虹? 为的自然是她身后的永定郡主府,文官虽是清流门第,可所成了沾染了皇亲,不止变得富贵,还能一跃成为权臣。 加上他家管着科考一事,日后更上一层楼指日可待。 墨松是个聪明的人。 日后这两个人过日子,必定是精彩纷呈。 她正想着,小桃忽然过来,侧耳同她说了一些什么。 赵韵宁笑着点头应下,起身离席,往后院走去。 走到人少些的地方,小桃便连忙道:“小姐为何要去见齐虹呀,她可是三番两次要害你呢!” 赵韵宁笑了笑,“刚刚席上的夫人都在说,她是高攀了墨家公子,日后必定不会好过。可我不愿再等日后了,我现在就要她不好过!” 她们主仆二人,走过府中弯弯绕绕的路,来到齐虹婚房的门口。 因为今日是喜宴,丫鬟婆子们也都喝酒 吃喜宴去了,就齐虹的贴身侍女——秋叶,刚刚也被人给拖去厨房吃酒了。 赵韵宁一把推开屋门,迎面走上进去。 她朗声道:“齐虹小姐,我还没恭贺你今日大婚之喜呢!” 齐虹有些惊讶,愣了一会,便厉声道:“你来这里作甚?” “自然是来贺你新婚了。”赵韵宁微微一笑。 齐虹并不领情,怒吼道:“宁侧妃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我之间早就撕破脸皮了!” “撕破脸皮?”赵韵宁佯装天真道,“我何曾与齐虹小姐撕破脸皮了?还是齐虹小姐自认为你对我做的那些事,足够让我恨你一万次?” 齐虹心中一跳,听出赵韵宁话里有话,看着她变冷的眸光,迟疑道:“你所说何事,我怎么听不懂?” “装傻就没意思了。”赵韵宁叹息一声,道,“你下毒谋害我,险些要了我的性命,我可一点都没忘呢 。” “你有何证据说是我害了你,下毒的人是张悦,命令她的是长公主,与我何干!”齐虹激烈反驳道:“再者说,难道你的双手就清白?我金殿求陛下赐婚,受的是谁的算计?你我心中有数!” 赵韵宁笑道:“不着急,不管是动手的、下命令的,还是出主意的,一个我都不会放过。至于你说我算计你,我也承认,不过比起你对我做的那些,怕是还远远不够呢!” “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墨家!”齐虹看着眼前这位貌美女子,只觉得阴森,骨头缝里沁入丝丝凉意。 齐虹止不住往后缩。 “放心,我不会在此处动你的。”赵韵宁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今日宾客云集,都是来贺齐虹大婚的,若是这节骨眼齐虹出了什么事,那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者说,她不会用毒,也不会武功,怎么可能在 这里取齐虹的性命。 她要做的,是要让齐虹痛苦。 赵韵宁笑道:“刚刚我说了,我是来贺齐虹小姐大婚的,自然不可能空手来,我为你准备一个消息,正要说给你听。” 齐虹看着她古怪的笑容,慢慢的松开抓着被搙手,茫然的看向她。 “今日在永定郡主府的门外,我见到那位卫家二公子,望着齐虹小姐的花轿黯然伤神。听他身边的小厮说,卫二公子曾几次三番上门给小姐你送礼物,可都被你拒绝了。” 听见这事,齐虹嗤笑一声,“卫家是个好的门第,可卫二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庶子也敢上门求亲与我?我难道是好欺负的?” “你怎知卫二公子是觉得你好欺负,才是求娶你呢?”赵韵宁道,“卫二人中俊杰,京中未出阁的嫡女愿意嫁给他的可不少,为何他偏偏喜欢你?难道就因为你是嫡女,你是门第好?” 第412章 早就相识 齐虹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忽然有些不明白了。 耳边又响起那个清冷的声音,“因为卫二早在你去年去贺卫家大公子新婚之时,便看中了你。那日你与几位小姐,在一起说话,她们皆恣意张扬,唯有你克己复礼,稳重大方,他便是喜欢你温厚沉稳。” “你胡说!”齐虹双眼睁得老大,还没细想便先否认道,“你何曾知道去年的事情,那时你尚未入京!” 赵韵宁道:“想知道总会有法子的。自那日之后,齐二便推了所有上门来议亲的人,一直等着你有消息了,才眼巴巴地送上门来,还为你找来了上等羊脂玉做得镯子,谁知道,你看不看一眼……” 齐虹慢慢回过神来。虽然她对卫二无意,但听见自己被人如此默默温柔以待,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触动的,这还是有 生之年第一次,有一个男子见过自己的容貌,还因为品性对自己动心。 哪怕只是装出来的品性。 “你若不信,也可以派人起打听一番。我听说,齐统领原来也最中意卫二做女婿,不过你府中那位璎珞小娘却说更看好墨公子些。你觉得这是为何?”赵韵宁俏皮问道。 齐虹闷闷道:“璎珞与你一般是下贱出身,必是和你一般,见不得我嫁个中意我之人,故意设计为之。” 赵韵宁摇头笑道:“墨公子也是人中才俊,如何能不算好归宿?只不过,墨公子与璎珞小娘是旧识,璎珞小娘对他更熟悉些,所觉得你嫁给他更为合适。” 这话劈头落下,哪怕是齐虹这么机灵的人,都一时间没有听明白。 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赵韵宁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你说 ……璎珞和墨松认识?” “是啊。”赵韵宁甜甜一笑,“齐虹小姐没听明白?” 齐虹张了张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赵韵宁:“他们如何会认识?” 她略略一想:“难道是因为,那日我父亲设宴,他们在我府中见过?墨松给了璎珞好处,目的是促成我与他的婚事?为此,璎珞才是在父亲面前……” “齐虹小姐。”不等她说完,赵韵宁便打断她道,“这京中里人人都赞你聪明,为何你此刻你就犯蠢了?” 她眨眨眼继续道,“若墨公子真是为了与你的婚事,去拉拢明公子岂不是更好?为何要去讨好一个小娘?”语顿,又道:“他们的相识,早在你议亲之前。” 齐虹心中“咯噔”一下,赵韵宁字字句句都戳中她的最害怕的地方。若是墨松与璎珞早就相识,而自己 与墨松的婚事又与璎珞脱不了干系,那么,自己则是彻头彻尾就被璎珞算计了! 如今想来,璎珞确实是三番两次在自己面前挑衅滋事,又在父亲那里扮贤良,为的就是快快把自己的婚事定下。 耳边那清冷的声音继续飘来:“想知道,璎珞为什么会和墨公子相识?为什么她会想要你嫁给墨公子吗?” 齐虹心头一动,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瞪着赵韵宁。 赵韵宁并不介意,她大方一笑:“因为,墨公子和璎珞早就暗中苟且了,他们两个里应外合,就想将你们永定郡主府的势力刮分为己用。” 听到这恐怖的话,齐虹的身子止不住颤了又颤,她猛然站起身来:“你胡说!我父亲对璎珞一向疼爱有加,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韵宁含笑道:“为什么?因为你父亲老了呀,只 许你喜欢英俊潇洒的少年郎,不许璎珞喜欢?就凭你是高门贵女?呵,说到底大家都是血肉之躯,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卑鄙!”齐虹愤怒道,“你早就知道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眼睁睁看着我与墨松拜堂,现在再来说嘴!你可恶!” 赵韵宁大方承认道:“是,我早就知道。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凭你差点害了我的性命?还是凭你挑拨我与楚王殿下的关系?” 她微微一笑:“我刚刚从前厅过来,没有看见墨家公子人,却听见人说,璎珞小娘也来贺小姐大婚了。” 语顿,她端起茶来慢慢抿了一口:“不过,这璎珞小娘,想必是不认识墨府的路竟然直径往西侧院去了,也不知是不是迷路了。” 齐虹再也坐不住了,她神情中带着难得的焦急,急匆匆的冲出门去。 第413章 看戏 在门外望风的小桃,见齐虹急忙的走了,便进来看看赵韵宁如何。 只见赵韵宁悠然地坐在喜桌边,端着一碗茶,轻轻抿着。 见小桃进来,赵韵宁抬脸一笑,道:“这墨家不愧是书香门第,喝得茶也有一股子风雅味道,只是不知今日往后,这府中的悠然宁静还能维持多久了。” 刚刚小桃在外面,将她们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小桃道:“这齐虹小姐也是自作自受,谁让她成日里一直想着害小姐。不过,小姐,她真的去西侧院去抓奸了吗?” “自然。”赵韵宁凝眸,虽然齐虹向来小心谨慎,可她今日与赵韵宁这样激烈的吵嘴了一番,受了一肚子气。本来这桩婚事就非她所愿,眼下知道这背后真相,她定然是不会放过那两个始作俑者。 齐虹这个人,坏的 彻底。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婚事,苦心筹谋多年,便是为了婚事能够发展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如今,不但没有如愿以偿,反而被她最看不上的璎珞摆了一道,当然生气。 “小姐刚刚为什么要告诉齐虹,卫二公子中意于她呀,这不是让她平白多个骄傲的资本吗?”小桃不解道。 “傻小桃。”赵韵宁听了这话开怀一笑,“她眼下成了墨家的媳妇,已经是无力回头,这桩婚事是陛下赐婚本是荣宠,不能和离。她日后过得只会差,不会好,但当她每每过得不好时,便会想起,她曾经还有别的选择。” 小桃恍然大悟道:“小姐的意思是,日后墨公子对她越不好,她越会想起今日之事,心里越恨自己。为何当初选了墨公子,没有选择卫公子!” “是了。”赵韵宁面上却浮 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死有何难,活得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在狼狈的命运中悔不当初,这便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这也是她前世最深的煎熬,如今,就让齐虹也尝尝这个滋味吧。 墨府中,西侧院。 齐虹身穿一袭大红喜袍,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远远的便看见一间屋子面前,站着墨松的贴身小厮。 他在门口左右张望着,明显是在望风,他身上还系着一条红色绸带。 这一抹红,落在齐虹眼里,没了喜庆,只剩下讽刺! 那小厮怎么也没有想到齐虹会来,见到她,便神色慌张的拦住她,口中不停道:“少夫人,你怎么来了?我们家公子不在这。” 这句话便是十足的此地无银三百两,齐虹狠狠剜了小厮一眼。 齐虹不知哪里来得劲,撞开小厮,又“嘭”地一 声把门撞开。 屋中,衣裳鞋子丢了一地,床上交叠着的两人,倒是好一副郎才女貌旖旎香艳的模样。 那香腮含粉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璎珞,她见到齐虹气冲冲的来,也不气弱,而是落落大方的笑着。 她身边那位不紧不慢的男子则是墨松,他慢慢捡起衣裳,先递给璎珞,自己再慢慢起身来。 这屋中,飘着酒香,台上的熏香依旧燃着,袅袅不断。瞧着这模样,他们好似一对璧人,而齐虹的打扰才是不合时宜。 齐虹痛苦闭了闭眼,将快要溢出来的眼泪狠狠地收了回来,大叫一声道:“贱人!” 璎珞穿起一件薄纱,慢慢走下床来,看着齐虹笑道:“大小姐怎么来了?难道是来与我们一同乐一乐?” 这话说的大胆张扬,墨松在她身后,脸上漾起一个风流的笑。 齐虹知道她是在激怒自己,便尽力控制着,她道:“这是我家,你给我滚!” “呵,你家。”齐虹走到她身前,白了她一眼,“这是墨府,如今墨公子都没有叫我走呢,我何必要听你的!” 墨松也穿起衣服,走到璎珞身边,拦着她的肩膀,低头亲了亲她凌乱的发髻。 “狗男女!”齐虹绝对眼睛都要炸裂开了,这两个人,怎么这么无耻!当她是死的不成! 璎珞不甚在意地一笑道:“大小姐骂得可真爽快,可,墨公子是你的枕边人,你怎么连着他一块骂,这岂不是也在骂自己。” “你!”齐虹瞪着她,生气道:“你就不怕我告诉父亲,告诉众人,你们二人是个怎么嘴脸?眼下大家都在前厅吃酒呢!你们就在后院苟且!” 听到这番威胁之语,墨松的脸色沉了一些。 第414章 谁要名声 “大小姐若是想宣扬出去,那便去。只是璎珞本就是烟花女子,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都是过眼云烟。”璎珞笑道,她直勾勾的看着齐虹,“只是我担心大小姐的名声。” “你什么意思!”齐虹咬牙切齿道,“你们二人如此辱我,自当是婚约作废,我回到郡主府另嫁他人!” 璎珞一笑,看着齐虹的眼神,忽然变得戏谑起来。 她道:“大小姐对叶公子也真是情深不悔,如今都与墨公子拜了高堂,还想着另嫁他人呢?” 齐虹心中震惊,她怎么将叶远如此大大咧咧地摊开在明面上说。 璎珞又道:“新妇的小娘与新夫偷情,被新妇抓个正着,京中何时有过这样的丑事。若大小姐将此事宣扬出去,便会引来众人的议论。” 她微微一笑,“到时,面上无光的,便是永定郡主府与墨家,而大小姐身为当事人,还想嫁个什 么好夫婿?” 齐虹从小在妇人堆里长大,最知道蜚短流长的厉害,若是这事宣扬了出去,虽然璎珞和墨松成了过街老鼠。 可她自己也被拉下水了。 这时,璎珞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墨松,状若无意道:“哪怕齐虹小姐不顾名声,将此事宣扬了出去。只要墨公子一日没签和离书,你们二人便还是板上钉钉的夫妻。” “哪怕你们二人闹得撕破脸皮,但墨公子一时不签和离书,齐虹小姐便一日不能改嫁。墨公子可以纳妾,齐虹小姐你难道还能下馆子找小倌人不成?” 齐虹气得两眼发晕,当下也顾不得多少,扬起手便给了璎珞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连屋外的小厮都听得真真切切,齐虹下手极重,便见璎珞白皙的脸上出现五个清晰的手指印,瞬间红肿了起来,唇角溢出一点血迹。 墨松一见,也 顾不得许多,扬起手便还了齐虹一耳光。 这一耳光,直接将齐虹打倒在地,她捂着脸,又惊又怒地吼道:“墨松,你不得好死!我才是你原配的妻子,你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下等女子打我!” 墨松铁青的脸上,翻了个白眼。他身旁的璎珞眼中浮起一丝快意。 齐虹气得发抖:“好!你们给我等着,我必定不会放过你们!”这声音饱含怒气,似乎带着沉重的怨念。 她说完这话,便艰难地站起身来,扶着门往外面走去。 …… 暮色四合。 楚王府里,一袭银袍的青年端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信。片刻后,他扬手,将信丢进一边的火盆中,信纸瞬间化为灰烬。 “主子,今天侧妃去了齐虹小姐的婚宴,把璎珞与墨松有私一事给捅破了。”鹰羽在旁道,“不过,我绝对没有将璎珞之事,告诉侧妃半个字。” “不用管她 。”陆霁远不甚在意道:“她若想知道,自然会想别的办法知道。如今看来,她所知道的应该不多。” “那主子,齐虹姑娘那边可还要继续盯着?”鹰羽道:“我瞧着齐虹姑娘今日生了好大的气,看来是不会轻易放过侧妃了。皇宫中有人传消息出来,冯二好像注意到了宁岑的动向,今日进宫了。” 陆霁远道:“继续盯着。齐虹一个高门小姐,如何能知道那毒铺子,这背后估计还有事情。” 鹰羽道:“是,那侧妃那边若是继续查璎珞的事,我要不要给她透点底?” “你闲得慌?”陆霁远瞥了一眼鹰羽,道:“实在闲得慌,就把司马将军给我好好查一查,如今府中住着这么多人,该小心些。” 鹰羽抹了把头上的汗,俯首道:“司马将军不是一向和主子交好吗?这三年来,可未见有何异动呀,主子为何疑心他?” 陆霁远抬眼看了看鹰羽,“你如今是在教我做事了?” 鹰羽立刻噤声,心中却是苦不堪言。他们在边疆三年,没少与司马将军打交道,他为人最是忠正果敢,有何可查的? 主子如今怎么这么奇怪了,身边放着个来历成迷的女子,也不说先抓起来拷问一番,反而怀疑故友。 正想着,却见云焕摇摇摆摆的走过来,道:“按照你的吩咐,我这几日都盯着宁岑,发现他属实野心不小,四处拉拢人,从前还与长公主知会一声,如今都不与长公主商量了。不过,他最擅长的便是做戏,长公主也看不出什么。” 陆霁远微微挑眉,道:“陆愉仪从前对你也算大方,如今她被人蒙骗,你何不托个人去提醒她。” “我托谁?”云焕拿起桌上的新鲜糕点,闻了闻,还有一股清甜的香味。 陆霁远勾唇一笑道:“暗香,还在后院住着吧?” 第415章 查一查 “在。”听到暗香的名字,云焕的眼神变了变,但也没停下吃糕点的动作,他慢慢的把清甜的糕点放入口中,再道:“你的意思是?要用她了?” 陆霁远道:“既然要对宁岑动手,必然要让他翻不过身来,我那位皇姐可是出了名的善妒,若是她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枕边人和别人有了孩子,想必是很大的打击。” “可是,宁岑也不一定但收下暗香呀。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若你此次兵行险招,宁岑却没有中计,往后也不好收场。”云焕嘴里塞着点心含糊不清道。 “我只有办法。”陆霁远端起茶抿了一口,微微皱眉:“我有另外一事要与你谈。我对璎珞的来历,还有一些疑虑。” 听到这话,云焕的面色一凝,将手中的糕点缓缓放下,想到了什么,道:“那封信你不是看过吗,还有何疑虑?” 陆 霁远摇摇头:“那封信上的笔迹是赵丞相不错,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过于离奇了些。赵丞相和赵夫人感情一向极好,如何会有一个红颜知己?” “或许是……萍水相逢,情难自禁?”云焕揣测道,在他看来男人有几个红颜知己是很正常事,哪怕那人是满腹书香的赵丞相。 陆霁远坚定道:“赵丞相为人清风霁月,你那套画本子里的说法,完全说不通。总之,你替我再查一查璎珞,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云焕应承道:“是,我知道了,一定帮你查得明明白白的。”语顿,他拿起桌上的茶盏,吹了吹茶面,忽然侧脸道:“我听说,弟妹问了鹰羽两次璎珞的来历,你皆没有透露半点,这是为何?” “时候未到。” 云焕闻言,颇有深意的问:“你不想弟妹知道璎珞与赵家人有关?你在担心什么,担心 弟妹一个不慎将璎珞的身份抖落出去吗?” “不是。”陆霁远淡淡回:“如今璎珞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如果贸然就告诉她,璎珞与赵家有关,我担心她会亲近璎珞,若是璎珞真是坏人,我担心她被反咬一口。” “亲近?”云焕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怎么会听见这两个字。他瞪圆双眼,继续道:“你为何会觉得,弟妹会亲近与赵家相关之人,难道墨羽又查出了什么弟妹的底细?” 云焕盯着陆霁远的薄唇,心如乱鼓般敲打起来,期待着陆霁远开口,告诉自己一个大秘密。 半响,陆霁远终于扬唇,淡淡道:“你大可不必露出如此期待的神情,墨羽的追查依旧没有进展,上面的设想,不过是本王的臆测罢了。” “哎!”云焕听到这话,有些不甘心的拍拍大腿,他有些无奈道:“既是如此,我 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便替你好好查查就是。” 云焕刚刚说完话,准备好好喝盏茶,便听见陆霁远的声音又传来:“还有一事,云兄若有幽州的朋友,便有劳他们帮本王查一查司马家,银钱好商量。” “司马家!”云焕一惊,嘴边的茶不甚洒出,还好茶水不烫,否则他的嘴唇必定要红成香肠。 他看着陆霁远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议道:“司马家有何可查的?他们一向忠君,再者说,司马娇娇还曾救过你,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你只管查便是。”陆霁远道。 “好。我给你查。”云焕虽有些不解,还是应声下来了。 楚王府外,赵韵宁从墨府回来,刚刚下马车。 一进门,便遇见司马娇娇。 “见过宁侧妃。”司马娇娇虽然是在幽州边境之地长大,但礼貌规矩却是分毫不乱,很是得体。 赵韵宁 打量一下她,微微笑道:“司马小姐有礼了,不必如此拘束,将此处当自己家便好。” “多谢宁侧妃。”司马娇娇大方一笑,她长得很美,但不是江南女子那种婉约清丽的美,而是塞外独有的大方明艳之美,看见她笑,仿佛看见了一场雪山上的日光,让人移不开眼。 司马娇娇看了看赵韵宁身后的马车,好奇道:“宁侧妃,你这是刚刚从哪里回来呢?” “去了一趟墨府,恭祝永定郡主家的大小姐新婚。”赵韵宁对答如流道。 说着,赵韵宁慢慢往里走,司马娇娇便跟在她身边,二人站成一排,步调一致。 “永定郡主的大小姐……”司马娇娇重复了一遍这个名称,用力想了想,脱口而出道:“是哪天在晚宴上求赐婚那位吧,她可真是一个爽快的人,一个女子敢如此勇敢追求心上人,在京中可是少见。” 第416章 试探 赵韵宁听了笑而不语,若说对感情的执着与追求,齐虹确实是少见的痴心人。 可她这痴心不是藏在心里,缓缓诉说给心上人,而是变成一把利刃,毫无规矩的乱砍乱伤,便也没什么值得欣赏的。 她正想着,司马娇娇轻松明快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宁侧妃,我听说这府上还有一位张侧妃,怎么我来了几日都没有见过?她可是病了?若是病了,我作为客人该去看望看望她才是。”司马娇娇一脸热忱道。 赵韵宁侧脸看了看她的神色,明亮自然,也不似伪装。 便笑了笑道:“多谢司马小姐的好意,不过张侧妃她身患顽疾,不便见客,恐怕要辜负小姐的美意了。” “原来如此,实在太可惜了些。”司马娇娇笑眯眯道:“不能看望也无妨,我这一次进京,还带了一些幽州的灵芝药材,都是些雪山 上的东西,可以根治很多顽疾,希望能对张侧妃的病情有所帮助,待会我便命丫鬟送过去。” 话说到此处,赵韵宁也不好再推脱,只好笑着应下:“那好,我替张侧妃多谢司马姑娘了。” “这有什么可谢的?不过是几包药材。”司马娇娇洒脱一笑,“之前在幽州时,我和哥哥们就经常和楚王殿下在一块玩,楚王殿下帮助了我们很多。再者说,这一次入京,还要多谢楚王殿下收留我们住在这里呢!” 赵韵宁瞧着司马娇娇说话时,既明快又大方,像一朵开不败的花,一看便让人觉得心里面暖洋洋的,仿佛是雪山下的一汪清澈的湖水。 她看着司马娇娇明亮的眼睛,笑道:“既然司马小姐与王爷是旧识,互相帮扶便是应该的,若说收留那便太客气了。” 司马娇娇也笑,忽然她双眼一亮,像是想起了 什么事情,道:“这一次入京,虽说是住在楚王府,可却不曾见到楚王。也不知,他左胸口的箭伤可有好些,那一年他在战场上被人射伤,可是留了好多血呢,我如今想起来都害怕。” 司马娇娇的声音渐渐弱下来,漂亮的眉头也皱起,娇艳的嘴唇深深的叹气。 受伤?赵韵宁眉心一颦,这事她确实全然不知的,想必是在战场上出的事。 思及此,她温柔一笑道:“有劳司马小姐挂心,王爷如今身体已经无虞。” “那便好了。”司马娇娇笑道,“那我先回房,待会让丫鬟将药材送过去。” “司马小姐有心了。”赵韵宁颔首谢道。 走到前面的分岔路口,二人道别,赵韵宁往左,司马娇娇往右。 赵韵宁转过身来,神色便有些凝重,小桃见了便有些不解。 她好奇道:“小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 服?” 赵韵宁摇头,“小桃,你瞧着司马小姐刚刚说的话,可察觉出有何错漏?” “没有呀。”小桃忍不住晃着自己的圆脑袋,诚恳道:“我瞧着司马小姐刚刚对小姐说话的态度,可比一般京中闺秀有规矩多了,既有礼貌又守礼节。” 赵韵宁细细一想也是,司马娇娇并未说过什么出格的内容。 可为何,她总觉得司马娇娇刚刚说的那一系列话,都有一种试探的意味。 她是在试探什么呢? 这边,兰香园。 司马娇娇捧着一杯牛乳茶,嘴角漾起一个得意的笑。 她的贴身侍女——朵玛,正在桌边包裹着要送人的药材,瞧见司马娇娇在笑着,而笑容中有几分诡异,便疑惑道:“小姐,你这是在笑什么呢?” 听见有人叫自己,司马娇娇眼神一动,喝了一口杯中的牛乳茶。 “朵玛,你觉得那位宁 侧妃如何?” 朵玛听见这个问题,手中的动作一顿,似乎想了想,后又继续折叠起东西来。 她诚恳道:“挺美的,说话也有礼有节,看上去不像是勾栏瓦舍出来的姑娘,却像是大家闺秀。” 朵玛说完话,便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药材包好,然后给药材系上绳子。 她抬起眼,看见司马娇娇神色有异,便好奇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觉得宁侧妃有什么异常?” “有,实在太有了。”司马娇娇也不卖关子,爽快道:“刚刚我问她,楚王的伤势可好些了,她想了想便说安然无虞。” “这有何奇怪的?”朵玛将手中的药材在桌上摆放整齐,不知道这话有哪里奇怪。当年楚王受伤确凿无疑,她也曾亲眼所言,如今过去了两年,楚王的伤全好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太奇怪了。”司马娇娇摇头道。 第417章 准备收网 听到司马娇娇此言,朵玛彻底将手中的动作停下来,好奇地盯着司马娇娇。 司马娇娇脸上漾起一个好事者的笑容,“因为……楚王的伤,并非伤在左胸,而是伤在后背。” 朵玛眼睛瞬间瞪大,仿佛要掉出来似的,她舔了舔嘴唇,大喊道:“宁侧妃不是楚王的专房之宠吗?怎么楚王身上何处有伤都不知道?难道!”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嘴,她总算知道司马娇娇在笑什么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噗呲”笑出雷声,二人越笑越痛快,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小姐,我可是听说,这位宁侧妃入京城快有一年了,怎么还会如此不堪用?”朵玛笑得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她们在幽州长大,当地民风更开放些,讨论一些男女之事都是寻常的事。 司马娇娇则笑得幸灾乐祸:“那日夜宴,瞧着宁侧妃和楚王不停窃 窃私语,我还以为她真的把楚王抓在手心里了呢,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 “是!”朵玛笑着附和道,“楚王殿下的心,还是小姐才能抓住!小姐可比宁侧妃那冷淡面孔明艳百倍,这才叫人间真绝色呢!” 对于这样的奉承之语,司马娇娇则摇头不屑。 她冷笑道:“我要楚王殿下的心有何用?他的心已经被人带进了坟里,我何必去与死人争?” “那小姐……为何……”朵玛忽然不笑了,她一直以为小姐心仪的是楚王殿下,不然两年前为何要独自外出给他采药,为何进京城不住兵部安排的大宅子,而是要住楚王殿下的小院子。 “我为何你日后便知道了,走吧,拿着这些药材去看看张侧妃。”司马娇娇笑道。 …… 云澜院中。 赵韵宁坐在桌边仔细回忆着刚刚她和司马娇娇说过的话,不用多时,也反应过来陷 阱在哪里了。 正巧,此时陆霁远风姿卓越地走了进来。 “王爷。”赵韵宁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他,站起身来左右转悠,心中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 陆霁远有些不解,勾唇一笑道:“你怎么了?在想什么?”说着,他侧脸靠近了些。 赵韵宁忽然转头,恰好与他四目相对,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 陆霁远则毫不在意的一笑,道:“今日你不是去墨家,将齐虹杀得片甲不留了吗?怎么回来后,会如此闷闷不乐。” “王爷,我听说你左胸口上有伤?”赵韵宁试探问道,她眼神清明地盯着陆霁远。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正经,陆霁远有些困惑,缓缓道:“我的伤,不是左胸口,而是左边背上,怎么了?” 与她心中所猜恰好对上,赵韵宁的心忽然急速下沉,砸向看不见的黑暗里。 司马娇娇可真狡猾! 陆霁远依旧不解,便温 声道:“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赵韵宁说不出话来,只不停的摇头。 “是谁与你说了本王身上有伤一事?”陆霁远眸光一冷,他如此聪慧一个人,马上便想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难道是司马娇娇,她想以伤势作为话题,试探你与本王是否有夫妻之实?”陆霁远挑眉道。 赵韵宁虽不愿意承认,但只能认命的点点头。 虽不知,为何司马娇娇要试探此事。 但若是此事被司马娇娇传扬出去,便不妙了,那些市井之人最爱说一些高门大户的酸笑话,指不定要如何议论她和陆霁远呢! 见赵韵宁如临大敌的模样,陆霁远忽然笑了。 他突然上前一步,靠近赵韵宁,这下赵韵宁整个人都在他的阴影下,而他微微俯身,贴近在她耳畔道:“你何须如此表情,这事并不难办。” 赵韵宁的鼻尖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沉水香, 耳边有热气呼过,一阵暖洋洋的感绝。陆霁远声音本就低沉,配合语气里的玩味,将他磁性的声音变得有些暧昧。 而这动作也暧昧,赵韵宁抬眼,那张英俊地不像话的脸庞就在自己眼前,而陆霁远唇角微微勾起,便给他的笑容增添了几分风流的情致。 赵韵宁心中微微错乱,却还有些生气,便垂眸道:“难办又如何,不难办又如何?如今火烧眉毛了,再来刻意为之,我才不愿意呢!” 陆霁远见她无动于衷,轻笑一声,将佯装出来的玩世不恭尽数收起,自顾自的在桌边坐下,慢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怕什么?司马娇娇不是没有分寸之人,她哪怕是知道,也不会乱说。你如今该操心的,便是宁岑一事,你我的筹谋至今日,是时候动手了。” 赵韵宁目光猝然一动,随即紧紧盯着他:“王爷都想好了?此次,我可否下尽狠手?” 第418章 谁派你来的 “当然。”陆霁远又恢复了矜贵疏离的模样,不过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本王只怕你不够狠。” 赵韵宁面沉如水,眼神明明灭灭地似乎有地火在燃烧,她冷声道:“何时动手?” “明日吧。”陆霁远笑道,“你如此辛苦的筹谋,总不好让你再等下去了。明日宁岑将和几个入京述职的武将一起在醉香楼喝酒,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赵韵宁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她看向陆霁远,口齿坚定道:“王爷放心。” “交给你做,本王自然放心。”陆霁远眸光微冷:“无论是美人计、还是攻心计、挑拨离间计,你样样都用上了,希望明日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赵韵宁刚要说话,只听陆霁远的声音又传来:“待宁岑除掉之后,你可以 告诉我本王,你为何恨宁岑了吗?” 她心口一噎,该说吗?此时便是说出真相的时候吗? 重生以来,她想过很多次,是不是要择机告诉陆霁远真相。可是她都咽下了,一来,是真相过于吓人。二来,是她有何颜面,再与陆霁远相认? “本王想,你如此很宁岑,难道是他曾经辜负了你,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狠心要报复。”陆霁远笑容促狭,盯着赵韵宁的双眼看来一会:“后来又想,你如此聪明,挑男人的目光也不差,不会看上宁岑才是。” 他那双极漂亮的眉眼,眸光不停闪烁,似乎要往赵韵宁心里最深处看去。 “若我猜得没错,你必定是和宁岑有着比男女之恨更甚的仇怨。” 他这话不偏不倚,说中赵韵宁心中最痛的地方,她眼中遗憾 一闪而过,再开口时,语气坚决:“是。” 见陆霁远的双眼闪了闪。 她又道:“待到报仇雪恨那日,我只会一一说于王爷听。” “也罢,你惯来是狡猾的。”陆霁远勾唇笑着,目光带着审视看着她:“只要你与本王目标一致,别的日后再说也无妨。” 说着,正巧小桃带着下面丫鬟来传晚饭。 “王爷,今日是在小姐屋里用饭吗?”小桃问着,双眼中闪着期待,双手在不自觉的来回揉搓。 陆霁远见她这可爱模样,忍俊不禁一笑,点点头,道:“命人布菜吧。” 赵韵宁面色一闪,有些好奇道:“王爷不是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用饭吗?既不喜欢他人在旁边说话,又不喜欢别人给你夹菜。” “呵。”陆霁远挑眉道,“这不是怕人以为你这专 房之宠的名好,有名无实吗?” 小桃会意一笑,命人将饭菜布上,再妥帖道:“那小桃就先下去了,王爷和小姐慢用。” 话说完,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有说不出的机灵劲。 …… 在楚王府的另一边,却没有这么开心了。 雅悦居内,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 陆霁远命人将张悦软禁起来,却没有短了她的吃穿,一应用度与从前无异。 她独自一人封闭的屋中,依旧日日作画,宣纸如雪花飘得一屋子都是,画上的人儿英俊不羁,眉眼生的漂亮,却贵气逼人。虽是轻松的神情,却有种超然于年龄之上的稳重。 好似什么难处落到了他手上都能迎刃而解,这天大地大,没有一个人能够为难他。 司马娇娇捡起地上的一张画像,粉嫩的 唇瓣勾起一抹不屑的笑:“画得可真像。” 张悦听到人声,才从沉浸中抽出身来,她一脸警惕地看着司马娇娇,眼前这女子容貌美艳明亮,眼神里似乎闪着金光,看上去格外动人。 “你是何人?”张悦皱眉问道。 对于这样不打招呼就闯进来的人,哪怕再貌美,她都不喜欢。 “司马娇娇。”那女子粲然一笑,自报家门。 张悦低下头继续作画,嘴上漫不经心道:“没听过。是京中那条巷子出来的小门户?” “我可不是什么小门户。”司马娇娇扬起下巴,骄傲道:“我是幽州将领的小女儿,此番进京是为了陪父亲述职,也是为了给你指条明路。” 风起,墨散了,将画中人儿的衣角晕成黑色。张悦眉心一颦,将笔放下,道:“谁派你来的?” 第419章 好戏开锣 这边,司马娇娇刚进雅悦居。 那边,便有下人去到云澜院中通报。 “王爷,司马小姐带了一些药材,去了雅悦居看望张侧妃,她的贴身丫鬟朵玛守着门,不知二人在里面聊些什么。” 赵韵宁手中的筷子一松,急忙对上陆霁远的双眼,只收到一个波澜不惊的眼神。 “知道了,命人看好张悦,不要让她出来便是。”陆霁远颔首,继续喝着碗里的汤。 片刻,他见赵韵宁依旧不安,便缓声道:“你且放心,府里的事有白婆婆看着,其他的我也命鹰羽去安排了,你只需好好安排明日之事即可。” 他眼神清明坚毅,语气虽柔缓,却带着深深地不可置疑。 “好。”赵韵宁点点头。 第二日,醉香楼。 赵韵宁今日不光是自己来,还带来了怀生大肚的暗香。 暗香如今已有六个月的身 子了,又有云焕悉心照料,孩子在她腹中一切都好。 将暗香的身孕托付给云焕时,赵韵宁特地叮嘱过,要云焕给暗香开一些滋补养颜的药,不要让暗香因为怀孕艰难而容貌变丑。 云焕也做得很好,如今暗香看着容颜更甚从前许多,相较于一般怀孕的妇人,暗香的身子也格外轻盈。 在夜色降临之前,楚红亲自为暗香上好了妆容。 赵韵宁在一旁看着,慢慢道:“暗香,你可想好了?” “夫人说得是哪里话?”暗香狠绝道,“报仇一事天经地义,还有什么可想的,我从那一日被小姐救下就已经决定了。” “好。”赵韵宁颔首道:“待会你不要害怕,楚红姑娘会一直陪着你。” 暗香重重的点头,笑容坚决。 叶远已经在宁岑身边潜伏多日,将这辈子能装的孙子都装完了。好在, 勉强得到了一些宁岑的信任。 这些日子叶远为了帮宁岑拉拢进京述职的武将,使出了浑身解数。 这些武将大多数多多少少与已故的叶将军有交情,很多时候,他们不愿意搭理宁岑,但见到叶远如今追随宁岑,也会卖给宁岑面子。 在这样的情形下,宁岑便以为自己通过收下叶远的方式,收下了这些武将,心中很是得意。 宁岑在朝中这么久,虽对朝局政务所知不多,但却知道一个最浅显的道理,那便是手上有兵权胜过一切。 他想得简单,楚王陆霁远不就是靠着手中的兵权为所欲为吗?如今他宁岑也一下收服了这么武将,还有长公主那个老女人做靠山。 未来,还畏惧谁呢? 今日,叶远为了款待各位进京述职的武将,特地在醉香楼最大的雅间,请了楚红姑娘为他们弹琴助兴。 这些武将们一直在边远之地,一入京便听说了楚红姑娘的艳名,今日这样的好机会,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而宁岑,从前他是不敢涉足这等烟花之地的,否则他人还未回到宁府,长公主便已经生起气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已经开始在慢慢的试探长公主的底线,想要有一日,能够自己翻身做主人。 再者说,宁岑也是一个十足十的好色之人,楚红姑娘艳名远播,他也早就想要见上一见了。 雅间里。 几位武将们都就坐妥当,主位的自然是宁岑,他左边是叶远,右边则是牧若离。 月上梢头,奏乐未起。 武将们纷纷举起酒杯敬宁岑:“多谢宁大人今日邀我等前来醉香楼,若不是有宁大人在此,楚红姑娘怎么可能来见我们这一群大老粗。” 宁岑听了这话自然是心里暗爽,脸上 依旧是笑容温润,他道:“诸位大人不必客气,往后我们便是自己人,切莫说这些见外的话。” “对!自己人!”那些武将笑得合不拢嘴,端起酒杯便痛快喝下。 牧若离在一侧也将酒喝下,他的眼光中流露出一丝精光。 “楚红姑娘来了!”一声丫鬟的通传,让众人都放下酒杯,纷纷看着门扉。 忽然一阵香风飘了进来,楚红身姿婀娜地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刻丝绣蝶纹的云丝长裙,将她的妩媚之姿衬托更甚。 腰间系着一条玉色绸带,将她的腰,衬托的盈盈不堪一握。 再看妆容,她今日打扮得格外艳丽,那一抹红得热烈的唇,让人不禁想要亲尝一番。 “楚红来迟,有劳各位久等了。”她含苞待放的一笑,把在场之人的眼睛牢牢牵住,令人迫不及待想与她开展下文。 第420章 唯有暗香来 “楚红姑娘请坐!”叶远最先缓过神来,招呼楚红坐在弹琴的地方,楚红也恭顺的坐下,为他们开始抚琴。 几首曲子后,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都听得神魂颠倒。 叶远见时机到了,便假意醉酒,扮做登徒浪子道:“楚红姑娘,你的曲子虽好,可一直弹琴总是无趣,不如你陪我们喝上几杯。” 说着,他一手拿起酒杯一手拿起酒壶,对着楚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楚红立即会意,淡淡一笑,走过来接过酒杯道:“贵客来临,楚红自然当陪上几杯。” 美人喝酒,自带芬芳,她一饮而尽。 众人的眼睛皆黏在她身上下不来了,偏偏还强装镇定地鼓掌道:“好!好酒量!” 这些人里,只有宁岑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不是觉得楚红姑娘不美,只是相较于这样妩媚缠绵的美,他更喜欢那种含羞待放的美, 带着一袭羞怯的诱惑,才是他心里所爱。 这楚红姑娘虽热情,但太过了些。 楚红捕捉道宁岑的眼神,便见缝插针道:“各位大人远道而来,本来楚红该陪着大人们多喝几杯,只是醉香楼里素有规矩,不许一个女子陪多名男子喝酒,不如我多唤几位姐妹过来,陪大人们一起乐一乐……” 刚刚几壶热酒下去,又听了几首缠绵的曲子,这些男人心中的野性早就被勾起了,眼下楚红这话,正和他们之意。 就好像是,瞌睡时有人递枕头。 楚红也笑,随后楼里妈妈便招呼了一众姑娘进来,醉香楼是姑娘堪比那春日的花朵,朵朵都是最好的,这些五大三粗的武将们不一会便挑中了喜欢的。 除了宁岑与牧若离。 宁岑大抵觉得作为头牌的楚红都不过尔尔,剩下的姑娘不看也罢,便就没有选择。 而牧若离,则是没 有选中喜欢的,在一众欢乐的气氛里,他独独一人苦闷地何起酒来。 叶远见他落单,便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他身侧热情道:“牧兄,我敬你一杯!” 说完,他高高举起酒杯,欲和牧若离碰杯。 不巧,他大抵是喝多了,一个手滑将酒尽数洒在了牧若离身上。 “你做什么!”牧若离暴怒道。 “对不住对不住……”叶远忙乱的道歉,宁岑不悦地皱眉,楚红见状便过来将叶远扶到一边的软塌上休息。 坐在软塌上,叶远的眼神瞬间清醒,他与楚红交换了一个眼神,楚红点点头。 牧若离则不依不饶道:“这算怎么回事啊!这可是我新买的袍子呢!” 宁岑神色中也有不悦,叶远在他心中一直是个稳重的人,今日怎么喝成这样,简直是丢他的脸! 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宁岑便呵斥道:“快来人,给牧将军 清理一下。” 楚红也回到桌旁,低眉顺眼地坐在宁岑身边。 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低着头走了进来,这女子身量丰腴,姿态也灵动,看着有几分滋味。 宁岑轻笑一声,腹诽道:“这醉香楼果然名不虚传,连个洒扫的下人都不俗。” 那女子轻轻地给牧若离擦拭着他袍子上的污迹,牧若离却盯上了她洁白细嫩的手,看着她手的动作一上一下,牧若离一把将她的手抓住。 周围一圈的武将看见牧若离这等孟浪之举都哈哈笑出声来,有一位武将则打趣道:“牧兄,这是如何,姑娘没看上,看上丫鬟了?” 这话说完,宁岑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觉得牧若离简直是个土包子,在云州那等乡下地方待傻了,到了京城这么多鲜花不堪折,反而是看上了低矮杂草。 面对这些嘲笑,牧若离则爽朗承认道:“是啊,我就是 看上这个丫鬟了,瞧她细皮嫩肉的,羞答答水灵灵的,可堪比楚王那位宁侧妃呀!” 听到这样的比喻,哪怕众人知道他在说笑,也忍不住投来目光。 宁侧妃大家都是见过的,清冷气质,仙女容貌,看着便心动。 这位女子既然得到牧若离如此赞誉,就算不能比肩宁侧妃,但多多少少有些过人之处吧。 “来,抬起头来,让各位大人看看你的脸!”牧若离豪爽地说道,仿佛是在命令一只小猫小狗。 而这女子死死将头低着,怎么不抬。 牧若离本身脾气便不好,见她如此不配合,便一把抓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 她的脸倏然露出众人面前,美则美矣,但也不算惊艳,众人看过之后,只是随意笑笑,觉得牧若离喝多了酒,说话也开始夸张起来。 唯有宁岑不禁往后一缩,这张脸他太熟悉了。 她,是暗香! 第421章 诛心 暗香被牧若离死死锢在怀里,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宁岑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不禁攥成拳头,背上积了一层热汗。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明明长公主已经派人烧死她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她还在,那她腹中的孩子呢?宁岑想到此处,眼神直直地看着暗香。 牧若离把暗香搂在怀中,强迫道:“来,陪爷喝一杯。若是将爷伺候好了,今夜爷也让你好好快活快活!” 这话说的大胆外放,这些武将们在军营中也常听类似的笑话,便见怪不怪,只是笑着附和几声。 而宁岑则气得不行!一张俊美迷人的脸上,隐隐有了发怒的痕迹。 暗香连连拒绝道:“多谢大人赏识,只是奴婢只是一个洒扫丫鬟,喝不起大人的贵酒,大人还是邀别的姑娘来喝吧。” 她说完便又要逃。 宁岑见她这怯生生的模样,又怒又悲,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牧若离见暗香推三阻四,便更生气了 ! 他将酒杯一摔,骂骂咧咧道:“少废话!我叫你喝你便喝!” 暗香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待:“奴家实在不能喝酒……” 宁岑彻底看不下去了,便出声道:“牧兄何须强人作难,这姑娘都说了不能喝,你又何必……” “她不能喝?”牧若离不屑道,“这醉香楼里还有不能喝酒的姑娘?”说着,他看了一眼楚红。 楚红接嘴道:“能喝!醉香楼里的姑娘各个都能喝。暗香,你快陪牧大人喝一杯,说不定大人赏识你,你便不用日日辛苦洒扫、浆洗衣物了!” 听见楚红描述暗香的辛苦,宁岑眉头皱起,还未等他开口。 暗香便呜咽着道:“不是奴家不给面子,只是奴家有难言之隐,实在不能喝酒……” 牧若离此刻气红了脸,不管暗香说什么,一个劲地就要她喝酒。 “有什么难言之隐,也给我喝完再说!” 他拿起酒杯便抵着暗香的嘴边,手还用力掰着暗香的下巴。 在座之人 虽是武将,但到底是怜香惜玉之人,看见牧若离这样动粗多多少少有些不忍心,纷纷开口道:“算了牧兄,说不定这位姑娘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喝不了酒。” “呵,难言之隐。”牧若离不甘心地把酒杯放下,他正在气头上,看着暗香楚楚可怜的模样只觉得更加心烦。 他踢了踢暗香,怒道:“你说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若是合理,我便不强迫你喝酒了!” 宁岑的眉心已经皱成一个漩涡,他只恨不能将牧若离这个王八蛋大卸八块! 但他动了嘴唇,又开始纠结。现在他一句话,便可以救下暗香。可是他该如此吗?若是长公主知道他在青楼为女人出头,这事可不好收场。 可若他就这样看着,暗香岂不是就成了牧若离砧板上的肉,由着他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正在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时。 暗香紧闭双眼,一脸痛苦道:“我、我怀有身孕,已经六个月了!” “什么? ”牧若离起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便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可笑!一个青楼的丫鬟竟然有了身孕,想必是个野种吧!” 他这话说完,那些武将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先还以为这位丫鬟是个软弱不可欺的,没想到却是个与人私通相好的下流女子,这还有了身孕。 简直可笑! 整个屋子里,回荡着这些人粗矿的笑声。 只有宁岑眉头紧皱,他死死盯着牧若离,眸中却闪过一丝恨意。 暗香忍不住委屈,默默流下眼泪,看着更让人心疼了。 牧若离笑罢,又饶有兴致道:“要我说,你都怀孕身孕了,还在此处干活,想必你腹中野种的野爹不过是个草芥之辈,不如你便跟了我,我今日便带你出这醉香楼!” 他这话说完,众人忽然不笑了。 有一位武将见牧若离神色认真,再看地上跪着的女子确实有几分姿色,便揣测道,这牧若离怕不是动真格的了。 思及此,那武将便大 声劝到:“不可啊牧兄!若她没有孩子尚且好说,可如今她腹中怀了个野种,你把她带回去,你岂不是戴绿帽子吗!” “是啊!这可是戴绿帽子!戴绿帽子可是要被人笑话一辈子的!”那些武将附和道。 牧若离忽然深深地看了一眼宁岑,轻笑一声道:“各位仁兄说得对,养个不知爹是谁的野种确实可笑。”说完,他又轻踢了踢暗香,道:“不如这样,你将孩子打掉,我便收下你。” 闻言,楚红面露喜色立刻上前劝道:“暗香,这可是好机会!你腹中孩子的爹既然没良心,你又何必苦苦为他撑着,楼里妈妈那里便又堕胎的药,我这就去为你取来。” 装醉的叶远慢慢睁开眼睛,见楚红的身影一转眼便消失了,而宁岑依旧是按兵不动。 他心里顿时七上八下,难道,那女子此局算错了? 宁岑竟然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受辱,别人杀死自己孩子! 难道,宁岑的心是石子做的? 第422章 宁岑的弱点 隔壁房中,赵韵宁悠闲地喝着楚红亲手酿的雪花酒,双眼微眯,似乎心情很好。 耳边传来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 “听动静,楚红已经去拿堕胎药了,而宁岑依旧没有任何表示,你就不担心宁岑不上钩?” “不担心。”赵韵宁微微一笑,“王爷对我此计,不太放心?” 陆霁远勾唇一笑道:“若成了必定是好计,但若不成,又当如何?”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痛快地喝了一口,继续道:“你想把暗香送进宁府,依着你的心计,我还以为你会用更狠毒的计谋,没想到你会使出如此迂回的战术。” 赵韵宁笑了,此计着实迂回了些,但却是最好的安排。 醉香楼离,人多眼杂。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宁岑将一个有孕的青楼洒扫丫鬟救下,并且带回宁府,那么他和长公主之间的缘分也就差不多了。 “算计人,必要算计在他的痛点之上。”赵韵 宁放下酒杯,夹起一块红烧肉轻轻咀嚼起来,“此计虽然迂回,但却是上上之选。” 陆霁远挑眉道:“你想用宁岑的恻隐之心毁了他?可他那样的人,除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还会在意一些什么?” “没错,他是阴险小人。”赵韵宁坦荡认同道,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他也有自己在意的东西,那便是尊严。” 陆霁远饶有神趣的看着,笑着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赵韵宁道:“他如此努力的往上爬,不惜践踏他人心意,脚踩累累白骨,为得便是有朝一日立于众人之上,让曾经瞧不起他的人,再也无法看不起他。” 前世,她死之前,宁岑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依旧字字清晰的记在她心里。也是那一日,她才知道,原来宁岑是那么渴望成为人上人。也是那一日,她清楚的知道了宁岑唯一的弱点。 不过,好在不晚。 宁岑从前虽然风光 ,但到底是依靠着别人的势力,总是多受掣肘。如今他终于拉拢了一匹武将,有了些许自己的势力,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若在这个当口,还有人敢在他面前,杀了他的孩子,抢走他的女人。 那么,他这么多年的苦心筹谋,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他断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正想着,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门口经过,进了隔壁的雅间。 是楚红回来了。 “久等了各位。”楚红笑道,“这是楼里妈妈特质的滑胎药,只需一粒,便可。” 说着,她晃了晃手中的黑色的药丸。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连忙用视线去找暗香,发现暗香还在地上跪着,便一把将暗香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楚红温柔地摸了摸暗香的肚子,遗憾道:“不过,暗香腹中的胎儿本来再过两个多月就要临盆,如今贸然打下,只怕已经成型了,怪可惜的。” 众人听见楚 红这话,不自觉联想起一个初成型的胎儿在血泊中的模样,不自觉皱紧眉头。 楚红悄悄瞥了一眼,发现宁岑的脸色惨白,看上去十分痛苦。 她眼神一闪,继续用纤纤玉指在暗香的肚子上画着圈,口中慢慢道:“不过暗香你也不必难过,这孩子是个福薄的,他父亲都不疼爱他,他来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意思。” 话音刚落,她看见宁岑喉结动了动,脚步微微向前一步,似乎胸中有一股子怨气恨不得尽数宣之于口。 再看暗香,她依旧是止不住的摇头,嫩白的脸上浸满泪水,口齿不清道:“不要……不要……” 有一位武将见状有些不忍,便衷心地劝道:“姑娘,你便听楚红姑娘的话吧。就算你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他从小长在这烟花之地,长大了谁又能看得起他?倒不如今日便送他走了,不要让他来世界上吃苦、遭白眼!” 这话引起了在场所 有武将的共鸣,他们连连道:“是啊!是啊!你就听楚红姑娘的吧!” 牧若离深深地看了一眼宁岑,将药从楚红手上抢过。 他粗鲁地抓住暗香的下巴,恶狠狠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老老实实将这个孩子打掉,日后乖乖跟了我,不说吃香喝辣,至少不用在这烟花之地干脏活累活。你如今为那个男人撑着,他又给过你什么?” “此言甚是。”楚红见缝插针道:“你乖乖将药吃了,从今往后便不要再想那个负心人了。那人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不能保全,估计就是个草包,与威武的牧大人怕是根本就不比,你也该识时务些!” 在这一番深入人心的游说下,暗香的眼神动了动,终于从喉咙里闷出了一个字:“嗯。” 众人见暗香妥协,一时间喜笑颜开。 “慢着!” 忽然听见一声煞风景的大喊,众人皱眉望去,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宁岑! 第423章 入套 “宁大人,你这是何意啊,难不成你也看上了这女子?”牧若离回过身来,不悦地紧紧皱眉。 众人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宁岑,纷纷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面对这桩精彩绝伦的趣事,他整个晚上都面色沉重便也罢了,怎么如今眼看着要有一个好的结果,他怎么还出言阻止牧若离了。 这事与他何干! 宁岑感觉到全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脸颊一时间有些热,他虽和自己说过千万次,像暗香这个女人,待到日后,他要多少还会多少。 可日后又是何时,曾经他给赵丞相当女婿时,便被严令清流人家不许纳妾。 如今长公主都将绿帽子稳稳妥妥地黏在他头上了,他却还要看着别人杀了自己的孩子,抢走自己的女人? 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活一回! 民间农夫尚且能保护妻儿,他堂堂一个朝中重臣,如何就成了草包? 越想越气! 宁岑俊美的脸上暴起青筋,他走过牧若离身前,把暗香扶起,一把拥入怀中。 牧若离双眼睁大,似乎没有想到故事的走向会是如此,难以置信道:“宁、宁大人,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 众人皆被宁岑举动吓了一跳,互相交换眼神,均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皆说不出话时,忽然听见宁岑语气坚定道:“这个女人,我要了!” “什、什么?”牧若离仿佛瞬间变成了结巴,嘴唇微微抖着,“驸马三思啊,若是长公主殿下知道了,必定会勃然大怒!” 这一声长公主打中了宁岑心里,他忽然清醒了一些。 对,若是被长公主知道他这般行事,恐怕日后不会同 从前那般包容他了,他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和长公主翻脸吗? 他揽着暗香的手忽然一松。 暗香见状立刻扑过去抢夺牧若离手中的药丸,嘴里哭喊道:“大人求求你!把药丸给我吧!这个孩子我不要了!他没有缘分来这个世界,我便随他一起去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把宁岑心里那一抹清醒彻底融化。 宁岑死死抱住她,狠狠瞪着牧若离,坚定道:“牧将军,你管好你自己便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见宁岑有些生气,牧若离立刻伏低做小道:“是是是,是我僭越了!长公主为人尊贵和善必定能够理解驸马的爱美之心,是我多虑了!” 说着,他将头埋得极低,似乎是害怕极了。 宁岑冷哼一声,看了看那一圈的武将。 那些武将虽是直肠子 ,但也不傻子,看到这样的场面,立刻明白今日宁岑是必定会带这个女子走了。 他们纷纷连声道:“宁大人果真是天地间的真豪杰,这女子如今跟了你,算是有福了!” 宁岑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各位有所不知,这女子本就是我府中的丫鬟,曾经伺候过我。半年前,我知晓她有身孕便想着让她做个贵妾,没想到,在我知晓此事的第二日,她消失不见了。好在今日有幸又能遇见,不然我这孩儿日后恐怕是要被人耻笑。” 这寥寥几句话,堪比一颗惊雷。 武将们纷纷都吸一口气,依着宁岑的意思是说,这女子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那这女子又是如何在有身孕后,沦落到这等烟花之地的呢? 难道,与长公主有关! 想到这里,众人眼睛一亮。 今晚的 故事本以为是个画本野趣,没想到还涉及高门秘辛,实在是有趣! 宁岑无暇再理会这些看热闹的人,只拉着暗香,深情款款道:“走,随我回去。从前是我不好,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和孩子吃苦受罪了。” 暗香低着头,小声抽泣着,却也没有推脱。 二人便一同走出了房门。 …… 赵韵宁与陆霁远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低头往楼下一看,恰好看见宁岑与暗香往醉香楼大门走去。 “宁岑,开始了。”赵韵宁对着宁岑背影轻轻说道。她眼神明亮,闪动着地火,唇边含着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有些阴森恐怖。 宁府中,长公主寝阁。 碧荷急匆匆跑进来,桂嬷嬷连忙拦住她,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这样去见长公主必定是要挨训斥的!” 第424章 事情发酵 “什么事呀,进来说吧。” 还没等碧荷说清楚什么事,屋里就传出陆愉仪慵懒的声音。 碧荷为难地闭了闭眼,快步走了进去。 她跪在地上,低头道:“公主殿下,刚刚下面的人来回禀,今日驸马与一众武将去了醉香楼喝酒……” 碧荷才刚刚说到醉香楼,陆愉仪的眉心便跳了一下,虎视眈眈地瞪着碧荷。 这样凌厉的眼神,是碧荷不敢接的。 但此刻,要紧的事还没说,碧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驸马还、还在醉香楼带回来一个女子,说是叫暗香,腹中怀的是驸马的孩子,还有两个月便临盆了……” 碧荷说完这一串话,立刻死死低下头,她虽服侍长公主的时间不算长,但她多少也知道,长公主这个人极其善妒,将驸马当成掌心里的宝,下人们多与驸马说几句话她便不能放过。 如今长公主才是没了身孕,驸马 便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有孕的女子,并且胎象稳固,即将临盆,长公主焉能不气! 果不其然,陆愉仪“砰”的砸烂了面前的青花瓷花瓶,花瓶在地上溅起了碎片,满地都是渣滓,还有一些打到碧荷身上,碧荷咬着牙,动都不敢动。 既是如此,陆愉仪仍旧不解恨,又高高举起桌上的红色琉璃金纹茶盏,往碧荷身上一扔,碧荷依旧是大气也不敢出,声声地将这疼痛接下。 “好一个驸马!”陆愉仪一双远山眉倒竖在脸上,气得险些晕过去,“来人!来人!给我把那个女子捆了!连夜打死!” 下人们纷纷跪下,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唯有桂嬷嬷还敢出声,她温声道:“公主殿下,你消消气。驸马今日将那女子带回的消息,相信眼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若是那女子今夜喘着气走进来,明日便一尸两命的被抬出去,那天下人便 都会知道是公主殿下干的了。” “是我干的又如何?”陆愉仪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我堂堂一个公主,想处置一个奴婢,难道还不行了?” 桂嬷嬷难为情地皱着眉,耐心劝道:“公主殿下,若是那女子今日在府中出了事,百姓们不会管你是为何处置了她,只会觉得是你善妒,容不下她和孩子。这样对您的名声,可是大大不利。” 陆愉仪喘着粗气,气鼓鼓道:“怎么,依着嬷嬷的意思,我不但不能处置她,还要将她金贵的伺候起来,让她在我的眼皮底下,与我的丈夫甜甜蜜蜜?”说着,她不解气,狠狠踢了一脚碧荷,“她也配!” 这一脚可不轻,碧荷直接被踢翻在地,但怕长公主发怒,她又迅速老老实实跪好。 “公主殿下,我的好殿下。”桂嬷嬷几乎是哄着她般,开始求她,“长公主殿下,你要收拾那女子有 的是方法,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节骨眼被人拿住把柄。若你真是明晃晃的杀了人,引起民愤,那太后娘娘也保不住你,她老人家如今可是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啊……” 提到太后,长公主稍微平和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将手攥紧,愤恨道:“我必然不会让母后承受我的痛苦!只是这个小贱人,我也不会放过!” …… 京城中的消息向来都是通的,只一夜,宁岑从醉香楼带回去一个女子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 宁岑初入京时,也是位惊艳了众人的翩翩儿郎。提起宁岑,大家想到的纷纷是他那副俊美的皮囊,与科考所得的好名次,当时他的风头,可把状元都盖过了。 后来,他取了丞相府的千金得已高升,几年后赵家覆灭,他又娶了当朝公主,彻底在高官之列里,站稳了脚跟。大家纷纷以为,他这辈子会在女人 的衣裙下,做个听话的宠儿,没想到,他竟然从醉香楼带回来一个女子,而且那女子还有孕! 一夜之间,街头巷尾,都在流传这这一则消息。 不过,最让人诧异的流言还有一件。说那女子原本就是宁府的下人,伺候过宁岑一些时日,后来怀有了身孕。长公主得知后,便下令要捕杀那女子,不过,那女子因为机灵命大便逃过一劫。 听了这话,大家纷纷唏嘘,宁岑与长公主本就相差十岁。宁岑如今正值年轻气盛的时候,有个通房妾室却也正常,长公主如何能够如此善妒? 市井之人闲来无事,最爱议论这些口舌是非,还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可不是吗?你瞧瞧驸马爷那容貌与风姿,有几个通房却也正常,怎么长公主就如此善妒?再者说,如今长公主过了最佳身孕年龄,依旧膝下无子,不让驸马爷纳妾,她是想让驸马绝后吗?” 第425章 尽在掌握 “不过,除去子嗣的缘故,我认为驸马爷或许是真看上那女子了,要不就是对长公主的强势实在不堪忍受。你瞧瞧驸马爷曾经在逆臣赵家做女婿时,不也是洁身自好,何曾乱来?” “说句大逆不道的,我瞧着是因为长公主自己无法生下孩子,才有着今日之事。寻常人家的正妻若是无法生育,都会为丈夫收纳美妾,来绵延子嗣,怎么长公主就这么跋扈无礼!” “取了个老妻,生不孩子便罢了,竟然连纳妾都不许!这公主娶得有何意趣,不如取个寻常女子罢了!驸马爷真可怜!” 整个京城,无论是市井之中还是高门大户里,所有流言都是站在宁岑这一边。 陆愉仪是国朝最尊贵的公主,那些贵眷们何时敢说她一句不是?可如今也敢关起门来,说两句她的酸笑话了。不论平日 里是否对盘的妇人,不约而同的聚在一起,指责长公主,既善妒,又不能身生。 其实这多少还有一些嫉妒的成分在里面,从前宁岑与陆愉仪每每出现,必定是神仙眷侣的模样,引得旁人羡慕。而这京城中,多数女子的家里都有三妻四妾的,自己与家中那老丈夫也是貌合神离,夫妻生活早就失了新鲜感只剩寡闻无趣。 所以,她们每每看见长公主一把年纪还能宁岑这样的俊美儿郎在侧,并且二人欢好,怎么能够不嫉妒! 平日里她们敢怒不敢言,此番宁岑纳妾,更是给了她们一个最好的宣泄之机会! 外面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而宁府中不可能一无所知。 陆愉仪听到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她尖叫道:“外面那些刁民竟敢编排当朝公主家事,合该抓起来,全部关起来才是!” 外头的流言都是对陆愉仪不利的,陆愉仪向来以国朝最尊贵的女子自居,极其好面子,本来此番她就认为自己吃了天大的亏,如今还被人说成一个善妒无子的泼妇,如何甘心? 桂嬷嬷在一旁温声劝慰道:“长公主殿下消消气,这些刁民平日里就是闲得慌,想当初楚王府的事情,他们不是也天天嚼舌根,如今也都淡了!” “陆霁远是陆霁远,我是我!”陆愉仪咬着牙道:“若没有我去那蛮荒之地和亲,他们如何能够在这风调雨顺的京城安享太平!”如今她被百姓编排,便想起了自己去和亲一事的好处,可从前她可是恨死了和亲一事,还将赵丞相一家赶尽杀绝!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我要进宫找母后!”陆愉仪的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自从昨夜,宁岑将 暗香带回宁府,他便将暗香安置在离长公主寝阁最远地方,然后一直与暗香蜷缩在那房里,久久未曾路面。 陆愉仪昨夜在气头上也没有派人去唤他,现在更加不想唤,只命人准备好轿辇要回宫去! …… 楚王府,云澜院。 赵韵宁正坐在桌前喝茶,上好的黄山毛尖,配以精致的玫瑰软甜糕,微微苦涩,配合恰到好处的甜,让人吃着神清气爽。 抬眼间,便瞧见小桃从屋外走进来,笑嘻嘻道:“小姐,刚刚街上传来消息,说长公主回宫了。” 赵韵宁只轻轻笑了,没说话。 寻常女子在夫家受了委屈,都会回娘家哭诉一番,陆愉仪是公主,此番驸马莫名其妙带了个女子回来,她必然不顺气,要回去找太后商量对策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过,当初长公主要嫁给宁岑时,太后就不 太同意。太后那一双老眼看过太多,一眼便看出宁岑的漂亮面孔下,有数不尽的弯弯绕绕。无奈陆愉仪喜欢宁岑,便也就由着她了。 如今陆愉仪被这样折辱一番,依着太后那护短的性格,必定是要给宁岑一点颜色看的。 小桃又道:“小姐,如今市井中长公主善妒无子的流言已经沸沸扬扬了,你觉得太后会出面收拾宁岑吗?” “会。不过依着太后的个性,要收拾的,远远不止宁岑一人……”赵韵宁抿了口茶,揣测道。 “小姐你的意思是,太后会杀了暗香?”小桃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脖子,“这可怎么办呀,小姐你救救暗香。” 赵韵宁微微一笑道:“慌什么,暗香不会有事的。” “为何?”小桃不解道,“太后护短强势,长公主善妒,尚且要给宁岑颜色看,为什么要放过暗香?” 第426章 蹬鼻子上脸 朝缘宫里。 驸马从青楼带了个女子回家一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宫里人尽皆知。太后坐在主位上,紧紧地皱着眉,屋里点着熏香,大殿之上没有人说话,宫女们的呼吸声都尽量压低些。 这满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后虽不经常生气,可一旦生气,也是极其吓人的。 “竹缘,你说哀家是不是老了。” 太后一语落地,满殿的宫女们纷纷跪了下来。 竹缘在一旁,躬着腰小声道:“太后说的是哪里话,您风姿真盛,身子康健,如何就说起老了?” “是吗?”太后嗤笑一声,一掌拍在桌案上,愤恨道:“若哀家不是老了,为什么人人都敢欺负到愉仪头上来了!哀家如今只有愉仪这一个孩儿,她是嫡出长公主,本该是享尽荣华富贵,如今怎么被宁岑那个小贱种这般折辱!” 见太后生气了,竹缘马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太后息怒,想必其中有什 么误会,等会公主来了太后再仔细问问。有太后在,这周国还没有人能够越过公主去。” 听到这话,太后勉强平复了些。 “母后!” 陆愉仪人刚刚到殿门口,便开始急呼,太后站起身来在大厅中间等着她,待陆愉仪一跑进来,便稳稳地接住她。 “愉仪,你受苦了。”太后抱着她,眼里全是疼爱。 陆愉仪小声抽泣着,委屈道:“母后,如今我该怎么办呀,现在外面都在说传一些说我不好的话,驸马又把那个女人带回家了,我……” 太后深深叹了口气,牵着陆愉仪在软垫上坐下来,拍了拍她的手道:“母后知道你受委屈了,宁岑此番实在是欺人太甚!” “驸马他……”陆愉仪撇撇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究,她还是舍不得骂宁岑。 知女莫若母,太后一眼便看出了陆愉仪此刻心绪复杂,便温柔道:“瞧你这脸色,应该是一夜未睡吧,先 去梳洗一番,在母后宫里好好休息休息,别的事情等睡醒吃饱再说。” 陆愉仪昨日辗转难眠,到今日已经是疲惫不堪。 对太后这个提议她也不推脱,只规规矩矩道:“好。” 竹缘带着陆愉仪前去安置了,将桂嬷嬷留在大殿之上。 太后瞥了桂嬷嬷一眼,有些不悦道:“说说吧,这个女子是怎么回事?你做事一向干净,怎么处置了两次,都未将这女子弄死,还让她如今到长公主面前耀武扬威。” 桂嬷嬷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诚恳认错道:“是,是老奴办事不利!还望太后娘娘责罚,只是老奴左思右想也不知这女子是怎么回事,老奴明明每一次都下了狠手,不知为何还是让她一一逃过了。眼下,她进了宁府,可还要继续动手?” 太后剜了她一眼:“先前在外面不处理干净,回到家了还如何动手?若她在宁府出了事,不是给天下人递愉仪的话柄吗! ” 太后站起身来,眼珠子转了转,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 “这女子先是大难不死,后又人间蒸发了几个月,其中种种实在离奇。她一个女子,这几个月要想在这世道生存,必然不易,但她不仅活下来了还活得好好的,可见,她背后是有高人相助呢!” 太后不愧是太后,长公主还在撒泼胡闹骂骂咧咧个不停,她便马上就想到了这件事的关键。 “桂嬷嬷,你去把醉香楼给哀家仔细查一查,切记,要悄悄的。” 桂嬷嬷道:“是!老奴遵命。” “还有一事。”太后叫住她,“前些日子,皇帝身边的人过来给哀家透风,说驸马在京中肆意结交武将,这事怎么不见你们来报?” 桂嬷嬷呆了一呆,回道:“回禀娘娘,这事原本也是长公主殿下首肯的,只因如今公主殿下身边亲信折损,又不想错失这一次拉拢武将的机会,才是让驸马殿下出马的 。” “呵。”太后神色凝重,寒冷的眸光闪了闪,道:“看来驸马殿下这一次的拉拢很有成效,如今才是和这些武将有个表面关系,便敢蹬鼻子上脸的纳妾了!” 桂嬷嬷心中一跳,害怕道:“太后娘娘,你的意思是,驸马殿下有了异心?不该如此啊!公主殿下处处礼让驸马,驸马如何会……” “宁岑若不是有了异心,他敢如此造次?他瞧着自己如今是个人物了,便想不将愉仪放在眼里了。这做法,与他当初对赵家有何不同?”太后愤恨道。 “可……长公主殿下对驸马情根深种,若她得知驸马殿下不止心里有了他人,还对她有了异心,必会心痛难捱。”桂嬷嬷听了这话也不安起来,“若真是如此,该如何是好?” 太后慢慢道:“你只需要好好照顾公主殿下,将哀家交代的事情查清楚了,其他的,不必过问。这天下,这周国,哀家还是能说得算的。” 第427章 临行嘱咐 回到楚王府这边。 赵韵宁已经将太后为何不会动暗香清楚明白的解释给小桃听。 小桃听后恍然大悟,好奇道:“那依着小姐的意思,太后娘娘会先对宁岑动手,可是万一有长公主拦着,太后又给长公主面子,又心软了怎么办?” “为了一个女人,太后不会对宁岑动手,将女人处理了便是,再不济也会去母留子。”赵韵宁端起茶抿了一口,又道,“可一旦太后知道宁岑有异心,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那如何让太后知道宁岑确实有异心呢?”小桃撅起嘴巴,还是不明白。 赵韵宁微微一笑道:“有便是有,异心便同咳嗽一般,是藏不住的。” “不过,我眼下还有一事需要担心。”赵韵宁颔首道:“你上次说,石楠业现在依旧日日醉香楼外面站 着?” “是啊。”小桃爽快承认道,顿了一会儿她又道:“不过,他一直没有再进去过了,京中的公子哥常常拿这事取笑他寒酸呢!” 赵韵宁不说话,忽然抬起眼皮,疑惑道:“对了,有好些日子没见柳儿上门了,这是为何?” 被赵韵宁提起,小桃也想起这事,她拍了拍脑袋道:“确实有些时日没见柳儿小姐了,难道她病了?” 赵韵宁心中有些狐疑,便道:“我如今行动不便,你明日打发人去看看。” “好。”小桃说完,将桌上的杯盏收了收,便退了出去。 赵韵宁昨日回来的晚,今日又醒得早,如今事情稍稍有些眉目,身子骨松懈下来,便想睡觉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塌边去,刚走到一半,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给宁岑使了这么大一个绊 子还不开心?” 赵韵宁回头,便见陆愉仪走了进来,窗外薄薄的日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眼神里的漫不经心晕染开来,又把他通身的矜贵疏离淋漓展现。 他见赵韵宁发怔,便快步走过,潇洒地将袍子撩起,大大方方的坐在赵韵宁的睡榻之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的仿佛这是他的屋子。 “王爷怎么来了?”赵韵宁问。 “嗯?”陆霁远盯着她看了一会,含笑道:“我觉得你挺奇怪的,为何每一次见到本王,都要问,本王为何要来?这里是楚王府,你是本王的侧妃,你的屋中我自然是想来就来。” 赵韵宁心中一动,也不知是何时起,陆霁远与她说话渐渐熟络,言语之间没了先前的客气刚硬,还有了几分轻佻与暧昧。 正在她回忆时,陆霁远忽然勾唇一笑道: “今日本王宫中的眼线来报,太后生了好大气,看来是要对宁岑动手了。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赵韵宁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道:“多谢王爷夸赞,不过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功劳,王爷为此事也是煞费苦心呢!” 陆霁远转脸看着她,微微一笑,“本王要出去一趟,多则五日,少则两三日。你在京中多加小心。” 赵韵宁忽然就不困了,她好奇地看着陆霁远,问道:“王爷要去哪?” “处理一些事情。”陆霁远没有直白的告诉她,而是提醒道:“这些时日,我不在府中,你万事必须当心。我将墨羽留给你,他机灵些,你若是出门必要带上他。” “好……”赵韵宁讷讷应下。 陆霁远又道:“对了,太后开始怀疑醉香楼了,楚红估计脱不了干系,你想 个办法帮她脱身。若是需要银钱,就从府中支出。总之她是你的人,你看着处理便是。” “我知道了……” 赵韵宁听见陆霁远临行前的一一嘱托,情不自禁。地便想到远行的丈夫给家中的小娘子,交代家中事务,心里微微慌乱,不禁耳朵有些发烫。 “怎么了?你都听清了吗?”陆霁远见她出神,有些不解,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赵韵宁回过神来,怕被陆霁远发现刚刚自己的想法,佯装坚定道:“我听见了。” 陆霁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他承诺道:“等我回来,便让你见到苏河。” “什么?”赵韵宁一时间有点不明白怎么回事,她转脸看向陆霁远,难道陆霁远的出行与苏河有关? 陆霁远挑眉一笑,站起身来道:“那你便先休息吧。” 第428章 还等什么? 待陆霁远走后,赵韵宁慢慢躺到床上去,摸了摸自己莫名发烫的耳朵,回味着刚刚自己的慌乱。 好似这些日子以来,她每一次与陆霁远相处后,总会胡思乱想一阵子,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又迅速地摇起头来,不成不成,这如何使得? 想着,她用被子蒙过头顶,开始盘算起来,要怎么让宁岑快快露出马脚…… 楚王府另一边。 陆霁远走上高台,云焕与鹰羽、墨羽都在。 见到他来,鹰羽与墨羽忙道:“参见主子!” 云焕摇了摇扇子,走到陆霁远身边,问:“你可准备好了?” “没什么可准备的。”陆霁远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京中之事就劳烦你多注意一些,我去去便回。” 云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气凛然道:“你放心,宁岑那边我会注意的,弟妹那边我也会注意的。 ” 陆霁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叶柳儿几日未来了,你要不要去叶府看看?” 云焕的脸色忽然一凝,将手撤了回去,道:“你这是何意,我去作甚?我一个外男登门拜访,恐怕有伤叶小姐清誉。” 说罢,他故作高雅地摇着扇子,眼神里装满了嫌弃,就差把“有辱斯文”四个字写在脸上。 陆霁远瞧着他,冷冷道:“听说,叶柳儿好像是生病了,你便作为郎中去看一看吧。” 云焕被这话一噎,快速地摇了摇扇子道:“我知道了,我明日便去!” “对了,我之前让你找的那些江湖高手,你找来了吗?”陆霁远问道。 云焕愣了愣,快速点点头,后又犹豫道:“找来了,各个都是个中翘楚,不过你确定要动手?” 陆霁远挑眉道:“还等什么?” …… 是夜。 醉香楼依旧是人声鼎沸。 这些日子,醉香楼似 乎被财神爷给罩住了,先是有齐明公子不断地送来珠宝,后又有楚王殿下关顾,紧接着便是昨日,那位素来以深情闻名的驸马爷,竟然在醉香楼里,领回去了一个女子。 眼下醉香楼成了京中最炙手可热的地方,楼妈妈笑的合不拢嘴,一张圆乎乎的脸上都不用上胭脂,便已经是红光满面了。 这不,今日的花灯才刚刚挂上。 马上就有一众人来点姑娘,而且各个不拘价钱,指名要点昨日在场的姑娘,这意图再明显不过,看来是想仔细聊一聊昨日之事的细节。 二楼楚红姑娘的香闺中。 “姑娘,今日楼里可是热闹呢!”楚红的身边的丫鬟——小九,为她端进来一盆洗手的热水,脸上笑得似花开般灿烂。 楚红将素净的手放进盆中,任由水漫过自己的手背,慢慢道:“这热闹都是浮云,你做事还是要小心一些,切莫因为 来的人多,说错话。” 小九点点头道:“小九明白,我刚刚上来时,看见楼下好多人在打听昨晚之事呢,我记得姑娘的吩咐,一个字都没有外露呢!” 楚红欣慰一笑,道:“你向来是个机灵的,我很放心。” “只是姑娘,刚刚我听见楼妈妈和宝姐姐说,昨夜其实有位大人,后面待人散了特地去向楼妈妈问了问姑娘的身价,问了之后,虽没说什么,但看着是想在自己离京时,带姑娘走呢。” 说完,小九担忧地看着楚红。 楚红将手从盆中拿出来,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朦胧的月,一时之间心绪有些复杂。 小九是跟着楚红从扬州来的,也算是楚红的知心人,便在一旁劝道:“楼妈妈开给那位大人的银钱可不低,若是那位大人真愿意为了姑娘拿出那些银两,姑娘何不跟了他,不说富贵,至少有个知心人, 不必日日在楼里辛苦过活了。” “跟了他,凭什么?”楚红冷笑一声,“就凭他有钱?当初在扬州时,多少富贵公子想迎我做妾,我都拒绝了。” 这话确实不假,小九不再多言,只站在楚红旁边默默点点头。 忽然,她眼神瞥见街角一袭青衫,那个站姿如松柏的男子,站在对街,抬头看着上头,瞧着那目光,正对着她们这扇窗。 “小姐!你瞧瞧那公子在看你呢!” 楚红微微一愣,不再望月,将思绪收回。低头便看见那身穿一袭青衫的公子,虽是夜里,但她不用看多真切,便知道那人是谁。 “想必是姑娘的美名更胜从前了,才会引来这样的出众的公子哥。”小九嘴甜道。 楚红只是摇头笑笑,便顺手掩上窗户。 站在街对面的石楠业,看见楚红一手将窗户合上,心头一动,拳头紧了紧,终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第429章 求见 醉香楼里,热闹非凡,处处都有寻欢作乐的公子哥。他们身边或多或少都陪着劝酒的美娇娘。 石楠业十分不适应这样喧闹嘈杂之地,他在这人满为患的大厅上小心行走,就怕一不小心碰到哪位已经喝到兴头上的人,败了他人兴致,给自己惹来麻烦。 楼妈妈看见石楠业,就立刻扭着圆润的腰身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哎呦,公子稀客呀,想和些什么酒?有没有相熟的姑娘,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两位?” 石楠业闻着楼妈妈身上熏人的香味,微微皱眉道:“我是来见楚红姑娘的,劳烦妈妈为我安排。” “见楚红姑娘?”楼妈妈听见他这么说,笑意凝住了片刻,后又自如的笑起来,“哎呀公子,楚红姑娘今日身子不适,我安排别的姑娘陪你吧,我这里的姑娘各个都极好的,保准让你满意。” 说完楼妈妈还对石楠业抛了一 个媚眼,石楠业看着心头一颤,嘴上依旧坚持道:“多谢妈妈好意,但我今日就是想来见楚红姑娘。” 楼妈妈脸色微沉,眼光在石楠业身上上下扫了扫,心中冷笑一笑。 楚红是醉香楼的头牌,想见她的达官贵人恨不得是从东市排到西市,眼前此人,不过是一个穷酸书生,就这也想见楚红? 做梦吧。 石楠业虽是一介书生,对市井所知也不算多,但他不是傻子,看着眼前楼妈妈上下扫视的眼神,便知她在心里打量自己。 他温润一笑道:“楼妈妈,我知道楚红姑娘今日身子没有不适,还是劳烦您为我安排一下,我只需要片刻时间就好。” 楼妈妈狐疑地看了一眼他,瞧着他斯斯文文没想到却是个好色之徒。顿时,将脸上的笑意尽数收起,清了清嗓子,挺胸道:“醉香楼规矩,在楚红姑娘的香闺中过夜,需要一百两纹银 。烦请公子将银钱先送来,我只会安排你去楚红香闺小聚。” 银钱。石楠业听了这话,摸了摸怀中那张薄薄的银票。他一早便知道醉香楼有这个规矩,便整日都将银票揣在身上,看来眼下是到了要用的时刻了。 楼妈妈冷艳瞧着他,看他一身青衫,谈吐不凡,估计是个没钱的文官,必定拿不出一百两银子,正准备走。 “妈妈且慢。”石楠业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楼妈妈,他诚恳道:“我只有这五十两银子这就尽数给了妈妈。我不求在香闺中过夜,只希望能够与楚红姑娘喝盏茶,还望妈妈通传。” 说完,他向楼妈妈郑重地行了个礼。 楼妈妈一惊,脖子一缩露出双下巴,来醉香楼的穷书生她见得不少,像这样穷得如此不卑不亢地确实少见。 似乎是被他双眼中的真诚所打动,楼妈妈心头微微一松。 她撇了撇嘴,将 银票一把拿过来,不耐烦道:“我将丑话给你说在前头,楚红接客向来是自己选人,我去通报可以,但她未必看得上你。” 虽她话说得不客气,但石楠业脸色半点没变,依旧是温润有礼道:“有劳妈妈了。” 楼妈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在这里等着。” 二楼上,楚红的香闺。 门扉一响,楼妈妈堆着笑脸走进来,看见楚红正在擦琴,便讨好道:“楚红姑娘,今日身子可好?” “妈妈此刻瞧着我坐在这,可有疲乏倦态?”楚红淡淡一笑道,“妈妈若有事,直说便是。” 楼妈妈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又道:“姑娘,楼下来了个书生想见你,给了五十两银子,不求过夜只想上来喝盏茶,你意下如何?” 楚红还未说话,她身边的小九便骂骂咧咧起来:“楼妈妈!你怕是吃酒吃糊涂了吧!五十两银子便想见我家 姑娘,他怎么不晚上睡觉前将枕头垫高些罢了。” 小九的嘴一向是又快又锋利的,楼妈妈也无从反驳,只赔着笑道:“是是是,可是姑娘,银子再少也是银子,何必与银子过不去呢?那人是个书生,看上去对你倾慕已久,只是上来喝盏茶,想必也不会如何……” 楼妈妈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已经有大人透了底要高价买楚红回去,此事虽尚未过明面,却也算得上板上定钉,眼瞧着不日楚红便要离开醉香楼,能为她挣钱的日子过一日少一日。 眼下,她必得趁着楚红在时,好好利用她挣完最后一点钱。 “姑娘?”楼妈妈见楚红依旧不说话,便又劝道:“姑娘,我瞧着那位公子有礼有节,不像是会来我们这等烟花之地的人,他必定是为你而来,你便见一见吧?” 她哀求的眼神定在楚红脸上,心中忐忑地期待着楚红答复。 第430章 你愿意跟我走吗? 半响后。 “既然如此,妈妈去请他上来吧。”楚红将琴放下,微微一笑道。 楼妈妈得了这句话,立刻喜笑颜开,快步退出去。 小九在楚红身边皱着眉,不解道:“姑娘,你何必为了五十两银子去接客?你瞧瞧齐明公子给你送来的那些赔罪礼物,那一件不是价格不菲,可你一样都没有收呢!眼下竟然屈尊要见一个穷书生!” 楚红不理她,站起身来,坐到桌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小九见楚红不愿多话,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闷闷不乐道:“那我先出去了,若小姐有吩咐再叫我。” 楚红颔首点头。 过了一会,楼道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片刻,这脚步声便到了门口。 楚红抬起脸来,看见石楠业推门而入。 楚红咽下复杂的心绪,朝着他扬眉一笑,万种风情尽在妩媚的双眼中,她道:“果然是你 ,石公子。” “见过楚红姑娘。”石楠业拱手向她行了个礼。 可楚红只是淡淡一笑,道:“说起来,上次公子在众人面前替楚红解围,楚红还未曾致谢呢。” 石楠业想到上次的事,摆手道:“姑娘何必多礼,他们那一行人向来飞扬跋扈,我实在看不惯,若不是……” “不如。”尚未等石楠业说完,楚红便打断他,柔媚一笑:“不如,今日公子在此过一夜,便算是楚红谢你了。” 她姿势语调大胆,笑容妩媚,引得石楠业心中燃起一阵燥热。 他盯着楚红那双迷人的眼睛,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衣袍,匆匆移开视线,猛喝了一盏茶。 “怎么?公子不愿?”她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石楠业身后,纤纤素手搭在石楠业僵硬的肩膀上,花瓣般的唇扬起一抹冷笑,“也是,公子是读书人,孔孟门生,最爱清白二字。 想必是嫌弃楚红这身子不干净吧?” 石楠业如坐针毡,心中一阵尴尬,不敢抬眼去看楚红。 “既是如此,楚红已经谢过了,公子茶了喝完了,那便走吧。”楚红说着,翩然转身,又回到自己原来坐的位置上,似乎刚刚回荡在屋子里的迷情气氛都与她无关。 她冷着一张俏脸,嘴角含笑看着石楠业。 石楠业喉结一滚,慢慢站起身来,重重叹了口气,欲往门口走去。 这屋子小,桌子处离门口也不差几步,楚红看着他僵持的背影,佯装漫不经心地将袖子扯直,扶了扶发髻,强迫自己将眼神挪开看向窗子的方向。 “不是!”石楠业猛然转过身来,双手撑着桌子,神情严肃地对楚红道。 楚红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没有嫌你不干净!”石楠业反驳道。 听了这话,楚红先是一怔 ,后又不甚在意地一笑,漫不经心道:“无妨,公子不必解释。” “不!我必须解释!”石楠业快步走过来,站在楚红面前道,“我刚刚不答应你留在这里,是因为我是堂堂正正的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说出口,楚红彻底惊了,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只修长的手指缓缓指向石楠业,又指向自己,怀疑道:“你,想要我?” 话说到这份上,石楠业也不打算否认了,他爽快道:“是,我心仪姑娘很久了,真心真意想与姑娘在一起。” 楚红的一双美目闪过错愕与慌张,还有些许惊喜。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了,她坐下来,摸了摸胸口,冷声道:“公子还是请回吧,今日这话,我就当没听过,日后公子也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石楠业不解道,他可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将这番话说出来,在今 天之前,没有人知道自从那一日在永定郡主府,他听了楚红弹琴,便喜欢上了她。 石楠业目光受挫地看着楚红,小心地问:“你觉得我不好?官职太低,门第太矮,家无闲钱,没法帮你赎身?” 楚红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惨笑一瞬,将所有流露心事的表情收起。 她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浑不在意道:“公子,你看看这京中貌美的女子还有许多,而我这一点朱唇万人尝,如何能配你状元郎?” 楚红依旧在笑,只是笑容里,少了往日的妩媚迷惑,多了一丝清醒。 石楠业喉头紧了紧,他道:“若真是为了世俗的眼光,你大可不必再说。我不在意别人如何看我,我只在意你。今日我散尽家财而来,只想问你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 话声落地,楚红紧密的心房上的锁眼松了松,一腔细细密密的心事打翻了一地。 第431章 自有安排 忽然,门扉一动,楼妈妈走了进来。 她看了看桌上的空的茶盏,不客气道:“公子,这人你也见着了,茶你也喝完了,该走了吧?” 石楠业充耳不闻,只是直勾勾看着楚红。 楚红的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说话。 楼妈妈狐疑地扫了一眼这二人,没好气道:“公子,若你还要待下去,可是要加钱的。” 石楠业双眼清明的看着楚红,慢慢道:“我等你的答复。” 语罢,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楼妈妈也紧随其后地跟了出去。 楚红缓缓地坐了下来,神色深沉。 小九从门外走进来,道:“姑娘,你可是在想刚刚那书生说的话?” 小九刚刚站在门外,将二人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看上去,那么这个书生确实是一表人才,听谈吐,对楚红姑娘也确实是情真意切。 “我没想,你也只当 没听见吧,他今日将银钱花光日后也不会再来了。”楚红深吸一口气,佯装无意的笑了笑。 小九忐忑道:“好,我都听姑娘的。” 顿了顿又道,“对了姑娘。还有一事,刚刚我听到楼下的动静,似乎是有人来查昨晚的事情呢,看他们的行事做派,好像来头不小。姑娘你要不要避一避,毕竟那暗香是小姐安排的,虽都打点过了,但就怕这楼里的人不禁问,楼妈妈又是一个见钱眼开的。” 楚红闻言,心中一颤,这确实是件要紧事,她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个黑影从窗户进来。 楚红心中一跳,连忙与小九抱在一团。 那黑衣人拉下脸帘,温柔道:“楚红姑娘莫怕,是我。” 楚红这才看清,这是宁侧妃身边那位侍卫,叫做墨羽。 “姑娘,眼下太后身边的人已经来楼里查昨晚之事了,我家夫人托我来 与姑娘说一声,切莫惊慌,她自有安排。若遇查问,你只需要说,这暗香是有人安排给你的,给了你一大笔银子,若问你,那人长什么模样,便照着这幅画像去说。” 说完,他摊开一张画像。 画像上的人,脸平鼻塌,左眼下面有颗细小的黑痣,眉头似乎紧皱着在打什么坏主意。瞧着姿态,像是哪家少爷的小厮。 楚红细细看完画像,点头应下。 墨羽将画像收起,又道:“姑娘放心,我带了几个人在周围保护姑娘,就在屋顶和树梢上,若有姑娘遇到刁难,他们必会显身。” “有劳了。”楚红颔首道。 第二日,天蒙蒙亮,赵韵宁便醒来了。 小桃听到响动知道她起来了,便赶忙进来将消息告诉她:“小姐,依着你的吩咐,昨晚墨羽已经去醉香楼安排过了。桂嬷嬷也确实如你所说去查问过了,楚 红姐姐很聪明,按照你的叮嘱对答如流。” 赵韵宁坐起身来,接过小桃递来的洗脸帕子,擦完之后道:“这桂嬷嬷是一个人去的,还是带了人?” “带了,她身边有个小姑娘,一直跟着将楚红姐姐说的话记了下来。” 闻言,赵韵宁把手中的帕子递给小桃,道:“昨晚那番说辞,应付桂嬷嬷还行,可应付太后娘娘或许还差点意思。” 她顿了顿,又紧张道:“待今日桂嬷嬷回禀了太后,太后必然还会有问题,要去问楚红,我今夜必得去醉香楼坐着才行,事情到了此处,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小桃笑道:“小姐不必担心,墨羽说,后面的事情王爷会处理的。” 赵韵宁眼皮一动,有些不解,难道陆霁远有什么新鲜说辞可以糊弄太后?可这事,并不好糊弄啊。 “对了小姐,墨羽还有一事来报,虽 然和眼下之事无关,但是也是一件新鲜事。”小桃笑道。 赵韵宁见小桃兴致昂扬,便欣然一笑:“那你便说说吧,这些日子为了宁岑一事,我确实煞费苦心,听些别的事情解解闷也挺好。” 小桃不禁一笑,道:“昨夜……石公子拿着五十两银子去了楚红姑娘的香闺,问楚红姑娘,愿不愿意同他走呢!” “竟有此事?”赵韵宁心中一动,忙问道:“那楚红姐姐的如何答?” 小桃见赵韵宁神色认真,有些莫名道:“楚红姐姐自然是没有应允了,那石楠业如此穷酸,才五十两银子便想给当家花魁赎身,哪家秦楼楚馆会给他找个面子。” 语罢,小桃狐疑道:“不对,刚刚我看小姐的表情,小姐好似觉得楚红姐姐会答应般。” 赵韵宁笑而不语。 小桃却不放过她,气呼呼道:“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432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赵韵宁没有说话,她自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从前父亲便同她说,用人需不疑。 她上辈子没当回事,才是错信了宁岑,换来如今这个结果。 此番有幸重回京城,她为了避免上一世的悲剧,在每一次用人之前,都将那人给彻彻底底调查清楚了。 楚红与石楠业之间的事情,她必然是知道的。 耳边又响起小桃的声音,“小姐,你快告诉我嘛!你到底知道什么?”小桃圆圆的眼睛里含着好奇,显得格外亮晶晶的。 可赵韵宁依旧笑,将话题岔开道:“你如此好奇他人之事,那你自己的事情呢?你如今也到了适婚年轻,怎么也不为自己急一急,难不成要做老姑娘?” 别看平日里小桃飞扬明快,将男女之事说得既简单又活泼,如今轮到她身上,竟然脸红了起来。 见状,赵韵宁便打趣道。“怎么?还害羞了!” 小桃本要给赵韵宁梳头,但听到这话,便愤愤将手中的梳子放下。 “小姐说什么呢?我自然是要照顾小姐一辈子的!说什么嫁人不嫁人!” 赵韵宁见她害羞,便也适可而止,道:“好,不说这事了。” 小桃这才乐意,又将梳子拿起,慢慢给赵韵宁梳着头,忽然想起一事道:“小姐,你不是让我打发人去看叶家姑娘吗?今日我刚刚想去,便听说云焕公子去了,我觉得他去了正好,他是大夫能帮着叶小姐看看病,还能让叶小姐开心些。” 赵韵宁噗呲一笑,道:“你真是一个小机灵。” 有人欢欣愉悦,便有人暴跳如雷。 皇宫中,朝缘殿里。 “嬷嬷,你再说一遍,将暗香托付给醉香楼的那人长什么模样?” 这句话陆愉仪已经问了好多遍了,依旧是同没听见般,抓着桂嬷嬷不放。 桂嬷嬷老实地跪着,认 真地重复道:“回禀公主,若是照着楼里姑娘的说法,那人确实可能是白棋,不过也不能断然确定。” “好他个白棋!竟然敢将本公主下令处死的人,偷偷藏在醉香楼里,你给我把他抓来,我要亲自审审他!” 陆愉仪今晨一起,无心梳洗,此刻头发乱糟糟,毫无公主的气质,浑然像个市井泼妇。 听了陆愉仪的吩咐,桂嬷嬷却犹豫了,她支支吾吾道:“公主殿下,白棋怎么说也是驸马的亲信,不好随意抓来吧?这事要不要问一问太后娘娘的意见。” 其实桂嬷嬷的考虑还是挺有道理的,对于宁岑而言,白棋就是宁岑的脸面。长公主此举,便是打宁岑的脸面,不管宁岑敢不敢同长公主计较,日后夫妻情分总是要受损的。 可陆愉仪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她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桂嬷嬷你如今是越来越会当差了 !本公主要处置个女人,你做不干净便也罢了。如今,本公主让你抓个人来问话,你怎么还支支吾吾!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本公主!” 其实陆愉仪也是存了些自己的想法,她知道若是问了太后,太后必定会让她冷静下来,慢慢处置。可她此刻根本不想冷静,也无法冷静。 自从昨日她回宫来,宁岑便只是派人来接她回去,并没有亲自前来,可见宁岑的态度淡漠。她知道白棋是宁岑的脸面,她现在就是要打宁岑的脸面,让宁岑清醒一点! 桂嬷嬷见陆愉仪如此不听劝说,便就不再劝说,只道:“公主殿下放心,老奴一定会将白棋给你抓来。” 转身,便毅然离去了。 皇城外,一处暗房里。 云焕摇了摇手中的山水画扇,将手中的一大袋银子扔在桌上,对着面前一帮人道:“各位都是武林高手,今日之事就拜托各 位了,银子皆在此处。事成之后,各位必定要火速离开京城。” 这些人虽打扮成市井之人的模样,穿着麻布衣服,但目露凶光,一看便是心狠手辣之人。 其中一人问道:“今日的计划,云公子可参与?” 云焕笑着摇摇头,抖了抖身上的新袍子道:“我的武功可不是那位的对手,不然也不会叫各位来了。” 那些人对视了一眼,将桌上的银子揣入怀中,道:“好!我等必定不辜负云公子所托!” 云焕还是笑,不过笑意却未达眼底,他道:“最好杀快些,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那些人会意,转身便推门而去。 墨羽在一旁抱着剑道:“那人的武功,远远在我与鹰羽之上,他们能做到吗?” “等着看吧。”云焕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转瞬又恢复成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我还要去叶家看诊,先行一步了!” 第433章 总是要还的 桂嬷嬷的尸体是两日之后,在京郊被人发现的。 若说是尸体,其实有些牵强,起初只是发现了一个头颅,后面才是陆陆续续发现四肢。 这样悲惨的案子,可将京中的人给吓到了,这一年过来便不太平,先是寒族太子在京中被人残忍杀死,后又是长公主亲信在京中被人分尸,一件比一件骇人听闻。 京中稍微有些头脸的人家,纷纷选择闭门不出,生怕这样的祸事蔓延到自己头上,而这时节,楚王府的马车却停在了醉香楼对面的暗巷里。 醉香楼里,楚红的香闺中。 楚红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的街道,人迹寥寥,淡淡一笑,“不过短短几日,这醉香楼门前的人,从数不胜数到不用细数,也真够唏嘘的。” 赵韵宁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笑道:“姐姐如今可好?” “我还不是老样子,只是妹妹在这风波之中,还能算 的定,坐得住,确实让姐姐大开眼界呀。” 说着,楚红走到桌边也坐了下来。 赵韵宁冷笑道:“这算哪门子风波,我可没放在眼里。” “初见妹妹便知妹妹是个人物,如今看来我果真没有看错。”楚红拈花一笑道:“只是你行事还是要小心些,我听说长公主很重视她身边的这位嬷嬷,如今下令全城戒严要找出凶手呢。” 凶手。赵韵宁笑而不语,那些凶手皆是云焕从江湖上找来的人,事情一办完便离京远去了,此刻哪里还能找得到。 陆霁远的安排向来是绝妙的。 楚红看了看赵韵宁,见她神色轻松,便会意一笑:“不过你向来做事手段厉害,我便也不担心你了。你今日找我,可是有别的安排?” 赵韵宁看着她,认真道:“确实是有。” 楚红好奇道:“什么事?” “我听说前些日子,石楠业来过你这里了。 ”赵韵宁见楚红眉心动了动,又补充道,“他似乎对你动了真心。” 楚红到底是在风月场摸爬滚打多年之人,很快也反应过来,直直道:“妹妹向来事事有盘算,想必对我与石楠业之间的事情多少知道些的。” 她顿了顿,又笑道:“不对,应该说是我的事。” 赵韵宁也不否认,点点头道:“你是苦命人,你家的事情,本也不是大错。当时朝局混乱,京中对于信王是否真的谋反一事尚未定论,你父亲不过是一个地方上负责典记刊印小官,他哪里能知道?这才犯了错,本不该受罚的,只是无奈被裹挟在皇帝与太后的正锋相对中,这才成了牺牲品。” 站在一边的小桃眼神动了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上次小姐说给叶远公子听的身世并不是胡编。 那一位因为朝局更迭,家道中落沦落风尘的女子确有其人,但不是小姐, 而是——楚红。 赵韵宁把玩着茶盏,继续道:“石楠业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对你家的案子持有疑问之人。他当时被外放到地方做官,察觉到你家的冤情,便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报。” 楚红轻笑一声,摇头道:“父亲的事情,有无大错,都是陈年往事了。石公子向来是个刚直的人,虽然他没能真的为我家翻案,但我也是在心里感恩他的。” 赵韵宁叹了口气,握住楚红的手,信誓旦旦的承诺道:“你放心,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也会帮你,你家的事情我必定会管。”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既然对石楠业有好感,又为何要拒他离千里之外,他比起那些只贪图你美色的公子哥,属实算个不错的归宿。” “就是因为我对他有好感,才是要拒绝他。”楚红坦然道,“他是要为官做宰之人,若是与我这等下等女子有了牵 扯,对他而言便是一辈子的污点。” 说到这里,楚红的眼神里全是伤感。 她苦笑着继续道:“总之,我这一生是脏了、毁了,但是不能玷污了他。” 赵韵宁斩钉截铁道:“我不许你这样说!你的遭遇全是命运弄人,你又有何错!怎么就把自己的一生钉在耻辱柱上了。” “事已至此,也不是我能选的。”楚红苦着一张俏脸道:“如今全城戒严,妹妹顶着风波出门,若只为这件事便不必再说了。” 赵韵宁看得出楚红今日心情不悦,也知道心里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她用多年的心事堆成了这座大山,如何能够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就移开? 罢了,还是慢慢来吧。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如今太后已经对醉香楼起疑,你可愿意离开这里,只要你点头,剩下的我来做。” 赵韵宁盯着楚红,要一个答案。 第434章 离心 楚红嘴唇动了动,反问道:“你要为我赎身?” “你无需管我如何做,只需告诉我你的答案。” 楚红释然一笑,“我能与妹妹相识一场是缘分,我也理解你的好意。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有试图离开过烟花之地,只是离开了醉香楼我还能去哪里呢?做妾?我也是不愿意的。” 赵韵宁眼神一动,道:“得到你的答案,我便有数了,剩下的我来办。” 说完,她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侧身道:“这些日子你小心些,不要出门去,待风头过去了,我再来看你。” 话音落地,赵韵宁将斗篷带上,推门而去。 小桃走在旁边,低声道:“小姐,我们可是要回府去?” 赵韵宁摇摇头道:“走,去找楼妈妈。” 皇宫中,朝缘殿里。 陆 愉仪赤着脚心烦意乱地在大厅上走来走去,她已经几日没有梳妆了,身上只穿了一件淡黄色中衣,眼下淤积着重重的乌青。 她甩了甩自己宽大的袖子,怒吼道:“凶手还没找到吗?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身后的太后淡淡道:“愉仪,你不要再走了,你把哀家都晃晕了。” “母后!”陆愉仪心中闷着一大盆火气没处发,也不管说话的人是谁,顿时暴跳如雷:“桂嬷嬷是我的亲信,她陪着我从小到大,是我身边最得力之人,如今她被人杀死了,我怎么能够不生气!” 太后看着陆愉仪这样如同疯妇般喋喋不休,实在无法有好脾气,轻蔑道:“你如今这么义愤填膺,为何你派她出去前,不想着和母后商量商量!” 陆愉仪根本无法冷静,她当时正 在气头上哪里能够想到那么多,若是她知道派桂嬷嬷去查白棋,便是永别。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么做! 本来她就是十分痛心,现在太后还来指责她,她更是不高兴,便急哄哄道:“桂嬷嬷是我的下人,我要怎么命令她母后也要管吗?如今她已经死了!母后还要问我为何当初不小心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太后瞥了陆愉仪一眼,本想骂她几句,但想着她心情不好,便强忍着心中的气,无奈道:“你既然也知道晚了,便冷静下来想想对策,先将鞋袜穿上,不要再这殿上宣泄怒火,让人看笑话。” 陆愉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眼珠子一转,阴阳怪气道:“既然母后嫌弃我举止无状,那我下去便是。” 说罢,她转身往后殿跑去。 顺手还将摆放在窗 边的青瓷玉梅花瓶砸个粉碎,平地一声雷的惊响,吓得宫里的宫女们纷纷一颤。 不过,马上就有机灵的丫鬟上去收拾了。 太后坐在高位上,胸口起起伏伏。 在旁伺候的竹缘,立刻宽慰道:“太后娘娘切勿动怒,我瞧着长公主就是在气头上,她不是诚心的。” “一把年纪了,还如此没轻没重!这疯疯癫癫的模样若是被他人看了去,要如何议论她?”太后皱眉道。 竹缘低着头不敢说话,确实长公主这些日子确实有些失常,大喊大叫是常态,摔摔砸砸也能了常态。 太后定了定神,忽然问道:“那女子真是驸马命人藏起来的吗?” 竹缘老老实实道:“若按照醉香楼里回的话,确实如此。” “那桂嬷嬷之死呢?”太后继续问道,“桂嬷嬷可是哀 家亲自挑选之人,武功高强,是一人可挡数名顶尖高手,怎么莫名其妙便被杀了,还死的那么惨烈?” 竹缘恭敬回道:“老奴有一想法,不知该不该说。” 太后瞥了她一眼,道:“说。” 竹缘低头道:“桂嬷嬷死的蹊跷。她是顶尖高手,能将她杀死之人必定也是顶尖高手。可这样的高手,为何往日没有痕迹,偏偏在这个当口就现身了?” 语顿,她又揣测道:“那便说明,这些人从前不在京城。” 太后眸光一闪,思量片刻道:“从前不在,现在在。那便是进京述职那些武将了。” 竹缘不说话,只是低头。 “他们都是沙场杀伐之人,武功必定不弱,若是他们动手却也可行。”太后将信将疑道,“不过,他们竟然为了宁岑,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第435章 弃如敝履 竹缘恭敬地道:“这些武将常年在关外,又不知道桂嬷嬷对长公主的重要,大概以为只是个奴仆罢了。” “好啊。”太后坐直身子,冷笑几声,“就算是奴仆,那也是哀家的人,轮得到他们来动手?” 过了一会,太后忽然想起一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道:“这是与楚王有没有关系?他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 竹缘毫不迟疑道:“回太后,楚王殿下这些日子便一直在府中,下面的人来报,武将回京述职,他没有参加任何宴请。前些日子,好像出门打猎了,桂嬷嬷遇害时他也不在京中。” “打猎?”太后有些不敢相信,“陆霁远会这么老实?” 竹缘又使劲想了想,道:“回太后,确实没有查到楚王别的踪迹。楚王这些日子,唯一一次引起风波,还是和齐明公子在醉香楼争夺楚红姑娘。”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大家不过是叹 一句楚王风流,也没有往心里去。 太后嗤笑一声:“从前哀家瞧着陆霁远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前有宁侧妃,后又想着青楼头牌,如此好色,能做成什么大事?”语顿,“不过,他如此好色也好,哀家便放心了。” 太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沉:“去仔细查查,这些进京的武将有无可疑的,若真是他们替宁岑动的手,不用回禀,直接处置了。” 竹缘心头一惊,连忙道:“太后娘娘,这这恐怕不好吧,这些武将皆是手中有实权的,若是横死在京城,恐怕会引起慌乱。” “哀家自然知道。”太后道,“哀家的意思是,处置了宁岑。” 竹缘听到这话,轰然跪下,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三思呀,若是长公主眼下虽然生驸马的气,到底心里还是有驸马的。” “心里有又如何?”太后厉声道:“愉仪如今变成这疯妇模样 ,不都是因为他纳妾而起?像他这样容貌俊美的男子,这世间要多少都有,但他伤害了愉仪,便不配再活下去。” 竹缘道:“是。” 在京城的另外一个角落,另一处府邸里,也有人在讨论桂嬷嬷之事的凶手是谁。 正是,墨府。 萃襄苑里,齐虹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秋叶在一旁将药放下,劝慰道:“小姐,吃药了。” 过门短短数日,齐虹的脸色便差得像在深宅里熬了几十年般,蜡黄的脸,枯井般的双眼,空洞地不知在看什么地方。 秋叶心疼地看着齐虹道:“小姐,你不吃药怎么行?这身子若是垮了,便一切都没有指望了。” 齐虹依旧是呆呆地坐着,看着门口道:“秋叶你说,桂嬷嬷到底是怎么死的?谁能在京中中,取了长公主最得力之人的性命?” “我不知道”秋叶小声道。 “是她。”齐虹脑海里忽然出现那个女 子清冷美艳的脸,她猛然用力抓紧秋叶的肩膀道:“一定是她,只有她才会将每件事算得那么狠,那么准!” 秋叶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小姐,你还是先吃药吧,你如今身子虚弱还想那么这么多事情,对你的身体不好。” 齐虹看了看手边那晚黑色的汤药,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子厌恶。 “我身子好不好,还有谁关心呢?终究想要的,再也得不到了!” “小姐快别这么说了。”秋叶皱眉道,“你还是先把药吃了,把身体养好,打起精神才好谋算日后之事啊。” 忽然,门口一暗,走进来一个女子。 “大小姐,你便是听秋叶的话,将药吃了吧,不然这病恹恹地,日后走到街上,被叶公子遇见恐怕他都认不出是你了。” 这女子身穿一袭桃红色的花裙,腰身不盈一握,妆容精致,整个人娇艳如花,似笑非笑的脸上,妩媚灵动。 “是你!”齐虹瞪着眼睛,看着来人。 此人不是别人,真是璎珞。 齐虹沙哑着嗓子道:“你又来干嘛?” 齐虹身边的秋叶也狠狠地瞪着璎珞,不甚恭敬道:“这是墨府大娘子的屋子!请你出去!” “大娘子……”璎珞轻笑,“在我面前就不要摆这样的虚把势了,墨公子同我说了,他都没有碰过你也不想碰你。 说着,她低下头靠近齐虹耳边,媚声道:“他说,看你这寡淡的容貌便知你在床上也不会有趣味。” 齐虹气急,将手中的药碗猛地往地上一砸! “贱人!快滚!” 璎珞瞥了她一眼,扭着腰肢便往墨松房里去了,她这灵活自如的模样,好似她不是来偷情的贱人,而是这府中的大娘子。 齐虹气得红了眼睛,愤恨道:“她是这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看我笑话!我决不能就此被打倒,秋叶你快拿笔墨来,我要给那个人写信!” 第436章 这桩生意现在可以谈了吗? 秋叶紧了紧眉头,似乎觉得此事不可,却还是依命将笔墨拿了过来。 将宣纸铺开,她小心劝道:“小姐,那铺子已经被人抄了,你送信过去估计也无用……” 但齐虹却不理她,直直拿起笔,蘸了墨便开始写信。她头也不抬道:“这信写好后,不要送去铺子,送去城外空山寺,在十五那日送去空山寺,找一个约莫二十好几的僧人。” 秋叶有些不解,为难道:“可那庙里,僧人众多,若只看年岁我不知如何找到他……” “好办。”齐虹正色道,“他长得相貌堂堂,很是贪财且极其好色,每月十五那日便会在庙前算卦,你打听打听便知。” 听了这话,秋叶下巴一伸,贪财好色的年轻僧人,听上去便觉得诡异。 而齐虹却丝毫没有察觉,她将信一气呵成写好,装进信封里,又妥善封口。 她将信郑重地交到秋叶手上,眼神闫肃道 :“这事便交给你了,务必要办好!” 说完,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匆匆跑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红琉璃小匣子,她从里面挑拣出几样贴身的首饰,便将盒子盖上,递给秋叶。 “我出嫁来到墨府,所带陪嫁都登记造册了,这些是往年进宫拜年皇后太后给的赏赐,随便一件便是价格不菲,你将这些统统拿去!” 秋叶哪里敢接,她顿时慌乱了起来,连声道:“小姐不可呀!你本来首饰就少,之前四处打点用了一些,后还送了张悦好些,如今若这些再被拿去,往后你这日子可怎么办?你到底是墨家大娘子,身上不能没有几件上得了台面的首饰撑场面呀!” 相较于秋叶的犹豫不决,齐虹显得尤其斩钉截铁。 她冷着脸,将匣子往秋叶怀里一塞,道:“我从前便是同你这般瞻前顾后,才是落得如今局面。若我当初一早便用兰魂,如今早就 是叶家大娘子了!” “小姐……”秋叶感受着怀里的匣子分量不轻,又不忍地抬头看着齐虹。 却见齐虹一脸坚决,她的眼神在说,这事非行不可! 秋叶只能深吸一口气,将匣子妥善收好。 却说醉香楼这边。 楼妈妈听说有贵客来了,尤其兴奋,忙不迭地就扭着腰过来了。 一推开门,便看见一个美娇娘端庄地坐着,虽只是一个侧影,便也能看出通身的气派。 那女子似乎也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道:“楼妈妈来了,快坐吧。” 楼妈妈被眼前人的容貌所惊艳,脚步慢慢放缓,走到这女子的对面坐好。 她在风月场混迹多年,手下的姑娘如过江之鲤,一眼便看出眼前这女子是天人之姿,比起一般的高门小姐,都不会逊色。 若能在楼里挂牌,必定能够引起京中震动。 正当她看得如此如醉时,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楼妈妈,看够了吗?” 楼妈妈睫毛一闪,讪讪地将视线收回。 却见那女子淡淡一笑,似乎不曾怪罪。 楼妈妈整理了一下心情,赔笑道:“不知姑娘来此,是有何事呀?我这醉香楼,向来只做男子生意,不知……不知有何处可以帮到姑娘……”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妈妈错了。醉香楼虽是大多数生意只能男子做,可也有一些生意,小女子我也能做得的。” 楼妈妈看着她那个堪称迷人的笑容,从里面嗅出一丝危险的气息,隐隐约约感觉到她的来意不善,心底油然升起一丝紧张感。 “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那女子道:“我便直说吧,楼妈妈,我要将你这醉香楼买下来。” 楼妈妈一时间愣住,眼睛睁得老大,嘴巴也微微合不上。 “妈妈觉得这生意,我是做得还是做不得?” 耳边那个清冷温柔的声音继续响起,楼 妈妈忙声道:“不不不,不行!不知老身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来砸场子,我这醉香楼是祖先基业,是万万不能卖的!” “是吗?”那女子冷笑,眼波闪动着嘲弄,“楼妈妈,若我记得不错,这醉香楼确实是祖先基业,但是,这祖先却不是你的祖先。” 楼妈妈傻了片刻,心像被重重拍了一下,脑子有些晕。 又见女子娇唇继续张合着,“在二十年前,老楼主属意的接班人并不是你,而是一位叫做喜胡的女子,但是你因为嫉妒她,便联合外人将她杀害,让老楼主不得不将楼妈妈的位置传给你。” 那女子说到这里,忽然急停,紧紧盯着楼妈妈,头微偏道:“我说得可有半点错漏?” 楼妈妈的喉咙似被烈日暴晒了十年的干枯河床般,干巴巴说不出话。 “现在,这桩生意,我可以谈了吗?”那女子唇角一勾,笑容却没有一丝温度。 第437章 强买的生意 楼妈妈的脑子已经彻底失去思考的能力,她辩解道:“我……当年也是有苦衷的……” “呵。”赵韵宁不甚在意地一笑,她此番前来,就是要拿下这醉香楼。 “这些话妈妈犯不着与我说,百年之后,地下相见,去与喜胡姑娘慢慢说吧。”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楼妈妈悬着一颗心,皱眉道。 赵韵宁微微耸肩:“我是什么人就不劳妈妈操心了,这是两份楼主身份转变文书,你签了便可以走了。” 说着,她将文书往楼妈妈面前一推。 楼妈妈惊悚万分。 “你、你这是在逼我?” 赵韵宁微微向前,双眼逼视着楼妈妈,冷声道:“我就是在逼你,你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要同我与去有司衙门?” “我!”楼妈妈咽下一口恶气,头一偏,似乎还是不愿意前眼前的文书。 赵韵宁也 不着急,淡淡笑道:“妈妈不必心焦,你这些年挣得钱应该不少吧,趁着我还愿意与你好说话,快将文书签了,带着你的金银细软回乡下吧。若再晚些,那些本该归属于醉香楼的财物,我便不会让你带走了。” 她说完,脸上的笑意尽数收起,一双极其清冷出尘的眸子里,闪过明明暗暗的冷光。 看得楼妈妈心儿一颤,她眉心一动,似乎极其痛苦,将面前的笔拿起,面露疼色将面前的文书签好。 “这便对了。”赵韵宁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那妈妈现下便去收拾东西吧,我会安排人一路护送妈妈出京去,眼下天色擦黑,出城最是合适。” 楼妈妈气的手指一动,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赵韵宁却视而不见,站起身来,小桃跟在她身后将桌上的文书折叠好,目不斜视地走出门去。 回到楚王府。 小桃帮着赵韵宁将外面的衣服脱下来,又为她沾上桂花油,一丝不苟地梳着她乌黑的秀发。 赵韵宁透过铜镜,看见小桃的神色有异,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里,有化不开的愁绪。 “怎么了?” 她忍不住出声询问,小桃依旧是动也不动,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想地出神。 “小桃?” 小桃这才缓过神来,继续一下一下地数着她的头发,“小姐,怎么了?” 赵韵宁看见刚刚小桃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难受,心中一动。她清楚,小桃不是一个能够藏得住心事的人,必然是遇见了极其想不通的事情,才会如此神情。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 她转过身来,将小桃手中的梳子轻轻拿过来,眼神认真地盯着她。 小桃终于绷不住,眼泪潺潺流出,她哭道:“小姐,小桃求你告诉我,你 到底是谁?” 赵韵宁眼眸震动,心中一惊,她虽然知道自己有很多破绽。可怎么都没有想到,第一个单刀直入问自己是谁的人,会是身边这个最好糊弄的傻丫鬟。 她犹豫了片刻,道:“我自然是你家小姐,你随我一从扬州来的,难道你忘记了?” “不!”小桃道,“正是因为我与小姐一起从扬州来,我才是清楚的感觉到小姐与昨日不同。入京以来,有太多太多事情,都在说明,小姐你不是从前那个傻子了。” “尤其是今日之事,小姐从前是与楼里妈妈多说句话,便会怕得不行!你如今也变得太厉害了些。或者说,你与苏晓晓完全是两个人!” 听见小桃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赵韵宁所再胡扯胡诌试图欺瞒,确实说不过去了。 她定了定心,拉着小桃道:“我确实不是从前的苏晓晓了,但我是谁,你若 知道对你恐怕不好,若日后有机会我必会将细细详情说给你听。” 语罢,她走去桌边,拿起楼妈妈签的转让文书,递给小桃道:“这是楼妈妈签的转让文书,我在这边写的是你的名字,以后你就是醉香楼的主人。” 小桃惊恐万分,万万不敢接,她将文书塞回赵韵宁手里,连忙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我怎么能拿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赵韵宁将文书塞回小桃手里,严肃道:“既然你如今还叫我一声小姐,这个文书你必定要拿着。如今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与你一起长大的苏晓晓,若不愿再伺候我,便拿着文书去楼里,找到楚红姑娘,以后你便与她一起打理醉香楼。” “我……”小桃一脸为难,似乎还有话想说。 却被赵韵宁一把打断,“你辛苦伺候我一场,这是你应得的。只是,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第438章 复仇的冤魂 小桃看赵韵宁的神色变暗,马上跪了下来,忙声道:“小姐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只有一点,我是决计不可能离开小姐的!” 赵韵宁苦笑一声,将小桃扶起道:“你快起来,这样动不动就跪,像怎么回事?” 小桃委屈道:“我只是希望小姐不要赶我走。” “我何曾说过要赶你走?”赵韵宁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我只是怕你跟着我受委屈。” 小桃疯狂摇头道:“我怎么会委屈?能跟着小姐,是我最的幸事。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暗箭袭来,小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让我逃……” 赵韵宁笑:“都陈年旧事了,还记的它作甚?” 对于赵韵宁的说法,小桃却不认可,她道:“那事小桃会记得一辈子!小姐对人总是哪有善良,打心眼里看重每个人,不将他人看做牛马畜牲,有这样的 主子,是小桃的福分。” “好。”赵韵宁听到这话都要脸红了,她点头道:“只有一点,既然你我今日坦诚相交,日后也便不要再提此事,任何时候与任何人都不要提!” 她说着话,表情逐渐严肃。 小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答应道:“小桃绝对不会提,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说!” 赵韵宁轻笑道:“却也不必,若真有一日,有人将刀架在你脖子上,问你我是谁,你该说便说,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小桃一怔,只是缓缓点头。 “好了,继续梳头吧。”赵韵宁将文书放好。 片刻后,小桃为她梳洗完毕,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赵韵宁缓缓上床,盖着被子却如何都闭不上眼睛。 她是谁? 她的身躯与灵魂,分别来自两个人,她该如何解释? 或者说,她两个人都不是。 既不是扬州 烟花深巷的傻子美人——苏晓晓,也不是京城相府的高门小姐——赵韵宁。 她只是一个为复仇而来的人,不知该以何种面目与新人相识,也不知给如何与旧人相见。 不过若说旧人,她唯一的旧人便是陆霁远了。 也不知,他此刻正在做什么? 京城百里外,有一处偏僻的山庄。 夜来万物俱静,这山庄里也是人声俱熄,唯有一处有灯火闪动。 走近看,那屋子里烧着一盆滚烫的火。 一个血迹斑斑地人被死死绑在木桩上,头发凌乱,看上去只还剩一口气。 他脚边扔着一条打断的鞭子,鞭子上浸满了血,看上去十分残忍。 火光这边,一位容貌极其英俊的男子正懒洋洋地坐着,他身袭一身紫袍,看上去恣意潇洒,又生出一丝不羁。 “怎么?还不打算招?” 他说话时,语气里尽是不屑,却带 着杀伐果断的决绝,无形中给人一种巨大的威慑。 那人奄奄一息道:“求、求王爷饶我一命。” “你若老老实实说了,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你。”灯火下,陆霁远突然一笑,英俊的眉目英俊迷人,嘴角那一抹玩味的笑,让人不自觉想陷进去。 这说完,那受刑之人眼神一狠,便开始说话了。 那人说得细细密密,陆霁远侧耳听着。 那屋里,火光闪了一夜。 待第二日天光微亮。 陆霁远才是走出那扇门。 见陆霁远出来。鹰羽立刻来报:“主子,京城那边来信了,太后开始查桂嬷嬷之死是不是武将们动的手了。” “好。”陆霁远颔首道,他侧头看来了看屋内,吩咐道:“这个人还有用,不要让他死了。” 鹰羽拱手道:“是!主子,可要立刻启程?” 陆霁远挥挥手道:“不必,本王还有一 个重要的人没有见。” 说罢,他抬脚往正厅方向去。 鹰羽不解,但依旧是紧紧跟在后面。 正厅上,有一位老妇人,远远地见到陆霁远走进来,便立刻跪下道:“老身见过王爷。”这一跪,她便哭了出来。 厅上的丫鬟仆人见了都心中一酸,不忍细看。 鹰羽立刻上前扶起她,将她搀扶到旁边坐下。 陆霁远皱眉劝慰道:“婆婆是上了年纪的人,不要动不动就跪,这对你的膝盖也不好。” 那婆婆听了这话,哭得更是厉害,她委屈道:“我……我只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王爷,一时激动这才是忘了分寸……” 这婆婆一身粗布衣衫,脸上皱纹密布,看上去是饱经风霜。但再看她的手,上面的皱眉皆是新的,一看便知从前也是好人家出来的。 也不知,是经历了怎样的变故,沦落成这个模样。 第439章 真相近了 陆霁远道:“婆婆这些日子辛苦了,你上了年纪,本不该继续奔波,往后你便在我这庄园里住下,待我将京城的事情料理了,就派人来接你。” 陆霁远说话时,眼角含笑,极其温和,又极其认真。 是一个温柔的矜贵公子,与昨日夜间那杀意腾腾之人,截然不同。 那婆婆细看他的表情,又哭出来:“我桃婆婆都一把年纪了,住不了这么好的院子,本就是死囚之身,不好拖累王爷。如今,苟延残喘地活着,不过是期待再见王爷一面,将当初的事情一一说给王爷听啊!” 大概是说得急,桃婆婆竟咳嗽起来,整个人像风中的枯藤,仿佛下一秒便要坠落在风里。 “婆婆有什么想说的,说便了是了,不要着急。”陆霁远沉声道。 桃婆婆擦了擦眼泪,稍稍平复道:“我家老爷是被冤枉的,他没有谋反!是宁岑那黑心肠的,陷害 了我家老爷,仗着我家小姐信任他,伪造了老爷的笔迹私印,老爷是冤枉的!” 陆霁远示意手下端来一碗参汤,道:“婆婆你放心,我也相信老师不会谋反,我定会还老师一个清白。” 话音刚落,桃婆婆眼里闪过清晰的惊喜,她匆忙跪下道:“多谢王爷!有王爷这句话,我便是死,都能闭上眼了!” “婆婆这是为何?”陆霁远温声道:“你从小便看着我长大,对我甚好,如何能跪我?” 桃婆婆被丫鬟扶起,坐在椅子上,她不停地擦着眼泪。 陆霁远轻轻叹了口气道:“婆婆放心,我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此番,特地选婆婆来,是还有一事想问问婆婆。” “王爷只管问!”桃婆婆连忙道,“你想知道什么,老身知道的一定会知无不言!” 陆霁远淡淡一笑,道:“本王想问问婆婆,有没有去过扬州?” 他虽是轻飘 飘的问,可眼底却实实在在的流露出紧张,不自觉眉心一动,眼神盯着桃婆婆,很期待着桃婆婆的回答。 鹰羽听见他这么问,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他们不就是在扬州遇见宁侧妃的吗? 难道,王爷特地叫云公子派人将桃婆婆找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难道主子是在怀疑什么。 “扬州?”桃婆婆手上动作一顿,低头思索起来,过了好一会,终于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中闪烁几分异样,似是有些不解:“没去过。” “当真?”陆霁远追问。 桃婆婆果断道:“确实没有去过,不知王爷为何会有此问?” “没事。”陆霁远勾唇一笑。 鹰羽悄悄着陆霁远的脸色,果然,陆霁远听见桃婆婆说没有后,面色的神色缓和了些,不若方才那般紧张。 作为一个贴心的属下,自然是要懂得主子的心思,鹰羽立刻道:“那婆婆有没有教 过别人,跳赵小姐为王爷做得那支舞?” “自然是没有。”桃婆婆想都不想就道:“那舞是小姐亲自编排的,连老身也不会。而且她只舞过那一次,这世上除了她,决计没有第二人会。” 看得出桃婆婆这话说得颇得陆霁远心意,陆霁远英俊冷清的表情越发柔和,似是想到什么,眸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衬得那本就俊朗无双的容颜更加英姿夺目。 鹰羽默默移开目光,心里嘀咕着,回去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墨羽。 陆霁远一笑:“婆婆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就安心在这里住下,这里的人你皆可信赖,早日养好精神我便会命人带你入京。” 感念陆霁远一片好心,桃婆婆也没有继续推脱,便感激道:“多谢王爷。” …… 宁府上。 宁岑狠狠摔碎了面前的紫青琉璃茶盏,碎片洒了一地,暗香闻声过来查看,便看见宁岑脸上的 温和俊美当然无存,而是深入骨髓的愤怒。 “怎么回事?白棋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还没有找到?”他似乎发了狂,摔了茶盏还不够,又拿起手边的砚台猛地一摔,“啪”地一声,砚台碎成两半。 低下回话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只缓缓道:“回大人,听说白棋消失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便是桂嬷嬷,如今桂嬷嬷死了,属下等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白棋的下落。” 对于这个解释,宁岑十分不屑,他一把抓起回话之人,恶狠狠道:“不知?那我养你有何用?快给我继续去找!若找不到你也不必回来了!” 宁岑此刻心慌无比,这些年白棋一直跟着他,知道他不少秘密,若是白棋被抓了,岂不是等于将他扒光丢在人前? 他如今距离成了权臣只差最后一步,不能出任何岔子! 暗香听到这话,转身便走了。 嘴角划过一丝得意的笑。 第440章 雷霆将起 楚王府中。 赵韵宁将手里的信纸烧掉,神色一沉,看着桌上的白鸽,“咕咕”“咕咕”的叫着。 半晌,她道:“小桃,你亲自去传个口信给石楠业,告诉他,时候到了。”语顿,又拿出一封信,递给小桃道:“叫墨羽亲自将这封信送给叶远。” 小桃领命离去。 赵韵宁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眼底一片冷清快意。 第二日一早。 宁岑尚未出门,宣旨的内侍便来到了府上,客客气气同他说,不必上朝了,皇帝感念他辛苦,命他休沐三日。 宁岑先是规规矩矩地领命谢恩,一转身,脸便黑了下来。 他来京城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看人脸色,揣测人心。眼下白棋失踪,陛下又下了这么一道这个旨意,他很难往好处去想。 他走进厅里,官服未脱,便急呼道:“来人,快去将叶 将军请来。” 过了半个时辰,叶远才是姗姗来迟。 宁岑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一见到叶远便怒道:“今日一早,陛下便叫我休沐,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叶远岂会不知怎么回事,他昨夜已经收到了赵韵宁传来的密信,不过眼下大事未成,还是只能继续装孙子。 他深深叹气,佯装深思,道:“不敢欺瞒大人,今早未见大人上朝,我便特地着人去问了问,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长公主昨日在宫里发了好大脾气,太后为了此事还特地去找了陛下。” “长公主?”宁岑狐疑道:“你的意思是长公主不满我纳妾,于是向太后哭诉,太后便同皇帝试压,要架空我?”他说着握紧了拳头:“真是欺人太甚,我不去追究她将白棋藏起来一事,她竟然还如此针对我?” 半响,他瞥了叶远一眼 ,愤恨道:“你找谁打听的?可不要想着糊弄于我!” “我母亲娘家有一位表妹,如今在宫里做嫔妃,我便是找她打听的,不会有假。再者说,大人,你在朝堂之上向来谨慎,如今又有那些武将们为您撑腰,若说不是长公主殿下从中作梗,我真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陛下强制您休沐的。” 宁岑目光不善的看着他:“叶远,我如此信任于你,你可千万不要捉弄于我!若事实并非如此,我与长公主一对便知!” “绝对不敢欺瞒大人,若我有半句虚言,任凭大人责罚!”叶远忙跪下请罪,低头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罢了。”宁岑摆摆手:“长公主殿下向来刁蛮任性,我还能不知道她的脾气,看来我还是要进宫向她请罪才行。”正说着,突然从外面匆匆忙忙走进来一名小厮,见了宁岑 ,忙禀报道:“大人,出事了!” 宁岑一皱眉:“怎么了?”那侍卫看了叶远一眼,宁岑道:“说吧,叶公子不是外人。”“太后娘娘派人去调查了牧若离将军府,还将牧若离将军给软禁起来了!”“什么?”宁岑忽的站起来。 叶远心里划过一丝窃喜,连忙抢在宁岑身前道:“怎么会有此事?牧将军可是有兵权在手,太后娘娘怎么能说软禁就软禁呢!” 那侍卫连忙道:“属下也不知,只知道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竹缘姑姑亲自动的手,这事皇上那边都不同意呢!” 宁岑紧紧皱着眉头,此事瞧着是牧若离倒霉,可与他与牧若离才是刚刚搭上线,如今牧若离便出了事,连皇上都没有支会,太后便擅自动了手,想必是冲着自己而来,这可不妙! 叶远在一旁看着宁岑的脸色明明暗暗,便知他 此刻心里在打鬼主意,便直白道:“大人,您要不要进宫去求一求长公主,或许长公主开口求求情,这事便可迎刃而解了。” 宁岑皱了皱眉:“眼下太后这边刚刚发作,我便去求,更显得我与牧若离之间有所牵扯,我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地好。” 听到宁岑此言,叶远心中轻蔑一笑,但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地附和道:“大人英明。” “眼下还是先按兵不动,待看这三日休沐之后,我再寻个由头将长公主接回来。”宁岑担忧道,“至于牧若离那边……” 叶远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道:“大人放心,牧将军那边有我为你看着,你只管明哲保身就是,待风头过了,咱们还有一番大计需要共谋呢!” 宁岑见叶远如此懂事,便欣慰的点点头。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去接回长公主了。 第441章 错过 朝缘宫里。 长公主这些日子消瘦不少,记不得她是多久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了,这些日子以来,她甚至都不梳妆,成天光着脚在大殿里胡乱走动,远远看着像一只飘着的鬼魂。 如今桂嬷嬷走了,在她身边伺候她的一等宫女只有碧荷,碧荷虽是桂嬷嬷一手带出来的,但却不是跟着长公主一起成长起来的。 她与长公主的心,始终隔着一层什么。 “桂嬷嬷的死有消息了吗?”陆愉仪冷着脸质问道。 碧荷低着头道:“尚未有定论,不过听说牧若离手下有一名武功高手,在桂嬷嬷出事后,便快马离京,如今太后娘娘便怀疑,是牧若离动的手。” “牧若离?”陆愉仪皱着眉头,很是不悦,她在脑子仔细想了好久,又道:“这个人是赵韵宁的表兄吧。” 碧荷不敢怠慢,便道:“是。”她 犹豫了片刻,又道:“不过,奴婢听说这位牧将军这些时日与驸马走得很近呢,会不会是驸马……” 她话还没说完,便遭到劈头盖脸的一耳光。 “大胆!驸马也是你能诽谤的?”陆愉仪凶狠的双眼划过一丝凌厉的光,看得碧荷心儿一颤,她缓缓道:“我……我只是怀疑……” “啪!” 又是一耳光。 眼下碧荷的两边脸都红肿起来,她低着头不说话,眼底却装满了愤恨。 长公主怒吼道:“驸马是本公主的枕边人,他杀桂嬷嬷作甚?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蠢事?” 虽然是吼,但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在自我催眠。 而碧荷低着头不言语,心里却死死认为,桂嬷嬷之死与驸马有关系。 为何长公主这边刚刚派桂嬷嬷去查白棋,桂嬷嬷便死了。 而且,碧荷觉得,宁岑并 没有长公主想得那么爱她…… “你!传个信给驸马,说本宫要见他,叫他入宫一趟!” 碧荷听了这话,有些惊讶,长公主何其骄傲的一个人,这是要向宁岑服软了吗? “你愣住做什么?快去!”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碧荷连忙滚了下去,心有余悸地看了长公主一眼,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碧荷亲自来到宁府,这边还没进门,便遇见了叶远。 叶远是宁府的熟面孔,碧荷也是认识的,于是她走上前去行了个礼道:“见过叶公子。” 叶远看见她心中了然一笑,道:“碧荷姑娘有礼了,是长公主要回来了吗?所以特地派碧荷姑娘先行打点?” “不是。”碧荷摇摇头道:“长公主命我给驸马殿下传信,召见驸马进宫一趟呢!” “这可不巧。”叶远一脸惋惜道:“我刚刚便是 来拜见驸马殿下的,可听说驸马听说牧若离将军被软禁,便心急如焚的探望去了。” 碧荷心中一动,忽然升起愤怒之感。 这个驸马殿下是怎么回事,他的发妻在宫里状若疯妇,他怎么还有心事去探望牧若离! 何况这个牧若离,如今很是可疑! 叶远低头浅笑道:“碧荷姑娘这话也传不成了,不如让我送姑娘回去吧,正巧我也要入宫见圣上。” 碧荷向来喜欢帅气的男子,眼前这男子不仅风流倜傥又没有娶妻,他发出的邀请,实在难以拒绝,便微笑应了。 在马车上。 叶远佯装闲谈道:“碧荷姑娘,你可曾听说,这牧若离将军为何被软禁?” “不、不知。”碧荷遮遮掩掩道。 她虽是喜欢看帅气男子,但她也是有底线的,绝不会色令智昏。为皇家办事,小心谨慎是最高法则,任 何时候都不能贪图嘴快之乐。 她虽不答,但叶远却大方说道:“本以为姑娘是太后身边的人,多少会知道一些,所以才想着要与姑娘说一说。” 语顿,他又道:“不过也无妨,其实是叶某听到了一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才想与知道内情之人探讨一二。” “什么内情?”碧荷不由自主的问。 叶远坦言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传闻说,牧若离将军手下有一得力之人,在桂嬷嬷死后,便消失不见,于是太后身边的竹缘姑姑疑心是那人杀了桂嬷嬷,便将牧若离将军软禁起来。” 碧荷口不对心道:“竟是如此。” 其实这个说法,她早就知道了,也不觉得新奇。 “还不止呢。”叶远又道,“姑娘可知,为何眼下随着武将入京的高手众多,太后却不偏不倚地怀疑牧若离将军手下那人吗?” 第442章 旁敲侧击 碧荷忐忑道:“左不过是因为那人踪迹消失地可疑。” “不对。”叶远否认道:“是因为桂嬷嬷的尸体上,有一招探月七式,那武功出自云州苍茫山,而牧若离身边那手下,也是出自云州苍茫山。” 碧荷直愣愣地坐着,眼神空洞地看着马车帘随着风动起起伏伏。 她自小也是习武之人,当知天下武功都有踪迹可寻,也知道探月的何等高深的武功,并非人人都能有机会接触。 若真是如此,那么桂嬷嬷之死便与牧若离脱不了干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桂嬷嬷与他无冤无仇! 叶远 的声音适时响起:“所以,太后便猜想,这牧若离是逆臣之女赵韵宁的表兄,此次入京,想攀上宁大人这棵大树,或多或少需要交一份投名状,而这桂嬷嬷便是这投名状。” “不过,这些都是些市井传言,如今能作数呢?” 显然最后一句碧荷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她呆呆坐着,只觉得胸中郁气难当,猛地一梗脖子,“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桂嬷嬷是她的师父,是这个天下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竟然死的如此冤枉。 而桂嬷嬷用命护住的公主,不但不急着替她找到真相,竟然还替幕后黑 手分说!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叶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询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停车休息一会?” 见碧荷不理会他,他又自顾自道:“你可是被吓到了?哎,其实我觉得,姑娘也不必惊慌。不论这桂嬷嬷之死是不是与牧若离有关系,最后还是会揭过去的。长公主眼下悲痛是因为驸马殿下的冷落,若长公主与驸马殿下重修旧好,哪里还有心情追究这些?” 碧荷知道,这话不是瞎说。 长公主对下人薄情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想当初,她离宫和亲,带了一众美 貌的宫女。 结果全部被她送进了寒族人的帐篷里,玩弄蹂躏,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把一个奴才的死放在眼里! 叶远见碧荷捂着胸口,心疼难捱,便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宫门前。 “今日在下与姑娘所说不过是妄言罢了,还望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叶远笑道,“只是如今全城都在讨论此事,叶某也不能免俗罢了。” “公子,我还要去向长公主殿下复命。”碧荷神色严肃对叶远拱了拱手:“碧荷先走一步。” 说罢健步如飞,片刻便消失无踪。 “公子,你刚刚说的话,实在太赤 —裸裸些。这碧荷姑娘会不会告诉长公主殿下呀?”叶远的常随小厮问道。 叶远摆手:“不会,碧荷是桂嬷嬷最满意的徒弟,想必不会做出这种傻事。” 说罢,他开朗一笑。 眼前浮现起那女子高深莫测的表情,清冷却温柔的双眸,似笑非笑的眼神。 看着眼前这一切,他又一次在心中感叹,这女子好生厉害,将眼前这一切算得这么准,这么狠。 宁岑眼下已经是进退维谷,却仍然不自知。 “公子,咱们还进宫吗?”小厮询问道。 “当然要进。”叶远笑道,“今日之事尚未做完呢!” 第443章 请陛下降罪 御书房里。 “臣叶远参见陛下,愿陛下龙体安康。” 陆烨谦坐在高位上,烦躁地揉着额心,闷声道:“朝局不宁,朕身子如何安康?” 叶远不敢接话,低下头,瞥见站在一边的石楠业,心中豁然明白,这石楠业是朝堂新贵,向来刚正不阿,又曾被宁岑暗中下过绊子,想必刚刚已经将宁岑的罪行一一数落给皇帝听,现在就等着皇帝发落呢! 难怪皇帝如此为难。 思及此,叶远心中划过一丝冷笑。 “叶远,朕且问你,驸马有没有私下与武将们勾结?”忽然一声严肃的质问从头顶传来,叶远心一颤,抬脸微笑道:“臣不知。” “你不知?”叶远这话说完,陆烨谦的目光凝重起来。“可是有人清清楚楚的参奏,是你利用叶老将军在军中的威势,将这些武将串联起来,引见给驸马,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 陆烨谦说时,还止不住瞥了石楠业一眼。 刚刚他话中的“有人”指的是谁,不言而 喻。 叶远也不躲闪,随即道:“微臣如今在兵部驸马手下当差,此番武将入京,确实受驸马所托安排了一些宴请。但若说勾连,微臣当真不知。” 他一顿,又道:“还望陛下明察,微臣只是为驸马安排同武将们吃顿饭罢了,哪里说得上什么勾连不勾连。” 陆烨谦看向叶远,双眼微眯,透露出危险的光芒:“可朕听说,你们不只是吃了一顿饭呀。” “石楠业你说!”没有丝毫犹豫,陆烨谦厉声道:“将你刚刚所查到的事情,一一禀奏!” 在旁等待的石楠业早就迫不及待了,连忙道:“据微臣所查,武将入京后,叶远公子曾多次为驸马宁岑安排宴会,使这些武将们沟通情感,以助宁岑拉拢人心,时间地点我都记录在册,还望陛下明察。” 说着,石楠业将手中的册子递给陆烨谦,又向叶远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叶老将军一代英杰怎么生出你这个玩意。 可叶远并不为其所 动,只是点头应着。 石楠业继续道:“十日前,这伙人便是在醉香楼饮酒狂欢,众人都看见了!” 叶远叹了口气,拱手笑道:“陛下,微臣确实是与驸马殿下还有武将们有过宴请,但绝无勾连,就以十日前的醉香楼举例,那日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清楚。石大人何故装作不知,要诬陷到我头上。” 石楠业被他这话一噎,往后退了一步,嘴上强撑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叶远微笑,向他进了一步道:“到底是我强词夺理,还是石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石大人说,武将们入京后与驸马殿下多有私下聚会,有勾结之疑,但是大人看看你那个册子,那里面集会有多少,我叶某到场的又有多少?” 说到此次他心中划过一丝得意。他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这个说法,他一早便想到了。 他是为宁岑引见武将不假,但集会他却非次次参与,不过去了一次两次。 并不是他有意明哲保身,而是宁岑向 来身怀小人之心,哪怕叶远一直做小伏低,宁岑依旧不放心。 既然他宁岑想独享权利,如今也该他独享罪责了。 石楠业微微一怔,微怒道:“若不是你为宁岑引见,军中那些武将如何会见他?这事你总不可抵赖了吧?” 听见此问,叶远叹了口气:“回禀陛下,先前微臣就说了,如今微臣在驸马手下做事,他的命令微臣如何不从,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此话一出,御书房里一片寂静。 陆烨谦身边的高公公张了张嘴,面色一瞬间铁青,他猛地看向陆烨谦,后者虽无神色无异,可双眼渐渐涨红,看样子是生气了。 僧面与佛面,说的谁不言而喻。 叶远的意思便是,宁岑要做这件事,长公主也是同意的,您作为皇帝都拿长公主没办法,我一个臣子又能如何。 “好啊!”半响后,第一个出声却是石楠业,他一下子冲到叶远跟前,竟然都不顾是什么地点,直直指着叶远骂道:“什么僧 面佛面!你这一句民间俗语置陛下和长公主于何地?驸马宁岑犯事是他贪念作祟,国有国法,你明知他犯罪,却还知情不报,便是愧对你这身官服!” 石楠业是个不会骂人的,憋了半天,又来了一句:“叶家满门都会为有你这等不肖子孙而羞耻!” 叶远连忙跪下,诚恳道:“微臣实在不知驸马会有这等狂悖之举,本无心撮合,无奈弄巧成拙,还望陛下降罪,让微臣有颜面面对叶家历代在马背上为国驰骋的先祖,不至于让叶家蒙羞。” 听到这话,石楠业翻了个白眼,微微松快了些,心想这人虽是混账,却还顾忌家族颜面,好歹不算是无药可救。 高公公却心底一凉,叶远的这话虽说是在求陛下治罪自己,却也在暗中给陛下施压,让陛下惩治驸马。 总不能,叶远一个搬梯子的人获了罪,而宁岑一个吃果子的人还能逍遥法外。 不过从前驸马犯什么罪陛下都会轻轻揭过,眼下,就看陛下如何抉择了。 第444章 下狱 这话的意思高公公听得出,陆烨谦也听得出。 他眼下神情阴晴不定,这些年宁岑借着职务之便做些偷鸡摸狗之事,他不是不知道,不过为了长公主他也都一一包容了。 再加上,那都是些钱财小事,也不能一举拔掉宁岑,发作不如隐忍。 如今长公主与宁岑离心,宁岑又露出这样一个把柄,他是不是可以顺着机会,将宁岑一把扯出? 叶远跪着心里也七上八下,这些年,皇帝对于宁岑的包容是有目共睹的,此处虽是性质恶劣,但也不知皇帝会不会又和从前般,训斥几句便抛之脑后了。 忽然,石楠业出声道:“陛下!若是武将串联,所能引发的祸端不容小觑,还望你早做决断,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长公主殿下是深明大义,一定会明白陛下此举的 !” 陆烨谦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半响,他厉声道:“罢了。国有国法,那便派人将驸马先关进牢里,派人去查一查,这些武将是否都还干净吧!” “陛下圣明!”石楠业激动道。 “那便有劳爱卿,为朕彻底查一查此事,若一旦查出此事存疑,便要快快把驸马放了,不能用刑,不能逼供!”陆烨谦严肃地吩咐道。 “是。”石楠业应承下来。 说完,陆烨谦看了一眼叶远,叶远心神领会,“陛下,臣愚昧无知,险些酿成大祸,还望陛下治罪!” 陆烨谦看着他,忽然想起那位黄衣明媚的女子,虽然想惩罚叶远,但是看见叶柳儿的份上,还是算了。 他叹气道:“你为驸马引见武将,后又纵容他们私会。虽是无知,却也不妥,便将你罚俸一 年,好好反省吧。” “臣遵旨!”叶远低头,嘴角划过一丝得逞的笑。 …… 宁府。 突然跑进来了一群官兵,吓得一群家眷惊慌失措。 宁岑讯问皱眉而出,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凶神恶煞的官兵:“怎么了?” 那官兵看了宁岑一眼,凶狠道:“陛下下旨抓了宁岑大人关进大牢候审。” “什么?”宁岑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他猛然抓起那官兵的领口,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那官兵身材健壮,被这样死死拽着衣口,脚步依旧纹丝不动,他冷眼瞥着宁岑道:“刚刚宁大人已经听见了,就请随我们一起去牢里走一趟,否则陛下那边怪罪下来,这可不好收拾!” 宁岑紧紧皱着眉头,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年自己的行为有些出 格,但皇帝大多数都是包容下来了,如今为什么会忽然变脸。 难道都是因为长公主? 一定是长公主恼怒自己纳妾,要和自己耍小脾气! 他思及此,眼神一亮道:“兄弟,劳烦,让我见一见长公主!多少金银我都可以给你!” 那官兵极其不耐烦,一甩头道:“将宁大人压上,我们走!”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可是驸马!” 宁岑就这样一路喊着叫着被人拖上了囚车,在囚车上,他依旧是发了疯般对着官兵吼叫:“你们是什么人,我可是当朝驸马!你们这样做就不怕日后本驸马降罪于你们!” 那官兵并不搭理他,只是压着囚车滚滚向前。 宁岑依旧在哭喊道:“我是驸马!” 他试图以直接的身份给对方威慑,殊不知他这番举动,落在别 人眼中有多出丑。从前宁岑总算自诩清流门第,翩翩公子,最看重颜面。 如今,自己落入险境,便成了最没有颜面的人! 囚车一路向天牢而去,不到一天,满京城的人便都知道,驸马宁岑被当成囚犯从宁府拖走了。 这消息,宫里自然也是知道的。 朝缘殿里。 高公公将今日石楠业与叶远所说的话,一一复述给太后听。 太后没听一句眉心便更皱一分,她道:“这事如今闹得这么大,多多少少是要过明面,且有得闹呢!” 说完,她深深叹气。 竹缘在一旁提醒道:“太后娘娘,此事要不要告知长公主殿下。” 太后无奈挥挥手道:“不必,她如今精神恍惚受不了刺激,还是别说罢了。对了,查清楚了吗?桂嬷嬷之死可真是牧若离手下所为?” 第445章 颜面尽失 “回太后娘娘,这事本就是确凿无疑。”竹缘肯定道,“试问,这京中还有谁,会比牧若离的手下更懂得云州剑法。” 太后道:“若是如此,此事切记不可往愉仪知道,若她知道,恐怕更是承受不住。” 竹缘颔首道:“太后娘娘一片慈爱之心令人动容,那驸马那边,可要派人去招呼一声?” “不必,听着皇帝这话茬,也不会真的对驸马如何,不过是被叶远和石楠业话赶话刺激道了,查一查过个场面罢了。”太后了然道,“皇帝虽不是哀家的孩子,但毕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皇帝在一众兄弟中,最是谨小慎微,又向来没有主意,他可不敢真的对驸马如何。” …… 楚王府中。 赵韵宁正喝着茶,就瞧见小桃兴冲冲地自外头走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碟玫瑰花枣酥,笑嘻嘻道:“小姐。” 赵韵宁 应了一声,小桃将手中热腾腾地点心放在桌上,笑道:“这是南北铺子新出的点心,小姐快尝一尝。” 见她如此高兴,赵韵宁也很给面子,马上拈起一块,轻轻一咬。 小桃见她吃了,又兴奋笑道:“小姐,我今日去买点心时,可是遇见了一件大事呢!你猜猜是什么?”她虽竭力表现出云淡风轻,可眼神里的雀跃与笑意闪着光,马上就要冒出来了。 赵韵宁瞥了她一眼,笑道:“宁岑被抓了?” “小姐真厉害!”小桃一怔,坐在赵韵宁面前,眨了眨眼,道:“大街上如今都在说这件事呢!说是陛下亲自下旨,将驸马给抓进了牢里,眼看着就要问罪了!小姐今日是没瞧见,那宁岑是被生生拽走的,抓人的官兵可没有给一点驸马的面子。” “生生抓走?”赵韵宁神色闪了闪。 “可不是!”小桃极 有兴趣道,“听说宁岑见到官兵来了,还想见一见长公主呢!可是那官兵就直直地把宁岑拎起,便往车上一扔!” “就像这样!”小桃顺手拿起案上的一个茶盏,用两只食指勾起,道:“就像乡下农家拎小鸡那样!” “噗!”赵韵宁见她姿态可爱,爽朗一笑道:“这宁岑最要颜面了,如今就算是出来,估计日后也没脸见人了。” 小桃睁大双眼道:“小姐的意思是说,这宁岑不能出来了?可我听街上的人说,皇帝只是下令将他关押起来,并没说要问罪呢,还嘱咐不能用刑,要妥善对待。” 赵韵宁微微一笑,咱们这位皇帝惯会两面做好人的,这些话不是说给底下人听的,而是说给朝缘宫那边听的。 “小姐?你笑什么呢?”小桃好奇道,“难道小姐觉得这驸马再也不能出来了?” “必然是再也 不可能出来了。” “为何?” 赵韵宁沉吟半刻,才道:“小桃我问你,如果在咱们楼里,一个楼妈妈与老楼妈妈都在,会如何?” 小桃歪着头想了想,喃喃道:“那自然是多一重约束了。” “不对。”赵韵宁纠正道,“两位妈妈肯定驭下之策不同,这样必定会有争端,若遇见事情难以决绝?姑娘们是听楼妈妈的还是听老楼妈妈的?” “不知道,但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楼里都是老楼妈妈卸任了,才选新的楼妈妈……” 赵韵宁继续道:“若在一个楼里,同时存在老楼妈妈与新楼妈妈。又有一个姑娘,老楼妈妈处处照看她,她以此为依仗,对新楼妈妈时时耍威风。有一日,楼妈妈抓住了这姑娘的错处,你觉得,楼妈妈会自己处置,还是会与老楼妈妈一同处置?” “那自然是自己处置!本来 新楼妈妈被处处压一头已经很是不悦,还被姑娘欺负,自然是不能忍的!”小桃愤愤不平道,“这天下,哪有姑娘越过楼妈妈去的道理?” 赵韵宁见小桃脸色涨红,便知她将此事想明白了,伸出手弹了弹小桃的额头,道:“那便是了,你说说,驸马还能安然无虞的出来吗?” 小桃顿时醒悟,咧嘴一笑道:“小姐真是聪明!” “不对。”赵韵宁微微扬眉,嘴角含笑道:“你要说,小姐真是算得准。” “是是是,小姐是神机妙算!”小桃笑眯眯道。 二人笑做一团,忽然一阵脚步声,赵韵宁抬眼看去,正是司马娇娇来了。 她笑盈盈地看着赵韵宁,仿佛是夜里的鬼魅,既美艳迷人又十分诡异,也不知她在门口站了多久。 赵韵宁脸上的笑倏然收起,问道:“司马小姐,夜已经深了,你来此有何事?” 第446章 再次试探 “无事,只是想来看一看宁侧妃。”司马娇娇笑道:“在府中叨扰多日,实在有些难为情。听说王爷一连多日都不在府中,原先日日来陪侧妃说话那位叶小姐也好久不来了,我怕侧妃夜深寂寞,便来陪侧妃说说话。” 她顿了顿,又道:“娇娇不请自来,侧妃不会介意吧?” “不会。”赵韵宁的脸色又恢复到往日的清冷,她看了小桃一眼道:“去温一壶好茶来。” 小桃点头,随之退下,临走时深深地看了司马娇娇一眼。 自从上一次的试探之后,司马娇娇便再也没有出现在赵韵宁跟前,赵韵宁这些日子忙着对付宁岑,也没空腾出手来研究她,见她也安分,便也作罢。 但经过上一次的试探,赵韵宁深知,这个女人绝非善类。 司马娇娇一笑,瞧见桌上的点心,自顾自拿起一块,左右看了看道:“这点心真是漂亮,在幽州可没有这么时兴的东西,果然京中的东西就是要好些,要不说人人都说京中繁华,一入京城便让人不愿意走呢。” “若司马姑娘喜欢, 便在京中多留些日子,便能好好游玩一番。”赵韵宁瞧着她,冷冷应道。 虽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与她说话还是小心为上,毕竟,上次就吃亏过一会了。 “久居京中自然是娇娇心之所愿,只是这愿望并不好达成呀。”司马娇娇说着咬了一口点心,又笑道:“我听说,这家点心铺子原是赵家小姐最喜欢的。宁侧妃进京这么久,该知道赵家小姐是哪位吧?” 她说话时,一双装满草原日光的双眼,不停地打转,让人拿捏不准她在想什么。 赵韵宁妩媚一笑,淡淡道:“知道,只是我没想到司马小姐久居幽州竟也知道赵小姐。看来,司马小姐对王爷之事很是上心呢。” “宁侧妃可不要误会,这可不是我打听来的,而是王爷主动说于我听的。”司马娇娇道,“当初王爷初到幽州,整日闷闷不乐,在战场上受了伤,处于命悬一线之际,心中依旧挂念着那位赵小姐,我便是由此知道的。” 赵韵宁心中一颤,她虽知道战场凶险,但听见陆霁远命悬一线时,依旧 有些不知所措。 而此刻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被司马娇娇完美捕捉。 司马娇娇盯着赵韵宁的眼睛,端起桌上的热茶,轻抿了一口:“娇娇有一事想请教宁侧妃。” “但请直言。”赵韵宁道。 司马娇娇道:“女子通常善妒,若有心上人,便恨不得将其身心日日霸占。而宁侧妃对楚王的态度却暧昧得紧,若说你心里有楚王,可你既不在乎已故赵小姐,也不屑京中那些挤破头想嫁进府里的女子,甚至也不想办法碰一碰楚王的身子。” 她顿了顿,又道:“可若说你心里没有楚王,可你眼底对楚王的在乎是那么炙热,你这个人真的好生奇怪。” “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司马娇娇说完这话,双眼锋芒毕露,兴致勃勃地等待着赵韵宁露出马脚。 没想到,赵韵宁只是慢慢的看了她一眼:“呵。司马小姐一个闺阁在室女,怎么对他人夫妻间的事如此好奇,若是说出去,必然是要遭人耻笑的。” 司马娇娇脸上的神色一僵,眸色暗了暗,似乎心中原本的计划 被人强制打断了。 赵韵宁又道:“我心中有无楚王殿下都与你无关,至于我为何不与楚王殿下圆房也与你无关。” 说着,她淡淡笑了,道:“在此,我奉劝你一句,出了这个门,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若是被人知道司马小姐如此爱议论他人之事,可嫁不了什么好门第。” 这话可把司马娇娇气得不轻,她今日来找赵韵宁时,便着人打听过,虽然知道她入京以来没有吃过亏,却也没有放在眼里,心中只是以为这京中之人无用罢了。 却没有想到,她嘴皮子竟然如此厉害,句句锋利往人家心口处扎,浑然让司马娇娇忘了来时的目的,只想跳起来与她打一架。 “怎么?司马小姐身子不爽?”赵韵宁歪头问道,“神色如此难看,要不要我为小姐找个大夫?” 司马娇娇强行咽下一口恶气,道:“不劳烦宁侧妃了,我自己回房歇着便是!” 说罢,她急匆匆地走了。 赵韵宁看都不看她一眼,拿起桌上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 心想,这些试探的伎俩,用个一次还 行,多来几次,这司马娇娇当她同张悦般都没有脑子吗? 回廊上,司马娇娇怒气冲冲地走着。 她身边的丫鬟朵玛便跟在身边,有些不明所以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回到屋里。 司马娇娇眼下心情终于平静些。 朵玛为她端来一杯牛乳茶,大着胆子道:“小姐,不是朵玛多嘴,你今日实在不该去与宁侧妃说那些。有无同房本就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何况你知道这件事,对于你此次来京京城的目的,毫无助益。” 朵玛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司马娇娇的脸色,见她没有不悦,便直接道:“小姐,我们还是要顾着正事啊,待你目的达成,区区一个宁侧妃还不是想怎么收拾便怎么收拾!” 司马娇娇深叹一口气,道:“我今日只是想去探一探她的深浅,如今我心里有数了,往后的事情便更知道该怎么了。” 说罢,她端起桌上热气腾腾的牛乳茶,大喝一口:“我才不会忘记自己为什么来!对了,你可仔细打听了,楚王当真这些日子都不在京城?” 第447章 先睡一觉 “不在。”朵玛回答道,“朵玛会派人继续暗中打听的。” 司马娇娇思忖片刻道:“楚王不在京城,京城却发生了这么多事,要说这些事和他没有关系,我是一点也不信的。这京城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恨宁岑。” 她眸色变幻几下,似乎终于做了某个决定拿笔墨,道:“拿笔墨来,我要写信。” 楚王府的另一角,云焕与陆霁远并肩站着。 云焕将手中的折扇摊开,摇了摇道:“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你回自己家还要如此小心翼翼,你究竟是在不放心什么?” 陆霁远挑眉道:“司马娇娇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云焕双眼睁圆,有些不解道,“你觉得她爱慕你?” “若是如此并也没什么可稀奇的。”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他眉眼之间飞舞着少年意气,似乎很开心。 好似很多年,他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但这开心与司马娇娇无关,也与云焕无关。 云焕狐疑道:“你这是这么了?你这趟不是去抓白棋了吗?我怎么感觉你那么开心?” 陆霁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日后你便知道了。” 说 罢,他便要走。 云焕一把拉住他的银袖,神色严肃道:“你必须告诉我!我何曾见过你这幅嘴脸,你一定有事!” 一向不喜欢与他人接触的陆霁远面对这样的拉扯,竟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轻轻将自己的袍角抽出来,耐心道:“该知道的你都知道的,不知道的,日后你慢慢便会知道。” 云焕一个错身拦住他,不依不饶道:“我只知道你这趟去追白棋,又去见了几个北边来的人,别的我都不知道!剩下的,你必要告诉我!” 陆霁远勾唇一笑,摇摇头,将他的手轻轻拿开。 “你只需要知道这些便够了,本王要去睡觉了。” 云焕脖子一梗,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陆霁远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十分困惑:“他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开心?” 云澜院里。 赵韵宁站在窗边,看着渐渐东移的月,心里数了数,这便是陆霁远所说的第五日,可都入夜了,依旧未听见人通报,想来,他必定是路上有事情耽误了。 不过,他是王爷,必然有很多事情要做。 夜风缕缕,手边烛火微微晃动,赵韵宁正欲端起来往塌边去,刚走 到一半,那烛火却像是被什么弹了下,猛地晃动了一番。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赵韵宁心中一喜,回头看,陆霁远一袭银袍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一双极其漂亮地眼神漫不经心地看过来,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眼睛里弥漫着久别重逢的欣喜,面色依旧是云淡风气。 他见赵韵宁一怔,便自顾自地走了过来,在床榻处摊开袍子坐下。 “你回来了?”赵韵宁问。 “嗯。”陆霁远盯着她,眼角含笑点头道:“早前与你说好了,至多五日。” “王爷果真守信。”赵韵宁也向前走了几步。 陆霁远挑眉道:“宁岑的事,你安排地不错。” 赵韵宁看了他一眼:“还要多谢王爷,若没有王爷,我哪有这么大能耐。” “当日石楠业与叶远在殿前对峙可谓精彩,当初我还好奇,满朝文武,不乏位高权重者,你为何非要拉拢这两人,原来都算好的。”陆霁远自顾自道,又看了一眼赵韵宁,唇角微勾,语气暧昧道:“真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赵韵宁看着他说话的神情,微微皱眉,他的言语虽然平淡,但相较从前,却多了 几分温柔。 他为何会如此? 赵韵宁心中有些不解,她正发愣,却被他拉了一拉,也坐到床榻上。 她不禁问道:“王爷是遇见何种乐事?许久未见王爷心情这么好了。” 确实很久了。 加上上辈子,大概是自从自己与他退婚后,便没见过他这么开心了。 “这么明显吗?”陆霁远侧头看着她,双眼在夜里明亮如星子,唇边溢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赵韵宁,赵韵宁心里莫名一虚,她不着痕迹地把头移开,轻轻道:“嗯。” 虽然陆霁远高兴时也是淡淡的,但到底与平日里清冷矜贵的模样,区别甚大。加之,她对陆霁远了解颇深,他的情绪,到底还是能够看出一些的。 陆霁远看见她躲,便将身子挪近一些,微微挑眉,低声道:“想知道原因吗?” 他低下头,看眼前的人儿,清冷美艳地容貌,因为含羞而染得粉红。 登时心中便一动,心中便起了别的念头,一把拦住女子的肩膀:“先睡一觉,睡醒了本王便告诉你!” 说罢,他便拦着赵韵宁往下直直躺下,罔顾赵韵宁因为惊讶发出的叫声 。 房门外。 鹰羽抱着胸有些得意道:“主子果真是杀伐果决,真英雄也!” 墨羽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拍了拍他的袖子:“傻子,这话不是用在这里的!” 第二日。 赵韵宁清晨醒来,看了看身边睡着的男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穿戴完整的衣物,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失望。 “醒了?”身边睡着的人,忽然发出一声询问。 赵韵宁心中一动,这人又没有睁开眼睛,怎么知道自己醒了? 她如实道:“嗯。” 她坐起身来,穿起鞋子,走到梳妆镜前。 一边梳着自己打结的发,一边心里嘀嘀咕咕,要说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与陆霁远一起睡觉了,可总觉得这一次要比上一次古怪多了。 实在不知道,陆霁远这忽然间是怎么了? 待她转过身来,便见陆霁远已经穿戴完整,似乎正要出门去。 赵韵宁将手中的梳子放下,不禁问道:“王爷要去哪?” 陆霁远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去见一见皇兄。” 说着,陆霁远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退了回来,道:“放心,本王今晚还来。” 赵韵宁倏然间脸颊红烫…… 第448章 密诏 陆霁远在京中消失了几日,给宫里面的说法是,他出城打猎去了,可他回来之后,带回来的并不是猎物,而是一个人。 那便是宁岑的贴身侍卫——白棋。 整整两个时辰,御书房里没有留任何人伺候,就连高公公都没有侍奉左右。 对着陆烨谦,白棋将宁岑的罪行吐得干干净净。 听完这些话,陆烨谦揉着额心,痛苦道:“朕如何都想不到,驸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本来朕不愿发落他,可他罪行昭昭,朕如果再姑息放过,如何对天下人交代?” 陆烨谦十分心痛,好似真的在为忠良走上邪路而痛惜。 可,陆霁远却在心中冷笑,他的这位皇兄是个什么嘴脸,他再清楚不过。 若说贤明,他在历朝历代的君主里必定排不上号,可若是扮明君,装大度。他必定是一等一的高手。 刚刚白棋说的那些,桩桩件件这位皇兄何曾不知。如今才发作,不过是时候合适,又人证物证俱在。 思及此,陆霁远拱手道:“还望皇兄快速决断!” “霁远,真是难为你了,光陷害赵丞相谋反这一条便足以让宁岑死一万次!” “不过。”说着,陆烨谦狐疑地将眼睛 从指缝中漏出来,看着陆霁远问道:“前尘往事多说无益,若真是为了过去的事情,发落了驸马,太后那边该怎么交代?” “皇兄是皇帝,自然是该怎么交代便怎么交代,如何要问我?”陆霁远双眼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陆烨谦叹口气,假惺惺道:“朕知道你忠义,可是若太后知道,是你将宁岑的罪证找来,为了些过去的事情,要朕置他于死地,恐怕太后不会轻易放过你呀,毕竟宁岑是她老人家的爱婿。” 这话意思简单,那便是,这人你可以杀,后果你自己承担。你可想好了,是不是要为了赵家,那一家子已经死掉的人,去得罪太后。 “这是一封处死宁岑的密诏,你先想一想,再决定接或不接。” 陆烨谦说罢,若无其事地晃了晃手中的黄色信函。 陆霁远想都没想,便一把接过,直径走了出去。 陆烨谦站在原地注视着陆霁远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敬佩,后又轻蔑一笑,似乎觉得他做得这个决定,傻得彻底。 待陆霁远走远后,过了一个时辰。 陆烨谦高声道:“派人去告诉长公主,就说楚王领了密旨,即将去天牢处死宁岑。” 那内侍听了这话,心儿一颤,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半天走不动道。 陆烨谦低头想了一会,抬起头见那内侍还没走,便又补充道:“对了,这旨意直接告诉长公主,千万不要惊动太后。” 那内侍这才确定确有其事,吓得腿都麻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驸马这一次确实犯了大错,可举国上下谁人不知,驸马是长公主的夫婿,长公主对他爱护地紧。 眼下驸马落难的直接原因并不是他勾连武将,而是他纳妾得罪了长公主。 “怎么还不去?” 陆烨谦的声音又落下来,那内侍不敢耽搁,马上跑了出去。 这边陆霁远回到楚王府。 赵韵宁正坐在窗边,临风伴读,窗外柳絮飘飘,她却丝毫不为其所动。 陆霁远看着门外,手中捏着那一封密旨。 看着她的倩影,心中一动,仿佛她就这样一直坐着,享受着她原本安逸富贵的人生,从未有过波澜。 她未曾从枝头跌落,未曾从泥里挣扎出来,未曾将满腹诗情画意换成阴谋算计! “王爷?”赵韵宁回头身,看见他站在门口,把将书本合上。 陆霁远喉间一动,走了进来,一语未发,直直把手中的密诏递 给她。 “这是什么?”她有些一会,低着头,将密诏从手中接过,迟疑地打开。 这道密旨密密麻麻,但前面的都不重要,最重要便只有后面两字——死罪。 “这可是真的?”赵韵宁抬起脸,看着陆霁远,双手拽着陆霁远的银袍,清澈的双眼里清清楚楚在欣喜。 陆霁远眼角含笑,道:“真的。” 赵韵宁一时间心绪难平,这一日来之不易,但好在是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道:“多谢王爷。” 陆霁远轻笑道:“这道旨意是皇帝亲自下的,但他怕引起变故,并没有惊动太后,你既然恨宁岑入骨,便快速去了结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王爷不去吗?”赵韵宁疑惑道,从头到尾便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算计的宁岑,为何如今大仇得报,陆霁远反而不去了。 他绝不是怕事之人。 “既然你去了,本王便不去了。”陆霁远道。 赵韵宁依旧不明白,但想到这道旨意太后那边尚未得知,她不愿再耽误,便直直道:“那我先去了。” “嗯。”陆霁远道。 朝缘宫偏殿。 “你说什么?驸马被抓进天牢了?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陆愉仪皱眉 道,她扫视了一圈身边的宫女,没有一个人敢对于她对视,便知此事确凿。 她深吸一口气,对跪着的内侍,迟疑问道:“你说,楚王要去杀了驸马?” “确有其事。”小内侍心翼翼地回到。 “反了!”陆愉仪气得跳脚,她站起身来,大喊道:“真是反了!快去备车!” 她身边的宫女们纷纷涌上来,给她穿衣,梳洗,穿鞋。 她穿上鞋,一把推开众人,便狂喊道:“不要整这些了!此时再去禀母后向皇帝索要旨意已经来不及,快去取本公主的免死金牌来!” 夜里,天牢的最深处。 一间破落漆黑的房屋中,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一个瘦弱的身影静静的坐着。 他的头发虽有凌乱,却依旧显得十分精神利落,看样子,他自己梳理过。 虽是穿着最破烂的囚衣,但他身上的俊美气质依旧光彩照人,褪去书生气的衣裳,他反而多了一丝颓靡之美。 若这服样子被长公主瞧了去,必定又会心疼他。 说什么,都会留住他一命。 不管他犯了什么罪,罪有多大。 天牢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这马车富丽堂皇一看便知里面做的人非富即贵。 车帘轻轻掀起。 第449章 活不过今日 从车山缓缓下来的是宁侧妃,她手中还有一封密诏。 见到赵韵宁缓缓来到牢门口的时候,狱卒对视一愣,其中一位上前道:“什么人?” 赵韵宁从怀中拿出哪块温热的玉佩,漫不经心地递过去。 那狱卒一瞧,双眼顿时发亮,连忙恭敬的行礼道:“原是楚王府的宁侧妃,不知您今日屈尊前来,有何贵干?可是楚王殿下有什么吩咐?” 楚王的名号,别说是京城,在整个周国都一等一的响亮。而宁侧妃又是楚王的爱妾,她的面子,别说是个狱卒头子,便是普通官员见了也是要给的。 “我要去见驸马。”赵韵宁淡淡道,“烦请大人带了个路。” 那狱卒听见她所求,脸上的笑僵硬了片刻,又笑道:“这……陛下下令不让任何人探视驸马,小的……” 说罢,他有些神色抱歉地看着赵韵宁,似乎很为难。 赵韵宁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密诏递 了过去,“不急,大人先看了再回复我吧。” 那狱卒将信将疑地接过密诏,细细读了几行,马上惊愕双眼瞪圆,若不是这硕大的大周国印清清楚楚地盖在上面,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会有此事。 皇上竟然要处死驸马? “现在可以带我进去了吗?”赵韵宁提醒道。 那狱卒打了个激灵,将密诏合上,毕恭毕敬递给赵韵宁,又弯腰道:“请侧妃随我来。” 赵韵宁颔首跟上。 这天牢里,光线灰暗,唯有一点点阴冷的光,照在地板上,可这一点光,却让整个气氛更加的冷,更加的令人觉得没有希望。 待前面出现一条直通到底的路径时,引路的狱卒便停下脚步,恭敬道:“宁侧妃,驸马就在最里面那间。我在外头候着,有什么需要你吩咐我就是。” 赵韵宁微微一笑,算是道谢。 等那狱卒头子走远后,赵韵宁看了看身后的小桃和墨羽,吩咐道 :“你们也在此处等我,我一个人下去便是。” 墨羽本想说些什么,但见赵韵宁的眼神肯定,便动了动嘴唇,将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赵韵宁一人施施然走过长长的路,来到最里面这间牢房。 或许是这些狱卒想着,宁岑虽然如今落寞,但到底是驸马,应该还有机会出去,便给了一个极其好的环境。 这间牢房里,被褥与棉花都是虽是麻布所制,但也是干净地,不似上一次去锦安,那棉被上都长了虫子,整块被搙黑乎乎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 宁岑端正地坐着,双目紧闭,似乎在冥想什么。 不过,他此刻想什么,赵韵宁用脚趾也能想到,无非是想着讨好长公主,重新回到从前的位置上去。 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赵韵宁静静的看了半晌,伸出纤纤玉指在铁栅栏上轻轻叩了几声。 那端坐的俊美少年猛然睁开眼,抬起头来,看清 来人后,原本烦躁的脸上挂上了惊喜,雀跃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是我。”赵韵宁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清楚地盯着宁岑的双眼,“驸马如今落到这个境遇,我岂有不来之理。” 宁岑听见她的话,脸上的笑更开了,他站起身来,对着赵韵宁伸出双手,欣喜道:“我便知你是在乎我的!你放心,长公主不会不管我的,最多几天我便能出去了。待我出去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你从楚王身边救出来。” “驸马还想着出去呢?”赵韵宁“噗嗤”一声笑了,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别胡思乱想了,你不出去了。” 宁岑的双手缓缓放下,脸上的欣喜散去大半,他不明所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来我笑话的?你之前不是鼓励我,若我想成事,必定要拥有自己的势力吗……” “对啊。”赵韵宁怜悯的看着她,冷笑道:“我若不是那 样鼓励你,如今怎么有机会来看你笑话呢?不过,我今日所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便是——夺你的命。” 话音刚落,她便大方地将书中的密诏打开,“看见了吗?这是陛下亲下的诏书。宁岑,你活不过今日了。” 宁岑一怔,心里忽然涌上浓浓的恐惧,他被关在这牢里不过短短两日,这一干狱卒都对他照顾有加,他还以为不过是皇帝耐不住他人弹劾做做样子。 怎么就到了死罪的地步? 他曾经所犯种种,哪一样不是比这件事严重,可那些事情都遮掩过去了呀! 难道长公主也不管自己了吗?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不甘心道:“你别想骗我,我是驸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处死!” 忽然他脑子一转,想到什么,质问道:“你是楚王的人?从一开始接近我,对我示好,就是为了撺掇我与长公主离心?” 果然,宁岑也不算太笨。 第450章 要你命! 赵韵宁满意一笑,“没错,我从一开始接近你便是在撺掇你。是我设计,让你得知长公主与卓定有私,再让你误会长公主怀了卓定的孩子,也是我收留了暗香,更是我将暗香推到醉香楼。”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对上宁岑双眼。 “也是我在言语之间暗示你,让你反抗长公主,自己成为权臣。”她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对了,也是我害了你母亲,强迫你妹妹嫁给老王爷。” “你终于承认了!你从第一次见我便在算计我!你算计我全家!你卑鄙!”宁岑发了疯般叫了起来,脸上的温润谦和被狰狞尽数替代,看上去,十分吓人,但赵韵宁知道这才是宁岑的本来面目。 上一世,他逼死自己时,便是这个嘴脸。 宁岑在牢里左右渡步,喘着粗气道:“我一定要告诉长公主,是你这个贱人害了我!我一定要!长公主必然不会 放过你的!” 他将话说得掷地有声,恨不得要将赵韵宁碎尸万段,可赵韵宁一点也怕。 “长公主能做什么?”赵韵宁嘴角含着一抹嘲弄的笑,“她不过是看着太后脸色行色,如今你纳妾又杀了桂嬷嬷,已经是彻底惹怒了太后,就算你捡回一命,日后也只能做个涂有虚衔的驸马了,一只被长公主养在后院的金丝雀罢了。” “长公主最听我的话,她一定会去同太后抗争,往后我……”宁岑说着忽然停顿下来,迟疑道:“桂嬷嬷?我为什么要杀桂嬷嬷,她是太后身边的老奴,我杀她岂不是在打太后的脸?我为什么……”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抬起脸惊恐地看着赵韵宁,将信将疑道:“是你……杀了桂嬷嬷?” 赵韵宁眼神清亮,头微微一偏,唇角上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害我?”宁 岑似乎被什么打中,胸中积累了深深的怨气,他抓着栏杆,恶狠狠盯着赵韵宁:“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先是在醉香楼做局,不停地让那些人刺伤我的自尊,让我动了恻隐之心,收下暗香。紧接着杀了来探问真相的桂嬷嬷,你这是在陷害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与你无冤无仇!我自认为我对你是极好的!” 宁岑看着赵韵宁,满腔地怨怒,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清冷出尘如皎皎月光的美人,心里藏着这么多阴谋算计! “驸马爷,你所说的这些事情可有证据?”赵韵宁不屑一笑,“我何曾设计陷害你?暗香是你自己收下的,醉香楼里可是让人人都看着呢。” 宁岑大怒:“你这个贱人!你以为拿捏住了暗香就想让我束手就擒?那日,若非牧若离那蠢货,言语之中流露时时轻蔑我,我会被激怒地必须要 收下暗香?像暗香那样的女人,我要多少没有?” 他翻了个白眼,似乎在为那一日自己的冲动而后悔,过了一瞬,他睁大双眼道:“是你!暗香是你的人!牧若离也是你的人!你们在合伙做戏给我看呢!” “是啊,驸马这才想明白吗?”赵韵宁嘲讽道:“那我不妨让你死明白些,不止牧若离和暗香,楚红也是我的人,还有……”赵韵宁一笑:“叶远也是我的人,否则你以为以叶远那样的大家公子,又是青年俊杰,如何会甘心会做你这个奸佞小人的马前卒!” 宁岑瞪着赵韵宁。将前因后果细细联系起来,也明白过来,赵韵宁说的不错。 叶远向来是京中一等一出类拔萃的青年,他如何会对自己百依百顺,当初他便觉得其中不简单。 可当时,他一心想着要利用叶远搭上那些武将,便也没有细细去琢磨。 如今想来,这 一切是一张好大的网啊! “算你狠!”宁岑虽已经知道自己被人装进了套子里,可依旧不愿意就此认输,他嘴硬道:“你如此苦心算计于我,就没想过后果吗?待长公主把我救出去,哪怕我只是一个虚衔驸马依旧是人上人,到时候想怎么整死你,就怎么整死你!” “长公主?”赵韵宁只是微微一叹,“我要说几遍驸马才能清醒,长公主不会来了,她便是来了,我的人就在外面,我便是拼着得罪长公主,也不会让她救你。” 听到这话,宁岑怒火中烧,他瞪着着眼前的女子,喉结滚动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与你无冤无仇!” “因为,我今日来此与你说这些,便是要定了你的命。”赵韵宁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冷静,却似一刀一刀插在宁岑的心上。 “宁岑,你当初背弃赵家,辱杀我时,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第451章 该还债了 宁岑看着眼前女子,脑海中过了很多事情,他忽然明白了。 第一次见这女子,他便对这女子升起一种熟悉之感,起初他还以为是错觉。 如今看见这女子一袭白衣,似鬼魅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宁岑总算是明白了,她为何会费尽心机算计自己,为何会那么很自己! 想明白了这些,宁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双眼爆红,迟疑道:“是……你?” 见那女子只是笑,宁岑又艰难地问:“你不是死了吗?” “大抵是你对我赵家做得那些事情,让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赵韵宁冷笑一声:“宁岑,你当初刻意接近我,用言语迷惑我,哄得我整日痴痴傻傻。将我娶入家门后,便变了一幅嘴脸。你我新婚不到一年,你便与长公主暗中苟且,后又在长公主宴席上与她双手抚琴,在满京城人面前给我带绿帽子。这些羞辱,哪一样不痛?” 宁岑浑身颤抖,不可 置信地看着赵韵宁,嘴上反驳道:“是你逼我的!是你太聪明了,我与你说什么,都毫无意趣!而你父亲又时时鞭策我,以他读书人那套要求我,让我不许结交朝臣,不许舞弄权术,要求我时时刻刻清爽正直,我受够了他迂腐的那一套!” 他疯狂地回忆着,又道:“对!长公主!长公主也是她勾引的我!我是推脱不了,我才是从了她!你要怪就怪她!” 他见赵韵宁没有闪躲,心中一喜,又继续讨好道:“你如今做这么多是在吃醋对不对?你恨我与长公主欢好没有顾忌你的感受?我往后不会了,你救我出去,我便日日同你在一起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发誓!” 他说着,抬起头四指比天,好似信誓旦旦的样子。 赵韵宁冷笑一声,摇头道:“你以为我还和从前一般好糊弄?还在意你的那一点真心?你与长公主同谋,害死我赵家满门,这一桩桩血债 ,你如何还给我?” “我不是有意的!我也知道岳父大人对我很好!但是长公主她逼我!”宁岑无助地咆哮着,轰然跪下来,膝行到栅栏边,慢慢摸上赵韵宁的鞋,眼神悲戚地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就一次,好不好?” 赵韵宁低下头来,嫌弃地将宁岑的手指从她鞋子上掰开,冷笑一声:“放了你?你做梦!你只怕是万死,都不能赎回其一!” 说着,她眼皮一抬,用力抓起宁岑的下巴,憎恶道:“我今日来之前,本是想将你身上戳出几个洞,挂在梁上,放干了血,但是我如今又有了新的想法。若只是放干了血,吊死,那还是太便宜了你了。” 宁岑听到这话,似乎从不认识般盯着赵韵宁,战战兢兢道:“你到底要如何?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满京城里,你是最温顺良善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认识你……” 赵韵宁对上他怯懦的眼神, 目光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那日我见你与长公主在卿卿我我,我心中便想,若你去当小倌人想必是块材料。” 宁岑足足过了半晌才明白赵韵宁话里的意思,他疯狂地往后退,一边退一边狂摇头道:“你要做什么?你这毒妇人!” “既然你那么会讨好妇人,那我便送你去一个极其适合你的地方。”赵韵宁将声音压低,恶狠狠的话语里还夹杂着一丝玩味:“长公主很爱将不听话的人卖到哪里去,想必她极其讨厌那个地方,若是她知道,她的心肝宝贝驸马也被别人脏了身子,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要你……” “贱人!”宁岑气得大骂起来:“你好狠毒的心!我当初如何就看上了你?十条蛇蝎加在一起,都没有你狠毒!” 赵韵宁却像是看小孩般,极其有耐心的看着他,慢慢道:“彼此彼此。皇上在密诏里说,念及你伺候过长公主,让行刑之人,不要 折磨你,让你爽快的去了。可你我,毕竟夫妻恩义一场,我若让你死的太痛快反而是我的不是。” “贱人!你这个贱人!”宁岑痛苦地睁大眼睛,“你敢违抗圣旨,你就不怕陛下责罚,让你受酷刑!极刑!” 过了片刻,或许是见咒骂无用,宁岑的语气忽然又松软下来,他哀求道:“求求你了,看在夫妻恩义一场,看在我是真心爱过你的份上,让我痛快的死吧。” 眼泪从他漂亮的眼眶里流出来,落在他白嫩俊美的脸蛋上,宛如一幅画。 人们说美人落泪,惹人心碎。 这俊美的男子落泪,也让人移不开眼睛呢。 若是长公主见了,或是天下任何一个女人见了,都会心痛难以自持。 可赵韵宁偏偏不吃这一套,她缓缓一笑,露出光洁的牙齿,半点清丽优雅也无,只剩下阴冷快意,“既然驸马这么抗拒,我更要带你去了,总不好让你带着遗憾死掉。” 第452章 请君入香楼 赵韵宁抬起脸,对着长路另一边,喊道:“墨羽。” 墨羽很快便来了:“在。” “给宁岑喂一点哑药,把他带上,跟我们走。找个死囚过来将脸划画替他。”赵韵宁冷声吩咐道。 墨羽一时间有些不解,但他向来不是话多的性子,便照着赵韵宁的吩咐一一照做了。 宁岑是一个文弱书生,面对墨羽这样的练家子自然是无力抵抗的,三两下便被打晕了。 赵韵宁缓缓走出来,上了马车。 小桃有些担忧道:“小姐,你这是要带宁岑去哪里?” “待会你便知道了。”赵韵宁道。 马车缓缓行使在京中的夜色中,没有去往楚王府,而是来到一处暗窑子。 京城中的暗窑子数不胜数,虽都是皮肉生意,但不同的地方,有不同规矩。 今日赵韵宁他们来的这一处,城东楼的小香楼。 此处对于京城大多数 穷苦人便是一等一的销魂地,别看这里虽不比醉香楼富丽堂皇,姑娘大多也不水灵,环境也有些恶劣,但这里要价极低,通常只需要一掉钱便能在此处买通逍遥。 无论是码头卖力气的汉子,还是走街串巷的屠夫,都能负担得起此处的开销。 还有一点,那便是这里的妈妈口风极严,无论是谁来过这里,都不会透出一丝风声,所以那些沽名钓誉的读书人也爱来此处潇洒。 所以,小香楼便成了京中生意最兴隆的地方。 不过,哪怕是生意兴隆,这楼妈妈对底下的姑娘小伙都是极其刻薄的。 对于那些新鲜能挣钱的人,楼妈妈最多一日给一顿饭。而对那些来了多日,已经累病累垮的人,一旦生病的,则会直接扔出去,不留半分情面。 若仅仅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这里成为最残酷的场所。 最让人窒息的 ,则是这里的顾客,他们都是一些喜欢折磨人的主,断手断脚也是常事。还有些口味特别些的,喜好男色。 这夜里,小香楼又接了笔生意。 来者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手上拎着一个细皮嫩肉的公子,这公子一看便不是普通人,那容貌长得可算是一等一俊美。 连阅人无数的楼妈妈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捏了捏那俊美公子,脸上浮上了一抹笑,随之又想到了什么,便皱了皱眉。 楼妈妈对着墨羽抛了个艳俗的媚眼,试探道:“爷,这是什么意思?这公子一看便不是普通人,我若是收了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做生意要挣钱不假,但更要小心为上,若是一不小心惹到什么人,那可不好了。 墨羽冷笑一声,将宁岑往地上一扔,面无表情道:“放心,他本是来我家拜访老爷的穷书生,家里人都死光了 。我家老爷想留他做个师爷,可他胆大包天勾搭我家小姐,如今我家老爷震怒,这才是卖了他。” 楼妈妈听了这一番说辞,狐疑地看了看地上的人儿,虽然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但看着眉宇清秀俊朗不凡,确实是书生模样。 这样的皮相,放在楼里,怎么说都能算得上头牌了。 而且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等好货色了,想着她按耐不住地舔了舔嘴唇。 墨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沉声道:“这人便交给你了,他不听话,我已经喂过了哑药,想必可以省去你许多麻烦。” 听到这话,楼妈妈惊喜地抬起眼睛,笑道:“多谢公子!”着急忙慌地从腰间掏银子,一边递给墨羽一边道:“那我这就把银钱给公子!若日后还有这样的好货色,尽管送来,银钱好说。” 墨羽本不想要这银两,手一顿,想到马车上 那女子的叮嘱,笑了笑,只拿了一两碎银。 楼妈妈有些不懂了,她看着手上剩下的银子,懵懂地问:“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楼妈妈做生意也不容易,而我家主人也不在意他卖了多少钱,有个意思就是。” 楼妈妈连忙将手掌一合,笑眯眯道:“多谢公子!” “呵,不必。”墨羽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地上脆弱无助的人儿,“楼妈妈好好照顾着他,便是谢我了。” 楼妈妈做这一行多年,自然也不是什么正义之辈,白捡了这个大便宜,便将前面的将信将疑全部打消,爽朗笑道:“公子给了我方便,我自然是要好好谢公子,待会我便安排。” 她瞧着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吊着嗓子道:“爷可要留下来看个热闹?” 墨羽摆摆手道:“不必。” 说罢,他便快步走出楼里。 楼外,停着一辆马车。 第453章 一出好戏 墨羽站在马车旁,毕恭毕敬道:“宁侧妃,按照您的吩咐都办妥了。” “你辛苦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帘后面传来,马车里的女子,掀起窗帘看了看旁边那栋楼,扬起一个残忍的笑。 楼里。 宁岑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连忙去摸自己胳膊腿,发现俱在,心忽然放了下来。 他安慰自己道,或许刚刚是自己做了一场梦,眼下梦醒了已 经没事了。 不过,这是哪里? 他睁开眼,看了看四周,想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身上软绵绵的,竟然一点力气也没有,想高声呼喊,张了半天嘴巴,却发不一点声音,猛然觉得大事不妙。 他挣扎得坐起身来,甩了甩头,看了看四周,扑鼻而来的是浓郁妖艳的香味,这间屋子甚小,只能容下一方床,他此刻便正坐在床上,看着旁边的桃红色烟帐便觉得 不对。 心里愈发不安。 难道那女子真的把自己卖到了下九流的窑子里? 不! 正当他想着,忽然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人款款走进来,是一名圆胖恶俗的妇人,脸上的褶皱似乎可以夹死苍蝇,嘴角挂着一抹油腻的笑。 他不禁往后退,嘴巴里不断发出一些“呜啊呃”的简单音节,但那胖女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抗拒而停下脚步。 那一抹玫 红色在宁岑眼前越来越热烈,让宁岑无处可躲,他颤颤巍巍地拿起身边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抵抗一二。 但根本毫无作用,那妇人褪去了鞋袜,不客气地爬上床来,将他捂脸的被子一把掀开。 楼妈妈也不急,她捏了捏宁岑的脸道:“如今你不愿意,待会你便会求着我了。” 宁岑这才反应过来,这房间里的香,有问题! ……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妈妈走了,他也浑身乏力,脑子渐渐清晰了些,想到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便恨不得一刀插死自己! 赵韵宁,你够狠! 若是放在从前,谁敢相信京城第一大家闺秀会想出这种法子来折磨人! 而且这个人,还曾与她是夫妻! 正当他咬牙切齿地想着,门扉一动,又进来了三个男子。 这三个人看见宁岑便兴奋得眼冒红光。 …… 第454章 对峙 这些精彩的场面,赵韵宁是没有看见的。 但眼下楚王府里,也真上演着一出好戏。 陆愉仪急匆匆地拿着免死金牌去救宁岑,到了天牢里,发现宁岑已经不见了。而代替宁岑被处死的是另外一个人,她起先不知怎么回事,便没有声张,转身听到先前是宁侧妃替楚王来行刑的,心中便明白了大概。 于是一出天牢就奔着楚王府来了。 眼下她便在花厅等着,陆霁远在一旁漫不经心地陪着,鹰羽跟在陆霁远身后,悄悄打量着长公主的脸色。 觉得陆愉仪的脸色比 茄子还紫,越看越觉得好笑,险些憋不住。 忽然有人通报,“宁侧妃回来了!” 陆愉仪面色惨白,既愤怒又惶恐,原来放在心里的疑团被一一挑明,胸腔中扩散开来深深地无助感。 宁岑对她的冷淡,她不是没有察觉出来,她只是惯会骗自己的,心里总是念着,夫妻感情再好也不会日日胜新婚。 可自欺欺人本就是天下一等一的难事,就是像做了一个美梦,该清醒的时候总是会清醒的。 耳边那个清冷温柔的声音适时响起,“公主殿下,你是何等聪慧之人, 我相信你此刻已然明白,别的我便不多说了。” 说罢,赵韵宁又回到高位上,稳稳地坐下,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陆愉仪。 心中暗暗冷笑,陆愉仪这一辈子,心狠手辣,自私自利。别的东西都伤害不了她,自己也不能真的将她的公主金身剥夺,将她扔去街上任人蹂躏。 那便只能用,她在意的东西伤害她了。 比如,孩子、宁岑,或许还有桂嬷嬷。 但,这些都不够。 若只是让她精神萎靡浑浑噩噩,依旧难赎赵家百分之一的血海深仇,今日之事只 是一个开始。 往后之路还长,且行且看吧。 思及此,赵韵宁轻轻叹息一声,道:“今日夜已经深了,长公主还有事不妨去做吧,若时辰再晚些,这后果……”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头微微晃了晃,似乎在惋惜什么,又更像是幸灾乐祸。 陆愉仪恶狠狠地看向她,恨不得冲上来撕碎了她的嘴。 在一旁看戏看了一晚上的碧荷微微抬头,看了看赵韵宁眼神闪了闪,腹诽道,这个楚王侧妃好生厉害,满京城谁能想到把驸马卖去窑子里的处置方式。 如今她是逼着 长公主做决断呢,心爱的男人已经掉进下九流地龌龊地,你要还是不要。 碧荷也有些好奇,依着长公主对驸马的宠爱,到底会不会去驸马殿下找回来? 想着她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慢慢看向陆愉仪。 只听见陆愉仪喘着粗气大吼道:“我们走!” 说罢,陆愉仪猛然转身往外面走去,碧荷急忙跟上,临走前她还颇为好奇的看了看高位上的宁侧妃,见她眉眼之间依旧冷静,丝毫未乱,不禁有些佩服。 但只看了一会,碧荷便低着头跟在长公主身后快步走了出去。 第455章 交锋 马车上。 陆愉仪瞪大眼睛,既惊又怒地望着前面,似乎要将马车帘看出一个洞来,她端坐着,迟迟未下命令。 马车就这样停在楚王府门口。 碧荷想到此刻东边正渐渐泛白,若让来往之人看见长公主的车架停在楚王府门口,多少都有些不妥。 便大着胆子提醒道:“公主,咱们已经在此坐了好一会了,若被人看见难免无端揣测,有伤你的名声。咱们……还是走吧!” 陆愉仪眼皮微 微动了一下,冷哼一声道:“去哪?” 碧荷闭上嘴,抿了抿嘴唇,她从来只是看长公主呼风唤雨打骂宫人,何曾看过她吃过这么大亏,还是一个哑巴亏。 整个晚上,从气势到仪态都被压得死死的。 眼下她心情不好,自然也是情理之中,可一直在楚王府门口坐着像怎么回事呀? 若是被待会上朝的臣子看见了,又要引起一阵朝堂骚乱。 正当碧荷左右纠结,心绪复杂不知该说什么时, 忽然听见陆愉仪说:“走吧。” 碧荷双眼一亮道:“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回宫里?” 话音落地,陆愉仪朝着她恨恨剜了一眼。 碧荷受惊,心顿时漏了一拍,脑中灵光一闪,小心翼翼询问道:“长公主的意思是去小香楼?” 陆愉仪依旧没有动弹,神色却变得阴晴不定,似乎她也在思考。 碧荷不敢说话,打定主意,听陆愉仪吩咐就是,再多嘴怕自己又遭殃。 过了半响。 她听见陆愉 仪轻飘飘的开口:“走吧,就去哪里。” 陆愉仪说完这句话,似乎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慢慢地闭上眼睛。 碧荷大着胆子去看她的脸色,发现她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岁,眼角有一丝晶莹地东西。 好似眼泪。 是心痛的眼泪,也是割舍的眼泪。 就这样,马车滚滚地碾碎京城稀薄的天光,往城东走去。 碧荷坐在陆愉仪脚边的小板凳上,心中微微感叹,长公主必然是真的很爱宁岑吧 。 …… 楚王府里。 墨羽来报:“禀告王爷、侧妃,长公主走了,往小香楼去了。” 这话说完,鹰羽的眼神瞬间瞪圆,急赤白脸地叫起来:“她该不会是去救驸马了吧,这可怎么办?主子费了这么多心思才整垮他,可不能让他又喘过气来,要不然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慢着!”赵韵宁阻止道。 一时间墨羽与鹰羽的眼神都定焦在赵韵宁身上,可赵韵宁不急不慌,扭头看向陆霁远。 第456章 因果循环 迎面碰上陆霁远正似笑非笑的眼神。 陆霁远爽朗一笑,淡淡道:“放心,陆愉仪不可能还要宁岑。”说罢,他看了看赵韵宁温声道,“你也累了一夜,先去睡吧,我陪你回去。” 说完,两个人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可……”鹰羽还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墨羽扯了扯袖子。 小香楼。 此刻即将日出,夜里的生意已经告一段落。 楼妈妈一晚没睡,眼下困得睁不开眼睛,本想好好睡一觉,谁知还没找回房间,便听见有人来找事,心情十分不悦。 她勉强地堆着笑,扭着肥胖的腰肢走过来,看见来人是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和另外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 看着二人的打扮,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像是高门里的夫人? 楼妈妈暗暗笑 了一声,脑子顿时清醒了很多,她堆着一脸笑道:“这位夫人,这么早来到小香楼所为何事呀,有什么是我能为夫人效劳的?” 碧荷看着眼前这楼妈妈,不禁有些想呕。 她皱着眉道:“你便是这里管事的?我们家夫人,想在这里找个人!” “找人?”楼妈妈眉头清晰地皱了皱,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道,“不知二人要找什么人?” 碧荷鼻子皱了皱,不耐烦道:“你先将所有人叫来就是!” “这……”眼瞧着,来者不善,楼妈妈正想着要如何拒绝。 这丫鬟身边的夫人忽然说话了,她道:“我就是想来找一个俊美的少年,解解闷,最好是新鲜一些的,楼妈妈多找几个,让我选一选吧。”说罢,她拿出一片金叶子,递给放在楼妈 妈的手心,道:“麻烦了。” 金叶子可不是俗物,比普通的金银都值钱。 楼妈妈双眼放亮,连忙点头道:“好!来,两位随我来!” 在楼妈妈的引导下,碧荷与陆愉仪来到了一家雅间。 说是雅间,但环境也是极其简陋的,一张年久失修地大床,还有一张太师椅,看着也不知道多少人坐过。 陆愉仪站在椅子前,犹豫了一下,才是坐下来。 楼妈妈动作很快,立刻便找来了几个少年,这些少年皆穿着一层薄纱。 这些人一走进来,碧荷便以袖挡面,厌恶地偏过头。 她虽看不见斗篷下陆愉仪是何种表情,可想必不会是开心的神色。 楼妈妈站在这些少年旁边,一脸堆着笑道:“这些都是最新鲜的,夫人你快看,随意挑一挑。” 陆 愉仪没有作答。 碧荷扫了扫眼前这一排人,忽然眼神一亮,那个站在最末尾的不正是驸马吗? 宁岑身上穿着一层薄薄的轻翼纱,领口垮垮敞开,露出白皙地胸膛。 碧荷视线不敢多留,慌忙往上移,看着宁岑那张俊美出尘的脸。 他的容貌生得一等一的俊俏,恰似戏文里多情公子翩翩出尘的俊美模样,如今不过一夜,便因为太多憔悴显出了几分苍老之态,眼神之中的意气风发也深深黯淡了。 曾经,他惊艳了京城的多才公子,如今,只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憔悴的小倌人罢了。 正当碧荷不可置信地看着宁岑时,宁岑也看见了碧荷,看见她便知道她身边坐着这位神秘夫人,正是长公主。 想明白这一层,宁岑便不管不顾地向前两步,扑在 陆愉仪脚边,张开嘴咿咿呀呀地似乎在喊些什么。 很明显,他不会说话了。 楼妈妈不知这二人的过往,还以为是宁岑冲撞了长公主,便在一旁赔着笑解释道:“夫人,不要介意,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新来的?”陆愉仪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可做过生意了?表现得怎么样?” 楼妈妈听见此问,立刻得意地解释道:“夫人放心,这小子是我亲自调教的。开始是有些不听话,但是我有的是手段让他听话,如今就像小猫似的,可黏人了。” “竟是如此。”陆愉仪的声音淡淡的,楼妈妈听不出别的意味,碧荷却听得出,长公主不太高兴呢。 宁岑伏在陆愉仪双膝上,怯生生地伸出手去拉陆愉仪的手,陆愉仪的手就定定放在那里,未曾闪躲。 第457章 终究舍弃 眼看便要够上了,被陆愉仪一把甩开,这一甩让碧荷愣住了,她清楚地看着宁岑脖颈上的红痕。 忽然陆愉仪站起身来,直冲冲往外面走去,楼妈妈都没有反应过来,转身便要追。 碧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楼妈妈道:“好了妈妈,不要追了。”她瞥了地上呆呆伸着手的宁岑,想到桂嬷嬷的惨死,心中一恨道:“这少年不懂规矩,惹怒了夫人,夫人现下已经没有心情了,你还是好好调教他吧,总是这么没有规矩也不行。” 说罢,她还有些不解气,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从怀中拿出一颗足量的金元宝,扔给楼妈妈:“这少年不错,皮相是极好的,你好好照看着,待下次我来要见到他。” 楼妈妈欣喜若狂地擦了擦元宝,又放到嘴咬了咬,笑得合不拢嘴道:“姑娘放心,我必定会好好照顾他,你下次来一定 能够见到他!” 碧荷深深地看了宁岑一眼,毅然转身离去。 她知道,她此生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在这样的地方,活着远比死了痛苦。 师父,我帮你报仇了! …… 楚王府,云澜院里。 鹰羽匆匆来报,快步跑到宁侧妃的屋门前,墨羽伸出手臂一把将他拦住,“不要吵,侧妃睡觉了,主子在陪着呢。” 鹰羽听了这话,连忙伸直头往里探看,却见宁侧妃躺着,而自己主子正衣着整齐的守在床侧端坐着,心里燃起的兴奋又熄灭了。 他撇了撇嘴,摇摇头,往回走了几步,坐在门口的阶梯上。 墨羽看了看里面一眼,也走过来坐在鹰羽身边,头一侧碰了碰他肩膀道:“什么事呀,你这么着急要告诉主子。” “长公主去了小香楼没有带走宁岑!”鹰羽眉飞色舞道,说 着他的手还动起来,似乎很开心。 墨羽迟疑地看着他,问道:“你这么高兴?” “你不懂!”鹰羽沾沾自喜道:“驸马被卖进窑子,这桥段,可比不少画本都好看呢!” 墨羽轻轻笑了,心中却在想,若是身边这傻子知道内情恐怕更加兴奋。宁侧妃与宁岑在天牢里说话时,他虽然离得远,但因为他是习武之人,便都听见了。 没想到,宁侧妃便是赵小姐。 更没想到,她会将曾经背弃的丈夫卖进窑子里。 鹰羽嘴边也含着一丝得意的笑,腹诽道,若是自己身边这呆子知道宁侧妃八九不离十就是赵小姐,会有多惊讶。 他也曾为了赵小姐的悲惨遭遇恨得咬牙切齿,如今能看见赵小姐手刃仇人,实在是大快人心。 虽然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赵小姐会变成宁侧妃,明明她的尸体是自己亲眼看过的。 但他看 过那么多画本,这点小小的困惑,也能想到很多故事桥段来解释。 比如赵小姐去到了阎王殿,阎王被她的遭遇感动,特许她回来报仇;比如月老知道了她的遭遇,念着她与王爷还有一段情缘未了,便略施法术让她回来了。 总之,她能回来,便好。 这二人,互相在心里取笑着对方无知,却靠着肩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人从后面碰了碰。 二人睁开眼回头看,便见一身银袍,连忙起立道:“见过主子!” 陆霁远从他们中间走过,淡淡道:“过来。” 鹰羽与墨羽对视了一个眼神,心中瞬间明白,要开始做事了。 宫里。 “滚!都滚!” 陆愉仪一回到寝殿便将摆放着屋内的陶瓷,茶盏砸了个粉碎,眼下一地都是锋利的碎片。 宫人们小心翼翼地跪了满殿,大气也不敢出,大家大概都能猜 测到是为了什么事情,虽然处死驸马是密旨,但皇宫中哪有永恒的秘密。 瞧着长公主如今的模样,看来她的免死金牌也没能救回驸马。 有些多愁善感的宫人,一面跪着心里还在想着,这长公主也挺可怜的,虽然身份尊贵,可才刚刚年满三十,就当了两次寡妇。 碧荷也在一旁跪着,悄悄撇撇嘴,只有她最清楚,长公主第一次当寡妇是自己毒杀了夫君,而这一次她并不是当了寡妇,而是比当寡妇更惨。 因为她的夫君,被弟弟的妾室卖进了窑子里,而她只能将此事咽下。 忽然,长公主发疯似地将身上的衣裙绞了下来,怒喊道:“将这些衣裙都给我扔了!烧了!快!” 衣裙恰巧扔在碧荷头上,她一把接过,不敢有误,急匆匆起身,要往外面去。 正巧,迎面遇上太后。 马上跪下道:“奴婢参加太后娘娘。” 第458章 打醒你 太后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屋子里,气不打一处来,可看见自己脆弱的女儿,又强忍着将气全部压下来了。 她冷冷道:“你们都下去吧。” 那些宫人如获大赦,纷纷滚了下去。 碧荷灵机一动,将长公主褪下来的衣服塞给一个小宫女,命令道:“拿去烧了。” 那宫女不敢有误,将衣服拿着便下去了。 而碧荷则站在门口,想听一听,太后和长公主会聊些什么。 殿里。 “哀家都知道了,可左右不过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已经背弃了你的男人,你就忘了他吧。”太后坐到陆愉仪身边,用手梳了梳她凌乱的头发,叹气道。 陆愉仪眼下面如死灰,对于她而言,若是宁岑真是死了,她或许会好受些,但是他眼下没有死,而是去了那种地方…… 太后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悲伤到了极致了,眼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继续劝道:“好了,不要日日在殿 里这样大呼小叫,若是被人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如今宁岑没了,你也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母后一定会给你收寻俊美男子,你只管好好在宫里将养。” 陆愉仪目光呆滞,听见太后说的话,她渐渐从麻木悲伤认命中走了出来,心中只有无尽的恨意,声音也变得尖利而扭曲:“我不要什么俊美男子!母后,你帮我杀了楚王的侧妃还有楚王!就是他们请旨要问罪驸马的!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虽然经历过昨夜,陆愉仪已经悲痛到无力,声音也因为悲怆而寸寸撕裂,然而话里中的怨毒却是丝毫不减。 她心中惦记的,还是只有杀人。 一向爱女心切,事事纵容长公主的太后,此刻却显得尤其犹豫。 太后看着眼前精神崩溃的陆愉仪,眸色暗了暗:“处死驸马虽是陆霁远上的旨,但同意的毕竟是皇上,这事恐怕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眼下陆愉 仪是听不进这些分析的,她恶狠狠地喘了口气道:“母后的意思是,不愿意帮我杀了楚王和他那个侧妃了?” 太后耐心道:“母后绝无此意,母后只是觉得做任何事情,需要思量仔细些,放在几日前想必你我都没有想到,驸马会被这么快发落,眼瞧着如此的局势,像是有人提前布置好的。” “不!我不听!”陆愉仪抓狂道,她无法忘记今日早上,宁岑伏在她双膝上时那狼狈龌龊的模样,她一想到宁岑身上那红青色交织的伤痕,被闭不上眼睛,睡不好觉。 她眼下只能将宁侧妃给快快发落!还有楚王也一并拔除! 她快要疯了! “你冷静些!”太后实在忍不住了,厉声喝道,“你张口闭口便是要杀人,怎么也不过过脑子,那宁侧妃你从前想了多少法子去杀她?折损了多少人?最后的结果如何?” 太后深深瞥了长公主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 从小我便教你,做事要冷静,谋定而后动。你如今是怎么回事?你仔细想一想,为何从她入京,你便事事不顺,而她水涨船高,这其中的缘由,你有过几分思量!” 太后这话明明白白的是在敲打长公主,希望她吃一堑长一智,可长公主此刻根本听不进去。 长公主不甘示弱道:“母后的意思是,我不如那贱人聪明,是我活该到了这个境地?” “母后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母后就不要认我做女儿,认她做女儿罢了!”陆愉仪怒气冲天大喊道,她双目狰狞,似乎眼珠子下一秒便要掉出来,看着极其吓人。 太后看着她这模样,很是心疼,刚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她,让她安静一些。 没想到,被长公主一把挥打开。 太后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微微惊讶,“你这是何意?” “何意?”长公主怒极反笑:“我还想问问母后,这是何意?我身为堂 堂长公主,如今想收拾一个低等女子都收拾不了!母后口口声声说,事事为我好,替我盘算。如今就替我盘算出这样一个下场,人生还未过半便当了两次寡妇!而弟弟也被你盘算地音讯全无,不知是死是活!” 话音微落。 “啪”的一巴掌便落在了陆愉仪脸上,霎时,一个清晰的指印便印在她左边脸,唇边也泛起点点鲜红。 太后抽袖将手收回。 龙有不能触碰的逆鳞,人有不能言说的伤痛。 皇长子信王殿下便是太后此生都不能触碰的伤疤,如今被长公主这样大大咧咧地掀开,太后气得脸都白了,只打一巴掌算是轻的了。 “母后,你打我?”陆愉仪捂着自己的脸,心里最后一道防线都被击溃了。 “哀家打你又如何?哀家只后悔没有早些打你,将你打醒!”太后厉声喝道,“原以为你明里暗里吃了这些亏能够长些教训,没想到越来越不成样子!” 第459章 棋子 长公主捂着自己的脸,死死咬着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太后彻底怒了,她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对着下面的人吩咐道:“仔细看好公主,不要让她随意走动,若有妄动,速速来报。” 碧荷立刻将头低下,谨慎道:“是!” 楚王府里。 “主子!你的意思是,你要闯入宗正寺将苏河公子救出来吗?”鹰羽从语气到神情都十分诧异。 陆霁远没有搭理他,而是转脸看向墨羽道:“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为防不测,我自己必须去做,安排好人在外围接应我。” 云焕原本在一旁摇着扇子,听到这里手忽然停了下来,猛然将扇子一收,试探道:“苏河与你并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去救他?还……还冒着这么大风险…… ” “我有些事情,要亲自问一问苏河。”陆霁远淡淡道,说着他看向云焕,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上次你说,盯着齐虹的人有回信了,是怎么回事?” 云焕思忖片刻道:“齐虹手下有个丫鬟,带着齐虹的信,去了空山寺,找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僧人两个人勾勾搭搭说了半天话,好似有些在密谋些什么。” “是什么?”陆霁远问。 云焕讪讪答:“不知道,只知道这二人神神秘秘的。对了,听说这京中很多高门贵眷若家里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都会去找那个僧人,总之那个僧人挺邪门的。” “是僧人,竟然还能解决内宅之事了?”鹰羽插一句。 众人齐刷刷好奇地看着云焕。 云焕继续解释道:“按理说,僧人是 管不着内宅之事的,但这位僧人颇有一些手段,身上带着些古老的方子。什么催情、催孕、壮阳,他都有法子。”顿了顿,道:“皇帝身边那个董贵妃,便是用了他的秘方,才是怀上孩子的。” 鹰羽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这僧人岂不是神医?” 听了这话,云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跳起来便打了鹰羽一掌,“若真是神医,他为何不开馆坐诊,而是偷偷摸摸的在寺庙里卖药?而且他那些药,谁知道吃下去会不会有什么好歹。” 陆霁远沉吟片刻,道:“可查到了来历。” 云焕撇撇嘴道:“只知道是南边来的,别的一概不知。” “南边。又是南边。”陆霁远微微向后一靠,唇角微微勾起,冷笑道:“有意思,既然没听 见他们偷偷摸摸说了什么,那便将齐虹那个丫鬟绑来问一问。” 说着陆霁远瞥了墨羽一眼,道:“你亲自去。” 墨羽抱拳道:“是!” “对了,这司马家的人在府里也住了一阵子了,可还算安分?”陆霁远微微挑眉,看着云焕。 云焕略略想了一下道:“还都挺正常的,司马将军整日便是练剑,练武,司马娇娇也不常出门。对了,这司马娇娇去找过弟妹两次,好像说了会子话,两个人都挺不高兴,看上去像是吵架了。” 他说话,还露出一个揶揄的笑。 “吵架?”陆霁远微微迟疑,反问道:“可知道吵了些什么?” 云焕对答如流道:“好像司马娇娇向弟妹,问一点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弟妹便说她一个闺阁在室女 不知分寸,于是二者便吵了起来。” 陆霁远听后神情淡漠,似乎对这种美人为他吵架的戏码丝毫不感兴趣。 云焕又道:“对了,你上次还说着司马娇娇不喜欢你,我却觉得她很在意你啊,她身边那个丫鬟,常常去门房处问你有没有在府中。” “只怕她醉翁之意不在酒。”陆霁远似笑非笑道,“总之,她可不像你想得这么简单。” “你这一趟见了那几个北边来的人,可探查到了什么?”云焕瞬间提起精神来,双目亮亮地盯着陆霁远。 “自然是有。”陆霁远笑了笑,反问道,“云兄的耳目遍布京城,依你看,武将不日便要出京回去各自领地了,纵观他们此番他们入京,除了宁岑四处拉拢,可有别的人对他们出手过?” 第460章 为试探而来 云焕微微后仰,拍了拍脑袋道:“哎呀,你若不是说起此事,我都快忘记了,这时节,朝堂不该如此平静呀!” 说着他站起身来,烦躁地左右来回渡步,口中碎碎念道:“我这些日子忙着去叶府,又忙着盯着京中这些人,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陆霁远看着他慌张的模样,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十分惬意。 “对了!”云焕稍稍冷静了一会,狐疑地看着陆霁远道,“你既然如此问我,想必是心中早有答案了吧?” 陆霁远笑而不语,继续饮茶。 云焕往旁边一屁股坐下,神情严肃道:“你可不要有什么事,藏着掖着不与我说!” 过了半晌,陆霁远轻笑,缓缓开口道:“依云兄之见,此次入京述职的武将 有哪些是值得拉拢的。” 云焕略略想了想,认真道:“大概是幽州司马家,和云州牧若离吧,幽州靠近寒族,地形复杂,又常年征战,我听说寒族曾不止一次同司马家说过,想收拢他们,授意爵位。至于云州,地华物美,又靠近南楚,也是一块大肥肉。” “这两块肥肉,云兄觉得进了谁的盘子?” 云焕微微皱眉道:“虽然赵丞相已经走了,可他留下来的关系还在,你此番摆平了宁岑,牧若离又是一个直肠子,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这边。至于司马家,他们一进京城就住进了你家,必然也是你的人了!” 说罢,云焕还理所当然地拍了拍陆霁远,似乎这事已经确凿无疑。 陆霁远摇摇头道:“非也。司马家若真想与我结盟,那我在 边境的三年,早该与我说,或许等到如今?” “万一是从前没想明白,如今想明白了呢?”云焕不甘示弱道,“三年前的朝局与当下能一样吗,当下这太后与皇帝夺权,闹得朝堂之上暗流涌动的!” 陆霁远反问道:“朝堂何时不凶险?” 云焕语噎,一时愣住。 “司马家住进我家便是一枚试探的棋子,想看看我会不会主动与他们结盟,或者对于他们提出的结盟会是一个什么态度。”陆霁远解释道。 “所以,这些时日你才是避着司马娇娇,就是担心她若以恩人的身份要挟你,逼你给一些承诺?”云焕这才明白。 如今说来,那陆霁远这些日子避着司马娇娇,实在是太正确了,亏自己还一门心思地想着,是不是因为男女之间那点 事。 云焕不禁有些想笑。 “不对!”云焕担忧道,“那你如今大摇大摆的回来了,就不怕她再找上你,她如今可是在府里还没走呢!” “无妨。”陆霁远淡淡道,“我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急忙上楼梯的脚步声。 “主子!主子!不好了!”鹰羽急哄哄道,他额角上挂着汗珠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跑累了,总之一个堂堂八尺男儿,看上去手足无措。 陆霁远看着他这模样,心微微一动,身子略前倾些,皱眉道:“是宁侧妃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宁侧妃好好睡着呢!”鹰羽否认道,“是……是张侧妃出事了!” 陆霁远险些都要忘了,府里还有这一号人物了。 他眉心一动:“出什么事了,你慢 慢说!” 鹰羽支支吾吾说不出口,直道:“哎呀!我不知该如何说!主子,你去大门口看看吧!” 这边云澜院里。 小桃火急火燎地撩开赵韵宁的睡帐,慌张呼喊道:“小姐!你快醒醒呀!快醒醒呀!” 赵韵宁昨日一直忙碌,又与长公主几乎是对峙了一整夜,眼下是怎么都不愿意起,小桃越叫,她便越往被子里缩。 “小姐!我的好小姐!出大事了!你快出去看一看吧!”小桃着急地哀求道,“若你再不去,这可是要翻天天了!” 小桃一边说着,一边上手来扒拉赵韵宁的被子,赵韵宁眼下还没睡醒,实在没有力气,只能认命地把脑子从被子里生出来,闭着眼睛,喃喃问道:“小桃你让我睡一会吧,我求你了,我叫你小姐还不成吗?” 第461章 求饶? 赵韵宁无助地皱着眉,将脸往里面一撇,宁岑这颗大石终于在她心中放下,眼下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在长公主继续找她麻烦之前,养精蓄锐。 “小姐啊!不成啊!张侧妃此刻就跪在府门口呢!”小桃大喊道。 “什么?”赵韵宁纤纤玉指掏了掏耳朵,似乎有些没听清,“谁在跪着?” 小桃毫不迟疑道:“张侧妃!张侧妃眼下就跪在王府门口,求宁侧妃你饶她一命呢!” 赵韵宁这才听清,她猛然一下坐起身子来,看着小桃道:“怎么回事?张侧妃怎么会道府门口去?王爷不是把她给软禁起来了吗?谁把她放出来的?” 小桃拿起外衣手忙脚乱地给赵韵宁穿上,嘴上振振有词道:“小姐还是先不要管这些了,快去看看张侧妃现在如何了才是正经事,她可是口口声声都说,是小姐自己邀宠不成,现在要逼死她呢!门口聚集了好多人,都在看呢!” 赵韵宁愣了愣神,顺从这小桃的指引穿上衣裳,大步流星地向府门口走去。 还未到 王府门口,就看见阶梯下围满了一圈的人,赵韵宁微微收了收下巴,直径走了过去。 那些看戏的人,一看就她来了,便大喊道:“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宁侧妃!长得一张仙女的面孔,没想到是这么恶毒的心肠!都逼得别人没有活路了!” “是呀是呀!” 赵韵宁还没搞清怎么回事,便听到了满耳朵的指责,再看看人群中间,那穿着一袭白色衣裙,娇弱地跪着的人,不是张悦还能是谁? 许久没见张悦,她的容颜更甚从前了,一张桃花般的面,在这春日里看着格外惹人怜惜。 她此刻一心一意地跪着,看见赵韵宁来便深吸一口气,开始哭天喊地道:“宁侧妃,你我姐妹一场,本该一同好好伺候王爷,为何你非要逼我入绝境啊!” 赵韵宁微微皱眉,想不通自己何时逼她入绝境了。 正想着,忽然瞥见身边多了一人,身袭银袍,衣冠楚楚,英姿俊逸正是陆霁远。 陆霁远不悦地叹了口气,将赵韵宁往身后一挡,瞥了一眼张悦,沉声问 道:“谁将她放出来的?还不快将她带回去?” 鹰羽有些为难道:“是主子,可……可底下人一接近张侧妃,她便开始脱衣服,她毕竟是主子,若是在大街上宽衣解带了,对您的名声不好呀!” 赵韵宁站在陆霁远身后,看着他坚实宽阔的肩背,也觉得鹰羽说得确实是那么回事。 说到底,这张悦都是太后赐婚给陆霁远的贵妾,若是当着众人的面,让下人对她拉拉扯扯,多多少少有伤风化,还有可能惹怒太后。 不多时,陆霁远也想明白了,并未坚持叫人去处置张悦。而是转过身来对赵韵宁道:“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赵韵宁坚定的摇摇头,既然是冲自己来的,那自己便不会走。 张悦见状,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又开始做作地低着头抹眼泪:“如今看着姐姐与王爷恩爱的模样,我更是觉得自己不对!我千不该万不该在姐姐还未承宠时,意图抢先了姐姐,还望姐姐不要再责罚我了,也不要再将我关起来……” 这话一出,瞬间引 起了周围人的轰动,他们喋喋不休道:“没想到啊,这宁侧妃都入楚王府一年了,还没承宠呢!白长一张漂亮脸蛋了!” “不对啊!宁侧妃生得如此美貌!怎么会还没承宠呢!难道是楚王殿下有什么隐疾?” “没听说吗?楚王殿下没有问题,是宁侧妃自己善妒,自己没有本事,还要将得宠的张侧妃给关起来!” “哎呀真是反了,同为妾室,怎么她就这么高高在上了!” “还是勾栏瓦舍出身,半点规矩也没有!” …… 本来赵韵宁入楚王府一事,便是京中少有的新鲜事件,当初大家也是热热闹闹议论了好一阵子。 说到最后,是大家嘴皮子乏了,没话说了,才平息下来。 如今,众人知道宁侧妃入了楚王府一年尚未承宠,而且还阻拦着张悦承宠,不论这件事是真是假,估计都会抓着议论好久。 赵韵宁狠狠摇了摇头,心里感叹,司马娇娇的手段果然丰富,而张悦也真够蠢得可以,用自己的前程为他人做了嫁衣。 原本,张悦如果 能够原本安分守己地住在自己院子里,说不定过几年陆霁远气消了还会给她一处乡下庄子,让她余生不至于饿死。 可她偏偏不愿,还想往上走,如今将府里的笑话闹到府外,还牵扯到陆霁远的名声,她这一生算是完了。 赵韵宁正想着,忽然看见了一个玫红色衣裙的倩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嘴角还挂着一抹俏丽的笑。 此人正是司马娇娇。 一般情况下,凶手在杀完人之后,通常都会想回去看一看死者惨状;而布局者,一定谋定,便会想看一看被自己困在居中之人,会这么苦苦挣扎。 如此说来,司马娇娇今日是一定要来的,因为这事本是她的杰作。 赵韵宁唇角一扬,毫不惧怕的与司马娇娇对视,一双清冷美艳的眼眸中,闪烁着愉悦与惬意,然而在愉悦中又藏着一丝凶厉,仿佛毒蝎正在窥探猎物。 她如此胸有成竹,没有畏惧,反而让司马娇娇有些困惑了。 正当司马娇娇咬唇不解时,却见赵韵宁轻轻眨了眨眼,从陆霁远身后走了出去。 第462章 迎战 众人本以为赵韵宁这等擅长心计的阴毒小女子,只会龟缩在楚王的身后,不敢露面,没想到她竟然大大方方地现身。 见她走出来,刚刚还七嘴八舌的围观者,便不约而同闭上了嘴,但嘴巴虽然闭上了,眼神却依旧不善。 尤其是女人! 其中缘由也不难猜,大抵是因为,之前赵韵宁与楚红平分满城春色的流言。 这一则流言,让京城的男人们对这二人心痒痒,同时也让女人对这二人憎恶! 说来也奇怪,当一个女子美貌且出生风尘,落在男子眼里是天生尤物,落在女子眼里,便是犯了与杀人一般的大罪。 眼下,赵韵宁这个身犯“大罪”之人,便大大方方地落在众人眼前,这满京城的女子谁不急着来审判她? 倏然间,楚王府门口变成了衙门大殿,这些与赵韵宁不相干的妇人们,各个成了青天老爷。 赵韵宁环 视了一圈这些人,心里毫无波澜,她自小便知,这样一群不问事实真相,便一昧听从他人摆唆的人,言语是最为恶毒的,但这样的人,也是最好操纵的。 以流言做刀,这样的把戏,她就早玩过了。 区区一个司马娇娇,竟然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她站在台阶上,清了清嗓子,俯视着低下跪着地张悦,朗声道:“张侧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了这话,众人心里一阵狐疑,张悦在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张悦是在王府里受了委屈,眼下正在哭诉呢! “我、我……”张悦或许没有想到赵韵宁会这样问,说话一时结巴了起来,“我绝无为难姐姐的意思,我只是想姐姐不要怪罪我邀宠,不要再将我锁在黑沉沉的院子里,不让我见王爷……” 这一番说得楚楚可怜,围观者马上又啧啧感叹起来 。 光说还不够,张悦猛地在地上磕起头来,府门口的地砖块块都是坚硬无比的,张悦一个接一个磕着头,还声声出响,光听声音便让人心碎了! 一旁的司马娇娇笑容玩味,俏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世俗的心机。 赵韵宁白了她一眼,将视线落在陆霁远英俊迷人的脸上,轻声道:“此事王爷如何看?” 只听见,陆霁远云淡风轻道:“随你处置。” “好。”赵韵宁满意地笑了笑,挑眉对墨羽吩咐了什么,墨羽听了双眼一亮,连忙道:“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他便从旁边退了出去,他身边的鹰羽一脸懵懂,拉了拉他的袖子,好奇道:“什么事啊?” 墨羽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个意味深长地微笑:“你待会等着看吧!” 这边,赵韵宁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不知为什么她所走出的气势让众人错愕,好似她不似接 受审判之人,而是主宰一切的人。 感受她周身带着的气场,让所有对她恶语相向之人,都慢慢小声起来。 她停在张悦面前,俯身道:“停一停吧。” 张悦马上停了下来,她本只是故意做戏给众人看,让大家知道,自己在府中是多么的弱小无助,而宁侧妃是多么的任性狂悖。 张悦原以为,自己磕几个头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宁侧妃便罢了,没想到自己硬生生磕了十来个这个宁侧妃才来叫停。 简直恶毒! 赵韵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悦怨毒的眼神,字句清晰问:“你刚刚说,我不许你邀宠,还将你关起来?” 张悦看着她的眼神,心里一阵发虚,还是硬着头皮道:“是!但我不怪姐姐……” “那我却要感念你的大度了?”赵韵宁反问道。 张悦一怔,眼前这个女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呀,若是她承认欺辱了自己,自 己便装大度;若是她否认,自己便装作可怜。 可眼下,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韵宁眯眼笑道:“张侧妃,我如今还叫你一声张侧妃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你可知今日之事不论如何,你都无法再回去楚王府了。” 众人瞧着她说话时,嘴角含笑,眼睛里却带着深深的寒意,纷纷吸了一口凉气。 “你想怎么样?你要杀了我?”张悦惊愕地睁大眼睛,她其实并不害怕。若是宁侧妃在众人面前对她暴露出杀意,那事情更好办些。 张悦今日不惜将自己的脸面丢弃,就是要拉宁侧妃下水,让她成为一个京城人人都知道的毒妇人。 皇家最要体面,周国的皇室,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这样恶毒的人存在。 “我为何要杀你?”赵韵宁再一次反问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今日之事你兵行险招,便再也回不了头了,日后切莫后悔!” 第463章 阶梯制下辩好坏 未待张悦反应过来,赵韵宁便继续说道。 “你是太后赐婚的贵妾,又是出身高门的淑女,哪怕是家道中落,家世比起我也是要好很多的。” 张悦听到这话,猛然抬头,腹诽道,这个贱人是开始装可怜了? “不过,寻常人家都知,家中之事家里解决,张侧妃作为高门淑女岂会不知?”赵韵宁莞尔一笑,这话说完,张悦心漏了一拍。 围观者有些回味过来了,便也改口道:“就是,这张侧妃是高门出身,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将夫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实在是不识大体!有辱斯文!” 但也有人持相反意见,“这张悦一家早就被抄了,她母亲也畏罪自杀了,哪里还有娘家!若不是逼不得已,她为何要哭诉于楚王府门前?” 在众人争议不停时。 赵韵宁的声音适时响起,“你既是太后娘娘赐婚下来的,太后便是你的娘家人。再不济,还有锦安郡主的母家——安老亲王,若有什么委屈,他们二人皆能为你做主,你 又何必在府门前如此……做派?” 这话里话的意思,竟是在说张悦假装可怜,博取人心? 众人们纷纷试探地看向张悦,张悦眉心紧锁,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吐出一个:“我……” 却被赵韵宁粗鲁打断道:“我猜,张侧妃不找太后和安亲王主持公道是另有原因的吧。”她说这话,忽然低头身子来,寒意沉沉的双眼直逼张悦的脸。 “因为,若是太后知道了张侧妃邀宠手段,必定会震怒。” 这话一说完,众人的好奇心便被提到嗓子眼了,张悦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能让太后震怒?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赵韵宁微微一笑,冷眼瞧着张悦:“张侧妃,你用了什么手段邀宠,需要我在此处说出来吗?” “我!你!”张悦恼羞成怒,索性也不跪着了,麻溜地站起身来,气冲冲道:“你就是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赵韵宁不甘示弱道,“若说血口碰人,我可比不过姐姐,你先是说我将你关起来,又说我不让你邀宠 。众位不妨想想,我一个下等女子出身,如何能够做得了张侧妃这贵妾的主?” 众人纷纷点起头来,窃窃私语道:“这宁侧妃说的也是啊,张悦可有太后撑腰呢,谁敢动她……” 张悦见众人掉转矛头一时更是生气了,连忙大喊道:“大家不要听信她的话!她向来最会胡扯瞎扯了!” “究竟是不是胡扯瞎扯,众人心里明镜似的!”赵韵宁道,“我与你都是侧妃,我出身尚且不如你,也无靠山,我如何能够下令将你关起来,若我真将你关起来,你又是如何出得来?” 这一语,似醍醐灌顶。 围观者们纷纷点头道:“说得对啊,看样子是这个张侧妃在这里故作可怜,侮人清白呢!” 张悦此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左右思忖了好一会,都想不到应对之词,眼看围观的人,都被赵韵宁牵着鼻子走了,她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忽然,她瞥见阶梯上看热闹的司马娇娇,便马上投向求助的目光。 可目光不投还好,一投,司马 娇娇便马上移开了脸。 张悦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句司马娇娇,深吸一口气,对着赵韵宁的脸骂道:“你这个贱人!” 赵韵宁不甚在意的一笑,佯装无辜道:“姐姐说道理便说道理吧,怎么还骂人了呢?” “你!”张悦咬牙切齿道,“你可惯会颠倒黑白的!太后娘娘人在宫里,如何能够时时替我做主,就是你欺负我,在府里处处与我作对!你便是嫉妒我,从小与楚王相识,所以才是处处为难我!” “若说颠倒黑白,姐姐才是高手。”赵韵宁淡淡道,“再说为难,姐姐这等动不动便害人性命的人,我可不敢为难。” 众人听到这话,原本淡下去的兴致,又提了起来,怎么听高门事非,还听到人命官司了! 张悦暴跳如雷道:“我何曾害过你的性命?你休要血口喷人!” “不曾吗?”赵韵宁眼中冷光一闪,步步逼近张悦,“是谁指使春翠在我的被搙里放班五,想让我越睡越久,想害我在睡梦中死掉!又是谁,在事迹败 露之后,在春翠的饭食里夹杂砒霜,让春翠暴毙而亡!” 张悦受不了她忽然的逼近,脚步一踉跄,跌落在地上,口中还喃喃反驳道:“不是我!不是我!你有什么证据便这样指责我?” “春翠的供词画押够不够?”赵韵宁微微一笑道:“姐姐,我既然敢说,便是有证据在手,不怕你不认。” 张悦一贯知道她是厉害的,也知今日已经是回天无力,此刻也不想与她多做争执,心一横便坦然道:“可你不是也没有死吗?春翠那个丫鬟,从小便是签了死契的,死了便死了!你如何能够说我沾染了人命官司……” 这话说完,众人纷纷惊掉了下巴。 这是承认了? 赵韵宁也笑:“是,我没有死。春翠下毒谋害主人死有余辜。”语顿,又道,“就算此事你是清白的,你手上确实是沾有人命官司,千真万确抵赖不得!” “你胡说!”张悦疯狂反驳! “她没有胡说!” 忽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众人纷纷侧目去看。 第464章 新仇旧恨一起算 来人正是锦安的舅舅——安老亲王的嫡子——陆恩! 张悦看见是陆恩来了,立刻躲闪避让,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实在是避无可避。 围观的众人一见到张悦这心慌意乱的模样,便知她是做贼心虚了,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同情变成鄙夷。 陆恩一手拿着陆怜的验尸文书,一手将张悦从地上拎起来,恶狠狠道:“我家当年收留无家可归的你!你却杀了我的女儿!你好狠的心啊!” 赵韵宁回到陆霁远身边,侧身轻声问道:“我只说让墨羽将陆恩找来,陆恩手中的验尸文书是怎么回事?” 陆霁远勾唇一笑,淡淡道:“假的。不过也足够以假乱真了。” 赵韵宁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感叹道:“弄虚作 假,楚王殿下,你何时变得如此狡猾了?” 下一秒,她光洁的脑门便被轻轻敲了敲。 她捂着痛处,没好气地瞪着陆霁远。 陆霁远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阶梯下,陆恩仿佛抓狂般,拽着张悦便要待她去衙门,口中滔滔不绝道:“上一次因为没有确凿证据,便只能无奈放过了你,此番我必要你为我的怜儿抵命!” 张悦被死死拽着,周围无一人上前帮她,大家纷纷拿不住是什么情况,刚刚还在哭诉自己被欺负的娇弱女子,如何就变成了杀人凶手了呢。 张悦惊慌失措便大喊道:“王爷!王爷!王爷你救我呀!” 众人听见她的呼救,纷纷沉默了下来,想看看这位冠绝京城的楚王殿下,会这么 处理这位疑似背着人命的侧妃呢。 若是救,则是违背律法;若是不救,则是冷血无情; 刚刚还嘈杂的场面,因为好奇而安静下来。 过了半响,一片沉默中,赵韵宁的声音轻轻响起,她道:“难怪刚刚张侧妃说自己在府中备受欺负时,不提及向安亲王家救助呢,原来是背着安亲王家的一条人命,不好意思再登门……” 这话轻飘飘的,却令得在场人皆是恍然大悟,难怪张悦刚刚提到娘家时,言语之中只提到太后不提及就在京城的安亲王! 原来是因为她背了安亲王家的一条人命,如何还能够与腆着脸上门求助呀! 一时间,众人看向张悦的目光又变了变,如此一来,张悦今日并不是在府中受了欺 压无处宣泄,而是巧用心计装无辜扮可怜,想让楚王和宁侧妃下不来台! “这宁侧妃好厉害。”司马娇娇身边的丫鬟朵玛轻声道:“三言两语之间,便兵不血刃地将难缠的局面了解了。” 大多数人被牵着鼻子走,却并不代表所有人。 司马娇娇微微叹气,白了张悦一眼,真是一个蠢货,白费自己一番安排。 片刻,又将视线移到陆霁远那位清冷出尘的女子,确实如朵玛所说,她的有些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街道上的所有人,都已经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今日之事,她本是一个被缠入局中之人,但她却不慌不忙,将所有凶险都换位平移。 可她胆子够大,性子够稳,下手又准确,将所有人的反 应纳入其中,下的一手好棋。 不过,她既然如此厉害,想必就不会到此为止,应该还有安排。 果然,赵韵宁冷笑着瞧了司马娇娇一眼,又对着阶梯下的张悦道:“我今日还有一些想不通,张侧妃你出身贵族,如何能够将脸面廉耻通通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家宅内院之事宣之于口?” “莫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 司马娇娇眉头皱了一下,这是要冲着自己来了? 陆霁远也听出了赵韵宁的言下之意,便推波助澜一下:“张侧妃向来举止有度,今日为何会如此没有分寸,本王也很好奇。” 听到陆霁远的问话,张悦的眼神直直地望向司马娇娇。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眼神都投向司马娇娇…… 第465章 惹一身臊 一时之间,司马娇娇身子僵住,微微瞪了一眼张悦,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赵韵宁轻轻叹息一声,道:“张姐姐,你还是将撺掇你之人说出来吧,眼下你背着人命,本就是罪责之身,何苦又惹怒王爷。” 司马娇娇狠狠地看向赵韵宁,恨不得撕碎了赵韵宁的嘴,而后又对着张悦重重摇头。 在此等情急之下,张悦见司马娇娇表情不善,还以为司马娇娇不打算管她了,心一横,便坦言道:“是司马小姐同我说,若我这样做,必然能够引起百姓的同情,到时陛下震怒,宁侧妃便会被贬出府,我就能成为王妃!” 今日真是一泼未平一波又起,众人都乐了,今日之事可真是精彩,原本司马娇娇住进楚王府便让京城一众好事者议论了半天。 当时便有人猜测,是司马娇娇 看上了楚王殿下,意欲近水楼台先得月。 如今再看,这司马娇娇不仅嫁进了楚王府,还搅合楚王殿下的家宅之事,看来,她是真的喜欢楚王殿下啊。 不过,一个好端端的大家小姐,又是一个闺阁在室女,行为如此出格,实在是太荒唐了些。 司马娇娇何等冰雪聪明,她眼珠子一转便知道这些围观的人都在说什么,她微微颦眉道:“张侧妃你切莫随意盘咬,我何曾指使过你污蔑宁侧妃,你说话可要讲证据!” 朵玛也附和:“就是!亏我家小姐还拿了珍贵的药材去看望你,你却这样乱说乱叫盘咬她,她真是一片好心都喂了狗了!” 这主仆二人的反击可谓是聪明,先是否认,再装好人。 赵韵宁心中冷笑,听说司马娇娇与叶柳儿身世相似,同样是自小习武,上面 又有好些哥哥。 司马娇娇又生在幽州那样广阔无垠的天地,怎么会长出如此曲折的心肠。 她如今算是明白,为何司马将军不带别的儿子来京城,要带这个女儿。 司马将军这个女儿足够厉害,可抵得过数个儿子。 张悦见司马娇娇矢口否认,便也无他法,只能喃喃恳求道:“司马小姐是你说的,只要将宁侧妃拉下水了,我便能坐稳王妃之位,也是你说的,你会护着我的,如今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嘘声四响,张悦这寥寥几语,算是承认了自己诬陷宁侧妃,姿态也很是狼狈,看上去丝毫不像一个高门贵妾,而像个疯子妇人。 总之,没有半点尊严,只将里子和面子都丢尽了。 司马娇娇厌恶的瞧了她一眼,淡淡道:“张侧妃,我只当你是一时糊涂,没想到你 心思如此恶毒,做错了事情还要栽赃在我头上。你这个杀人凶手的话有几分是可信的?” 这话算是没错,众人皆道:“是啊,人都敢杀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我瞧着司马小姐人美利落,应该不是那种会挑拨他人家宅之事的人。” 有些妇人瞥了司马娇娇一眼,则不服道:“这样的女子一看就心计颇深,我却觉得今日之事是她因为爱慕楚王殿下而有意为之。” “此话怎么说?” “还不明显吗,这招将楚王殿下的两个侧妃都算计进去了!” “狠毒啊,真的狠毒!” …… 周围之人议论纷纷,陆恩却无暇去管那些,他叫了几个小厮将张悦绑了,对陆霁远拱手道:“王爷,当初我缺少关键证据,你不让我带走张悦。如今我有证据在手,可以带走他了吗?” “ 当然。”陆霁远淡淡道:“张悦既然背了安亲王府的人命,那自然是给交给安亲王府处置。” 说罢,陆恩眼底划过一阵厉色,大喊道:“给我将她带走!送去刑部!” “是!”那些小厮手脚麻利拖着张悦便走了! 张悦活生生被拖着,嘴里还疯狂喊道:“王爷,王爷!王爷救我呀!” 围观群众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厌恶地目送张悦渐行渐远。 赵韵宁凝视着张悦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便往院子里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又被司马娇娇叫住。 “宁侧妃留步。” 赵韵宁一时间不解地皱皱眉,似笑非笑地盯着司马娇娇,道:“怎么?司马小姐又有什么高见?” 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但司马娇娇则不卑不怒道:“娇娇向宁侧妃贺喜!” 第466章 贺哪门子喜 赵韵宁饶有兴致地看着司马娇娇,冷笑一声道:“我竟听不懂司马小姐在说什么?” 见赵韵宁如此不客气,司马娇娇身侧的朵玛脸色暗了暗,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宁侧妃却是太跋扈了些。 而司马娇娇则无半分怒色,赔着笑道:“我自然是恭喜宁侧妃,张悦此番自掘坟墓,想来是不会再回来了,往后这偌大的楚王府后院便是您一个人说了算的。” “呵。”赵韵宁轻哼一声,不屑地摇摇头,边走边笑道:“司马小姐可真是好人才啊,明眼人都看出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司马小姐却说张悦是自掘坟墓?” 她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我听说司马小姐常年在军中,不知是从哪里学来这等颠倒黑白的本事。” 饶是再好脾气的人,被人这般三番两次下了面子,都会有些不悦。 可司马娇娇只是眉心稍稍闪过一丝波动,立刻笑盈盈道:“今日之事, 确实也有娇娇的不是。娇娇不该一时嘴讲姐姐与楚王的私事告诉张侧妃,娇娇向姐姐赔罪了。” 说着,司马娇娇便深深得欠了欠身子,头低低地,看上去十分自然,十分诚心。 赵韵宁微微一笑。 “宁侧妃就不要再怪娇娇了。娇娇年纪小不懂事。”司马娇娇眼神讨好地看向赵韵宁:“我听说,驸马被处死那日,长公主来了府上生了好大的脾气。眼下太后给楚王的贵妾又……” 说着她遗憾地笑了笑,“若太后责问起来,姐姐可要想好该怎么回复呀。” 赵韵宁闻言,却是不紧不慢地展颜一笑。 她道:“司马小姐如今恋慕楚王,为嫁楚王府不惜投怀送抱之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竟然还有心情关心我的事情?也是稀罕。” 正说完,就听见白婆婆在远处,长声道:“宁侧妃,王爷在院子里唤你呢。” 赵韵宁笑了笑,先行一步。 司马娇娇瞪大眼睛, 颇为吃惊的模样,迟疑道:“朵玛,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刚刚门口那些人真会如此揣测我?我明明都解释清楚了……” 朵玛皱眉道:“小姐,我瞧着宁侧妃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咱们还是少招惹她些吧。若京城上下真是如此揣测你,那可对你大大不利呀!” 司马娇娇神色一沉,道:“你去,仔细打听打听!” 朵玛道:“是!” …… 这边赵韵宁回到云澜院,见陆霁远正坐在桌边喝着茶。 她冷瞧一眼,直径走到床侧躺下,不满道:“这司马娇娇真烦,原以为她是个草原儿女,该是同叶柳儿般豪爽恣意的性格,怎么会这么爱挑拨是非!” 陆霁远听了这话,轻轻笑了笑,走到床侧旁坐下:“你若嫌她烦,我待会便让她走。怎么?她刚刚又和你说了什么?” 赵韵宁想到刚刚种种叹了口气,直直道:“说什么恭喜我,这后院日后又是我说的算了……” 她不禁翻了白眼,“自己将张悦害了,还惯会装好人的。不过,你也不要赶她,就让她在府里住着,流言越来越烈才好!” “听你的。”陆霁远微微挑眉,好奇道,“不过,我有些好奇,她阴阳怪气地恭喜你,你又是怎么应答她的?” 赵韵宁得意一笑道:“我自然是对她说,她管好她自己吧,名声都扫地了,还有心情来管别人家的事。” 陆霁远闻言,忍俊不禁,他笑了两声道:“你也是挺会阴阳怪气的。” “她既然说这后院是我说的算,我为何要让着她?”赵韵宁不服道,“再者说,与她这样一肚子弯弯绕绕的人打交道,便是要直接些,不然就要被她装进套子了!” 说罢,她眼神一转便看见陆霁远,陆霁远的眼神异常温柔,似乎是在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赵韵宁心里一动,忽觉不对,虽然从前陆霁远对她也是挺温和的,可那温和时时刻刻都 透着一种冷意。 偶尔的热乎,也是转瞬即逝。 可这一趟陆霁远出了远门回来,怎么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了呢? 时时刻刻坐在自己身边不说,竟然还看着自己睡觉? 自己之前中了班五之毒,都快死了,他也只是每日来看几眼而已。 到底是怎么样了? 她正想着,陆霁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没……”赵韵宁坐起身来,道:“我去喝点水。” 她刚刚起身,陆霁远霸道地将她按了回去:“我去给你拿!” “不必了王……”她话还没说完,陆霁远已经将茶盏递到了她手上,她接过,喃喃道:“多谢王爷。” 陆霁远勾唇,情不自禁。地掐了掐她的脸,颇为满意道:“夫妻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赵韵宁朝他看去,他漫不经心说着话,却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是他心中酝酿了许久的话语,只等着今日拆封,说给她听。 第467章 资格 赵韵宁愣了一会,急忙错开自己的目光,朗声道:“不过,司马娇娇有句话确实没说错,如今太后都知道了张悦被拔出一事,势必会有动作。” 原本张悦便是太后一道懿旨安插进楚王府的棋子,这颗棋子如今就这样走成废棋,依着太后的性格,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必有后手。 她心里一动,有些惶恐,太后的手段可不是寻常法子能应付的,这可怎么办? 她情不自禁。地望向陆霁远,却见陆霁远不甚在意地一笑:“放心。太后如今可没有空管楚王府里的事情。” “你是说!太后要与皇帝……”赵韵宁话还没说完,便捂了捂嘴,叹息道“朝堂政权交替之时,制度混沌,遭殃的只会是百姓!” 陆霁远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忽然笑了,轻声道:“好多年没听见这 句话了。” “你说什么?”赵韵宁回过神来,看着陆霁远道,“对了王爷,他们互相争斗不会殃及到你吧?” 陆霁远饶有兴致的瞧着她,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某种深意,慢慢道:“不会。因为……这场争斗,本王也要参与。” “你!你要对付谁?”赵韵宁一时失声的叫了出来,她很快又猜到:“是太后!你要对付太后!” 见陆霁远笑而不语,赵韵宁便知自己所猜无错。 她道:“太后掌权夺多年,朝中关系根深蒂固,你如今一身军功,又有兵权,何苦与她作对……” 赵韵宁颦眉不解,可是转瞬一想,待想明白之时,忽然又觉得心口生出暖意。 是啊,他如今一身荣华富贵,为什么要做这么凶险的事情。 除了为了赵家,还能为了什么。 她缓了缓 ,道:“王爷,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该做的人去做吧。” 过了一会,陆霁远的声音慢慢的传到了她的耳中。 “本王便是该做此事之人。” 陆霁远侧身看向赵韵宁,目光中充满遗憾,温声道:“不说别的。就凭本王与赵家小姐多年的交情,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有资格为了她做这件事。” 赵韵宁一怔。 心中微微泛酸,眼神躲躲闪闪,左右盼望还是不知视线该落在哪里。 便一把扯了被搙盖在头上,佯装镇定道:“昨日夜间我便没有睡好,今日又说了这好些话,我如今要睡了,王爷快走吧。” 陆霁远低头一笑,也不多留,直径走了出去。 待听见门扉关上,赵韵宁才是慢慢将脸上的被搙拿开,露出脸来。 一张清冷美艳的脸庞上,已经是满脸 泪痕。 一连几日,京中的雨下得淅淅沥沥。 赵韵宁在府中行走,站在廊下,远远看着渐渐蓄满水的后湖,想到那日雪夜里与一秋在湖上把酒言欢,如今一转,已经小半年了。 正当她望着湖心的凉亭出神时,忽然迎面遇上云焕。 “弟妹,这是在看什么呢?” 赵韵宁一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来府中走走,如今这风吹着清爽,再过半个月入夏了,便没有这种好光景了。” 云焕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道:“可京中一年四季皆有好的风景,只要人常在,想看什么美景都是能看见的。” “一秋的事情,是我不对……”赵韵宁叹了口气,自责道,“你放心,害了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云焕爽朗一笑道:“你为何怎么说呢,说到底此事与你无 关。对了,张悦被判了死刑,行刑日期便在这两日了。” 他顿了顿,叹道:“这个张悦,简直又笨又蠢!” 赵韵宁却没有说什么,她笑了笑,道:“多谢云兄来告知我此事,她与我也算是有段交情,我也该去看看她。” “好,弟妹果然深明大义!”云焕笑道,忽然他又想起一事,道:“对了,这个张悦曾去过空山寺找过一个年轻僧人,讨要害你的毒药,你这一次去不妨问问她,有关那僧人的事情。” 赵韵宁有些疑惑:“年轻僧人?” 云焕侃侃而谈道:“没错。前些日子齐虹还传信去给这僧人,眼下墨羽将齐虹身边的丫鬟绑回来了,可那丫鬟,十分忠心,已经几日了什么都不肯说。” 听闻有此事,赵韵宁重重地点点头,道:“云兄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问清楚此事。” 第468章 可悲的棋子 天牢里。 依旧是那位狱卒头头给赵韵宁引路,他虽是一介男子,但对市井上的流言也多多少少有些好奇。 前些日子,楚王府门前那一场大戏,他也是来来回回听了好多遍了,心中也赞叹了数遍宁侧妃厉害。 这事若不是宁侧妃遇上,换做京城任何一个大家小姐,必然是会仓皇败北的呀! 此刻看着赵韵宁来看望张悦,他心里便揣测着,定是胜者来向败者耀武扬威了。 他脸上堆着笑,殷勤道:“这大雨天的宁侧妃怎么还亲自来呀,放心吧,张侧妃在这里一切都好。安亲王府打点好些银子,让我们好好“照顾”张侧妃呢!” 赵韵宁只是笑,慢慢地跟着狱卒的指引来到牢门外。 狱卒眼瞧着道了,便道:“宁侧妃你先忙着,小的就在不远处候着,你有需要叫我!” “有劳了。”赵韵宁道。 小桃 十分机灵地拿出一片金叶子,塞在狱卒手上,笑道:“我家侧妃请大人喝茶。” 那狱卒看见金叶子眼睛都要直了,也顾不上客气,连忙往怀里揣好:“宁侧妃太客气了!多谢宁侧妃!” 说罢,他便飞快的跑开了。 到了狱卒们的喝茶处,有别的狱卒见他欢欢喜喜,便冷笑揣测道:“张武怎么笑得如此开心呀?定是宁侧妃又打赏你了吧!” 这宁侧妃出手阔绰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狱卒都知道。 张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金叶子,不耐烦道:“去去去,宁侧妃的事情你也敢议论!” 那人见张武这般嘴脸,冷笑一声,算是明白了,瞧着样子,必然是拿了宁侧妃不少好处。 他心中略略有所不平,为什么宁侧妃每一次来都能被张武遇见,张武真是走了狗屎运。 思及此,他不悦道:“这宁侧妃也真是 ,这么尊贵的一个人三天两头往天牢里跑,也不怕晦气。” 张武收了宁侧妃金叶子自然是要替宁侧妃说话的,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你懂什么,这是宁侧妃重情重义!你瞧瞧去年被关在这里的赵丞相,他那个千宠万爱长大的嫡女,一直到他被处斩,都没来过一次呢!” “也是!”狱卒冷笑了两声,“不过,赵丞相死了也不寂寞,那踩着他往上走的宁岑不也死了吗?我瞧着是老天有眼啊,不让好官白白冤死!” 张武也感叹道:“是啊,赵丞相可是好官啊!” …… 这一边,牢房前。 赵韵宁平淡地看着张悦,平心而论,张悦的容貌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得上姣好。 桃花般的脸庞,明媚动人的双眼,腹中又有些才情。 若是正常婚配,在这京城中,定能嫁给一个出色的好儿郎。 可惜,她自 己将路走歪了。 张悦也看见了赵韵宁,她坐在稻草堆上,恶狠狠瞪着赵韵宁,质问道:“你如今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她说话声音硬气,好似自己是被亏待的人。 赵韵宁勾唇一笑,也不客气道:“若是想看你笑话,我何须等到今日?” “你!”张悦就这样简单的被气着了,也不知为什么,她平日也不是个笨嘴拙舌之人,可每每与赵韵宁交锋,总是会被压一头。 赵韵宁淡淡道:“都到这个份上,就别再你你我我了。我觉得你可怜,便来送送你,其他的随你如何想。” “你来送我?又没安好心吧!”张悦苦笑一声,“也罢,我如今也没什么好值得算计的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赵韵宁否认道:“我是真心觉得你可怜。你被太后当成监视楚王的棋子;又被长公主当成害我的棋子;还被司马娇 娇当成试探我的棋子;” “这一条命,这一口气,从来由不得自己。” 张悦听了这话,瞬间从草堆上跳了起来,怒吼道:“你胡说什么!都是我自己恨毒了你才这样做的!我、我何曾那么愚蠢被人随意摆弄!我没有!没有!” 她喊着喊着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似乎自己也对自己所说的内容将信将疑。 “总之,我没有!”她瞪了赵韵宁一眼,喘着粗气道。 赵韵宁静静地看着她,过了许久,平静开口道:“你说没有便没有吧。” 事已至此,张悦不是不明白,但她如此死死否认,不过是不想在赵韵宁面前输的太难看罢了。 这最后的一点体面,赵韵宁是会给她的。 不论交情好坏,她们毕竟同窗多年。 “你向来聪明,自然是不会被人随意摆弄的。”赵韵宁轻描淡写道,“我今日来是还有一事要问你。” 第469章 狱中真话 张悦听到这话,眉心动了动,不屑道:“真是新鲜。向来无所不知的宁侧妃竟然有问题,要问我这个将死之人。” 对于张悦的冷嘲热讽,赵韵宁并不在意,她只是静静的听着,而后神情淡漠道:“空山寺那名年轻僧人与你是何等关系?” 张悦听见此问,懵懂地侧过头来,眼睛微眯,喃喃道:“空山寺的僧人?” 瞧她神色,似乎是在使劲回想。 赵韵宁心中一动,提醒道:“你曾经带着春翠去找过他,向他要了一张方子。” 听到这里,张悦胸中一动,总算是想起来了。 反问道:“你说的,那位贪财好色的俊俏和尚?” 见赵韵宁没有说话,张悦又接着道:“当初是长公主与我说,那位和尚知道些野法子,不论是害人或是救人都有门路。我当时一心想害你,便去找他要了个方子。” “方子上是什么” 张悦大概是 见事已至此,再无回旋之力,对于赵韵宁的提问,想都不想便爽快道:“是班五呀!呵,话说回来,那方子可真厉害,只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遗憾,语罢,还白了赵韵宁一眼。 对于张悦不怀好意的眼神,赵韵宁早就见怪不怪了,继续问道:“那长公主如何得知那僧人的事情?” 赵韵宁会这么问,并不是她不信陆愉仪会出法子让张悦谋害自己。而是陆愉仪久居高位,对于民间这些下作手段,想来是所知不多的,不然也不会动不动就将丫鬟扔进窑子里。 可见,在陆愉仪心里,除了窑子便没有折磨人的法子了。 一个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想得出,让人在沉睡中慢慢死去的阴毒招数? 张悦翻了个白眼道:“或许是永定,或许是齐虹。她们母女二人经常给长公主出主意。不过,我瞧着是齐虹的可 能性大些,你别看她长得不怎么样,心里鬼心思可多。” 赵韵宁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齐虹如何认识的这个僧人?” 哪怕齐虹心思不纯,人品不端,但好歹是个大家闺秀,如何能够认识什么僧人? 难道二人…… 正想着,张悦便打断道:“我也不知齐虹那鬼丫头如何认识的那僧人,不过想来也是利益纠葛,不会有什么私情。毕竟那僧人容貌生得是一等一的好看,比起宁岑都不逊色,如何看得上齐虹?” 听到这话,赵韵宁对这年轻僧人的好奇愈发多了。 到底是怎样一位僧人?既长得容貌绝尘又性格风流,还懂得奇门之术? 有意思,真有意思。 赵韵宁道:“齐虹是在何时识得他?” “齐虹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张悦眼底闪过狐疑,盯着赵韵宁,反问道:“你为何对这位僧人如此好奇?” 赵韵宁笑 了笑,“他给你的方子,让你害我,我还不能好奇好奇他是何方人物了?”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张悦便也没多问,撇了撇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眼下你话也问完了,可以走了!” 说罢,张悦将身子转过去,面对着墙壁。 赵韵宁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凝视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道:“你多保重。” “呵!”张悦轻哼一声,头微微偏过来,道:“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设计害你,被你反将一军,实属技不如人,我认了。不过,哪怕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对你动手!” 赵韵宁淡淡道:“这世上,人们想得到一些东西,都会用一些手段,这都是情理之中之事。我都理解,不过,只是你实在太蠢了些,来世,做个聪明人吧。” 这话说完,赵韵宁决然得转身离去,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张悦了。 张悦听了这话,毅然转过身来,愤怒地扒着栅栏喊道:“你切莫得意!我输了又如何!这满京城要害你的人多得根本数不清!我不信你次次都有这么好运!我不信!” …… 随着赵韵宁的脚步越来越远,张悦既恶毒又无力的诅咒,渐渐熄声。 待赵韵宁走出天牢外,天色已经擦黑,淅淅沥沥下着雨。 小桃在一旁为她撑起油纸伞,闷声问道:“小姐,你今天怎么和张悦说了那么多话,还对她那么客气,她可是差点害死你呢!” 赵韵宁随着她走入雨中,一步步走下阶梯,慢慢道:“她虽然坏,但是她对王爷的真心不假,我便看在这一点点真心的份上,不与她计较了。” 小桃撇撇嘴道:“小姐可真是大度……” 赵韵宁颔首,她此刻心中想得却是另外一件事,这僧人属实不简单,看来要想了解,还是要自己去一趟空山寺。 第470章 司马家是谁的人 待赵韵宁回到楚王府,便迎面遇上白婆婆,她见了赵韵宁,便欢喜笑道:“侧妃回来了,司马小姐说在府上叨扰多时,明日便要搬回驿站了,今日特地备了一些美酒佳肴,在侧厅上款待王爷和侧妃呢?” 白婆婆说话时眉眼带笑,看来是对司马娇娇快走了这事暗暗欣喜呢! 也是,那日府门前的事,可是轰动。 像白婆婆这样在宫里沉浮过的老人,一眼便看出了司马娇娇不算善茬,只恨不能立刻将她叉出去,不然她沾污了王爷的院子。 其实,陆霁远当日便提出让司马娇娇立刻走人,是赵韵宁拦下了。 因为,司马娇娇在府中留的时间越久,她倾慕楚王的传言便会越大,若她并不是真的想嫁给楚王,便会自己想办法离开府中。 这不,她终于坐不住了。 赵韵宁眉心微动,笑了笑:“王爷可曾去了?” “王爷在书房处理政务呢,他说,若是侧妃去了,再唤人去寻他,若是侧妃不去, 他便不去了。” 听到这话,赵韵宁不禁莞尔一笑,道:“呵,竟有此事,我知道了。” 小桃看见赵韵宁笑,有些不解,便好奇道:“小姐,你笑什么呢?王爷此举有何不妥?” “没什么。” 只是赵韵宁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当初还在宫学时,那些官家子弟、高门闺女们常常会办一些桃花宴、流水席。 陆霁远对这些热闹向来是淡淡的。 若有帖子发到陆霁远手上,赵韵宁问起,他便只有一句,你去我就去。 何其潇洒,何其率真。 任凭他人如何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英姿俊逸杀伐果决的楚王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忽然,赵韵宁的嘴角僵住。 只是这一世,他们的交情好似没到这个份上,上次齐虹来时,陆霁远也只是派人来传了一声自己便过去了。 难道……陆霁远终于被美色所打动了? “那侧妃的意思是?” 赵韵宁颔首思考了好一阵,都忘了白婆婆还在这里等回话。 她道回过神来,道:“劳烦婆婆备上些礼物让司马小姐带走,我今日也累了,便不去了。” “是。”白婆婆说完话便适时退下。 赵韵宁看着白婆婆的背影,心中想道,这司马娇娇真有能耐,彼此都撕破脸了,还想着与她坐在一起出吃饭。 也不知,她一个草原儿女,如何学来的这种长袖善舞的本事。 赵韵宁越想越不解,所幸不再深究,摇摇头,往自己院中走去。 小桃在旁道:“小姐,这烦人的司马小姐走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赵韵宁平淡道:“呵,瞧着吧,往后我们和她还有见面的机会呢。” 书房内。 陪着陆霁远说话的,除了云焕还有一人,那人长得身材魁梧、面孔刚直正是牧若离。 陆霁远先是低低说了句话,牧若离便十分惊讶的站了起来! “什么!”牧若离惊叹道:“王爷,你说,司马将军是皇上的人?” 陆霁远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正是。” “不 会吧!”牧若离狂走几步,口中不断重复,“怎么会?司马将军一向是国之忠诚,不涉朝堂之争,他为什么会忽然之间成了皇上的人?殿下,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牧若离急停下来,盯着神色平淡的陆霁远,期待他放下茶盏,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忽然,另一个声音响起。 “牧将军,依我说,你冷静一些。”说话的人,是那位面容清秀气度不凡的蓝衣公子,他神情自若地摇着扇子,淡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司马家本就是皇帝臣子,此刻投靠了皇帝有何奇怪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尤其是在乱世,谁能够安安稳稳的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管外面的事情?你不也做不到吗?” 牧若离一怔,忽觉这话说的没错。 司马家投靠了皇帝虽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就连,一向以做纯臣为期许的叶家,不也效忠了他人。 而刚直忠勇的牧若离 ,也成了楚王殿下的座上宾。 牧若离深吸一口气,不甘心地坐下来,锤了锤桌子:“如今这朝局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头面上的这些大臣都纷纷选了阵营,下面的那些小臣们,岂不是早就乱套了。” “官员都乱套了,地下的百姓们,日子更不好过!若是我姨父赵丞相还在,绝不对让这种事情发生!” 却也如此,虽然太后与皇帝暗中较劲多年,可赵丞相在时,有他统领百官,那局面比起如如今,是要好上很多的。 陆霁远将茶盏放下,淡淡道:“底下的官员们,大多看不见全局,只会跟着上面的人走。只要将上面这些动歪脑筋的人拔出干净了,那下面的人,自然会头脑清醒。” 这一语,如醍醐灌顶,牧若离侧过脸来,双眼发亮道:“王爷可是想到主意了,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安排,我万死不辞!” 陆霁远也不客气,微微一笑:“巧了。本王眼下正有一事,想要托付给牧兄。 第471章 南楚善毒之人 “咚!咚!”两声轻轻地叩门声,打断了屋内三人的谈话。 云焕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温青玉软骨扇,牧若离一把摸着腰间的佩剑,二人同时盯着陆霁远。 陆霁远丝毫不慌,只微微抬手,示意二人先冷静。 此时,门外的声音继续响起,“王爷,宁侧妃已经回府了,现下直接回了院子。” 云焕缓缓松开手。 陆霁远淡淡道:“知道了。” 听到这话,云焕风流地摇了摇扇子,饶有兴致道:“瞧着你如今很是不对呀,越来越紧张弟妹了。派人贴身保护还不算,回府了还要特命小厮来报。” 这话一出,牧若离也流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 陆霁远若无其事道:“多事之秋,小心些总没错。” 云焕嘴角一撇,眼睛一斜 ,暗暗道:你这也太小心了些。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没等云焕继续打趣,牧若离便着急问道:“不知王爷是有何事,用得上我,尽管吩咐,末将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霁远淡淡一笑,勾唇道:“云州与南楚相邻,牧将军在南境多年,想必对南楚的风光人物,有所了解。” “有!”牧若离不假思索道,“不知王爷为何问这个?难道王爷是想末将在南境找个什么人?或是寻什么物件?” 陆霁远没有说话。 云焕摸了摸下巴,询问道:“那牧将军可知,在南楚那边,有没有什么善用毒物之人。” “这……”牧若离忽然为难起来,他略略想了想,道:“南楚虽不比周国地域辽阔,但处处沿海,人口流动速度 快,奇人异士自然不再少数,不知王爷想找的是哪一位?” 听这话,云焕也叹了口气。 江湖茫茫,找个人实属不易。眼下只知道那些毒物是从南边来的,也不知道主人是谁,该怎么找呢? 话题一时卡住。 此时,陆霁远颔首道:“南楚皇室里,可有善用毒物之人?” 这么一说,牧若离便想起来了,他拍了拍脑袋道:“虽未听说,南楚皇室中有谁善用毒物,但是却听说,南楚皇室有一本不传之秘,上面记载着很多奇门之术!” “但这本书,只有南楚皇室的继承人才能看,也就是皇帝与太子。难道,王爷想要找的就是南楚太子?” 说罢,云焕和牧若离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陆霁远。 陆霁远微微挑眉,笑道:“竟 然是南楚太子?有意思。” “你怀疑之前在京城兴风作浪的,是南楚太子?”云焕拍了拍大腿,恍然大悟道,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可,听人说,这位南楚太子身子孱弱,是来京城养病的,而且一向深居浅出。之前寒族太子去找他几次,都被他拒之门外……” 确实如此,这位南楚太子入京之后,一向不在人前出现。不论是王孙贵族邀请他赴宴,还是寒族的人,他通常会以身子不适推脱掉。 让人纷纷惊讶,好端端的南楚皇帝为什么要派一个病恹恹的太子前来议和。 陆霁远微微侧首道:“他若不是低调,皇兄如何能够允许他在眼皮底下呆这么久?” “那我们想个法子去见见他!”云焕道,“事不宜迟, 今晚便动身!” 他这个想法简单粗暴,得到了牧若离的同意,二人眼神对视,看来是都觉得这样做是上上之策! “停。” 二人脚步一顿,还以为陆霁远是要嘱咐他们切莫冲动。 没想到,陆霁远平淡开口道:“本王早就去过了,驿站里,南楚太子确实是缠绵病榻起不来身。” “你去过了?”云焕一脸吃惊,积极道:“你何时去的,为何不叫上我?” 陆霁远白了他一眼。 云焕连忙道:“既然你都去过了,那该对南楚太子打消疑虑才是,为何……” 迎着他们二人好奇的目光,陆霁远眼皮微抬,淡淡道:“就是因为去过了,才更是可疑。” 二人依旧不解。 陆霁远道:“本王怀疑,驿站里的根本不是南楚太子!” 第472章 南楚太子被掉包 “什么?”云焕大惊,他虽然不是朝廷之人,但他也知道,这样隐瞒身份戏弄他国,绝非是儿戏,弄不好便要造成双方开战。 这……南楚太子……怎么回事? 牧若离也急哄哄道:“这话何意?若驿站里的不是太子,那太子眼下正在何处?” 陆霁远笑了笑,道:“这正事我要托付给你的事,你派人拿着这张画像,给南楚那边的人认一认,此人是不是南楚太子。” 他拿起手边一幅画卷,潇洒抖落,上面的男子衣冠楚楚,相貌端庄,似正在参加宴会,看上去非常惬意。 云焕慢慢摸上画卷,惊叹道:“这画得可真好?画中的酒果飘香似要传来般,我竟然不知你还有这手艺!” 说罢,他向陆霁远投以赞许的目光。 陆霁远若无其事端起手边的茶,淡淡道:“这不是我画的,是张悦画的。” “张悦。”云焕略有 些许惊讶,道:“她何时画的?” “她入府第二日早间。” “啊!”云焕皱眉道:“你竟然是从那么早便开始怀疑南楚太子了?难怪那日,你特意去找了张悦!” 陆霁远不说话,牧若离将画卷收起来。 云焕瞥了一眼那画卷,遗憾道:“没想到张悦还有这等手艺。我听说,她这两日便要被行刑了,你们好歹夫妻一场,不去看看?” 陆霁远依旧不言,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 云焕撇撇嘴道:“人家至少还替你做了事情呢!” “所以我才对她宽容,否则,她早该死了。况且,我既然自始至终,就对她无意,何必又在她将死之时去故作慈悲?”陆霁远冷声道,“岂非是让自己松快了,又惹得她伤心。” 这还是陆霁远第一次正经地谈起张悦,云焕微微一惊,他将下巴收了收,无奈道:“好吧,既然你都有打算, 我便不劝你了。” 陆霁远眼神微微一沉,话归正题:“牧将军,这事便托付给你了,一定要快。” “是!”这是牧若离正式投靠陆霁远之后,领的第一份差事,他必然会竭尽全力的。 “另外,你在边境多年,可有听过南楚之人是如何谈起南楚太子的?”陆霁远问。 牧若离略略思索,答:“南楚太子在南楚备受赞誉,南楚百姓都夸她,勤政爱民、洁身自好、谦谦君子,总之都是一类华丽赞许之词,没听到其他的。” 陆霁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没事了。” …… 云澜院中。 赵韵宁翻着书,平淡道:“司马娇娇可走了?” 小桃笑眯眯道:“走了。” 赵韵宁将书收起,抬头问道:“她走时神色如何?” “很好啊。”小桃道,“白婆婆给她选了一些礼物,她也都收下了。然后,她也命人送了一些礼 物给小姐,小姐可要看看?” 赵韵宁轻笑一声,“不必了,她送我的东西,我可不敢用,谁知道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小桃哈哈笑起来,直言道:“当初齐虹小姐行径讨厌,都未见小姐这么憎恶,看来小姐还是更讨厌司马娇娇些。” “都讨厌,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人。”赵韵宁厌恶道,忽然她想起一事,“你刚刚说到齐虹,上次听说墨羽抓了她的丫鬟——秋叶,可还在府里?” “在!”小桃连连点头道,“小姐要去看看?” 赵韵宁却避而不答,另问一事:“秋叶是齐虹的陪嫁丫鬟,眼下这秋叶都失踪好几天,怎么没见墨家派人出来找?” 齐虹是墨家大娘子,大娘子的陪嫁丫鬟,在府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这样贸然丢了,不找,实在不正常。 “小姐还不知道吧。”小桃憋着笑道:“齐虹姑娘嫁过去,都 还没有和墨公子圆房呢!” “竟有此事?”赵韵宁是第一次听闻,齐虹嫁过去已经有些时日了,墨公子此举,实在太无礼了! “是秋叶说的?”赵韵宁问。 “不是!”小桃爽快道:“那秋叶对齐虹可是忠心,墨羽用了很多刑罚,她都咬着牙,什么都不说呢。我是听院子里的丫鬟们说的,好似这件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赵韵宁听到这话,更是不淡定了:“这事何其丢人,怎么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难道是墨公子特地授意?” 小桃道:“不知道。要不小姐去问问秋叶,以小姐的手段,一定能够撬开秋叶的嘴!” “不用问,若无墨公子的授意,这流言如何传得满京城都是。”赵韵宁嘴角微微翘起,语气里听不出息怒,只道:“罢了。且让她在府里带着,待过几日天气晴好了,我去完空山寺回来再问也不迟。” 第473章 礼佛 京中这雨,淅淅沥沥下了好些时日,才是放晴。 一早,小桃便拿出两件衣裳,抓手手上问赵韵宁,“小姐,今日去上香,你是想穿这件薄纱拢烟粉黛裙,还是这件青意绵绵留仙裙?” 说完,她还俏皮的晃了晃手中的衣裙,要赵韵宁选。 赵韵宁只抬头看来一眼,漫不经心道:“都行,你选的自然是极好的。” “那是。”赵韵宁的夸奖对于小桃而言非常受用,她妥善将衣裙放好,又过来给赵韵宁梳头。 其实赵韵宁赞许小桃眼光好,并不是在敷衍,小桃自小在烟花之地长大,很多妆容搭配和衣裳配色,都是一等一的出众,比起那些高门里的受过系统教养的丫鬟,只会好不会差。 马车早早的便等在门外。 待赵韵宁上了马车,微微一后仰。 这…… 这人英姿飘逸,薄唇红润 ,一双极好看的眉眼似笑非笑,正是陆霁远。 “王爷?”赵韵宁惊讶道,“王爷今日也有空上山礼佛?” 毕竟陆霁远是王爷,每日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忙,怎么能同自己似的这么闲? 陆霁远淡淡道:“嗯,恰巧有空。” 马车滚滚向前。 赵韵宁点点头,她今日起得早些,还有一些困倦,撑着脸,昏昏欲睡。 陆霁远在她旁边,瞧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这么困还上山礼佛,佛祖感念你的心意,一定会让你心想事成。” “承王爷吉言了。”赵韵宁眼皮微微合着,嘴上漫不经心道,“王爷公务繁忙,好不容易休沐一日,还上山礼佛,佛祖定会更加看重王爷。” “会吗?”陆霁远漫不经心道,“对了,五日后牧若离将军便要离京了……” 听到这话,赵 韵宁的脑袋猛地前倾,忽然就清醒了许多,她坐直身子来,道:“这么快?” “嗯。”陆霁远道,“若是离开边境太久,恐生祸乱。” 赵韵宁叹了口气,眼下睡意全无。 武将守边境,若是离开太久,则会生变生乱,这个道理她怎么会不明白。只是牧若离是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此番牧若离入京来,他们二人只是匆匆一见一面。 如今再别,也不知再见是何时了。 “你怎么了?”陆霁远勾唇一笑,一语中的道:“你好像很舍不得牧将军?” 赵韵宁眼神一动,连忙道:“我没有,我只是忽然之间有些感叹,武将真不容易,王爷从前在边境的三年,也过得很辛苦吧。” 陆霁远听到她这么说,眸光闪了闪,直直地盯着她的脸,顿了好一会,才道:“你问,那三年……本王 过得如何?” “嗯!”赵韵宁点头。 “你是真的想知道吗?”陆霁远微微挑眉,看着她,眼神玩味。 赵韵宁心中一动,似乎被人拍了拍,她喃喃道:“我……我自然是真的想知道……” 沉默片刻,陆霁远勾唇一笑,漫不经心道:“你不是困倦吗?先休息一会吧。” 陆霁远一时一变的态度,让赵韵宁彻底摸不着头绪,她无奈的点点头,预备靠着马车一侧睡一会。 她刚刚闭上眼睛,忽然就感觉有一股力量,轻柔地将自己的头,往另一边偏了偏,安稳地落在一处坚实的肩膀上。 她心中一跳,鼻尖萦绕着陆霁远身上淡淡的暮叶香,这是他当年在宫学时,最喜欢的衣料熏香,可自从她这次回京,便没有闻到陆霁远用过。 如今这是为何…… 她正想着,身侧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 ,“快睡吧。” 这声音低沉动人,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让赵韵宁颠簸的马车上,沉下心神,缓缓闭上眼睛。 空山寺在城外的山上,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 早晨出发,等到了的时候也快近晌午。一路上赵韵宁睡得沉默,她向来是一个认床的人,平日里坐马车虽然也小憩,但也会睡睡醒醒。 但不知怎的,每一次有陆霁远在身边,她都会睡得格外安慰些。 从扬州入京来时,如今来空山寺礼佛也是。 “王爷,侧妃,到了!”马车帘外,传来鹰羽的声音。 赵韵宁眼皮动了动,才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陆霁远似笑非笑的脸,他的唇似浸了水,红得剔透诱人,黑如夜空的眼神里,闪烁着点点温柔。 他一点一点低下头,慢慢靠近,赵韵宁的心跳一鼓比一鼓快,心里却隐隐期待着…… 第474章 布袋和尚 不料。 陆霁远只是伸手梳了梳她凌乱的头发,冲她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道:“你头发乱了。” 赵韵宁倏尔从幻想里惊醒,心中隐隐发怒,依着她对陆霁远的了解,陆霁远不可能猜不到,刚刚她在想什么! 再者说,梳头发用得着脸靠这么近吗? 小桃轻轻撩起帘子,探头问:“王爷,小姐,已经到了。”再看赵韵宁脸色铁青,便着急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赵韵宁气鼓鼓地瞪了陆霁远一眼,闷声道:“我没事。” 说罢,她三步并两步地走下马车。 陆霁远在后面悠然地走下来,只能看见赵韵宁与小桃的背影。 鹰羽在马车一侧,顺着陆霁远的视线看过去,疑惑道:“王爷,侧妃这是怎么了?怎么同个小姑娘家般,我可从未见过她这样……” 相较于赵韵宁的气鼓鼓,陆霁远似乎心情很好,他爽朗一笑道:“ 可不就是个小姑娘家吗?” 忽然他想起一事,笑容敛了敛,道:“这庙里庙外,可派人部署过了?” 鹰羽拿着佩剑拱手道:“王爷放心,这庙中不论是和尚还有前来烧香,做买卖的人,都安排了我们的人。” “好。”陆霁远脸上温润的神色倏然隐去,沉声道,“进去吧。” 赵韵宁走了好多步,才停下来,看了看后面。 远远看见,陆霁远闲庭漫步地走上前来,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身来,想直径往里走,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裙一角被人扯了扯。 她狐疑地回头,看见是一个笑脸眯眯的布袋和尚,他穿着的衣服破烂,可气度却不凡,手中拿着一个化缘用的紫钵。 抬眼看空山寺里,这些和尚纷纷神情淡漠,穿着得体。 再瞧着眼前人,无论是打扮还是服饰,都不像是空山寺的和尚。 还没等赵韵宁开口说话,那布袋和尚便道:“小姐, 我瞧着你印堂乌青,近日似乎多遇小人,瞧着是有灾祸呀,要不要贫僧为你算上一卦,求一解法?” “什么灾祸不灾祸的!”小桃愤愤道,“像你这样的骗钱的和尚,我见多了,你给我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说罢,小桃便拉着赵韵宁,要直直往里走。 却听那人说:“出身富贵,却无缘高位,家门血光;出身贫贱,却步步高升,风光无二。” 赵韵宁的脚步顿住,颦眉道:“你说什么?” 那布袋和尚依旧是堆着笑脸:“若是小姐好奇,不妨让我替小姐算上一卦。” 赵韵宁警惕地看着他,目光冰冷如刀,似乎要将这和尚戳穿。 可那和尚,不仅不躲,还目光炯炯地回应着赵韵宁,似乎耐心很好。 “小姐,我们走吧,这样的江湖骗子,在扬州便有很多,当时还有和尚说,小姐活不过十七呢!可小姐去年不也是好端端的过来了吗?这些疯 话,不听也罢!”小桃着急地拉着赵韵宁要往里走。 可赵韵宁的脚步却停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回头看了看陆霁远的身影渐渐靠近,对小桃吩咐道:“你去同王爷说一声,让他先进去,我瞧着这和尚有趣,想算上一卦。” “啊?”小桃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赵韵宁,又嫌弃地瞪了布袋和尚一眼,就下去了。 小桃走了。 赵韵宁不假思索地在这和尚摊位面前坐了下来,神情淡漠道:“劳烦高僧给我算一卦。” 布袋和尚笑了笑,道:“不敢当小姐叫一句高僧,只是我这卦可贵……” “你只管算便是,多少金银,楚王府皆给得起。但你若敢故意戏耍我,那你这摊子,也休要摆了。”赵韵宁眉眼未动,冷冷道。 布袋和尚痛快道:“好!那便请小姐摇一摇签筒。” 赵韵宁眼神微眯盯着他,手上慢慢动着,“哒”应声落下一支签。 布袋和尚 先捡起。 赵韵宁欲放下签筒,又听那和尚道,“且慢,小姐需要摇两支签。” “为何?” 布袋和尚笑了笑,神秘道:“此乃天机。” 赵韵宁又摇了摇签筒,又听“啪嗒”一声,两支签尽数落地。 那布袋和尚脸上堆着笑,看上去十分温和,他捻起签来看。 先看第一支签,不一会,和尚便笑了,他一本正经道:“出身高门,本该是富贵命,不料被麻雀蔽月,麻雀上枝头,明月陨落。”他笑道:“这是大凶!” 赵韵宁心口一提,这和尚说得没错,她原本是丞相家的小姐,可不就是富贵命,但被宁岑横插一脚,将自己的命数改变。他后来成了皇室驸马,而自己一家皆成了刀下亡魂。” 确实是大凶。 她顿了顿,神色缓和些,没有一开始的厉色,而是十分严肃。 慎重地拿起另外一支签,递给那和尚,轻声道:“麻烦高僧再替我解了这支签。” 第475章 解卦 那和尚笑了笑,接过赵韵宁手中的签,看了赵韵宁一眼,慢慢道:“九转回旋,贵人相助,是上上签。不过,小姐若想达成此生夙愿,还有一个代价。” 赵韵宁的心“扑”晃了两晃。 她继续开口问道:“什么代价?” 那布袋和尚摸了摸下巴,一脸神秘道:“代价乃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前尘往事结成过往,贫僧知你为何而来,但你本该不该来,可你还是来了,并且做了一事情,改变了一些东西,相应地,也要付出代价。而这代价,也许并不是,你所能够承受的……你可想清楚,要不要停下手中之事?” 赵韵宁急忙道:“到底是什么代价?”她的声音有几分急促与焦急,看来,她是十分想知道。 那和尚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道:“姑娘,比起从前,你此生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 “所以,代价就是我会失去一些东西?”赵韵宁追问。 那和尚只是摇着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既然他一直故弄玄虚不愿直说,赵韵宁再想知道,也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还有一个问题,寻常人只能抽一支签,为何我会有两支签?” 她也时常会想,为何恍惚醒来,她便到了扬州,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这一生,是不是会一直这样怀揣着这个解释不清的秘密,继续生活下去?她如今,到底是苏晓晓,还是赵韵宁? “这是姑娘命里的机缘,是有人为姑娘所求的。”那和尚笑眯眯道。 “谁?那人是谁?”赵韵宁急切道。 那和尚将自己的签筒收好,边收边道:“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罢,那和尚站起身来,掂了掂自己的布袋,嘿嘿一笑:“小姐今日来此,是为了 寻人吧,那人与小姐缘分可是不浅呢!不过,这缘分于你于他,可都是一场变数。” 赵韵宁一愣,被这和尚嘴里的话,扰乱心神。 今日她确实是要来寻人,可她并不知自己要寻什么人,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都不认识什么僧人。 为何和尚会这样说? 没等她想明白,那和尚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慢慢的走远了。 赵韵宁还站在原地,品味着和尚刚刚说的话。 代价?人? 这些都是什么和什么。 “小姐!”一声呼唤,让赵韵宁侧过头来,看见小桃站在身后。 赵韵宁回了回神,道:“怎么了?王爷呢?” 小桃道:“王爷刚刚已经进去了,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命我来找小姐。” 赵韵宁没再多想,便跟着小桃走了进去。 另一边。 空山寺北边的禅房里。 自从卓定殿下死后,这间屋子 就被说成是禁。地,往里日没有人会来。 今日难得有了人气。 “铁八参加主子!”一名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抱拳跪地向陆霁远行礼。 陆霁远淡淡道:“起身吧。” 铁八起身道:“主子,我们的人已经查到,司马家有人与寒族勾结!自从卓定太子去世后,寒族乱了一阵子,一直到新首领上任才是缓和些,而那位新首领则是司马家扶持的!” 鹰羽在一旁听着,眉间皱了皱,道:“竟然有这种事?司马家竟然勾结敌国,该判死罪!” 不同于鹰羽的义愤填膺,陆霁远则十分平淡,他道:“为何你不进府禀告?还传信约本王出城?” 铁八抱拳道:“回主子!小的打探了一番,自城门处起,就安插了不少探子,我估摸着若不是太后的人还是皇帝的人,慎重起见,便约了主子在空山寺一叙。 ” “鹰羽,我们竟然被监视了。”陆霁远似乎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不甚在意地一笑。 铁八道:“全城戒严,并不一定是针对主子,但我想着,还是小心为上。” “风雨欲来,约在此处是明智之举。”陆霁远道,“不过,司马家这事,可有确凿的证据?” “有!”铁八道:“我从寒族首领的睡榻下,取回了司马家送去的信件。” 说罢,他将信呈给陆霁远,陆霁远抖了抖,细细看了几眼,便笑了:“果然如此。” 他将信妥善收好,对铁衣吩咐道:“这事你做得很好,另外有一事,我要你去做。” 待他吩咐完,铁八便退下了。 鹰羽在一旁不禁问道:“主子,司马家既然是皇上的人,为何又会去勾引寒族?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陆霁远微微颔首,似乎在思考。 …… 第476章 风流僧人 走进空山寺,赵韵宁还在想,要如何才能见到那位风流和尚。 总不好在寺里随便抓个人便打听,这样怎么说都有些不雅。 正当她发愁时,耳后轻轻飘来一个温润的声音,“施主,可是要求佛问卦?求的姻缘、还是平安?” 赵韵宁默默摇摇头,暗道:这庙里的人是都成仙了吗? 她漫不经心地答:“不用了。” “小姐眉间郁结,似乎是寻人寻不到,要不要小僧帮你算一卦?看看那人现在何处?” 赵韵宁听到这话,微微皱眉,这个人还未见过自己吧,如何就说之间面相不郁,她猛然转过身来。 只见眼前人微微笑着,似乎等了她,许久许久。 她眼神一动。 前世今生,她见过不少容颜俊俏的公子。 多情俊美如宁岑,矜贵英姿如陆霁远,都是人间难得的绝色,她原以为世间美男大抵如此了。 但看见这人时,还是呆滞了一会。 眼前这个人,长得风流倜傥,这张脸美俊舒朗异常。肤白 如雪,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 他一袭灰色的僧袍,衬得他姿容胜雪,双眸明亮如星,凝视着赵韵宁。 “是你。”赵韵宁眼神动了动,肯定道。 她知道,这人一定就是她要找到那位,俊美异常的风流僧人了。 张悦没有骗她,这人长得,确实出类拔萃。 “施主远道而来,就是找我?何须如此麻烦,小姐美貌出尘,若是想见小僧,只消传人带个信,无论何时何地,小僧一定立刻到。” 那僧人风流一笑,这一笑,给他原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添一抹亮色。 这话说得十分轻佻,说是轻薄都不过。 毕竟这才是初见啊,言语这么大胆,这如何使得? 赵韵宁脸色一沉,小桃在旁气得跳脚,用力推了推那僧人:“你这个和尚,说话如此轻薄,空口白牙便要侮我家小姐清白!” 那僧人被推了推,身子丝毫未动,眼神一直盯着赵韵宁,脉脉笑着。 像是从前认识般。 赵韵宁冷着一 张俏脸,道:“既然你认识我,那我便不藏着掖着了。我今日来,便是想问你,是你告诉张悦,用班五害我吧?” 那僧人也不否认,坦诚道:“是,但我当时并不知道,张悦要害的人是你。” 这话什么意思? 赵韵宁眉头皱了皱:“城中那毒铺是你的产业?” 僧人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反问道:“不是。你今日来,就是想问我这些问题?” “难道我与你之间有什么别的话题?”赵韵宁没好气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身怀毒物,你藏在这庙里,是想害谁?” 那僧人笑意敛了敛,道:“一个僧人罢了。张悦给了我银两,我便给她法子,助她做她想做的事情。当初若是你给我银两,我也会帮你想法子。” 他顿了顿,又拈花一笑,道:“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不给银子也可以。” 小桃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身后的神佛雕像,又看了看眼前这人,恶狠狠道:“你这个人僧人说话好没规 矩,当着满殿神佛,竟然这么无理!我家小姐已经成婚了,你放尊重些。” 小桃自小在烟花之地,风流之人也见了不少,像这样的登徒子没少见。可,那是在烟花之地,如今这佛堂圣地,这僧人是干什么呢! “满殿神佛又如何?”那僧人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赵韵宁,嘴角含笑:“小僧只愿牡丹花下死,姑娘可愿做牡丹?” 赵韵宁冷冷瞧着他,虽未动气,但神色并起波澜。 对于他的调戏试探,充耳不闻。 只冷冷问道:“你与长公主是如何相识的?” 那僧人眼睛一动,忽然深沉道:“你今日一来,便问了我这么多问题,可事事有关与我,却也没有一字与我有关,我不高兴了。” 赵韵宁眼神一闪,声音依旧是冷着,但多了几分迟疑:“我与你,是初次见面吧?你身为佛祖弟子,说话能不能规矩些。” 那僧人不说话,只是笑。 被他这样看着,赵韵宁有些不知所措,清了清 嗓子,继续便道:“你如此答非所问,可是在维护长公主?” 那人爽朗一笑,“你说那个疯女人?”他这语气,不尽毫无敬意,还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似乎长公主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赵韵宁心里一动,道:“你在说什么……” 那僧人似笑非笑的勾着唇角,眸色却变冷了,一开始是暧昧缠绵的眼神也不见。 他道:“既然你要问,我便答。宫里的贵人,我只见过董贵妃,从未见过什么长公主。不过,若你执意要与我聊长公主的事情,我却也能说上一件。” “什么事。”赵韵宁眸光微冷,语气中渐渐有些不耐烦。 他挑唇一笑,一句正中红心:“长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做得吧?是金陵云氏的人帮的你。” 赵韵宁怔住,眉心一颦,立刻看向四周。 “放心,这事只有我知道。”那僧人靠近她,头微微低下,柔声温热擦过她的耳畔。“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我一件都不会说出去。” 第477章 你希望我是什么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赵韵宁皱眉问。 那僧人笑容暧昧,语气痴缠道:“小姐希望我是什么人,我便是什么人。” “长公主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赵韵宁目光陡然凌厉。 这人到底是谁,长公主那件事,是她费尽心思做得局。知道详情的人并不多,按理来说,该万无一失,如何能够被一个僧人三言两语便参破了,若是这样,那她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你何故对我这么凶,你想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那僧人的声音依旧轻柔,还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京城那些被他所惑的小姐们,都是掉进了这个温柔陷阱里吧。 可赵韵宁偏偏不吃这套。 她狠狠道:“说!我可没什么好耐心。” 那僧人风流一笑,扬起下巴道:“我虽未见过长公主,却在太医院时,偶然见过长公主的脉案。她此生除非 吃下仙丹,否则不可能有孕。” 赵韵宁双眼微眯,冷声道:“然后呢。” “年前,我听说了长公主怀孕一事,便得新奇。特意打探了一下。”他笑了笑,“一场天衣无缝的假孕,瞒过了太医院所有太医,这世上除了我,便只有金陵云氏做得到了。” “至于此事与你的关系,我也是后来,才慢慢知道。” “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保密。” “你帮我保密?”赵韵宁不屑一笑,道:“代价呢?” 那僧人拿捏住了这件事,便是拿捏到了赵韵宁的一个短处,怎么会轻易放过,必定是想以作为交换,来换取一些什么东西。 不过,赵韵宁也不怕他开口要什么。 相反,还有些期待,一旦知道那男子所求,便能以此为切口,知道他是从何而来。 万万没想到,那僧人只是笑着摇摇头。 似乎别无所求。 一阵静默,赵韵宁原本以为今日会是一场敌我试探,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这个人说话极其轻佻,但眼神又真诚热切。 看得出,若他不愿意说,没有人能够从他嘴里套出一句话。 正当她与此人僵持不下时,陆霁远不知不觉走到她身侧,道:“怎么了?” 说罢,他微微挑眉,看了看对面那位神秘僧人,又问道:“你们认识?” 赵韵宁坚决地摇头,道:“不认识,不过班五是他告诉张悦的。” 这话说完,陆霁远一双极其好看的眉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冷声道:“是你。” 那僧人笑而不答,双手合十,微微一鞠道:“罪过罪过,贫僧一时贪财,才是会做出这等糊涂事,还望楚王殿下息怒,我愿意将张悦给我的银钱尽数还给楚王,不,加倍还!” 陆霁远轻轻挑眉,抬眼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 那僧人老老实实道:“贫僧法号——归珏。” “这不像法号。”陆霁远冷冷道。 归珏神色未改道:“是,但这却是贫僧法号。” 未等陆霁远说话,忽然一位俏丽的女子出现在归珏身边,仔细看,那女子不正是苦恋陆霁远多年的孟书沁吗? 孟书沁见到陆霁远,神色一动,情不自禁道:“王爷……” 那姿态,那语气,真是我见犹怜。 陆霁远却一眼未看,盯着归珏,似乎要将他看出一个洞。 归珏温润一笑,道:“贫僧今日还有些事尚未处理,若王爷没什么事,我便先下去了。” 说罢,归珏微微转身,孟书沁站在他身旁,眼睛却还是看着陆霁远,迟迟不愿转身。 归珏见孟书沁脚步迟疑,便狡黠一笑道:“既然孟小姐今日情绪不佳,那我们便改日再谈论经书吧。” 孟书沁听见归珏这番话, 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道:“不!不!大师,我们走吧。” 说罢,她便随着归珏的脚步往禅房的方向走去,头也没回。 赵韵宁心中一跳,这孟书沁痴恋楚王满京城皆知,如今楚王就在面前,她怎么跟着另一个和尚走了? 她紧张地看向陆霁远,却见陆霁远依旧是神色如水,冷漠地对鹰羽吩咐道:“找几个人,好好看牢这个僧人。” 鹰羽俯首道:“是!” 说罢,陆霁远毅然转身往门外去,赵韵宁心中还是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霁远见她脚步僵持,便回过头来,温声道:“怎么了?” 赵韵宁缓过神来,走到陆霁远身边,一脸困惑道:“我觉得这个僧人好生奇怪,他好像认识我,可我却不记得曾认识过他。” 陆霁远沉声道:“不记得便罢了,走吧,我们回去了。” “嗯。”赵韵宁点头。 第478章 我必须救他 回到楚王府,天色已经擦黑。 赵韵宁回了云澜院,小桃便马上吩咐下人传膳,都是一些她素日爱吃的菜。 厨房的人贴心,知道侧妃今日上山礼佛了,也知道山上的东西口味一般,便猜想着,侧妃白日必定没吃什么,晚上回府必定要让她饱餐一顿。 谁知,面对这一桌子美味佳肴,赵韵宁只是百无聊赖地拿着筷子拨动了一会,很快就放下了。 过了一会,陆霁远款款走进来。 他身姿修长挺拔,白日那身暗蓝色袍子已经褪下,此刻穿了一身淡银色袍子,随着他行走间,银金袍流动隐有华丽迤逦,腰间系着青玉袋,黑皮靴。 便是极简单的衣饰,竟被他穿的格外出彩,让人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甚是好看。 “怎么不吃饭?”他走过来,在赵韵宁身边坐下,一举一动优雅矜贵。 赵韵宁看着他,眼神闪烁,心想,自己与陆霁远一起长大,相识的人大抵都相同,或许问一问陆霁远能有些新的收获。 半晌,她才道:“王爷,你有没有觉得 今日那僧人有些似曾相识?” 陆霁远盛汤的手忽然停下,侧头望着她,迟疑道:“你还在那僧人的事?” 赵韵宁与他对视,认真地道:“虽然我也听说他为人风流,他与我说话也多有古怪。可不知怎么的,我竟从他言语之间,听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稔。” 陆霁远将手中的汤碗放下,挑眉道:“这是他勾搭女子的手段,他一向风流。” 赵韵宁摇头道:“不一样。” 她身子微微前倾,双手立在桌上撑着脸,眉心微颦,微微出神道:“我总觉得,他应该认识我。而且是很早以前就认识我了,也许是在我来京城时,也许更早。但我又确实不记得,从前什么时候见过他。” 像归珏这样的人,若是见过一次,想必不会忘记。 她虽死过一次,但不曾丢掉记忆,不至于看着一个人,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当她苦恼时,陆霁远侧身望着她,轻笑道:“本王与你相识尚且不满一载,为何你要问我,是不是见过归珏?” 赵韵宁一怔 。 陆霁远凝视着他,略带迷惑地道:“难道你认为,你很久以前认识的人,本王大抵也会认识?” 赵韵宁心中一动,勉强笑笑,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个问题确实问得不妥,自己此生与陆霁远相识的时日并不长,他如何能够认识自己从前认识的人? 她这么问,不是变相暴露自己曾经与陆霁远相识的马脚吗? 真笨! 思及此,她忙道:“我只是觉得,王爷如此丰神俊秀的人物必定是见多识广的,且知交遍天下,应该也会认识和自己同样,容貌一绝的归珏。” “对!就是这样!”赵韵宁强调了一遍,也不知她这番牵强的解释,是在说服谁? 正在此时,陆霁远双眼一眯,道:“你如今这嘴皮子可是越来越利索了。 “多谢夸奖,多谢夸奖。”赵韵宁笑眼眯眯道,说罢立刻拿起筷子,开始胡乱夹了两口菜。 陆霁远在一旁含笑看着她,突然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赵韵宁问。 “自从苏河被关进宗正寺,每个月叶 阳都会去探望他。” 赵韵宁不可置信得抬起头来,“叶阳?不正是他说,他被苏河给玷污了吗?他们本该是仇人来对,他为何月月去看苏河,难道他……?” 陆霁远不甚在意的一笑,道:“本王也好奇。” “不对!”赵韵宁灵光一动,惊奇道:“皇上不是下旨,不许任何人看望苏河吗?为什么,叶阳能够月月都去?是皇上授意的?” 陆霁远否认道:“这事叶阳做得隐秘,估计是皇后为他撑腰,皇上好像不知道。” “皇上不知道?”赵韵宁手肘撑着桌面,手指轻轻揉着自己娇嫩的唇瓣,道:“若是如此,可见皇上极其信任皇后,宗正寺是皇帝直接统辖的地方,连太后的人都安插不进去,皇后却能让叶阳月月都去……” 陆霁远微微颔首道:“看来冯家也不简单,从前是我小看他们了。” 冯家。 赵韵宁皱眉在脑海里想检索着关于冯家的一切,从前父亲很少说起冯家,自己对于冯家的印象,也只有一个没落的将门,机遇巧合出 了一个皇后。 作为武将而言,冯家军的兵权并不算多。 但,依着皇上精明的个性,不会为选一个如此简单的岳家。 “王爷,你是怀疑,不是皇帝有意为难苏河,是冯家设计陷害了他?可冯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既然害都害了,为什么又要冯阳月月去看他,太诡异了些。” 赵韵宁一时间,怎么都想不明白。 她越想越觉得头疼,苏河出事是在他为赵家作保之后,眼下好似又和冯家有了关系,难道赵家的没落,除了有长公主和宁岑的狼狈为奸,太后的纵容,还有叶家的一份? 若是如此,那叶家她也是要对付的。 她粗粗将这些东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才看向陆霁远,道:“王爷可有办法救出他?” “有。”陆霁远淡淡道,“不过。”他目光清明锐利,丝毫不退却,让赵韵宁心中一颤,“你可否与本王说一句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要救苏河。” 一阵沉默。 烛火接着爆了两声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坚决响起。 “因为我必须救他。” 第479章 说不了的真话 过了一会。 陆霁远嗤笑一声:“你还是不愿意与我说真话,我难道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赵韵宁一时语顿,她怎么可能不信任陆霁远? 这就是实话啊,她要将苏河救出来,问一问她当初赵家被参,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承认,她言语之间却有隐瞒。 可她不这样说,要怎么说? 难道她要如何说,说她是赵韵宁,说她要为赵家翻案? 一个坟头长草的死人,如何就成了另外一个人,说出来……难道不吓人? 而且,前世是她对不起陆霁远,她如今披着别人的身份才能与他相对,若再回到那个身份,她是不配与他对坐的。 或许这样说,是自欺欺人。无论哪个身份,她都是她,都是哪个伤害了陆霁远之人。 这是事实,无法更改。 那就等她,好生弥补了陆霁远,将愧欠一一 偿还一些,再说这些吧。 总之!绝对不是!不信任他。 正当她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找补时,陆霁远却开口了,他无奈道:“罢了,你不愿意说便罢了。” 赵韵宁一愣,随即松了口气。 “不过,”陆霁远沉吟道:“宗正寺的人都是高手,要进去里面救人,实在是难。” 赵韵宁心中一动:“你要亲自出手?” “不然?”陆霁远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却没有笑意,语气莫名:“你没有理由不救的人,我如何敢轻慢。” “王爷……要不……再商量商量……”赵韵宁忽然犹豫了,宗正寺是个什么地方,她还是知道的。 陆霁远武功再高终究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抗得了那么多人,若是他出面救苏河被人知道了便不好了。 太后向来待他不算亲厚,皇帝与他的 关系也有些微妙,若他出了什么事,该这么办啊? 赵韵宁轻轻咬了咬嘴唇,忐忑道:“擅闯宗正寺,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王爷……不如……我们再想个法子?” 陆霁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你怎么动不动就想着抄家灭门?” “我……”赵韵宁眉心一颦,暗道:我这还不是担心你? 没等赵韵宁说话,陆霁远便潇洒一笑:“你且好好在楚王府住着,有我在,没有人敢来抄家。” 赵韵宁:“可是……” “你向来说一不二,每一次算计人都是快准狠,反应极快。这么如今却吞吞吐吐了?”陆霁远好奇道。 他定眼看了看赵韵宁,暧昧一笑:“你莫不是害怕当小寡妇?” 赵韵宁郁结的心情忽然消散大半,这人是何时变得如此没正经的。 她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开,道:“我 才不当小寡妇,若你有什么不测,我便去醉香楼挂牌。” 听见这样的威胁之语,陆霁远也不生气,反而有些温柔的看着赵韵宁,沉声道:“你放心,不会有这一天。” 赵韵宁看了他一眼,心慢慢放下,陆霁远应该不会亲自出马的,先帝有过命令,让墨羽与鹰羽此生与陆霁远生死同命。 当威胁来临,一定要挡着陆霁远身前。 他们一定会拦住陆霁远的,再不济,陆霁远高手层出不穷,他应该会有自己的安排。 以身犯险,是兵家大忌,他是帅才,不会这样做的。 空山寺,禅房里。 此刻明月已经高高挂在窗外的松树上,孟书沁坐在茶几一侧,手中转着佛珠,喃喃念着经书。 她对面是一位俊美异常的僧人,正是归珏。 归珏双眼微眯,正瞧着木鱼,此刻的他少了一分白日的风流 ,多了一分安静沉稳,看上去显得更加迷人。 忽然,他手中的木鱼顿了顿,缓缓睁开眼睛,笑道:“今日孟小姐心绪不灵,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孟书沁听见他这么说,一张秀美的脸立刻皱成一团,急声道:“不,我不回去。大师你且让我呆在此处,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她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眼眶里水汪汪地,似乎要哭出来了。 归珏一笑,往日的玩世不恭又全部跑了出来,他笑道:“孟小姐一心向佛,贫僧岂有拒绝之理,只是如今天色已晚,若是孟小姐还不回去,恐怕……” 他说着嘴角忽然浮起一抹笑,很是风流,眼底却十分清冷。 孟小姐咬着泛白的唇,双眼写着视死如归:“只要不回去,我做什么都愿意……” 说着话,她手慢慢伸向腰间,轻轻一扯,衣带便松开了…… 第480章 宁岑死了 “哗啦” 一件撒花烟罗衫应声落地,归珏眼睛抬起,意味深长地目光落在孟书沁身上。 看上去,是为这个夜晚准备良久了。 倏然,归珏的目光收起,淡淡一笑,风流与禅意在此刻结合地淋漓尽致,他放下手中的木鱼,走到孟书沁身侧坐下。 孟书沁的身子微微颤抖,看上去很紧张。 归珏慢慢将手指伸出,却不是摸上她光洁的肩膀,而是轻轻捡起她脱掉的外衣,慢慢为孟书沁穿上,体贴地系好衣带。 动作完毕,归珏慢慢看上去,不懂声色地迎上孟书沁疑惑的目光,低声道:“夜间天冷,孟小姐小心着凉。” 说罢,他站起身,回到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继续瞧着木鱼。 闭目不言,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孟书沁洁白修长地手指,僵硬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裙,脸上的神色里是一眼可见的复杂和伤 感。 禅房里灯光彻夜长明,孟书沁第二日一早才乘坐着马车离开空山寺。 楚王府中。 赵韵宁醒来时,已经太阳已经挂在天上,今日又是一个晴好的天。 小桃听到动静,端着水盆进来,想给赵韵宁梳洗,一进来看见赵韵宁便大吃一惊:“小姐昨日夜里是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小桃紧忙将手中的水盆放下,坐到床侧来,摸了摸赵韵宁的额头,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仔细摸了摸,发现没有异样,才是缓缓放下。 赵韵宁则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我没事,只是我昨日见了那僧人,实在觉得有些古怪,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他……” “难道是从前在扬州?” 小桃听到这话,嘴角一动,略略回忆片刻,道:“我不记得扬州有这么一号人?小姐莫不是记错了?” 也是。 这具身体还是苏晓晓 时,成日都是在楼里,如何能够见过归珏? 赵韵宁深吸一口气,将小桃手中的帕子接过来,忽然问道:“之前你说,柳儿身子不适,云焕去看过了之后情况如何?” “云焕只说叶小姐身体无碍,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小桃认真道,“但若是叶小姐无碍,为何她这么多日都不来找小姐玩了?我猜想着其中有事!” 赵韵宁一怔,将手中的帕子放下。 叶柳儿是个心思简单的女子,若有反常的行为,必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套车,我去叶府看一看。”赵韵宁不假思索道。 小桃道:“是。” 过了一会,赵韵宁看见小桃还没退下,便觉好奇,道:“小桃你怎么了?怎么还不去通知门房?” 小桃神秘一笑,眉宇之间夹杂着幸灾乐祸:“小姐,今日一早,城东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宁岑……死了…… ” 赵韵宁的手忽然一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若无其事道:“前前后后,算上去不过十几日,如何就死了?也太快了些。” “是。”小桃笑道:“听说是因为他资质好,去到楼没几日便名声大躁,这不,去楼里的客人,都可喜欢他了!这不舍昼夜,铁打的身子都会垮。” 小桃向来是个嘴巧的,说起这些勾栏瓦舍之事,寥寥几句便让人浮想联翩。 喜欢。 想到这个词,赵韵宁唇角微微一扬。 被人喜欢本是一件愉悦的事情,只是当这喜欢掺杂着太多的欲望,便会变成毒药,让人喘不过气,让人命悬一线,让人死不瞑目。 从前自己一片赤诚地喜欢他,他背弃自己;长公主百无禁忌地爱着他,他玩弄长公主; 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他宁岑感受一把,被人背弃、玩弄至死的感受了。 不过,宁岑不是意志 薄弱之人,能够在贫寒的环境里求学多年,然后一举登科,他骨子里是有些韧性的。 如今,进了窑子里,才不过短短半个月就死了,看来这些折磨,深深寸寸皆入骨啊。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见她久久不说话,小桃问道。 “想些以前的事情。”赵韵宁轻轻答。 她想到,从前赵家屹立在大周的朝局,整个家族从头到尾,严丝合缝。 就是宁岑将赵家撕开了个口子,也是他伙同长公主那一行人,把赵家寸寸撕裂,害得疼爱她的父亲身败名裂,害得她的母亲死状惨烈,害得赵家上下一百多口,通通身首异处。 这些仇,这些怒,要赵韵宁如何放下。 宁岑,你先去下面等着,所有和你一起害过赵家的人,马上就下去陪你了。 我保证,他们的死状一定比你更惨烈。 “宁岑的尸体呢?”赵韵宁忽然问道。 第481章 送归长公主 小桃道:“被楼妈妈扔去城外的乱葬岗,派去看着宁岑的人,想着,小姐或许还有用,便就带了回来。可……” 小桃忽然犹豫起来,过了半响,才继续道:“我瞧瞧去过,宁岑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了,小姐还要留着作甚?看着怪吓人的……” 赵韵宁微微一笑:“怕什么,他如今都是死人了,难道还能跳起来找我算账?就算他来,我大不了就是再杀他一次。” “是。”小桃附和地笑道,“那小姐,你是想如何处置宁岑的尸首?” 赵韵宁略略想了想,微微挑眉:“长公主如今还在宫中住着吗?” 小桃颦眉思索片刻,道:“长公主这些时日是一直在京中住着,不过前些日子,去了京郊的别苑,好似要散心。” “散心。”赵韵宁漫不经心道,“长公主与驸马情 比金坚,驸马死了,她自然心情郁结。不过到底,夫妻一场,宁岑至死都是驸马,这驸马的尸首自然要还给长公主的。” 她落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小桃也跟着窃笑一声,连忙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叶府。 叶柳儿百无聊赖地在练着剑,说是练剑,其实更多是一种打法时间,她神情郁结,似乎很不高兴。 下人们都知道,叶柳儿已经不高兴许久了。 每日只有那位神医来的几个时辰,才会稍稍愉快些,待那个神医一走,便又愁眉不展,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可无论是叶大公子去问,还是叶三公子去问,她皆不说,问烦了也只有一句,“你不明白的。” “小姐,有人来找你呢。” 叶柳儿站在院中,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慢慢侧身回头,看见来人肤色雪 白、明眸黑亮,容颜冷艳出尘,正是宁侧妃。 叶府的下人们一向知道,宁侧妃与自家小姐关系甚好,眼看宁侧妃来了,便纷纷退下了。 叶柳儿看见赵韵宁,明亮透彻的双眼里,忽然闪过深深惊喜,随后又很快熄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的事情。 赵韵宁瞧着叶柳儿,头顶像是笼罩了一团乌云,精神头也不好。 好在,不像是病了。而是像有什么烦心事。 可叶柳儿一向乐观简单,哪怕是有烦心事,应该也会快速消化掉,怎么会闷闷不乐这么久? 其实肯定有事。 赵韵宁静静地看着她,头歪一笑:“怎么,看见是我来,不是云焕来,失望了?” 这话说得三分打趣,七分俏皮,叶柳儿的神色终于好看了些,她嗲怒道:“姐姐休要胡说,我见到姐姐自然是开心 的,说不出的开心。” “是吗?”赵韵宁仿佛不信,她向前走了几步,在园中的石凳旁坐下,道:“你这些日子,怎么没去看一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我……”说到这个话题,叶柳儿忽然就吞吞吐吐起来,她嘴唇一瘪,道:“我不是病了,我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韵宁不解道:“到底是何事,让你这么困扰?” 相对静默很久,叶柳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闲人已经退下,才是重新开口。 她道:“宁姐姐,齐虹姐姐喜欢我大哥哥一事,你也知道吧?” 赵韵宁一怔,这么忽然说到此事,难道叶柳儿这些日子心情不好,皆是因为齐虹。 未等她回答,叶柳儿便继续道:“你一定是知道的,大哥哥也知道,云焕也知道,三 哥哥也知道。偏偏我不知道,我还傻乎乎的以为,齐虹姐姐嫁给墨家公子是上天赐的好姻缘,去给她道贺,我简直是个傻子!” 叶柳儿越说越快,似乎心情格外不悦,这口憋了好久的气,终于放出来了。 “柳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件事,你知道了反而对你不好。”赵韵宁道,依着叶柳儿的性格,若是知道一直以来,她将齐虹当姐妹,齐虹却想做她嫂子,心情恐怕更加郁闷。 就像现在。 “我知道,你们当我是小孩子,觉得这件事我不该知道,那件事与我无关。可我如今都不是小孩子了,该我知道的事情,我必然要知道。”叶柳儿信誓旦旦道。 “宁姐姐,我大哥哥是在帮你做事吧?” 赵韵宁心中一跳,刚刚才说到齐虹,怎么又说到叶远? 第482章 我也要出一份力 赵韵宁平日里能言善道,今日却不知如何回答。 她私心里,并不想叶柳儿知道太多复杂的事情,只愿她一辈子避开京城的纷纷扰扰,做个纵马飞驰快乐的女子。 但眼下叶柳儿问道她面前,她也不能骗她,便坦言道:“是。” “我便知道如此。”叶柳儿斩钉截铁道,“我哥哥不愿意娶齐虹姐姐,齐虹姐姐偏要嫁给我哥哥,这事也是宁姐姐拦下的。” 赵韵宁眉心一动,这事不该有人会去同叶柳儿说,她是如何知道的。 便问:“你如何得知?” 叶柳儿叹气道:“那日宫宴,我听见的。我本是要去给齐虹姐姐贺喜,忽然听见齐虹姐姐说,她想借口我失踪,把我大哥哥骗去,下药迷惑我大哥哥,不料算计失败,反而被你设计了……” 赵韵宁不语,若是如此便能理解了,叶柳儿是从宫宴之后才开始变得反常的。 “我没想到齐虹姐姐心肠那么恶毒,为了嫁给我哥哥竟然算计我哥哥,我事后想到这三年里,她对我的照顾,便越想越害怕。身后似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寒意,说不出的渗人……” 叶柳儿说着脸色渐渐痛苦起来,好似不愿意再回想。 赵韵宁看着叶柳儿,心中泛起一阵疼惜,算计叶远还只是齐虹计谋中的冰山一角,若叶柳儿知道,齐虹不仅算计叶远,还出谋划策害死了叶将军,只怕会疯掉。 自己的好姐妹,为了嫁给自己哥哥,害死了自己亲爹。 搁谁,谁受得了? 她道:“这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想了,万事都有我和你哥哥替你打算,你只管好好的吃 喝玩乐便是。” “宁姐姐!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叶柳儿忽然委屈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知道,你为我们家做了很多,所以我哥哥才会信任你,甚至不惜违抗爹爹的命令,也要归顺你。” 叶柳儿顿了顿,又道:“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若你们再这样骄纵着我,呵护着我。未来你们不在身侧,我岂不是要被人当成软柿子,是怎么捏,就怎么捏?” 一阵沉默,赵韵宁看着叶柳儿,忽然升起一些心疼,若不是朝局动荡,她本不该会想到这些。 叶柳儿则是一把拿起她的手,道:“宁姐姐,我求你,求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让我也为你做一些事!” 赵韵宁感受到自己手心传来叶柳儿的温度,心里一颤,不知该拒 绝还是该答应。 叶柳儿则再一次恳求道:“求你了,宁姐姐!” “不。”赵韵宁拒绝道:“不行,你如今是叶家的掌心明珠,你哥哥们爱你就像爱眼珠子,你不能犯险。” 叶柳儿道:“若我一人安稳,叶家动荡,那又有何用?姐姐当还记得,赵家姐姐的事情吧。当时赵家风雨飘摇,可赵丞相执意不愿意将赵家姐姐牵扯进来,事事瞒着她,待赵家姐姐幡然醒悟,已经为时太晚,难道宁姐姐也想我变成那样?” 这一番说得赵韵宁哑口无言,赵家的覆灭,对于她而言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赵家在朝堂屹立多年,怎么会是一夜之间能够倾塌的,当时必然是有很多细枝末节被她忽略了…… “求你了,宁姐姐。”叶柳儿再一次恳求道, “我虽武功不像一秋那么高强,但我在京城多年,多多少少能够排上些用场的……” 听完刚刚那一番话,再面对叶柳儿殷切的目光,赵韵宁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是,叶家兄弟是将叶柳儿爱护地如眼珠子,可若有一日,叶家轰踏,叶家的眼珠子也会被人当成鱼眼踩死。 就如同当初的自己。 思及此,赵韵宁终于松口答应了:“好。只是你若要跟着我行事,必须听我的,且不可随意乱动。” 叶柳儿听见赵韵宁松口,顿时喜上眉梢,欢欢喜喜点头。 看见叶柳儿头顶的乌云驱散,赵韵宁心里也松了松,忽然昨日之事,便问道:“我眼下正好有一事不解,想问问你。” 叶柳儿忙不迭道:“姐姐尽管问。” “孟家,孟书沁,你可相熟?” 第483章 孟忠侯 “孟书沁?”叶柳儿想了想,道:“是孟忠候家姐姐吧,她父亲虽然也是武将,但与我家关系却不太好,所以我与她不过是点头之交。” 孟忠侯虽是武将,但为人斯文,平日里不爱与人打交道,一心一意专研兵法,常年镇守在南海一代。 这么些年下来,朝堂武将们纷纷都忘了还有这一号人物。 叶柳儿说罢,忽然眼神一亮道:“孟书沁好似爱慕楚王很多年,这事人人皆知,好似如今都不打算放弃呢。” 不打算放弃。 赵韵宁昨日瞧着孟书沁见到陆霁远的神色,确实是满心满眼的爱慕。 可当时陆霁远就在那里,她不想着借机与陆霁远多说几句话,反而是归珏招招手,便跟去了? 叶柳儿侧首道:“宁姐姐怎么忽然问起她,她可在京城就像个透明人般,性子孤傲冷清,很少出来走动的。” “她可修习佛法?”赵韵宁继续问。 叶柳儿摇摇头:“未曾听闻,不过武将世家常年在沙场征伐 ,应该很少有人是佛祖弟子吧?你想想,哪有人口中念着阿弥陀佛,手里挥动刀剑的?” 叶柳儿这话一语中地,让赵韵宁豁然开朗。 这话有理。 那么孟书沁,既然不是去修习佛法,那又为何要去要找归珏,难道是为了别的什么事? 究竟,是什么事呢? 思及此,赵韵宁的眉心微微一颦,道:“这孟书沁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或是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叶柳儿单手撑着下巴,略略想了想:“孟书沁没什么朋友的,不过她有一个表妹,好似和她关系还不错。那便是皇帝身边那位董贵妃,姐姐是见过的。” 董贵妃。 听到这个名字,赵韵宁瞬间便想起了是谁。 董贵妃是如今皇城里,风头无二的人物,在她入宫之前,后宫佳丽数不胜数,但唯有她怀上了皇帝的孩子,眼看还有几个月就临盆了。 她是个厉害的,不仅能够怀上皇帝的孩子,还能怀到如今,必然有些手段,若是那孩子顺利 生下来,她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够撼动了。 赵韵宁正想着,脑海中忽然飘过一句话,便是昨日那僧人说,“宫人的贵人,我只见过董贵妃。” 呵,看来那僧人是董贵妃的人。 “姐姐,你怎么了?难道是孟书沁哪里得罪了你?”叶柳儿好奇道。 赵韵宁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只是我昨日在寺庙见到了她,她与一位僧人很亲密,连王爷在她面前,她都熟视无睹。” 叶柳儿下巴微微一收,好奇道:“竟有此事?那僧人可是空山寺那位俊俏的和尚?” 这回轮到赵韵宁惊讶了,她侧耳道:“怎么你也知道那和尚?” “知道啊。”叶柳儿娓娓道来:“听说那和尚有些手段,若你求到他身前,不论你想做什么,他都能帮你。” 听上去像个大善人,但归珏绝对不是大善人。 果然,叶柳儿马上补充道:“不过,这僧人向来只帮助女子,貌美的。” 赵韵宁嗤笑一声道:“空山寺佛门清净之地,如 何能够容下这样浪荡之人,实在是让人耻笑。” 叶柳儿眼皮一抬,稍稍回忆了一会,道:“我听说,是因为他懂得佛法精妙之处,道行很高,所以空山寺的人不仅不讨厌他,还很喜欢他呢!” “越说越邪乎了。”赵韵宁浑然不在意道,“我瞧着他就像是个江湖骗子,也不知道孟书沁为什么会和他搅合在一处。” 叶柳儿道:“定然是孟书沁有求于他吧,董贵妃不是求他求出了一个孩子吗?” 赵韵宁眼神一眯:“定然是了。可是孟书沁所求的不外是嫁给楚王,若我说,这个要求,她去求太后都比求这个和尚更快些,难道那个和尚,还能左右楚王的想法不成?” 叶柳儿也笑:“楚王的想法当然不是人人都能左右的。不过,孟书沁是断然不会去求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讨厌极了孟家呢!” “还有这事?”赵韵宁却是第一次听说,她一脸困惑道:“为何?孟忠候难道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后? ” 叶柳儿眼皮一抬,忽然兴奋起来,欢喜雀跃道:“姐姐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赵韵宁懵懂地摇摇头。 叶柳儿更兴奋了,有一种小孩子翻身做大人的快感,她站起身来,故作深沉地拍了拍赵韵宁的肩膀,道:“也是,是好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你还小。” 赵韵宁没忍住笑:“我若还小,你岂不是更小?” 叶柳儿浑不在意道:“我那时虽然小,但我却是知道这件事!” “到底什么事呀,被你说得这么神秘。”看着叶柳儿装神弄鬼,赵韵宁笑着摇摇头,伸手去拿桌上的糕点。 “这事确实神秘。”叶柳儿走了几步,笑笑转回头看着赵韵宁,“当初,信王起兵造反,孟忠候是信王麾下的一员大将。后来,孟忠勇候招安出卖了信王,信王就此失踪,一直到如今生死不知。” “姐姐,你说这事,够不够神秘?”叶柳儿微微挑起眉毛,双眼明亮定定地看着赵韵宁。 够。 赵韵宁的手顿住了。 第484章 前尘往事 “不对!”赵韵宁在脑海中短暂过了一下这件事,信王叛乱时,她尚且年少,前世今生,她比叶柳儿大整整四岁,她都不知道这件事,叶柳儿知道这件事? “柳儿,这事你如何知道的?”她急问道。 叶柳儿天真一笑,道:“我自然是听我爹爹说的呀,这事虽然是机密,但是我爹爹是大将军,如何会不知道?” 大将军。 赵韵宁的手指发凉,慢慢在脑海里回忆起从前的事情,可怎么都想不起。 “柳儿,这事你还知道多少?是只有你知道,还是你哥哥也知道?”赵韵宁极快道,她的声音既冷又急,心里慢慢升起些许担忧。 叶柳儿似乎被她情绪忽然的变化影响了,刚刚的嬉皮笑脸也收了起来,喃喃道:“只有我知道……当时我还是小女孩,悄悄站在 屏风后面,偷偷听来的。” 赵韵宁深吸一口气,心慢慢沉下来,道:“切记,这件事,你以后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信王,这两字更不要再提。” “好……”叶柳儿乖顺地点点头,而后懵懂道:“宁姐姐,你放心这事我只和你一个人说了。” 赵韵宁道:“我明白,你放心。”说罢,她对上叶柳儿的脸,温声问道:“那你还记得,叶将军是如何说这件事的吗?” 叶柳儿用力回忆了一番,随后道:“当时……当时叛军势头大躁,眼瞧着便要攻到永州了,可不知怎的,孟忠候忽然便归顺了,皇帝命令他先不要声张,悄悄回去将信王带回来。特意嘱咐了,一定要活的。” 赵韵宁心中一动,既然都势头正好,为什么孟忠候忽然就归顺了皇帝,难道是陆烨谦 拿捏住了孟忠候什么把柄? “后来呢?” “哎……”叶柳儿不由感叹道:“后来便是信王收到风声,只身驾马离去,往后多年,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风声。”赵韵宁抓住叶柳儿话中的关键之处:“是谁给信王递的风声?这是不是意味着,孟忠候还未回到驻地,信王便先逃了?” “这些我就不知道了。”叶柳儿转了两圈,重新在石桌旁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轻轻抿了一口。 赵韵宁还是觉得这件事有古怪之处,依着太后爱子如命的性格,孟忠候的叛变直接导致了信王失势,这么多年,信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太后怎么可能允许孟忠候稳坐高位。 思及此,她皱眉问道:“孟忠候公然背弃信王投向皇帝,太后竟就这样放过他了?” 叶 柳儿理所当然道:“是呀。就算信王是太后的亲儿子,但他也是反贼,太后若是为了一个反贼,针对朝臣,那岂不是被世人诟病。太后那么聪明,自然是拎得清的。” 如此解释也说得通,不过太后那么心狠手辣又记仇,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孟忠候的。 这里面必然有别的事情,别的,叶将军也不知道的事情。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这天说完话,天色擦黑。 叶柳儿一路送赵韵宁到府门口,柔声道:“多谢姐姐今日来看我,我如今好多了,明日,我便去看姐姐和一秋。” 赵韵宁笑了笑道:“好。” 赵韵宁上了马车,脸上的笑意倏然敛起。 信王之事,她幼时也听父亲提起过,但是父亲确也没有说过对此事是何看法。 反而是陆霁远,似乎因为信王谋 反一事,很是难过。 但陆霁远当时成日与自己在宫学,想必所知和自己差不多。 董贵妃、孟书沁、孟忠候、归珏。 赵韵宁反复念着这几个人的名字,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可会是怎么样的事情,能将他们串联在一起。 近日想不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忽然,马车停了停。 赵韵宁道:“怎么了?” 小桃掀起帘子看了看,又马车里,回到车里来,为难道:“是昨日那个僧人,他拦在前面。” 归珏。 赵韵宁心中一动,自己刚刚还觉得他很是可疑,怎么,一转眼他便送上门来了。 赵韵宁缓缓将马车帘子掀开,一位身姿挺拔的公子正站在马车下,正对着她微笑,一张雪白俊逸的脸上,双目熠熠生辉,如浸水般鲜红的唇,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第485章 来去无踪 马车下的人见到赵韵宁,不紧不慢地作揖,笑道:“又见面了。” 赵韵宁看着来人一脸风轻云淡,又看了看眼前的路,这是她从叶府回楚王府必经之路,瞧着,这人是在等自己呢。 她缓缓从马车上下来,旁边正好是醉香楼。 巧了,正是自己的地盘。 她笑了笑道:“瞧着大师是在这里等我呢。” 归珏也不否认,洒脱道:“是。昨日与宁侧妃一别后,我便辗转反侧地思念着侧妃,今日便特意下山来,想遇一遇你,没想到这么巧。” 赵韵宁不屑一笑,冷冷瞧着他那双桃花眼,掷地有声道:“你可知,这话被楚王殿下听去了,你必死无疑。” 对于这样的威胁警告之语,归珏并不在乎,他风流一笑道:“生死有命,小僧只要今宵逍遥,哪里管得了日后之事。” 他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醉 香楼,忽然道:“听说此处是宁侧妃购置的,怎么,不知可否请我进去坐坐。这醉香楼号称京中第一温柔乡,小僧还未领略过呢。” 赵韵宁冷冷盯着他,道:“既到此处,我必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她话说得客气,态度却极其冷漠,话音落地便自顾自地毅然转身往里走去,丝毫不在意刚刚站在自己身侧之人,是否听清了自己所言。 此番无礼之举,归珏浑然不在意,他了然一笑,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的雅间。 赵韵宁先坐下,归珏随后走进来,并不着急坐下,而是打量了一会屋子,然后道:“熏香、挂画、古琴,果然处处旖旎,比起寺庙里要好许多,难怪那些男子,到了此处便不愿意走了。” 赵韵宁懒得同他客气,直截了当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孟书沁昨日为何会同你在一处?” 归珏听见她的询问,转过身来,先是笑了笑:“不要一见面便如此凶悍嘛,你若是不用这么凶的语气问我,我或许就告诉你了。” 语顿,他挑了挑眉道:“难道,你是吃醋?放心,孟书沁只是与我谈论经书,别无其他。” 末了,他还向赵韵宁投以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赵韵宁险些没忍住,要翻个白眼,她冷声道:“我不在乎你与她之间是否清白,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对我的事情如此了解,醉香楼是我不日前购置的,文书上也不是我的名字,你又是如何知道?” 对于赵韵宁一连串的提问,归珏的神情忽然一沉,他抱着胸,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韵宁,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赵韵宁被这样看着,心里也十分不悦。 两个人僵持一会。 赵韵宁正欲起身要走。 却是归珏忽然开了口,轻 声道:“你的名字,你一直问我是什么人,我也想问问你,你如今叫什么名字?从前的两个名字,你一个都不能用了吧……” 赵韵宁身子一抖,诧异的看着归珏,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归珏不仅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甚至知道自己的秘密。 归珏笑了笑,看向赵韵宁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宠溺。 他轻声道:“我是不是吓坏你了?放心,我不会……” 他话没说完,赵韵宁便眼神一闪,对他表现出的关心理也不理,而是十分警惕地大喊道:“墨羽!” 闻声,墨羽立刻从门外闪身而入,一个转身,倏然间,手中那把锋利的剑稳稳当当地抵在归珏胸口。 赵韵宁眸光冷漠:“将他带回去,严刑拷打,必须要他吐出真东西。” 归珏听到这话,依旧毫不在意,他先笑了笑,而后神情严肃许多,他惋惜 道:“看来,我果真是吓到你了。” 赵韵宁依旧一语不发,死死盯着他。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似乎胸前抵着的不是剑刃,神情十分轻松:“既然你今日心情不好,那我便改日再来看你。” 未待墨羽反应,他便一个闪身躲过了墨羽的手中的剑,只听见一声“叮当”,剑身落地,一道白色的影子消失在窗口。 赵韵宁马上趴着窗户去看,什么痕迹都没有寻到。 墨羽立刻单膝跪下,低头抱拳道:“是属下无能,让他跑了。属下这就命人去追,还望侧妃责罚!” “慢!”赵韵宁伸手示意他停住,慢慢道:“我不懂武功。但你和鹰羽是先帝爷挑选的人,自然武功翘楚,你如实告诉我,归珏的武功如何?” 墨羽满心满脸的不甘,眼神中隐隐恐惧,过了良久,才是说出六个字。 “当属世间少有。” 第486章 独闯 听到墨羽的回答,赵韵宁神情渐渐肃然。 小桃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吧,若是那僧人又折回来,我们恐怕危险……” 刚刚那一幕可谓是触目惊心,那僧人只用了一式便将墨羽手中的刀刃夺下,若是他刚刚不是想走,而是要杀害他们三人,向来也是做得到的。 小桃越想越后怕,自己如何都没关系,主要是小姐不能有事啊! “他不会回来的。”赵韵宁的目光凝住,郑重道。 小桃怯懦道:“总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小桃一边说一边看着赵韵宁,她已经很久没有瞧见小姐这么严肃的神情了。 …… 回到楚王府中。 赵韵宁立刻便想去找陆霁远,不料,墨羽一把拦住她,道:“侧妃,王爷此刻并不在府中,他有事出去了。” “好吧。”赵韵宁闷闷道,“待王爷回来,你同他说, 我找他。” 不知怎的,她心烦意乱时,唯有见到陆霁远才能够安稳一些。 她回到云澜院,依旧在想,自己的秘密藏的如此深,小桃能瞧出端倪,是因为她与自己朝夕相处,可那个归珏,才不过和自己见过两面,如何就认出自己了呢? 难道…… 难道自己从前真的认识她,只是自己忘了?可自己的脑袋从未被石头砸过,六岁时学得诗经典记她都记得,若是见过归珏这般翩翩出尘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忘记。 她左思右想,想了好一会,都没有想出头绪。 这时,小桃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她笑眯眯道:“小姐,现下已经回府了,我们都安全了。你且放宽心吃些东西,等待王爷归来,再和他商量计划。” 她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竟是一碟子云楼的炙猪肉和玫瑰鲜花饼。 赵韵宁看见炙猪肉忽然有些 饿了,她将心中的胡思乱想短暂搁浅,动了动筷子,将一片薄薄的炙猪肉放入嘴中。 竟还是热的。 可见,去买的人,动作之神速。 她连忙吃了几口,心情微微松快些,道:“这是哪位小厮去买的,竟然还是热的,赏一掉钱。” 小桃笑道:“哎呀小姐,小厮哪有那水平呀!云楼要排队要等,晚间路上的人又多,就算是骑马也是慢的。若是小厮去买,如今还在路上呢。” “那是?”赵韵宁手中的筷子顿了顿。 “是鹰羽呀!只有他武功高强,所以才是脚程快!” “你说鹰羽回来了?”赵韵宁彻底不吃了,认真问道:“那王爷呢?” 小桃道:“鹰羽回来了呀,他今夜不是去给长公主送宁岑的尸首吗?送完便回来了……小姐我同你说,鹰羽说,这长公主并不是去京郊散心,而是找了好几个男宠,在京城逍遥快活 呢!若是她晚间翻滚活动时,摸到床的一角,有自己夫君的尸首,还不知她今日会如何呢……” 小桃想象着那画面,越想越开心。 反观赵韵宁的脸色,却十分阴沉。 “小姐你怎么了?” 赵韵宁站起身来往门外去,看见墨羽守在门口,墨羽一看就赵韵宁的神色,便马上低头躲闪,一看便是心虚。 赵韵宁看着他,直直问道:“为何今夜,你与鹰羽皆不在王爷身边?王爷去哪里了?” 她声音虽然平和,但目光极亮,如刀刃般锋利,盯着墨羽。 墨羽自然是不敢回答。 “抬起头来!” 赵韵宁一声令下,墨羽身子微微一颤,缓缓将头抬起,迎上赵韵宁的双眼,墨羽竟然有种入坠冰窖的感觉。 “王爷是去宗正寺了吗?”赵韵宁沉声问道,“为什么你们两个不去陪着他?就这样看着他孤身犯险?” 她的语气听不 出悲喜,但墨羽却感觉到巨大的威慑,说什么都不敢再看她。 于是,墨羽头一偏,老实交代道:“王爷说,我与鹰羽皆在宫里比划过武功,而宗正寺的守卫,都是些皇宫的熟面孔,我们去,怕会暴露……” “呵!”赵韵宁脑子顿时有些发晕,这是什么鬼道理,“那王爷去就不会暴露吗?他的武功可是在皇宫里学的!” 墨羽低声解释道:“不会……教王爷武功的是先帝特地找的师傅,且王爷身法诡谲武功高强,自然是不会的……” “果然是一个天衣无缝解释。”赵韵宁冷声道,说罢,她猛然转身。 墨羽眼神一亮,立刻拦住她,道:“侧妃,你不能去!王爷走时特地吩咐了,宗正寺凶险,要我好好看着你!” 赵韵宁听见这句话,不知怎么,忽然就气笑了,没好气道:“你们王爷他还知道宗正寺危险呢!让开!” 第487章 劫狱 墨羽战战兢兢地让开,嘴上依旧不甘心地提醒道:“侧妃……不可啊……” 赵韵宁白了他一眼,从他身旁侧身而去:“我回房。” 墨羽站在原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一句意味深长地话从里面传出,“你家王爷如此费心安排,我当然不会打扰他。” 赵韵宁虽然着急,但心里却拎得清。她不会武功,就算去,也是拖累陆霁远。再者说,陆霁远做事向来严谨,他若敢去,必然是做好了准备。 她努力往好的方面想,使劲稳住心神安慰自己,但抬眼,看着桌上平日最爱的菜肴,却怎么都提不起胃口。 另一边,宗正寺。 “小公爷,吃饭了。”说话的狱卒面色麻木,听“哐当”一声,是他把饭菜放在牢门外。 “有劳。”一声虚弱的道谢从牢房里轻轻 飘出来,里面蜷缩的人,头发凌乱挡着脸看不见什么表情,但瞧着不会好,他身上虽没有受刑地痕迹,但是他裤管上,一片红色,似乎是血! 那狱卒见他不动,微微叹气,自顾自地摇摇头,往前走去。 另一狱卒见状,便道:“哎!这小公爷可真是可怜,从前多么潇洒的一个人物,如今竟然成了这样!他那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冯少爷也太心狠了些!” “谁知道呢!主子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议论了。” 待二人的声音渐渐飘散后,牢房里的苏河才是伏在地上,一步步爬到枷栏近侧,努力伸手去够那碗,近在咫尺的饭。 他被关在这里,已经一年。 每一日,他都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肉,不断有刀从自己身上滚过,无情地切割自己的血肉,剥离自己的灵 魂,这样漫长的折磨,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倒不是因为这里的人折磨他。 他是皇亲,就算是获罪,这些狱卒们并不会为难他,皇帝也未曾下令对他用刑。他所有的折磨都来自一个人,那便是叶阳。 叶阳一月来一次,来一次,便在他腿上划下一刀,再一次再一刀,事后叶阳会亲自稳妥地在给他敷上上好的金创药,让他不会真的断腿失去知觉,可想要站起来,也不太可能。 如今他的两条双腿已经鲜血淋漓。 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若是身患残疾必会煎熬万分。对于苏河这样正值壮年的翩翩公子,若是这一生没有了健全的双腿,要一辈子做轮椅,不如让他死了痛快! 一步,一步,他艰难地爬着。 终于到了牢门近侧,他将五只手指用力伸出,那是一双 骨节分明,寸寸洁白的手;那是一双上能骑马射雕,下能舞文弄墨的手; 如今只能在这里,够一够牢饭。 “着火了!着火了!” 远处传来一阵惊慌地喊叫,他的手顿住,慢慢回眸去看,确实是有滚滚火光,而这火光,似乎是朝着他而来的。 难道? 他嘴角挂起一丝苦笑,心里暗道:这一切总算是要结束了吗? 也好,总之是一死,早死早摆脱。 “哐当!” 牢门的铁锁掉在地上,苏河惊讶地回眸去看,一个蒙面黑衣人将他一把扶起,那人虽蒙着眼睛,但苏河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是一个青年人。 他眼睛张大,抖声问道:“你……是谁?” “还能说话,不错。不过,你,能走吗?”一张黑色的面巾,遮住了那人的面目,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流光 熠熠,在这嘈杂紊乱的环境里,不见一丝惊慌,仿佛一颗震世明珠。 见苏河不回答,那青年似是有些不耐烦,简单粗暴地将苏河背在背上,低声道:“抓紧了”。 这人竟然是来救他的! 苏河心里竟然生出几分不可置信,然而这副打扮,这幅模样,这样的动作,又不可能是来做别的。 不过,苏河心中一动,为何这人的眼睛,生的如此熟悉呢? “有人劫狱!有人劫狱!” 那些狱卒们听到声响立刻操着刀剑汹涌而来,苏河伏在那青年背上,看见成群结队地狱卒,心中一慌,宗正寺的狱卒们,可不好惹! 他艰难道:“多谢英雄前来相救,想必是我父亲托你来的,你回去告知他,我一切都好,我……” 还未等他说完话,一把闪着银光地剑势笔直地朝他们而来! 第488章 受伤 这剑极快又狠,看上去威力极强,看上去极有一剑穿二人的可能,苏河倏然闭嘴,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没想到,半响后,他依旧稳稳得在这青年的背上,慢慢睁开眼睛开,发现那把来势汹汹地剑已经被这青年折成两半。 “你……” 苏河从前也习武,可从未见过有人反应能够这么快,能够在电光火石之间,把剑锋折断。 这宗正寺里的人,不同于一般侍卫,各个武功高强。 这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未待他说话,那男子便沉声道:“别说话。” 倏然,那青年随手捡起一把剑,他的剑风,才是真正的势不可挡。 那青年一手护着他,一手拿着剑,脚步沉稳地从牢房深处一路往外面砍。 他的招式变化诡谲,杀意既锋利又狠绝,还带着些许隽永。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到了眼不能见的地步。 激战了一回,他们从宗正寺里杀了出来,立刻有人接应,他上了马车,好奇的眼 神一直盯着那青年,那青年一身黑衣看不出是否有血迹。 他又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受伤,再想想方才的千钧一发,暗自心惊,又想:这人武功好生厉害,从刀枪剑雨中带着个人穿身而过,竟然能够如此沉稳。 “多谢英雄相救,敢问是不是我父亲叫你来的……?”苏河小心翼翼地问。 那人侧身回头,微微挑眉道:“苏河公子,好久不见。” 说罢,他将自己的遮面的面巾轻轻取下,一张英姿俊美的脸豁然清晰。 “楚……楚王殿下……” 苏河嘴唇上下碰了碰,下巴微微沉垂,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陆霁远不甚在意地一笑。 楚王府。 赵韵宁又点了一盏灯,她撑着脸,心烦意乱地等着陆霁远回来,越等越夜越心慌。 那一日,遇见那个神秘的布袋和尚说,她此生相较上一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她觉得甚为有理。 若此生,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那便只有陆霁远。 她越想越心烦,眉心颦起,若是重来一次,她必然不会叫陆霁远去救苏河了! 诚然,对于真相而言,苏河很重要。 但对于她而言,陆霁远才最重要。 正想着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门外头有动静。 她起身,陆霁远从外面走进来。 他没有穿他的金丝银袍,而是穿着一身黑衣,他银袍加身的时是矜贵公子,眼下穿黑衣的时候,比平日里,几分凛冽与肃杀的气息。 “墨羽说,你有事要与本王说,等了一整夜了。”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赵韵宁心中一动,许多话在肚子里来回倒了一个晚上,眼下却一句都不出。 她快步上前,在陆霁远身边站定,问:“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她说着话,手情不自禁。地摸上陆霁远的身体,下一秒,手中便有湿漉漉地感觉,她将信将疑地把手摊开。 是红色的血。 她迟疑地抬 起头,对上陆霁远眼神,却见陆霁远神情淡漠。 未等赵韵宁说话,陆霁远便一头栽倒在她怀里,赵韵宁稳稳地扶住他,小心翼翼地给他送到床榻上。 这时,才看见他的胸膛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 她连忙道:“墨羽!” 屋外并没有回答,难道是墨羽已经走了? 赵韵宁心里有些着急,眼下这种时刻,墨羽怎么还不见了呢! 她回头看了看陆霁远的胸口,顿时只觉得心如火烤,陆霁远是因为自己去才去救苏河,才是有了这一身伤,自己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不管! 这大滩大滩地血迹,又让她想到了赵家满门抄斩那日,心里慢慢涌起恐惧。她强打着精神,站起身来,要去找云焕过来看。 她正要离开,陆霁远却忽然清醒了一瞬,轻轻拉着她的手道:“苏河的腿断了,云焕在给他看。” 赵韵宁一怔,连忙俯身在床侧,着急问:“那你的伤有没有事?你等着,我帮 你去重新找个大夫?” 陆霁远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个黄色的药瓶,放下赵韵宁手心,随后又晕了过去。 好! 赵韵宁一看便知,这是陆霁远要赵韵宁给他上药。 她未待细想,先去衣橱里搜罗出一条干净地方巾,而后又在小桃先前端进来的热水盆里沾了沾,待方巾湿了之后,赵韵宁视线落在陆霁远的衣带上。 眼神闪了闪,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解开陆霁远的衣襟。 灯火下,陆霁远的身体身材匀称修长,寸寸肌肉都蕴藏着力量,随着呼吸规律起伏。赵韵宁手中的动作莫名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发觉脸上发烫,才晃了晃脑袋,继续手中的动作。 陆霁远的衣服上却是沾了大片大片的血,她轻轻解开,慢慢掀开。 看见眼前景象,她的手忽然顿住了,缓了一会,又找来一把剪子,把陆霁远的袖口处剪烂,发现里面也是如此。 抬起脸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陆霁远。 第489章 旧伤口 过了一会,陆霁远才慢慢睁开眼睛。 赵韵宁嘴唇微微张开,迟疑道:“你没事?” 陆霁远胸口有一道长长的刀伤,虽然看着十分吓人,却不是新伤,手臂则无碍。 总之,他今日并未添新伤。 陆霁远一脸坦荡地点点头。 “那这些血怎么回事?” 陆霁远道:“别人的。” 赵韵想到自己刚刚那小心翼翼的小媳妇样,忽然有些尴尬,柳眉倒竖,没好气道:“那你刚刚还装晕,是在故意戏耍我呢!真是过分!” 赵韵宁将手中的方巾扔在陆霁远身上,陆霁远稳稳当当地接住,勾唇一笑,又凑过来道:“本王刚刚只是累了,便想睡一会,想让你将这药拿去给云焕,谁知道你……” “你!” 赵韵宁本来还有些内疚,但听到陆霁远这么说,忽然就气得不行! 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他刚刚那模样,哪里像是累了! 明明是在演戏呢! 陆霁远站起身来,潇洒 地将刚刚被赵韵宁脱到一半的衣服,尽数脱光,随手一扔。 赵韵宁抬起脸来,看着他光滑宽大的背,骨节清晰,脸上刚刚消散的红烫,又慢慢涌了上来。 她正盯着看呢,突然,陆霁远转过身,将她眼神尽收眼底的。 她仓皇地移开视线,喃喃道:“王爷你自重些,这样大大咧咧地脱衣服,有失体统!” “呵。”陆霁远嗤笑一声,挑眉道:“好,我自重。” 赵韵宁转过身来,手脚慌乱地重新开始铺床,声音渐渐沉稳下来,问:“刚刚王爷说,云焕在照料苏河,苏河怎么了?” 她说完话,久久未听见陆霁远回答。 可听响动,陆霁远并没有离开这间屋子,于是她迟疑地回过神来。 见陆霁远正对着她,英俊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明亮似乎在想着什么,总之,看上去是没听见她刚刚说的话。 她坐在床侧,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道:“王爷,苏河 怎么了?” “你很关心他?”陆霁远反问。 赵韵宁一脸莫名其妙,道:“我也没有很关心吧?” “他腿断了。” 赵韵宁微微一惊道:“是皇帝做的?” “不知。”陆霁远道,“要等他好了再问,云焕在帮他治疗,应该有救,不过……” 赵韵宁打断他的话,直直问道:“那你的伤又是怎么来的?你胸口上那道……” 陆霁远胸口上那道刀伤,看着不浅,可上次司马娇娇试探自己时,她并没有说过,陆霁远胸口有伤。 再者说,她这三年里,也没有听到一条消息从边疆传回来,说陆霁远受伤了。 她与陆霁远不过是分开了三年,从前陆霁远必然是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在两年前司马娇娇救他时,也没有受过。 由此可知,陆霁远胸口受伤便是这一两年来的事情,那伤看着不浅,必然是极痛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霁远一怔,看了看胸口,淡淡道:“ 吓着你了?” 赵韵宁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宗正寺那些人都是高手,尚且近不了你的身,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手才能近身伤害你。” 听见赵韵宁这么说,陆霁远先是愣了愣,随后不以为然的一笑:“都是陈年旧事了,提起也没意思,你今日不是有事要与我说吗,先说你的事。” 赵韵宁郑重地拒绝,她语气坚决道:“你告诉我,到底是谁伤的你?”她盯着陆霁远,重重道:“我想知道。” 陆霁远换了件干净地中衣,在赵韵宁旁边坐下,笑道:“怎么是呢,就是战场上刀剑无眼。” 说着,他看着赵韵宁,不甚在意地一笑道:“不必担心,眼下都好了。” 赵韵宁心中一动,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事一定没有陆霁远说得那么容易。 可陆霁远向来和自己一般,不愿意说的事,就不会说。 自己也只能作罢。 只是,若只是战场之争便也罢了,怕只 怕,是里应外合。不然,依着陆霁远的身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被重伤。 赵韵宁闷闷地想着,陆霁远忽然一把拦住她的肩膀,将她圈进怀中,低下头瞧着赵韵宁的表情,看着她此刻眼珠子暗暗转动,呼吸略略有些起伏,便知道她此刻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却在想一些事情。 他温声道:“怎么?是觉得战场上过于凶险,有些吓着了吗?没想到一向算得准,坐得稳的宁侧妃也会有害怕东西。不用害怕,战场之上皆是本王的地盘,一切都在本王的掌握之中。” “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赵韵宁总觉得陆霁远受伤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陆霁远瞧着赵韵宁眉心颦起,娇嫩的唇瓣一张一合,心里一动,飞快俯身,在赵韵宁唇上啄了一下。 赵韵宁瞬间呆住,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英姿俊美的矜贵公子,听见他以一种平日里少有的风流温存声道:“现在好一点了吗?” 第490章 死法 “我……”赵韵宁不知该说什么,看了陆霁远,又将视线挪开,下意识咬了咬唇,刚刚那温柔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 陆霁远则笑得一脸风流:“看上去是好多了。”说罢,他从床侧站了起来,看着赵韵宁,认真道:“总之,无论何事都无需害怕,有本王在。今日天色已晚,你快睡吧。” 说罢,他转身要走。 赵韵宁不禁问道:“这大晚上的,王爷还有何事?” 陆霁远侧身回首,看着她道:“你先睡,放心,本王只是去去就回。” 这太太太暧昧了…… 听得赵韵宁面红耳赤,她呆呆坐着,一直到陆霁远走了出去,才缓过神来,连忙扯开被子便闷头睡去。 何时起,她和陆霁远竟然 这么熟稔了,甚至比起从前更甚。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陆霁远,而今来看,陆霁远身上还有很多很多是自己不懂的。 陆霁远从屋中走出来,墨羽与他行礼。 “王爷,查到了,归珏是从南边来的,但没去过扬州,大概是在王爷回京后的第二个月,便来到了京城。” “继续查!”陆霁远面无表情道:“还有,日后他若是再靠近侧妃,立刻叫上周围所有暗部的人,绞杀。” 他接过墨羽递给他的信函,便转身走了。 墨羽继续站在屋檐下,回味着主子刚刚说的那两个字,感觉杀意还萦绕着耳边,不禁一抖。 …… 这一夜,赵韵宁睡得异常沉稳。 她既不知陆霁远昨晚何时回来,今 早何时走的,但凭着被搙的痕迹,她知道,陆霁远昨晚就睡着自己身侧。 有人睡得好,便也有人睡得不好。 京郊,皇家别苑。 这些日子,长公主心情不好,太后爱惜女儿便找了一些俊美男子在皇家别苑陪着她玩。 这些男子,都是竹缘精心挑选过的,各个都能说会道,有的陪酒,有的陪聊天,有的体贴按肩。 总之,各个都是翘楚。 虽然长公主的心情,依旧低沉,但这些日子风流快活,身子是渐渐松泛了些。 昨日夜晚,长公主循例找了几个男子陪着她喝酒聊天,就过三巡,人影颠倒,长公主醉眼迷离间瞧见席上那个白衣小公子很是乖巧。 便勾勾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那 白衣小公子自然是觉得荣幸之至,他贴着长公主,两个人窃窃私语了一会,长公主便不时发出一阵娇笑。 众人看了这场面,便知今夜的自己没戏了。 在一旁伺候着的碧荷,也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便纷纷退下。 唯余长公主和白衣小公子,两个人拿着酒杯,在满殿布幔里嬉笑打闹,长公主的威严的丹凤眼久违地蒙上一层笑意。 那白衣小公子相貌俊美,笑起来时,眼睛似弯钩,让人移不开目光。 两个人你追我赶,不一会就翻滚到了床上。 忽然,长公主摸到旁边的被搙里似乎有个人,她迷离的眼神顿时清醒,定睛再摸,越摸越觉得古怪…… 她身上的白衣男子见她神情恍惚,便 顺着她的手,看向一旁。 旁边是一卷黄色的被搙,可里面似乎包着什么东西,长公主心一横,手一快,将那黄色的被搙一把掀开…… “啊!” 男女交织的尖叫声划破了别苑的上空,陆愉仪被吓得不敢动弹,紧紧抱着她身上那位白衣小公子。 在外面伺候的碧荷听见长公主的叫声,立刻带着侍卫们闯了进来,众人还以为是男宠要对长公主行刺! 这一看,纷纷石化了。 那黄色的被搙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俊美的脸,那脸过分好看,也过分熟悉。 正是驸马殿下! 只是,驸马殿下不是死在天牢里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再看驸马殿下的身子,除了脸,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第491章 暴虐 时间仿佛静止了,众人皆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说不出的渗人。 碧荷最先反应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厉声道:“还愣着作甚?快把这东西弄走!” 那侍卫们不敢有误,立刻放下手中的剑,轻手轻脚地将长公主身边那一卷黄色被搙弄走。被搙里的宁岑像不祥之物般,被众人嫌弃。 碧荷蹲下来,小声温柔地对长公主道:“长公主,没事了,我已经叫人把它拿走了。” 说起来讽刺,宁岑生前也占尽风光,谁让不称呼他一句“大人”“驸马”,如今只能得一个“它。” 过了一阵,长公主总算缓过神来,她慢慢松开自己的手,看着眼前俊美的男子,抬手便是一个狠绝的耳光! “啪” 那男子被这怒气冲冲的一耳光打得头晕脑胀,立刻跪在床榻侧,不敢说话。他本以为今日将长公 主伺候后,他便能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怎么会这种事? 他都狠狠吓了一跳。 “滚!”长公主白了他一眼,怒挥衣袖,让他滚。 碧荷立刻给他递眼色,他也是聪明人,也不犹疑,马上就下去了。 长公主怒气冲冲瞪着这一屋子人,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这一院子护卫,都没有看见有人将……将……” 她停顿,恐怕是她心里,也不知要怎么形容刚刚那一团东西。 “将那样的腌臜东西放在本公主床上!” 最终,她还是选择保全了自己的颜面。 “末将该死!”那首领立刻跪地领罚,道:“属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还望长公主降罪!” 长公主怒气腾腾道:“治罪!本宫现在给你治罪又有何用!” 说罢,她随意指了一个侍卫,命令道:“你!将他杀了,从 今日起,你便是这院子的统领!” 这一道命令下来,整个屋子的人都静默了,这是怎么命令? 大家同在一处,积年累月感情深厚,如何能够做出这种事情? 长公主见他们不动,眉心一皱:“不动是吧?好!”说罢,她顺手又指了一个侍卫,“那就你!你将这两人杀了,往后你便是这院子的统领!若你再不愿,本宫便一个个推下去。若是这个屋子里没有人愿,本宫便杀了你们所有人!” 众人见长公主不是一时玩笑,而是铁了心要杀人泄恨,纷纷跪地磕头道:“长公主饶命啊,长公主饶命啊!” 求饶声此起彼伏,长公主看都不看地上的人一眼,仿佛这些人就是蝼蚁,可以随意踩一踩,捏一捏。 屠杀侍卫,实在不是什么光明的举动,碧荷想到师父桂嬷嬷的嘱咐,她曾说过,无论 何时要提醒着长公主不要大张旗鼓地造杀孽,若是不然,太后娘娘也扛不住万民情愿。 碧荷低着头,小心翼翼道:“公主殿下,还是让他们先下去吧,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一个劲杀了这么多人,恐怕……” 她说着说着,自己便说不下去了。 她知道这位是个硬脾气的主,软硬不吃,从前桂嬷嬷还在还能听得进去几句话,如今桂嬷嬷没了,驸马又……,她与太后又吵架拌嘴,她如何还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哎! 果然不出碧荷所料,长公主听了碧荷的劝诫,只是冷哼一声,随后道:“是吗?那你告诉本宫,本宫要这些连个院子都看不住的人,有什么用!” 碧荷下巴一缩,不再多言,她知道长公主是暴怒了。 毕竟,那事若是传扬出去,对长公主的名声是大大的不利,驸马那身子 一看,便是死的蹊跷…… 今日在场的这些侍卫,有一个算一个,估计都逃不过了。 碧荷泄了气,悄悄跪到一侧,长公主看着他们,冷冷道:“怎么?还没有人动手?那我便再点人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机,那个忽然最先被点中的侍卫,一刀插入首领的胸口,脸上青筋暴跳,他喊道:“去死吧!” 被杀的那名侍卫,也没有挣扎,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长公主瞧着眼前的一切,好不容易又笑了。 她道:“拖下去埋了吧。” 这声音听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那些侍卫纷纷如获大赦,带着那尸首便下去了。 过了一会,碧荷见长公主情绪稳定了,正欲起身告退,不料,长公主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碧荷。”长公主的眸光倏然变冷,语气更冷,她道:“那些侍卫,全部杀了。” 第492章 你去帮我杀了她 碧荷心中一冷,果然被自己猜中了,她低着头,规规矩矩道:“遵命。” 长公主白了她一眼,面色冷峻:“你觉得今日之事是谁做的?” 碧荷眼珠子转了转,忐忑答道:“碧荷,不知。” 听到她的回答,长公主没好气道:“这还不知?知道宁岑在哪里,又能把宁岑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皇家别苑,除了楚王府那位,还有谁?” 碧荷明了。 长公主的意思是,今日之事在宁侧妃所为。 其实也不难猜,宁侧妃确实是足智多谋又与长公主多有过节,上次,她陪着长公主去找宁侧妃对峙时,她便发现了。 长公主此人,狠心有余,谋略不足,从前桂嬷嬷还在,有她在一旁提点着长公主,一切好说。 如今桂嬷嬷没了,她又向来听不进别人的话,又遇上这么一位劲敌,瞧着是要出大事的。 碧荷思忖了片刻,颔首道:“长公主英明。” “呵。”长公主哼了一声,道:“哪里是本宫英明,是你太笨了!你 师父常与本宫说,你是她最得意的弟子,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碧荷不敢反驳,便应承着道:“是!师父聪慧武功都是人中翘楚,我就算是再活十年都比不上的。还望长公主多多赐教。” 长公主笑了一声,贴过来,眼神微眯道:“你真想要本宫教你吗?” 碧荷从这个眼神中看出了凶狠,暗道,不好,长公主难道又想出了什么古怪的主意。 “那你便去替本宫杀了宁侧妃!” 碧荷听到这话,心中一动,腹诽道:果然…… “怎么?不愿意?”长公主察觉到她的异样,又问了一遍。 这话的意思虽然是在询问,可是个人便能听出来,长公主是在威胁她。 碧荷狠狠闭了闭眼,认命道:“不!我愿意!多谢长公主指教!” 她是太后为长公主养的死士,自然是要将命都交给长公主,哪怕她自己再不愿意,也要如此。 这是她的宿命。 长公主颇为满意地一笑,道:“好,那我便等你的好消息。”末 了,她摸了摸头发道:“明日回宫吧,这外面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些不干净的东西!” 碧荷道:“是。” “对了!”长公主忽然又想起一事,道:“那些男宠我瞧着都不错,有几个我没用过的,你去挑个喜欢的吧,你年纪轻轻不要委屈了自己。” 碧荷听到这话,“扑腾”便跪在地上,大喊道:“不敢!长公主殿下饶了我吧!那些人都是太后为长公主挑选的,我一个贱婢如何能够指染,我……我不行的……” 这哪里是什么赏赐,简直是噩梦! 若是这事被太后知道了,碧荷的小命都不用要了。 “怎么?你是觉得那些人能够陪本公主,却没有资格陪你?”长公主意味深长道。 碧荷眼下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她是喜欢容貌英俊的男子,可这样硬塞,她确实不敢受啊! 她想了半天,扭扭捏捏道:“奴婢只是担心,太后娘娘若是知道长公主殿下上次给奴婢如此珍贵的东西,会生气。奴婢怕牵 连长公主……” “怕什么?”长公主浑然不在意,她笑道:“那些人既然给了本宫,那便是本宫的人,自然是本宫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你如此推脱,是否还是不愿?” “难道,你不听本公主的话……” 碧荷用力地磕了一个头,道:“不敢!我不敢!” “我想也是。”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不屑道:“退下吧,好好去选一选。” 长公主此番在别苑受了惊吓,虽然杀了些人泄愤,可到底还是心情不好。 本来是出宫散心,没想到闹成这样的局面。 第二日一早,她便坐着轿辇回了皇宫。 她回到宫中,没走几步,便远远看见冯婉吟。 遇见冯婉吟也不稀奇,冯氏是皇后,在皇宫中走动也是常事,只是这一大早,冯婉吟便在宫里走着,而且神色匆匆有异,与她平日里大气婉约的气度可相差甚远。 不一会,陆愉仪与冯婉吟迎面遇上,陆愉仪先是用眼神上下打量了一圈冯婉吟,才不冷不热道:“见 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一大早是要去哪里呀?” 往里日,冯婉吟遇见陆愉仪,若是陆愉仪没有规矩,冯氏也不会轻易放过,总归是要说几句嘴。 可今日,冯氏却什么都没说,还颇为遮掩道:“随意走走罢了,长公主殿下离宫多日,瞧着神色好了许多,想来是大好了,那便去见见母后吧,她老人家可是十分想你呢。” “好。”陆愉仪瞧着她眼神里的慌张闪闪隐隐,便知道她眼下急着走,正用话在赶自己呢。 说罢,她与冯婉吟错身,刚刚走了几步,回头望去,冯婉吟已经走远了。 陆愉仪心中的疑惑更甚,便侧耳问道身边的嬷嬷:“怎么了?皇后娘娘这脸色这么难看?董贵妃生下皇子了?” 那嬷嬷笑了笑,老实道:“长公主真是爱说笑,董贵妃的月份还不足呢。是……”说到这里,那嬷嬷也不自觉降低了声音,“是宗正寺被劫了,苏河公子,被人救走了!” “有此事!”陆愉仪不禁叫了出来…… 第493章 母女离心 陆愉仪急匆匆地来到朝缘宫,还没进殿便开始急哄哄地叫着:“母后!母后!” 太后听见她的声音,也不应她,只等着她自己走进来。 陆愉仪没几步便走到了主殿,看见太后在高位上坐着,便马上走过去,伏在太后身边,双眼发亮道:“母后!宗正寺出事了!苏河被人救走了!” 太后看着眼前的信件,眼皮也没抬一下,道:“这事昨日夜间我已经知道了!” “是谁会救苏河呢?”长公主摇了摇太后的手,好奇道:“母后,你觉得会是谁?” 太后终于将手中的信函放下,看着陆愉仪,严肃道:“这事与你没有关系,你如此关心作甚?反而,哀家有一事要问问你。” 太后的眼神锐利如刀,隐隐含着怒意,瞧着是 不好。 陆愉仪心中一动,眼皮微微下垂,询问道:“什么事啊。” “你昨日,杀了一院子侍卫?” 陆愉仪听见是此事,心倏然一松,坦然道:“是!他们皆是无用之人,留着也无用!” “荒唐!”太后拿着手中的一沓信件,“啪”地一声,猝不及防地打在陆愉仪的脸上,整个朝缘殿的人纷纷跪了下来。 “母后?你怎么又打我?”陆愉仪好生委屈,她从前不论做什么,太后都没有这么怪罪过她,如今怎么动不动就掌锢。 别的不说,就这一年来,她挨的巴掌比从前三十年都多! “不就是几个侍卫!母后何至于动怒!” 陆愉仪越想越气,索性也不跪了,站起身来离太后远远的。 虽然打了一巴掌,太后气也没消 ,她阴着一张脸,严肃道:“不就几个侍卫?你师出无名,便杀了二十四个侍卫,那些侍卫皆有家有口有官职,你这样的举动,如何向老百姓交代?” “他们无用,自然是该杀!”也不知陆愉仪是真的想不明白,还是嘴硬,总之她就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 太后冷冷道:“无用!若是他们惹你生气,你一个一个悄悄处理便是!你如此大张旗鼓!岂不就是在授人以柄?你这脑子是被猪油糊住了吗!” 太后的话越说越难听,长公主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母女吵架,最怕僵持,否则必定猜疑离心。 “我是长公主!我曾以身许国,远嫁和亲,若没有我一个人在苦寒之地的牺牲,那些百姓们如何能够安稳地在京城里甚好,他 们自然当好生供养我,如何还能说我的事非!”陆愉仪的白眼翻得老高,胸中似乎闷着一口气,怎么吐都吐不完。 太后听了这话,笑了一声,缓缓道:“旧日功德能让百姓记得的有几分,哀家费尽心思拉拢的朝臣,都有倒戈的一日,何况那些百姓!” 接着,她语重心长道:“听着孩子,佛像有了一丝裂痕,信徒便会减少三成!作为皇家人名声是千千万万不能坏掉!” “那依母后所言,我要如何?”陆愉仪讥笑道:“难道我要时不时地出嫁一次,让百姓们多记得记得我的好,对我歌功颂德。那我这身躯岂不是人尽可夫。我这人生还有何意趣!有何意趣!” 陆愉仪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抄起手边的书信便往地上一推,又 把案上的笔砚台狠狠摔碎。 末了,她狠狠地瞪着太后,留下一句:“原以为母后会一辈子护着我帮着我,没想到母后和那些人都一样!往后我的事,就不劳母后费心了!” 说罢,她便匆匆跑走。 竹缘扶着太后坐了下来,轻轻给太后顺着背,温声道:“太后娘娘不必心焦,驸马新丧,长公主殿下一时转不过弯来,待日后她便会知道您的用心了!” 太后没好气地横了一眼,严肃道:“日后!哀家还有多少日子?你看看,这些折子,好些原本与哀家一脉的臣子都倒向了皇帝!皇帝身边那个新贵——石楠业,也太厉害了些!哀家从前怎么没注意过他!” 未待竹缘说话。 太后顿了顿,便道:“去查查,这个石楠业是怎么回事!” 第494章 帝心难测 御书房里,陆烨谦久违地发怒。 他遣散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了石楠业一个人在殿内。 高公公守在门外,左右渡步,右手做拳不停锤在左手上,显得尤其烦恼。皇帝很少生这么大的气,一旦生气了估计是很难好了。 “高公公。” 高公公听见有人叫,连忙侧身,看清来人后,双眼一亮,立刻道:“老奴参加皇后娘娘。”他一面说一面跪下来,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冯婉吟脸色不好,眉心结了一团乌云,问:“皇上在里面?” “是。”高公公回答道,“还有……石大人。” 冯婉吟道:“知道了。”紧接着,她眉间又皱了一分,质问道:“为何今日皇上生气,御书房为何没有派人去禀告本宫?往日里,可没有这个规矩!” 高公公尴尬地笑了笑,才小心回复道:“是……是皇上特意吩咐了,不要禀告皇后娘娘,大概是怕皇后娘娘担忧吧……” 他说完话,将头埋得很低,不敢去看冯 婉吟的脸色。 但不用看也知道,冯婉吟此刻的脸色只会差,不会好。 以往皇帝稍稍有了情绪,便会立刻去派人请皇后,哪怕是涉及军政要务,皇帝都不会对冯皇后有所隐瞒。 如今这么做,恐有深意啊! 过了一会。 冯皇后的声音从头顶落下,“那你好好照顾皇上,本宫先回去了。” 高公公连忙道:“是!” 说罢,冯皇后毅然转身,慢慢走向来时路。 她的脚步没有来时的着急,反而有些迟疑,眼底的担心与焦急却一点都没少。她身边的枝蔓小心地扶着她,低声道:“娘娘切勿烦心,皇上此刻正在气头上,待他好些,自然会派人来叫娘娘了。” 枝蔓这话说得乐观,因为皇后自从入宫以来,便是与皇上既是夫妻又是知己,从未有过感情裂痕。 这一切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作为当事人的冯皇后却没有她的乐观,冯皇后冷声道:“不一样。如今皇上不愿意见我,恐怕是知道冯家 往宗正寺安排人的事情了!” “啊!”枝蔓下巴微微一缩,“那……二少爷岂不是……?” 冯皇后铁着脸转过一个弯,沉声道:“废话。宗正寺在皇上最信赖的地方,里面全是皇上的人,他若是知道我们将人安排进去,别说阳儿,整个冯家都等着遭殃吧!” 枝蔓眼底闪过一丝慌张,喃喃道:“那皇后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冯皇后叹了口气,坚决地摇头,道:“且容本宫想想,你传个信给阳儿,让他全力在城中搜寻苏河的下落,找到后直接动手!切勿再手软了!” “是!”枝蔓福了福身,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冯皇后心烦意乱道:“本来早将苏河处理了便没事了,也不知二弟到底在想什么!” 枝蔓不敢接话,只低着头扶着皇后往前走。 长公主寝殿外。 陆愉仪刚刚回宫便和太后狠狠吵了一架,眼下砸了一些宫里的东西,把所有宫人都赶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在殿里。 碧 荷也乐得清闲,贴在门外,开始想昨日长公主给自己下的任务。 杀宁侧妃。 想到这件事,碧荷便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自小被当成死士训练,杀人自然是杀过的。好些武功高强的人,她都曾交过手,无论场面如何,她都未曾后退。 可是当长公主要她去杀宁侧妃,她心里乱烦得不行,这宁侧妃又不是一般女子,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她只怕稍有不慎,人没杀成,反而将自己折进去。 她想着,气不打一处来,便狠狠踢了一脚眼前的空气。 旁边的小宫女见她心情不好,便靠过来,温柔问道:“碧荷姐姐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好?” 碧荷瞥了那小宫女一眼,懒懒道:“没事,无聊罢了。” 那小宫女听见她这么说,立刻笑了起来,道:“既然姐姐无聊,那我便同姐姐说一个有趣的事情吧。” 碧荷不屑地“嗯”了一声,又想着刚刚的事情。 那小宫女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敷衍,认 认真真地说起自己刚刚听来的事情,“姐姐不知道吧,今日早间,皇后去御书房看望皇上,却被高公公拦下了。说是……说是皇帝不想见皇后呢!” “让皇后娘娘整日与太后作对,如今皇上冷落她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和咱们朝缘殿横!” 说罢这小宫女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碧荷的脸色却微微一凝,皇后与皇上感情深厚。 多年来,皇上与太后暗中较劲,皇后一直尽心尽力地帮着皇上啊,皇上可从来没有对皇后摆个脸色。 如今怎么会这样? 人们只说女子翻脸如翻书,怎么男人翻起脸来也会这么快? 不过,以碧荷在宫里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宫里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突然发生的,必然是有迹可循的。 碧荷不停地想,到底是因为什么,忽然灵光一闪,想到早上苏河失踪一事,难道这两件事有关系! 她眼神一亮,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思及此,她毅然起身,往长公主寝殿走进…… 第495章 管他有没有关系 陆愉仪听见有脚步声,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暴涨起来,她怒喊道:“是谁!快滚出去!本宫这里不需要人照顾!” 碧荷听到这话,并没有退出,而是应声跪下,诚恳答道:“是奴婢!奴婢有要事要禀告长公主!” 陆愉仪听到是碧荷的声音,微微侧身,冷瞥一眼:“什么事?” “长公主殿下不是想取宁侧妃的性命吗?”碧荷见陆愉仪神色缓了些许,当即连忙道:“奴婢已经想到办法了!” 陆愉仪听到这句话,原本狂怒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下来了。一双美丽的丹凤眼里,久违有了些许亮色。 她回过身坐下,命令道:“你说……” 见状,碧荷大着胆子道:“苏河失踪一事,恐怕与冯家有关。” “冯家?”陆愉仪彻底将脸转了过来,紧紧皱眉问:“苏河不就是冯家送进去宗正 寺的吗?难道是他们将苏河又救了出来?就算如此!那与楚王府又能有什么关系?” 碧荷从善如流道:“长公主息怒,容奴婢说一句话。不管他有没有关系,只要长公主能将此事妥善运用,便能借着冯府去除掉宁侧妃了!” 陆愉仪神情倏然一变,厉声道:“你再说明白一些!” 碧荷自然乖乖听话道:“皇上与皇后多年感情深厚。可苏河在宗正寺失踪,皇上却迁怒皇后,可知皇上将宗正寺一事算在了冯家头上。其中缘由,大概两个,要么,是冯家劫走了苏河;要么,是经过此事,皇上发现冯家在宗正寺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听到这里,陆愉仪的神色舒缓了好些,她顺着碧荷的话,慢慢道:“本宫这个弟弟,从小就没什么能耐,但却像个狗儿似的,爱护着自己的领地,谁人都不 让占。若是冯家碰了宗正寺,他才不管什么夫妻情分,说翻脸还是要翻脸的。” 碧荷被这比喻惊着了,哪怕皇上与长公主不是一母所生,关系不算太好,可这话说得实在太大胆了些! 若是太后娘娘听了去,必然又要骂长公主了! 哎,算了先不要想这件事。 碧荷思忖片刻,继续道:“长公主所言甚是,所以,那就更偏向第二种可能。冯家若要弥补,让皇上能够高效。必定要倾尽全部的力量将苏河寻回来,若这时,他们知道苏河就在楚王府。” “长公主您猜,冯家会不会去楚王府要人,若在混乱中不幸杀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宁侧妃也是正常之事。” 长公主听了这番分析,微微有些喜色挂上眉梢,她笑道:“你还是有点脑子的,难怪桂嬷嬷那么器重你。” 碧荷谦虚道:“ 奴婢不敢当,为长公主分忧是奴婢的本份。” “好了!”长公主的笑意敛了敛,又道:“可是,你空口白牙便说苏河在楚王府,冯家人能信吗?楚王与苏河不过点头之交,好好的,楚王救他作甚?” 碧荷点头道:“长公主所言甚是,若是平空便说苏河被楚王救走了,相信大家都不会相信。可整个京城,谁人能够以一己之力横挑宗正寺所有守卫,不只有他楚王殿下吗?” “可光有能力,没有动机,也很难让人信服吧?冯家那位皇后可是一个精明人!”长公主凝神反驳道。 碧荷却道:“劳烦长公主细想。若是楚王殿下在这等时候,悄悄摸摸地送信去给安国公,说苏河正在自己府上,那冯皇后还有不信之理?” 长公主笑了:“你的想法确实稳妥,只是还有一问,就算冯家这些人 进了本宫的圈套,去了楚王府,他们凭什么要替本宫杀人?” 大概是吃亏吃多了,长公主如今要比从前稳妥了些。 闻言,碧荷立刻铿锵跪地,拱手道:“奴婢,原为长公主行此事!” 长公主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到那日,奴婢装成冯家的人,与他们一起混进楚王府。冯家的人在府中翻找,定会吸引楚王府打量火力,届时,我便能一举斩杀宁侧妃!” “好!”说到这里,长公主终于被这个精妙的计划给深深打动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若是如此!那真是天助我也!你速速去办!哈哈哈哈!” 碧荷耳边萦绕着长公主癫狂的笑声,眼底闪过一丝狠绝,心中暗暗道:对不起了宁侧妃,虽然我很敬重欣赏你的足智多谋的,但在其位谋其事,我既然是长公主是死士,就要为长公主效力! 第496章 苏醒 楚王府里。 “苏河怎么样了,他的腿如何?” 站在苏河的房外,赵韵宁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扉里,白嫩地鼻尖,清晰地闻到从里面传出来浓浓药味。 云焕顺着她的视线,担忧地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哎,不乐观啊。他的腿,是被人生生一刀一刀切开的,我已经给他接了骨,不过后面就算是好了,也不能再骑马、练武了,好好的一个公子哥算是……哎……” 赵韵宁眉心一颦,道:“到底是谁害了他?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云焕无奈地摇摇头,“能是能,不过他现在刚过知道自己腿的情况,情绪恐怕不稳,我担心他冲撞了你。” “他言语之间冒犯了云兄?” 赵韵宁瞳仁微微睁大,似乎不敢相信。 云焕摇摇手道:“这却 没有,我好歹是大夫,又为他诊治,他就算是心里有火也不该对我发。他确实是很平静,但我担心,他心里是难受的,若是在与你说话时,猛地一下便爆发了,冲撞到你不好……” “无事云兄。”赵韵宁浑然不在意道,“他不是那么粗俗无礼之人。” 云焕听见她这么说,眼神一顿,笑了:“弟妹,你又不曾认识他,如何便知他不是粗俗无礼之人?” 赵韵宁一怔。 自然是因为自己父亲,曾经赞许过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性格谦让有礼,是天地人杰。 但这话,不好说。 赵韵宁笑了笑道:“我听人说起过他,所知道他这个人很好,很有礼。” “弟妹的耳闻可真不少。”云焕甚为同意地点点头道:“或许是,但人在遭受了巨大 创伤之后,多多少少性格上会有些变化,弟妹见了他还是小心些,不要与他说太多关于伤势之事。” “好。”赵韵宁盈盈一笑,慢慢往阶梯上走。 屋里。 赵韵宁调整了一下表情,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叩响了屋门。 “谁?”里头有人问。 “我是楚王殿下的侧妃,想来看看苏公子。” 默了一会儿,里面的人道:“请进。” 赵韵宁走了进去,她身边的小桃提着食盒,一进屋,小桃边将食盒放在苏河手边的桌上,再将里里的东西慢慢拿出。 这桌上有一个碗,大概是苏河刚刚喝过药的。 赵韵宁轻轻一瞥,看见桌子低下,便看见几条触目惊心地红色血带,看来,云焕刚刚给包扎时用过的。 苏河半靠在床上,正对着 赵韵宁微笑,看见小桃为他布餐,还微微低头道谢:“有劳姑娘了。” 这是赵韵宁第一次见苏河,他面色稍稍有些苍白,眉宇之间带着竹林间的豪气与清新,不卑不亢,若不是自己知道苏河受了多大的苦,恐怕还以为他只是小伤。 苏河看着她道:“初次见面,便让宁侧妃看见苏某这般狼狈的模样,真是过意不去。” 他虽口中说自己狼狈,可他的神色落落大方,丝毫没有难堪之色。 作为安国公家的嫡子,苏河从小便是安国公家的璀璨明珠,他出身好,样貌佳,人品端正。 在京中一众高门子弟中,他从小就是便是出类拔萃的,他虽也流连烟花之地,可与齐明那等贪慕美色之人不同,苏河向来便是一身清风明月,喝酒听曲,从不乱 来。 苏河被陆霁远就回来之后,又被云焕贴身诊治,在得知自己的双腿日后不能习武骑马时,脸上并无怒色,仿佛这件事对于他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就像云焕所说,他越是平静,大家便越是害怕,担心他是心里有话,还没有说出来呢。 “无妨。苏公子,初次见面,我给你带了些糕点甜汤。”赵韵宁笑着,慢慢介绍手边桌子上的餐食,道:“这里面都加了牛乳和蜂蜜,大约对你的身体恢复会有好处。” “多谢。”苏河略略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便看着赵韵宁的眼睛道,“听王爷说,他是受侧妃的委托,才会只身闯宗正寺救我,在此苏某先谢过了。” “不过,苏某还有一事不明。敢问,侧妃救我是不是想问我赵家的事。” 第497章 出了这号人物 赵韵宁一怔,心想,这人是不是太直接了些。 她心里转了转,直接了当道:“是。” 苏河这个人很奇怪,他自己说话直接不觉得有何不妥。但当他人回报给他同样的直接时,他却微微一愣,好似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他才道:“冒昧问一句,宁侧妃与赵家是什么关系?我虽这一年都在宗正寺,但也听说,赵家……覆灭了。” “你无需问我这些,只需要告诉我,你入狱到底与赵家有什么关系。”赵韵宁冷冷道。 苏河盯着赵韵宁一会儿,突然苦笑一声:“宁侧妃说话好生直接。” “是公子先直接的。”赵韵宁一板一眼道:“既然公子觉得我救你是有图谋的,那我便大大方方将我的图谋亮出来,这样若是日后行事,彼此之间也心里有数。” 苏河一怔:“日后行事……你的意思是,你要替赵家昭雪?你到底 是什么人?” “很抱歉,我不能回答苏公子的问题。但是,请苏公子务必回答我的问题。”苏河听着赵韵宁的话,眼中渐渐升腾起一抹寒厉的光,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娇娇弱弱的美人会这么强势。 赵韵宁不想与苏河来回牵扯浪费时间,她救出苏河就是想问他问题,哪里是让苏河反过来询问自己? 而且她与赵家什么关系,她连陆霁远都没有告诉。 如何能告诉苏河? 再加上,眼下她有许多谜题要解,实在没有功夫和苏河多做解释。 或许是她的单刀直入,让苏河有些不适。 苏河拒绝道:“赵丞相人品贵重,他家的事情,我实在没办法随意与一个外人说……” “苏公子,你好好想想清楚,要不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这个人耐心可不好。”赵韵宁冷眼瞧着苏河,目光颇为严肃,道:“我不知为何冯阳想要废 去你的双腿,但我知道,你此刻一定不想让我把你交给他。” 苏河听到这话,神情忽然一凝,脸上的温和也收起了,他盯着赵韵宁,似乎在寻找什么。 过了一阵,他才若有所思道:“我苏某进宗正寺不过一年,竟然不知京中出了宁侧妃这样的人物。” “如今你知道了。”赵韵宁勾唇一笑。 “无妨,既然你要听,我便告诉你!我入宗正寺之前,赵家曾被人参结党营私,那个人便是万振。”苏河瞧着她,眼皮微微抬起,好奇道:“不知道这个名字,宁侧妃听着是否觉得耳熟?” 赵韵宁身子一震,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这是她父亲相交多年的好友。 说是好友,也是赵丞相在抬举万振,万振初入仕便是赵丞相一手扶持的,而后万振知恩图报,两个人才是相交多年。 “瞧着宁侧妃的表情,是知道了。”苏河瞧着赵韵 宁的表情,回答道:“虽然赵家没有死在这一次动荡中,但赵家之祸在当日,已经初见端倪。” 赵韵宁直直看着他,道:“万振是冯家人?当初你一己之力保下赵家,因此惹怒了冯家,所以冯家才是设计让你入宗正寺?” 苏河叹了口气,重重点点头。 赵韵宁眉间一颦。 原来真的是冯家,她从前可从来没有注意过冯家,可是,冯家好好的,为什么要害赵家。 冯家是武将,赵家是文臣,这二者有什么关系! 还有!苏河公然保下赵家无疑是与冯家翻脸,为什么冯家不是要了他的性命,而是让他入狱。 好,就算是顾及着安国公的面子,当初不好直接杀了苏河。 那苏河入了宗正寺之后,冯阳既然有能耐废了他的腿,要了他的命,难道很难? 赵韵宁还没开口问,便听见苏河继续道:“当初,我并不知道万振是冯家 的人,想来赵丞相也不知道,我是入狱后才慢慢想明白。” “至于,冯家为什么要害赵丞相,我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 赵韵宁一下懵了,若是苏河不知道,她如此费劲心思救出苏河有什么意义? 她想着有些不甘地望着苏河,苏河没有躲闪,淡淡迎上她的目光。 屋内,时间静默了。 赵韵宁思忖了片刻,胸有成竹淡淡一笑道:“不对!你一定知道!” 苏河脸上倏然露出慌乱的表情,这还是第一次。 只听赵韵宁继续道,“你若不知道,叶家不可能留你这么久。这便说明,你知道。而且你不仅知道,你还将这个秘密藏起来了,当做你的保命符。你同冯家的人说,若是三年后,你没有从宗正寺出去,这个秘密便会暴露在人前,所以你才是留住一命。” 苏河惶恐道:“你……” “我说得没错吧,苏公子。” 第498章 真假凤凰 苏河看着眼前这女子嘴角含着冰冷的笑容,心里顿时热了,后背密密麻麻蒙上细汗。 但他嘴上依旧否认道:“宁侧妃,你这是揣测!” “你心里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赵韵宁不甚在意地一笑,“叶阳是当初公子的好友吧,当然好友是公子的认为。若我猜的不错,叶阳对公子一定有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赵韵宁说完眼神微眯。 苏河心顿时提到胸口,鼓声大作。 “你胡说……你不要再乱猜了!”苏河听到这句话,脑中似乎想着什么痛苦的事情,听语气是生气了。 赵韵宁没有理会他的不悦,只道:“其实,冯家为什么要害赵家,这件事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因为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放过冯家,我今日来问你,是想给你一个说出真相的 机会,毕竟你一个人背着这么大的秘密,确实辛苦了些。” 她一字一句语气清冷,分明是极为温暖的劝诫,眼神却寒如冰霜:“说出来吧,让我和你一起分担这个秘密!” “我……”苏河似乎还在纠结。 “我不知道你答应了谁,要保守这个秘密;我也知道你不怕死,也要留下这个秘密。我很欣赏你,所以我救了你。现在就请你,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我愿意和你分担。” 赵韵宁的声音似乎丝丝带着蛊惑。 她柔声说:“你已经一个人撑了太久了……” 苏河看着那少女的眼神,如她的人一样,看似娇美冷艳,实则清冷狠绝。 他心中一动,马上低下头,明明知道她是带着目的提议,却让人无法拒绝。 过了一会,苏河微微张开嘴唇,道:“我入宗正寺 之后,冯婉吟曾经想过要杀我,那一日她人都站在我面前了……” 赵韵宁眼神一闪,竟然是冯婉吟,当朝皇后! “后来呢……” 苏河道:“不知怎的,那日冯婉吟站在我面前。我忽然想到,那日赵家脱困,我与探望赵丞相,赵丞相对着一幅飞禽图,说过的一句话。” 赵韵宁胸口猛烈起伏,似乎耐心要被耗尽,她急道:“什么话!” 苏河眉心紧紧一皱,极其为难道:“真假双凤,一只堕落凡尘,一只翱翔于空。” 赵韵宁的心头掠过一阵巨浪,霎时间天翻地转,整个人似被狂风卷在上空,所有思绪一个劲疯狂外飞。 她有过很多关于真相从猜测,却怎么都没有想到。 会是这样。 忽然她想到,一秋之前曾经提醒过她,冯婉吟的武功极高,高到不似 一般的大家闺秀,而像是从小一心练武的江湖人。 当时她便心中困惑。 如今,全然解开了。 原来,从一开始便不是冯家想要赵丞相的命,是冯婉吟。 结党营私的罪名不足以定当朝丞相的罪,便撺掇出叛国的罪名,够狠…… 赵韵宁忽然觉得浑身上下的血热了起来,冯婉吟,必须死! 苏河眼神闪了闪,道:“当初赵丞相同我说,那只假凤做得很好,若是忽然之间将她的羽毛拔下示于人前,唯恐天下大乱,让我不要说这件事。” “赵丞相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但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你,他想你,若有一日你深陷险境,便用这件事保住自己。”赵韵宁了然道,“你也做得很好。” “不……”苏河痛苦地摇着头,“我对不起赵丞相,若不是我在狱中将 这句话说给冯婉吟听,她不会知道赵丞相将秘密告诉了我,她便不会继续对赵丞相下手,我……” “这件事,本该是赵丞相自己的护身符!我却抢走了!” 苏河越说脸色越皱,似乎极其痛苦,若此时给他一把刀,他或许会当场划自己一刀。 赵韵宁微微一笑:“该下手的还是会下手,你无需自责。” “你……你当真要为赵家报仇?”苏河迟疑地问。 赵韵宁点点头。 苏河哀求道:“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或是安国公府能做的,我愿意……” 赵韵宁笑着摇摇头,道:“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情我会去做。” “可是!”苏河不甘地叫出声。 赵韵宁却忽然想起一事,道:“不过,我却有一事要问问你。那只假凤翱翔在上空,真凤又堕落在哪一片凡尘?” 第499章 夜袭 苏河的嘴唇有些泛白,他缓缓道:“我不知道……当初赵丞相并没有告诉我。” 赵韵宁心中气一松,其实她知道苏河大抵这么回答,但还是心存了一丝侥幸。 不过,想了想也是,毕竟这事父亲连自己都没有告诉,如何就会告诉苏河? 凭心而论,冯婉吟是一个很好的皇后。 她温婉沉稳,又有些手段,多年与太后在后宫暗中较劲,很少落下风。 多年无子,却还能坐稳皇后的位置。 若是换了自己,也不一定能够保证做得这么好。 “那赵丞相除了对你说了那句话,可还说了别的……”赵韵宁追问道。 苏河想了想道:“没有了。” 赵韵宁点点头,无奈道:“那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罢,她转身出门,缓缓走去。 赵韵宁回到自己屋里,有些发愁地揉了揉自己眉心,开始慢慢梳理关于冯婉吟的一切。 她是冯家嫡女,自小在军营长大,恣意飞扬,顺风顺水,十五岁嫁给陆烨谦,十六岁那年成为皇后。 到如今已十年。 若是冒名顶替,那也可能是十年 前,她嫁给陆烨谦之前。 呵,能够十年都将自己的身份瞒得滴水不漏,却也是个人才。 其实,瞒过皇上却是容易事,毕竟皇上与她成亲时,与她相识甚少。 但,瞒过冯家的人才是难事,素闻冯阳与冯婉吟姐弟关系甚好,哪怕是冯婉吟入宫后,冯阳也时常进宫探望。 而这些年,冯阳都没有发现冯婉吟的奇怪之处。 看来,假凤对真凤有足够了解,才能模仿地如此传神。 赵韵宁猜想,若不是父亲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估计,假凤都要忘记自己是只假凤了。 赵韵宁想着想着慢慢吐了一口气,嘴上有意无意地念叨:“坠落凡尘。” 堕落凡尘,而不是殒命于尘! 这就代表,这只真凤还在人间! 而且是在一处,冯婉吟还没有找到地方! 否认,冯婉吟不会放过她,毕竟她连知道这只假凤存在的赵丞相与苏河都惨遭毒手。 话说回来,那只真凤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若是落难,恐怕难以挣扎。 以冯婉吟如今作为皇后的权势,要找一个流落贵女,岂非易如反掌? 何以,苦寻这么多年都找不到那个人在哪? 莫非! 赵韵宁渐渐有了些一点头绪了。 冯皇后宫里。 侍女小心翼翼地递进来一封信,道:“皇后娘娘,这是刚刚从安国公府门前截获的,送信之人身法轻便灵巧,瞧着有些身手,像是楚王府的人。” 冯婉吟此刻也心烦意乱,听到“安国公”三个字,浑浊地眼底忽然划过一丝亮色。 她急忙将信摊开来看,一目而下,很快便看完了。 她狐疑反问道:“这信真的是从安国公府门前截获的?” 那小侍女不敢欺瞒,直直道:“是!” 虽然那小侍女也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看冯婉吟的脸色,大抵能猜到是很严重的事情,她伺候皇后多年,从未见过她脸色如此灰暗,似天要塌下来般。 过了好久。 冯婉吟将身子做得直直的,道:“吩咐下去吧,告诉二公子,今晚便动身去楚王府!” 枝蔓在一旁听到这个吩咐,心中一跳,大着胆子道:“皇后娘娘不再想想了,若是这封信是陷阱该怎么办?那二公子岂不是要犯险…… ” 冯婉吟冷冷瞥了枝蔓一眼,那一眼,极其锋利,直教枝蔓以为眼前这位皇后像换了个人。 接着,枝蔓又听见了这位有些陌生的皇后,既冰冷又无情的声音:“当初本宫便说过,苏河留不得,弟弟偏是不听。如今可好,闹成这么大的祸端!眼下,他不去自身犯险力揽狂澜,难道要本宫去?” 枝蔓立刻低下头,道:“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呵。”冯婉吟嗤笑一声,“而且本宫仔细问过,在宗正寺当值的人,那位高手身法诡谲,以一挡十,满京城除了咱们那位威风凛凛的楚王,难道还有别人能做到?” 枝蔓自然不敢回话,只低着头。 “此事,便就这样定了!今夜,倾尽冯家所有的人马,都要给本宫将苏河夺回来!”冯皇后掷地有声道。 入夜。 赵韵宁这一日便神情严肃,从苏河房中出来后,她便从老乞那里拿了一些十年前奇异事件卷宗。 但她都是捡着那些风月场的事情看,若被旁人不小心瞧了去,还以为她春闺寂寞呢。 小桃不识字,自然不知道 她在看什么,只知道她这一日下来,鲜少用饭食,便提醒道:“小姐,你先用一些汤水再看吧,夜渐渐深了,小心伤了眼睛。” 赵韵宁头也不抬地伸手接过小桃递过来的汤碗,随意吃了一口,问道:“王爷呢?” 小桃道:“明日牧若离将军便要走了,今夜王爷与他约在外面见一面,傍晚出的门,瞧着这天色,如今也该回来了。” 赵韵宁顿了顿,这还是她第一次问小桃,陆霁远的去向,小桃能够答出来的。 她感觉到有一丝奇怪,从前陆霁远去哪里见了谁,可从来不会让府中下人知道的。 如今,怎么变了一个模样,对她好像更放心了? 她想着这件事,又搅动了一会汤匙,便放下了。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赵韵宁起身跑出去看,便看见墨羽急急忙忙跑过来,道:“侧妃!是有一大伙贼人夜袭王府!” 赵韵宁神色淡漠道:“别慌!我听响动今夜不是冲我来的……”说着,她又看了看人影落下的地方! 随之,得到结论! “不好!他们的目标是苏河!” 第500章 声东击西 赵韵宁严肃道:“墨羽,你留一些人守着院子便是,你快过去守着苏河!” 对于赵韵宁的命令,墨羽自然不敢有误,提着刀便过去了。 赵韵宁看着苏河养病的院落,火光微微燃起,心中一阵焦急。 小桃有些害怕,便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嗯”赵韵宁应下,二人一同走进屋内。 就在这时,小桃忽然回头望了一眼,便看见一柄银剑从天而落,直奔赵韵宁而来。 小桃连忙道:“小姐小心!” 她一把推开赵韵宁,赵韵宁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一切,便开始狂奔,她身上没有功夫,使出全力跑了好一会都没能将那黑衣人甩开。 终于她跑到一处死角里,再也无力 针扎,那黑衣人手中紧了紧剑,似乎下了决心,要一刀取了赵韵宁的命。 一刀白光,明晃晃地落在赵韵宁脸上,她紧张地闭上眼。 过了片刻,预料之中的痛苦依旧没有落下。 只听耳畔传来“哐当”一声,赵韵宁心一紧,这是听见刀剑落地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银光泛泛,一个英姿伟岸的背影不偏不倚地挡在赵韵宁身前。 是陆霁远回来了。 那黑衣人的剑被陆霁远一把打掉,转身要逃,陆霁远一个错身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什么人?”陆霁远的声音低沉,带着磅礴低沉的杀意。 黑衣人依旧不说话,又和陆霁远过起招来。 两个人在廊下紧密打斗,银光与黑影不时交错,又匆 匆分离,招式划破夜的沉浸,又似乎是咬破了什么发出嘶嘶的声音。 那黑衣人眼神一瞥,手脚极快地飞过一个暗箭,直直冲着赵韵宁,赵韵宁瞳孔极致收缩,不料,这暗箭在途中被陆霁远侧身挡住。 赵韵宁连忙大喊道:“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陆霁远眉心只微微一皱,倏然又神色如此,那黑衣人大抵是知道,以陆霁远的身手,再重十枚暗箭都不会如何。 便一个闪退,飞身要走。 这时,一道白影紧紧拽住了她的肩膀,微微一笑,“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秋!”赵韵宁惊喜道。 一秋摆摆手,潇洒一笑:“侧妃,好久不见了!” 那黑衣人眼瞧着一秋在与赵韵宁说话,便又想趁机 挣脱,不料,她的小伎俩早被一秋看穿了,黑衣人的脚步一动,一秋便一脚过去,接着听见“咔嚓”一声。 应该是骨头断了…… “保护王爷!保护王爷!” 鹰羽为首,带着王府里的护卫,举着火把匆匆赶来。 “王爷你没事吧!”鹰羽着急地看着陆霁远,陆霁远只是淡淡摇摇头,鹰羽的心才是慢慢放下。 视线一转。 “一秋!”鹰羽见到一秋擒住那黑衣人,心中一乐,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可算是醒了!好多日子没和你切磋,我这都难受死了!” 一秋被这一掌打狠了,咳了咳,无奈道:“切磋可以,但是看在我刚刚醒的份上,能不能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 鹰羽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刚刚那一掌太重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笑道:“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 说罢又拍了拍一秋,这一次稍微轻了些,一秋无奈笑笑。 那些跟着地侍卫,看见眼前场景都忍不住笑。 唯有陆霁远过来扶着赵韵宁,温声道:“你没事吧。” 赵韵宁摇着头,担忧地看了一眼他的伤口。 陆霁远则是不甚在意地一笑,“放心,这点小东西伤不到我。” 说罢,他拍了拍赵韵宁的手背,往前走了两步,脸上的神色倏然一变。 鹰羽也正经了起来,看向陆霁远,见陆霁远微微挑眉,瞥了那黑衣人一眼。 鹰羽立刻会意,将黑衣人的蒙面巾一把扯下。 “是你!”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第501章 来自江湖 来者面容清秀,神情果敢,正是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碧荷。 相较于众人的惊讶,赵韵宁显得格外镇定,她稳步向前来,盯着碧荷的眼睛道:“你主子可真是一日都闲不住。” 简简单单一句话,众人都没有听出赵韵宁言语之间的悲喜,只听到了雷霆万钧的威压。 碧荷身子一颤,强装镇定道:“事已至此,成王败寇,我碧荷认了!” 说罢,她把脸一横,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赵韵宁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死士,不怕死,我也不杀你。” 她抬头看了鹰羽一眼,又用下巴点了点碧荷,道:“将她关起来,与秋叶关在一处,每日你们继续对秋叶用刑,不要对她用刑,一直到……秋叶在受刑中慢慢死掉,再将她换到刑架上。” 碧荷听到这话,瞳孔瞬间急速睁大,“你……你好狠!” 让人每 日在恐惧中预习自己日后的生活,比一刀斩了她要狠毒多了,碧荷不怕死!但她怕折磨! 赵韵宁深吸一口气,淡淡一笑:“多谢夸奖。但你和你主子几次三番想要我命,就不狠了吗?” “我……”碧荷顿时结巴了起来,她不知该不该为自己辩解一二,就说是长公主逼自己的,或者是自己身不由己。 未等她想好,王府的侍卫们便将她拖起,带了下去。 把碧荷发落了,赵韵宁才是想起,今日那伙贼人似乎是朝着苏河而来,心中一跳,转身去苏河的院子里看。 一回眸,正巧遇上陆霁远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淡淡道:“瞧着你如今发落人的模样,越来越熟练了。” 赵韵宁自然听得出他言语之间的揶揄,嘴角扯了扯,反问道:“王爷是觉得我太凶悍了?” 从前,她待字闺中时,确实从未如此行事过…… 正当她想 着,陆霁远认真地对上她剔透晶莹地双眼,微微一笑:“不,本王是欣赏你的杀伐果决。” 闻言,赵韵宁心头一暖,浑身舒朗了许多。 待来到苏河的院子,墨羽正在看着苏河,云焕也在一侧。 云焕看见一秋随着赵韵宁走进来,顿时有些欣喜,他笑道:“一秋,你醒了?你可算是醒了!” 他快步走上前,似要确认真假,用力捏了捏好多下一秋的胳臂。 可怜的一秋,刚刚被鹰羽的铁掌拍了怕,又被云焕这样来来回回捏捏搓搓,清丽可人的眉眼之间瞬间涌起些许不耐烦。 一秋无语道:“好了好了,行了!不要捏了,我自然是真的醒了,若还不醒,如何赶得上喝你和叶小姐的喜酒?” 此话一出,大家都静默了。 这并非是尴尬的静默,而是大家都在暗暗偷笑。 云焕与叶柳儿之间的事情,这些日子大家都看在 眼里,只是没有人会去当面说出这件事。并不是大家对此事不好奇,而是缺少一个说这事的契机。 如今一秋快人快语,却是让大家心口一爽。 唯有云焕一个人,面色一凝,似乎是害羞了。 赵韵宁瞧着闹得差不多了,便将话题岔开,看着榻上的苏河,问道:“苏公子,刚刚那伙贼人可有冲撞到你?” 苏河温和有礼的笑着,道:“没有,有劳侧妃和王爷费心了。” 接着,陆霁远看着墨羽,问道:“可留了活口?” 墨羽脸色歉疚道:“回主子,这些人都是死士一旦落网纷纷咬舌自尽,我……” “知道了。”陆霁远神情淡漠道,“好在,后院还有一个活口。” 苏河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道:“其实这事也不需多问,便知一定是冯家所为,是我给王爷添麻烦了……” 他说着话,眉心皱成一团,若不是腿脚不便 ,估计要跪下来,向陆霁远磕头谢恩。 “无事。”陆霁远突然笑了一下,缓慢开口道:“本王既然敢将你救出来,定然不怕麻烦。” 赵韵宁朝他看去,他漫不经心的说话,却总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他所说的必定能够做到,确实也是如此,这么多年下来,赵韵宁从未见过他失言。 “好好休息吧。”赵韵宁安抚了苏河,与陆霁远一起走出屋门。 身后还跟着一秋与云焕一行人。 走着,一秋忽然跑到前面去,站在地上的尸体旁边,仔细地看了又看。 云焕有些不解,便也跟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问道:“你怎么了?是看出什么东西了吗?” 一秋目光直直地盯着一个人的刀伤道:“你们刚刚说,是冯家动的手。但,这武功却来自江湖中。” 赵韵宁心头一惊,快步上前去,急问道:“你可看得出,是什么门派!” 第502章 血海刺花 一秋再三看了看,正色道:“虽然这些人刻意隐藏了剑锋,但我还是看出来了,这是血隐阁的武功!” 血隐阁! 赵韵宁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有些错愕,当初要杀自己的那一院子人不正是血隐阁的吗? 难道!当初宫宴之后,便对自己动手的就是冯家! 云焕听到这话,心儿一颤,接着问道:“你会不会是看错了,血隐阁好好的在北边,从来不涉及朝堂之事的!” 一秋似乎对云焕的质疑有些不悦,她随手捡起一把剑,指着尸体上的伤口,“你自己看这伤口,难道不是血隐阁地传统独门招式,血海刺花!” 血海刺花! 云焕认真想了想,将记忆中关于这招式的一切与眼前的人相结合起来,确凿无疑了。 他的嘴不禁张大,道:“照着这么说,血隐阁是冯家的人,一直都在为冯家做事,上次刺杀弟妹是,如今刺杀苏河也是?” “不可能!”一秋厉声反驳 道,“血隐阁有铁令,不许门下弟子参与朝堂之事,否则便会逐出师门。血隐阁建立百年有余,门下弃徒不过一二,而今日这个院子里,一看便来了不少人,试问,血隐阁怎么会有这么多弃徒?” 云焕被噎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赵韵宁眼帘低垂,想到白日里,苏河与自己所说的事情。 便问道:“那会不会是有人将血隐阁的绝学学出,然后自己组织了一群人,教会他们……” 这个猜想却是成立的。 一秋沉声道:“却也有这种可能,但是能够学到血隐阁绝学的,必然是阁中长老重视的弟子,既然是重视的弟子,如何又会随意叛出呢?” “是啊,弟妹!江湖中人最重师门义气,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被判师门,否则必定会被师门追杀至死!”云焕立刻见缝插针道,“若真如你所说,有这么一个人。他学会了血隐阁的绝学后背叛了师门,还 自己将招式教学给别人,血隐阁那群暴脾气的人,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 霎时沉默,大家都静默不语,纷纷想着,眼前这些人既不是血隐阁的门徒,如何又会血隐阁绝学? 就在彼此僵持时。 陆霁远走上前去,俯身看了看伤口,他的侧脸英俊绝伦,银袍流泻而下,眼眸漆黑漂亮让人挪步开视线,而垂下来的长长睫毛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过了一会,他淡淡道:“这些人,会使用血隐阁的武功不假,但瞧着都是些半吊子功夫,很多剑锋都是歪的……” 这一语,让一秋打了个激灵,她立刻站起身来,上前去看。 确实如此! “是歪的!”一秋朗声道,“只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只学会了招式,没有领悟其中奥妙,看起来确实是一群半桶水,大概是如侧妃所言,是血隐阁弃徒所养的私兵!” 她说完话,惊喜地仰头看着陆霁远,道:“王爷 好生厉害,只需几眼,便看出了其中破绽。” 陆霁远没有说话,神色依旧淡漠。 云焕则有些不满地撇撇嘴,闷声道:“有什么可厉害的,我若是从小习武,我也能一眼看出刀锋歪不歪!” 一秋用手肘推了推他,没好气道:“你歇歇吧,金陵的长老们哪个没有倾囊教授你武功,你自己不学罢了!王爷生在朝堂,能找到的学武师父,难道比江湖上叱咤多年的长老还要好?” 此番不留情面的回怼,确实是让云焕有些抹不开面子,他勉强辩解道:“谁知道呢!谁知道霁远的学武师父会不会是什么大隐隐于朝的绝世高手。” “呵。”一秋瞧见云焕,眼珠子一瞪:“那你便是说,金陵那些老前辈不是绝世高手了?” 云焕一颤,狡辩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何曾这样说过,你这是在诛心!” 鹰羽与墨羽对视一眼:“……” 这院子,总算是重新热闹起来了 。 遗憾的是,朝堂依旧不算平静。 陆霁远与赵韵宁一同走在会云澜院的路上,陆霁远问:“你是不是怀疑,血隐阁与冯家有关系?你觉得,冯婉吟便是血隐阁弃徒?” “真凤假凤的事情,你知道了?”赵韵宁反问道,想来也是,苏河既然是被陆霁远救回来的,自然会把一些绝密的事情告诉陆霁远,作为自己的投名状。 “不知。”陆霁远勾唇一笑,淡淡道,“只是本王早就觉得这位皇嫂有些可疑了……今晚一事,再结合刚刚所见,现下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王爷真厉害。”赵韵宁由衷道,她凝眸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瞧着,这冯家一定是与血隐阁脱不了干系了,只是这冯婉吟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依旧是未知。” “你不妨可以问问一秋。”陆霁远提醒道。 赵韵宁猛然抬起头,瞬间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道:“一秋似乎对血隐阁很是了解。” 第503章 神秘刀客 第二日一早,天光依旧清朗。 一秋正在院中练剑,她素来勤勉,好不容易醒过来,自然是不会蹉跎时光的。 剑锋与招式狠绝果敢地划破风,一秋额前几缕飞扬的秀发,熠熠生辉。 赵韵宁坐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心中却想着昨日陆霁远说的事情。 他让自己问问一秋。 确实,她将所有和血隐阁有关的事情归整起来,发现每每提到血隐阁,一秋都会十分在意,说不上维护,但也是在乎的。 终于,一秋把剑放下,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大口的喝着水。 赵韵宁一见时机来了,便快步上前去,也坐了下来。 一起过来的,还有刚刚在廊下远远看着的云焕和苏河,苏河如今腿脚不便,只能由云焕推着。 不得不说,云焕虽然不是一个武功高手 ,却是一个十分良心的好大夫。 眼下圆桌四角被人占据,小桃立刻会意退下,去厨房寻一些花果点心。 “一秋,你如今身子可是好完全了?”赵韵宁贴心问道,“一大早便在此练剑,小心伤着筋骨。” 一秋满不在乎道:“好了,全都好了!这几个月躺得我累死了,我如今啊,只想不停地动一动!” 大家会意一笑。 唯有苏河不知怎么回事,便出声问道:“几个月?一秋姑娘,你之前是怎么了?为何躺了几个月?” 一秋想都没想,便老实回答道:“我被人掳走了,然后那贼子在我身上划了十六刀。” “她当时浑身是血,险些要一命呜呼!还好是我,妙手回春!”云焕得意洋洋道,“否则,她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舞剑?” 一秋嗤笑 一声,知道云焕这是记恨自己昨日说他武功平平,今日想找回场子,索性也不搭理他,只是笑着抱拳道:“多谢云神医妙手回春,此番事了,我一定备着厚礼去金陵好好致谢!” 听到这话,云焕点点头,颇为满意地摸了摸下巴。 苏河却喃喃道:“十六刀,那人下手可真是狠……” 赵韵宁一听,心都凉了,一秋这本也是无妄之灾。 她捏了捏一秋的手,道:“一秋,你放心,害你的人,楚王已经将他杀了,整整三十六刀,他是在痛苦中毙命的。” 一秋这才知道,自己的大仇已经得报,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又顿时有些疑惑。 她诧异反问道:“楚王殿下杀了卓定?他没事吧?有没有被另一位武功高强的刀客为难?” 赵韵宁有些不解, “什么刀客?未曾听说。” 一秋霎时睁大双眼,郑重其事地反问了一遍:“楚王殿下未曾见到一名武功高强的刀客吗?” 赵韵宁神色一凝,严肃地摇头。 “什么刀客!”云焕不由紧张起来,道:“快说啊,什么刀客!” 三人齐刷刷地看着一秋,想要一个答案。 一秋则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话说当日,卓定那几个人并不难缠,我若是被他们绑去简直丢人。那日真正将我绑去的,是一名刀客,他的武功高强,尤其是轻功甚好,我便是败给了他……” “他长什么模样,你记得吗?”赵韵宁抓住话语中的关键之处,继续问道。 “他蒙着面,我没看见。但我隐隐约约感觉得出,他是一个中原人,而且刀法诡谲,像是血隐阁中人。”一秋 皱着眉,回想道。 “又是血隐阁!”云焕面色一沉,脑子里忽然转了七八个念头,脱口而出道:“他会不会也是冯家的人?” 他想得简单,既然冯家会对赵韵宁下手,自然也会对一秋下手。 可,赵韵宁却沉重地摇摇头,她否定道:“绝对不会。若是冯家有这等高手,昨夜要来抢苏河必定会派来,可并没有。” 云焕猜想道:“难道是他们寒族中人?” “不会。”赵韵宁沉声道,“若是寒族中人,当日寒族在京中追查杀害卓定的真相闹得沸沸扬扬,他不可能不露面做些事情!” 一片静默。 赵韵宁忽然想起一事,正色道:“一秋,我听你的言语,觉得你对血隐阁颇为熟悉。试问,若有一人在你面前,你可有办法判断出他是不是血隐阁中人?” 第504章 别有隐秘 此言一出,一秋还没回话,云焕便着急道:“是啊,为什么感觉你对血隐阁很是熟悉,每一次问你,但每一次问你,你都是支支吾吾,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一秋叹了口气,坦白道:“其实也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我早年间游历江湖时,结识了一个血隐阁的朋友,因此对血隐阁的了解就多了些。” 听了这个解释,大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唯有云焕不依不饶:“那,血隐阁令牌也是你朋友给你的?真是好大的手笔!” 一秋点点头,闷声道:“他向来大方。” 随后又道:“至于夫人所说,若有一个血隐阁中人站在我面前时,我有无办法辨认,我确实是有的。” 赵韵宁道:“说说看。” 一秋道:“我只需在夫人怀疑的人面前,亮出手中的血隐阁令牌,瞧瞧他的反应便是。” 云焕拍手道:“妙啊!血 隐阁中人最重视身份门楣,若看见自家的令牌,必定会有所异动。” 大家纷纷点头。 赵韵宁听着也觉可行,但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一秋,上次我听你说,血隐阁的令牌是一人一块,那你不是血隐阁中人,却有了一块。这是不是说明,原本这一块令牌,是别人的。” 一秋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应该如此。” 赵韵宁若有所思地应承下。 一秋问:“话说了这么半天,还不知道夫人怀疑的人究竟是谁?” 赵韵宁笑了笑,道:“说来也巧,正是你先前怀疑过的人,冯皇后。” 一秋神色一凝,眉心闪了闪,她虽与这位皇后只见过短短一面,但是她对这位皇后走路举止所带着的浓厚内力印象深刻。 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武将世家的小姐。 赵韵宁问:“一秋,你可知道,血隐阁十年前有无弃徒?” 一秋摇摇头 道:“十年前我尚且年幼,无从得知。若夫人好奇,我便传信去问问我那位朋友,只是血隐阁之人向来行踪不定,我不知能不能将信寄到他手上。” 赵韵宁摆手示意不必,“若是如此便算了,北方离此地相隔甚远,就算他能收到,待他查清将信寄回,也不知是何时了。” 赵韵宁思忖片刻道:“还是准备后面的事情吧,我今日便请旨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你随我去,这事拖得越久越是不妥。” 一秋爽快道:“好!” 楚王府另一侧,书房中。 墨羽俯首道:“主子,按照您的吩咐,牧若离将军已经出城了。” 说罢,墨羽又从胸口掏出一幅折叠妥善的画像,道:“牧将军将这幅画送给了南边各处高层探子看过,他们说,画中之人并不是南楚太子。” 墨羽将画递给陆霁远。 陆霁远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茶盏,接过画像,淡淡道:“ 意料之中,那真的南楚太子画像可曾弄到?” 墨羽拱手道:“回主子,未曾。” 陆霁远没好气道:“没用。” “是属下该死!”墨羽急忙道,“不过探子们也回了消息,说南楚太子,姿容天绝,俊美大方,皮肤白皙,是个很好辨认之人!” 听完这话,陆霁远眼神微眯似乎想想什么,过了一会,他道:“如此说来,挺好辨认的,你去叫侧妃来,本王有事与她说。” 墨羽道:“是!” “等等!” 墨羽刚刚转过身,便听见陆霁远叫停。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陆霁远起身抖了抖袍子道:“罢了,本王亲自去与她说吧。” 赵韵宁正在准备入宫的衣着首饰,对着镜子,细细装点。 这是她第一回入宫向皇后请安,虽然自己所怀揣的心思不纯,但是礼数是万万不能废弃的。 她拿起一对青石琉璃耳环比了比,又拿起一只东珠耳 环看了看,两相比较,却不知该选哪个。 “青石琉璃隽永清新,东珠温婉大气,都是极好的。” 赵韵宁听到声音,连忙侧身回头,惊讶道:“王爷……” 陆霁远笑了笑,坐到她身侧道:“这是要进宫去?” “嗯。”赵韵宁认真道,“带着一秋去见见那位皇后。” 陆霁远道:“你要试探她?” “我会小心的。”赵韵宁正色道,“这事情若是一日不弄清楚,我便不能安心!” 杀手接二连三地派到府上,她若再龟缩不前,这人生也没什么活头了。 陆霁远颔首笑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小心就是。”语顿,他又道,“南楚太子,你可有印象?” 赵韵宁这才恍然,道:“怎么会不记得!只是他怎么还没出京城呢!堂堂一国太子整日在他国驿站养病,真是离谱了些。” “错了!”陆霁远勾唇道,“驿站那个不是南楚太子。” 第505章 真假南楚太子 “怎么会?”赵韵宁瞬间脑子有点懵,可那位南楚太子确实是跟着南楚使团入的京,怎么就不是太子了呢? 赵韵宁嘴角扯了扯,问:“王爷,此言当真?南楚那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玩弄这种把戏愚弄我朝!他们弄一个假的太子在这里装病,那,真的太子呢!” “千真万确。”陆霁远淡淡道,“真正的南楚太子,你也见过。” 赵韵宁瞧着陆霁远淡定的神色,心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入京以来见过的外人并不多,如何就能见过南楚太子了? 但陆霁远既然这样说,必然是有把握的,莫非那个人是……是归珏…… “难道是空山寺的归珏?”赵韵宁脱口而出道。 陆霁远轻笑一笑,不禁刮了刮赵韵宁的鼻子,欣喜道:“聪明,就是他。” 归珏……是南楚太子! “呵,我说呢!”赵韵宁不屑嗤笑一声,“堂堂一个太子 ,怎么会甘心在他国一直养病。而这个归珏一入京,便打着高僧的幌子,勾勾搭搭各路高门贵妇,如今又和孟忠候家有扯不清的关系。” 顿了顿,又道:“真是够阴狠的!我之前就怀疑过他的身份,不过我只疑心他是江湖中人,万万没想到,这厮竟然是南楚太子!” “你讨厌他?”陆霁远饶有兴致道。 赵韵宁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然呢!他为我国礼邦,如此轻浮,改换身份为非作歹,实在是可气可恶!” 陆霁远瞧着她生气的模样,不禁一笑,觉得她十分可爱。 “王爷,你笑什么呢?”赵韵宁不解道:“不过……这事可要禀报陛下?” “听你的。”陆霁远依旧眼角带笑地是看着她。 赵韵宁却没有注意到陆霁远意味深长的表情,而是一心一意地思索起来,过了片刻。 她道:“此事就算是告诉陛下,依着他那诡 秘的性子,也不知会从何发落,说不定还会怪王爷多事,还是王爷自己处置或许更妥当些。” “那你想如何处置?”陆霁远道。 “我?”赵韵宁有些莫名道,“王爷何故此问?难道王爷今日特地来说此事,就是想让我来处置了他?” 陆霁远赞许道:“聪明。” 赵韵宁摇摇头,又重新拿起耳环,道:“我如今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王爷了,王爷从前不论做什么都极其神秘低调,如今不仅将这样隐秘的事情告诉我,还要我来处置此事?” 陆霁远不甚在意地一笑,从她手中拿走那只东珠耳环,道:“就带这只东珠耳环吧,光晕温柔,衬你。” 说罢,他亲自俯身为赵韵宁带上,他的手轻轻抚上赵韵宁的耳垂,一阵酥麻流过她心尖,原本白冷的耳朵,忽然热了起来。 正在赵韵宁发愣的时候。 “好了。”陆霁远已经将两只耳环为赵韵 宁带好,“本王为你解决了一个两难之题,你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嗯?” 赵韵宁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搵怒道:“岂有此理!选耳环和处置南楚太子,这两件事哪里能够相提并论!” 陆霁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你好了吗?”小桃在屋外急呼赵韵宁。 赵韵宁没好气地瞪了陆霁远一眼,道:“好了,这就来!”她的眼神在说,回来在同你算账! 但陆霁远不慌不忙,淡淡一笑,仿佛在说,随时恭候。 马车上,赵韵宁一直都在沉思陆霁远刚刚说的话。 依着楚王今日的权势,想弄走一个南楚太子,或者是抓来处置,都该是有法子的,他为什么要问自己如何处置? 一开始赵韵宁也以为他不过是玩笑,但后来瞧着他说话的神色,应该是认真了…… 这可怎么办?冯皇后这只假凤,自己都没有处理完 呢! 赵韵宁觉得头疼极了。 小桃笑道:“小姐想什么想的这般严肃,小桃可从未见过小姐这样!” 赵韵宁微微一怔,心中有些诧异。 重生以来,从前她每每遇到那些仇人,都算得稳准狠,哪怕有些烦恼,但也不过过眼云烟。 可若是她对上南楚太子,她又该如何?瞧着那位归珏将她设计长公主之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想来自己那些手段,在他眼里都不够看的。 但一想到这里,赵韵宁便有些愤怒,这个南楚太子暗中观察自己许久,难保不会有什么坏心思,自己若是能够将他处理掉,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自己要怎么才能将南楚太子处理掉呢? 不知不觉,就在赵韵宁还没将对策思索出来的时候,马车便已经到了宫门口。皇宫中的内侍对赵韵宁有印象,自然是恭敬的将她迎进去。 皇宫虽大,但七绕八绕之后,还是来到了皇后宫中。 第506章 令牌 皇后在朝中一向以勤俭恭顺得名,平日里为人也十分低调温和。 她的宫殿自然是宽敞而堂皇的,多是用一些清新绿植作为装点,虽然简单清净但不会给人冷冷清清之感,反而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皇后正坐在高位上,吃着御膳房新送来的甜汤,见到赵韵宁进来行礼,立刻体贴地叫停,笑着道:“眼下此处并无外人,就无须客气了。这是御膳房进做得甜汤,本宫用着不错,我让她们给你呈一碗来,你也尝尝。” 赵韵宁端庄地谢过皇后,接过枝蔓姑姑端来的甜汤,小口小口的尝。 心想,这位冯皇后是真够淡定的。她昨日派人去楚王府杀人抢人,没有成功。今日自己登门拜访,她不但不慌,还邀请自己一起用甜汤,真是厉害。 赵韵宁搅动着汤匙,轻轻瞥了一眼冯氏。 发现她的 气色也好,看着像是没有烦恼,面上带着笑容。 赵韵宁状若无心道:“皇后娘娘的气色真好,御花园里的花,都比不上娘娘端庄秀美。” “本宫娘家弟弟这些日子,从京郊得了一味珍稀的补药,用来滋补是最好的,小厨房这些日子日日给本宫煎煮,本宫这气色要不好都难。” 赵韵宁道:“冯家少爷,天生灵秀,不仅朝堂得力,与皇后娘娘姐弟情深更是惹人艳羡。” 冯皇后感叹道:“本宫常常想,这也真是上天垂爱,娘家弟弟能够这么整齐争气,娘家也这么坚实可靠,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依仗,真是幸事。” 她的语气很有几分惊喜,似乎真是一个平凡妇人在欣慰命运的安排。 但赵韵宁听得出这话的意思,冯氏一口一个娘家弟弟,再接着说娘家。是清清楚楚的在告诉自己,她虽 这冯家女的身份是假的,可也不是随意能动的,否者冯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呵,赵韵宁微微一笑。 太后一心爱护的长公主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一个落魄将门冯家的假小姐。 若是威胁,也该掂量掂量自己重量。 她虽然没有强势的娘家,但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更多时候不是看各自的依仗,而是看谁能真的豁得出去! 冯婉吟说完话,大概是见赵韵宁并未顺着她往下说,面色有些尴尬,便将手中的汤碗放下。 没有再提起冯家一事,反而又话锋一转,说起前些日子司马娇娇在楚王府一事。 “前些日子,司马小姐在楚王府闹出的笑话本宫都知道了,她确实是不懂事了些。不过,楚王神威自然是令无数女子心神向往,你也不要怪她。” 她看向赵韵宁,笑道:“其实,司马将军 进京时曾同陛下提过,说他的女儿已经到了已婚的年纪,恳求陛下与本宫帮忙挑选一二。” 赵韵宁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警醒起来。 这一番虽然说得轻飘飘,但字字暗藏玄机。冯氏是想威胁自己,若是再抓着她“假凤”之事不放,便将司马娇娇放入楚王府。 能够利用张悦闹出楚王府门前那则笑话,足以看得出,司马娇娇并不是好对付的。 冯氏是在警告自己,让自己好好拿捏一番! 不得不说,这招比刚刚那招家世威胁要厉害一些,但赵韵宁依旧不放在眼里。 她心领神会,笑盈盈道:“司马将军疼惜女儿,故而有此托付,臣妾听着都觉得感人。司马小姐虽然在楚王府闹出过一些笑话,都不过是孩儿家的事情,臣妾与楚王殿下皆不会放在心上。” 顿了顿,“改日,若是陛下与娘 娘为司马小姐择好了夫婿,臣妾与楚王殿下也是有一份厚礼要送给司马小姐的。” 这便是婉言拒绝了冯皇后给楚王府塞人了。 听了这话,冯婉吟眸光倏然变冷,虽然只有一瞬,但赵韵宁还是清楚的捕捉到了。 赵韵宁偏头笑笑,这才是哪到哪,眼下就沉不住气了,这戏台子便可拆了! 冯婉吟刚刚想说话,赵韵宁便又转头说起别的事情了。 “此次,这是臣妾第一次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特地备了一封薄礼。”赵韵宁笑着转头,挥了挥手,“一秋,拿上来。” 一秋端着一个木色精美盒子,慢慢走上来,好似与往常无异。 但不用多看,便会被她腰间挂着的那一块,微微晃动的血色令牌所吸引。 那是,血隐阁的令牌 赵韵宁颇为期待地扭过头,要看去冯婉吟看见这块令牌是什么反应。 第507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冯婉吟不愧是皇后,神情还算是淡漠,只是她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控制不住地蜷缩成拳头,眉心也极重地皱了皱。 只是很快,又恢复原状了。 “这便是我为娘娘精心准备的礼物,是一尊由温玉雕刻而成的送子观音,还往皇后娘娘喜欢!” 说罢,一秋依言打开这个盒子。 可冯婉吟看都没看,她的眼神从未停留在那个盒子上,她不管那盒子里的送子观音是不是观音下凡,会不会显灵。 只一心盯着一秋腰间那枚血色令牌,因为……这块令牌原本该是她的! “皇后娘娘喜欢吗?”赵韵宁意味深长的声音又在冯婉吟耳边响起,将她叫醒。 冯婉吟将身子直了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宁侧妃真是有心了,此物甚是难寻,也不知宁侧妃是如何寻来的?” 赵韵宁浑不在意的一笑,一尊观音有什么难找的。 她知道,冯婉吟口中的难寻之物,并不是盒子里的观音,而是一秋腰间的令牌。 赵韵宁道:“其实也不算难寻,费些心思还是能够找到的。皇后娘娘尽管放心收下,这菩萨的来历十分得体,而且也不是他人之物。” “而非他人之物。”冯婉吟的声音透着刻骨的冷意,“宁侧妃这话说得却是有趣,此物我瞧着却像是经过了些辗转的……” “难道皇后娘娘是疑心臣妾有所欺瞒?”赵韵宁佯装惊讶道,“就是给臣妾十万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呀!皇后娘娘如此说,难道是,娘娘曾经认识此物?” 冯婉吟的心被重重的提了起来,赵韵宁这话里的别样意味实在是太浓了。 “宁侧妃说笑了,你既然说此物是在江 湖找到,本宫久居深宫,如何能够识得呢?本宫很是喜欢,枝蔓收下吧。” 枝蔓上前从一秋手里,将那尊观音菩萨接过,随后慢慢退下。 一秋也要往后走,却被冯皇后出声叫住。 “等等!”冯皇后道,“这位便是你先前那位,被人掳走的侍女吗?当日本宫听闻此事,心里也是十分害怕,如今她能随你一起入宫,想来是身子大好了。” 赵韵宁会意一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垂爱,一秋,站前面些,让皇后娘娘仔细看看你。” 一秋遵命,往前走了一步。 冯婉吟笑眼弯弯,匆匆看了看一秋的脸,又开始打量起她腰间的令牌,似乎是要看看是真是假。 察觉到冯婉吟的目光,赵韵宁则大方道:“一秋,皇后娘娘似乎对你腰间那块令牌很感兴趣,你取下来给 皇后娘娘看看。” 一秋道:“是。” 随后依言取下。 冯婉吟笑了笑,伸出手将令牌接到手上,左右看了看,眼神中倏然划过一丝厉色,又很快平息下来。 到这里,赵韵宁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饶是冯婉吟再怎么伪装,她对这块令牌的重视,便足以能够看出。 她,便是血隐阁的弃徒。 冯家那些精锐的死士,所使用的血隐阁剑法,都是来自于她! 过了好一会,冯婉吟才是将令牌还给一秋。 见机,赵韵宁笑了笑,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臣妾便不多打扰娘娘了,改日再来向娘娘请安。” 其实眼下日光明媚,才刚刚过了晌午不久,只是赵韵宁直觉,这宫里毕竟是冯皇后的地盘,若是待得越久,越不妙。 “不急。”冯婉吟也笑道,“你好不容易 进宫一趟,还没去过御花园走走吧,御花园的小莲池开了今夏第一池荷花,来,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赵韵宁还没说话,冯婉吟便站起身来,亲切的拉着赵韵宁的手,笑道:“走吧,难道你愿意陪陪本宫吗?” 冯婉吟佯装娇怒道。 在一旁伺候的枝蔓张大嘴巴,皇后素日里可不爱逛什么御花园,也不喜欢看荷花,若是实在要逛也是等着皇上过来时,与皇上一块过去。 怎么会想和宁侧妃一起逛园子? 而且外面日头正烈,花也开得不算好,皇后娘娘也不怕晒着。 赵韵宁却是看明白了。冯婉吟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自己来是为了试探她,她既然知道,肯定不会让自己全身而退。 她,必然有自己的打算。 可赵韵宁无法拒绝。 只好道:“好啊。” 第508章 交锋 从皇后的宫殿里走出,扑面而来便是温热的风,瞧着是京城的苦夏要来了,去年赵家出事便是在这个时刻。 想到此处,赵韵宁不禁有些失神。 “宁侧妃,你在想什么呢?”冯婉吟道。 赵韵宁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想什么,只是一时被这宫中的繁花所迷了眼,有些晃神罢了,还望娘娘勿怪。” 冯皇后端庄笑道:“宁侧妃这是说笑了,本宫哪里会怪罪侧妃,侧妃若是喜欢宫中景色,在宫里多住些日子也未尝不可,恰好本宫那里还有一处清凉殿,若是侧妃不嫌弃,可以在那里小住几日。” 这,这是要将自己软禁在宫里? 赵韵宁心中一跳,越发觉得身边这位皇后是个人物,她不像长公主那般什么事情都明着来,而是总是绵里藏针,一步一步将你套牢。 心机如此细 密,怪不得能在皇宫中与太后相抗衡多年! 赵韵宁歉意道:“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只是王爷公务繁忙,府中一应事情,都需要臣妾回去拿主意,恐怕……” “无妨。”冯婉吟温婉一笑,好似并不在意,道:“宁侧妃这是勤勉,本宫明白,只是本宫听闻,楚王府里有位白婆婆是个勤快能干的,从前宁侧妃未曾入宫时,便是她在主持府中之事,想必只短短几日,她会做好的。” 赵韵宁走着走着,心中一顿,这冯婉吟竟然连她府中谁人主事都知道地清清楚楚,果然是不简单啊。 “怎么,宁侧妃还有顾虑?”冯婉吟微微顿住,随即含笑看向她道:“难道是担心,霁远几日见不着你,心意便倏然改变了。” “皇后娘娘说笑了,若有荣幸陪伴皇后娘娘是臣妾的荣幸。”赵韵宁道 :“只是明日,是臣妾父亲忌日,臣妾本该亲自去往空山寺,为父亲祈福,所以,这才是……” 冯婉吟停下脚步,看着赵韵宁笑了,道:“若是如此,真是不该勉强宁侧妃住下。宁侧妃这一片孝心实在是感人肺腑,瞧着宁侧妃如此落落大方,不染凡尘,让本宫不禁好奇,宁侧妃的父亲生前是何等人物?” “臣妾惭愧,家父不过是区区草民,实在不敢担皇后娘娘说一声人物。” 不知不觉,来到小莲池的中央,冯婉吟率先坐下,示意赵韵宁也坐,待二人坐下后。 冯皇后又笑道:“宁侧妃说话可真够谨慎的。实不相瞒,自打你入京后第一次进宫,本宫便觉得你有些熟悉,后来细想,深深觉得你与那位差点要成为楚王妃的赵小姐很像。 不过你的性子更烈一些,大约因为你出 身市井的缘故。 本宫听过你很多事情,觉得你确实极有手段,也很有心机,谋算缜密,做事干脆利落。将自己的一切都藏得好好的,可本宫不行,面对事情,只有小心翼翼地应付着,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话音落地,湖面上的荷花未开,只有接天莲叶,微风吹来。 赵韵宁低垂眼眸,冯皇后这番话乍一听是在感叹自己心机手段不算高明,但内里的意思却是你找到得出我的破绽,我何尝找不到你的。 她是在威胁赵韵宁,你若敢将我的事情公之于众,我便不会放过你。 可是她实在是想错了,自己如今与赵韵宁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难道她要凭着直觉给自己定罪。 就算她是皇后,这想法,未免太荒唐了些! 赵韵宁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不过是一个市井红尘女子 ,不过是小心思多些,哪里比得上娘娘运筹帷幄,能将一切掌握在鼓掌之中,好些娘娘能做到的事情,臣妾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说完这话,眼神微眯,淡淡一笑。 用话呛我,你再练练吧! 果然,冯婉吟听到这话,眼神一闪,笑容也略略僵住。 赵韵宁也不拘泥于她什么脸色,端庄地拿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闭上眼睛享受着微风拂面的。 “宁侧妃果然是好人才啊,寥寥几语,让本宫都不禁拍完叫绝!”冯婉吟笑道,“只是,有些事情,有些痕迹,本宫找不到,宁侧妃也不一定能够找到!” 赵韵宁的目光微微一滞:这冯婉吟可真是狡猾,她是想告诉自己,她虽然没有宁侧妃就是赵韵宁的确凿证据,而赵韵宁也没有冯婉吟是假凤的确凿证据。 两个人彼此彼此! 呵! 第509章 算计来了 没有证据吗?赵韵宁心中冷笑,只要自己想找,什么样的证据找不到! 冯婉吟为了诬陷赵家,能造出各种无中生有的证据。 赵韵宁为了扳倒冯婉吟,怎么就不能找出证据! 不过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走着瞧! 赵韵宁正说着,却见皇后身边陶姑姑带着个小宫女走过来。 陶姑姑道:“皇后娘娘,惠美人和宁贵人吵起来了,眼下要动手呢,娘娘快过去瞧一瞧,主持公道吧!” “好!”冯婉吟应下,起身带着枝蔓要走,临走前不忘对赵韵宁道:“宁侧妃先在这里小坐稍等,不过是两个女子争风吃醋,本宫去去便回来。” 未等赵韵宁开口,冯 婉吟便转身走了。 “夫人怎么办?要等吗?”一秋在一旁问道。 “等。”赵韵宁神情淡漠道,“不尊皇后的凤命,便是无礼。” “可……”一秋还想说什么,只见赵韵宁摇摇头,“这里是后宫,她的地盘,她若想设计我,我躲是没用的,不妨在这里坐着,看看她要用什么招数。” 赵韵宁继续做下,冯婉吟已经带着她的侍女们走远了。赵韵宁捧着茶杯,脑中却浮现起冯婉吟说的话来。 既然自己的试探已经被冯婉吟看出,两个人正面开打也是早晚的事情,而且她也不想对着一个陷害自己全家的人虚以为蛇。 快意恩仇,才是她此生所追求的。 冯婉吟没有子嗣,所依附的便是冯家,冯婉吟还想拿冯家威胁自己,可她实在是想错了! 自己连长公主都不怕,难道会怕一个区区冯家? 为了给赵家报仇,哪怕是怕满朝的高门都得罪了,她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忽然,她脑海中拂过一个画面,刚刚冯婉吟看那枚令牌时,脸上的神情属实不一般。 赵韵宁问道:“一秋,你可知道你腰间这枚令牌,从前的主人是谁?” 一秋双手抱胸,细细回忆:“好像是一个女子,别的我就不知了,我那位朋友只和我说,那女子很是不堪。” 她说完这话,捋了缕额前的碎发,问道:“不过,夫人,我瞧着这个冯 婉吟不是个简单人物,心机上乘,武功上乘,你可要小心。” “不怕。”赵韵宁淡淡道,“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吗,这京城中,从来都不是用刀杀人的,而是以手段做剑,用心机为刀,手起刀落,兵不血刃。” 一秋极其赞同地点点头。 赵韵宁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眼神中露出一道凶光。 而冯婉吟虽然厉害,只要将她的软肋,便那只真凤找到,自然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茫茫凡尘,自己要去哪里找到那只真凤呢! 哎,当年父亲怎么也不多给自己留下一些线索,如今自己真是左右为难,想破脑袋。 她心里有些烦闷,站起身来,站在凉亭 一角吹吹风,一秋紧紧跟在她身后。 放眼望去,这莲花池虽小,但风景别致,周边的树木繁密,围着池子的小路曲折回旋,十分雅致古朴,想来这个地方,是宫里贵人们的心爱之地。 可赵韵宁却无心欣赏美景,一个假的周国皇后,一个真的南楚太子,让她的心里烦闷不堪,她站在凉亭边,凉风吹到脸上,清清爽爽十分舒服,也让她平静下来。 站了一阵子,她打算回到方才的石桌前坐下,临走时目光随意的往来路一瞥,估摸着冯婉吟也该回来了。 就是这一瞥。 赵韵宁猛地停住脚步! 一个黑影“唰”地一闪,紧接着是响亮地“扑通!”落水声。 第510章 大意了 有人把一个女子,扔进了池塘! 赵韵宁心中一动,连忙道:“一秋,救人!” 一秋连忙闪身过去,脚踏碧波,轻功飞过,将那女子从水中捞起。 虽然只是短短几瞬,但那女子似乎呛了不少水,止不住地咳嗽着,一秋用内力给她逼了逼,吐出来好些,但她的眼睛依旧紧紧闭着,脸色苍白,瞧着……不太好。 赵韵宁匆匆走过来,看清这女子面目,顿时惊了,这……是董贵妃! 视线移动,落在她的肚子上,这满宫里唯一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便是她了! 一秋问:“夫人,这……怎么办?” “叫人来。”赵韵宁冷静道:“她腹中怀的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孩子,瞧着还有两个月便要生产了,此时此刻,且不可有意外!” 她自小在官宦世家长大,自然知道后宫之中会有人为了争宠,会使出一些非常手段,她虽然无意参与,但却不能让楚王府承担恶名。 陆霁远在战场上拼死搏杀挣来的好名声,不能毁在这些阴狠的算计上! 一秋颦眉,点点头,连忙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立刻来了不少宫人,他们将董贵妃妥善送上软轿,便急哄哄地往董贵妃的长春宫去。 赵韵宁跟在后面,低垂眼眸。 一秋回到她身侧,提醒道:“夫人,刚刚左右没有人,只有你我,恐怕……” “罢了。”赵韵宁眉心一颦,“这便是有人早早就布好了局,等着我上钩呢!”她看了看远处董贵妃的软轿,叹了口气:“冯氏下手果然比我想象中快!我还是大意了……” 接着宁侧妃除掉董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可谓是一箭双雕,冯婉吟是聪明的。 为今之计,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赵韵宁想着,便随着人来到了长春宫。 不一会,刚刚消失不见的冯皇后也回来了,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皇上陆烨谦。 他们看见董贵妃的样子,皆吓了一跳,说到底,这是陆烨谦登基之后第一个成功怀了这么久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立刻命令太医,一定要治好董贵妃,否则提头来见! 大家自然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开始诊治。 待人都安置了,陆烨谦和冯皇后的目 光总算是落在了赵韵宁身上,不管是不是与她有关,当时池塘边只有她们三个人,赵韵宁总脱不了干系的。 一秋就有些不安,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剑,她虽然是江湖人但也知道,皇家的事情最是复杂,尤其是涉及皇子,而且是冯婉吟有意设局。 想必不会给赵韵宁什么好果子吃! 赵韵宁注意到一秋的动作,对她摇摇头,示意不必。 先开始说话的冯皇后,她皱眉问:“董贵妃不是在宫里和孟小姐说话吗,怎么会忽然到小莲池去!孟小姐如今又在何处?” 宫女跪在地上,便抖便道:“回皇后娘娘……孟小姐被人打晕扔在偏殿了……奴婢也不知道贵妃娘娘怎么就去了小莲池!奴婢真的不知道……” 她说着还磕起头来,越磕越用力。 “行了!”冯婉吟没好气打断,目光转向赵韵宁,“当时小莲池边,就只有你和你的侍女,你可有看见什么,或是听见什么?” 瞧着这意思,是要让赵韵宁挺身背锅了。 赵韵宁唇角微微动了动,道:“回皇后娘娘,臣妾刚刚一心在小莲池等 候娘娘的回来,并没敢走远,只见一个黑影掠过,将人投掷到池塘边,再无其他。” 她说得不卑不亢,并未着急为自己分辨,也没有急哄哄地撇清干系,这一份沉稳,让冯婉吟嘴角扬了扬。 若不是立场不同,她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但,谁让赵韵宁抓住了冯婉吟的秘密,她们今生今世,只能是仇人了! “那周围的人呢!可有看见什么!董贵妃身边那位贴身宫女——晴红呢!”冯婉吟眼神一扫,向四周看了看。 赵韵宁丝毫不慌,就这样站着,等着她说话。 不多时,晴红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奴婢在此,回皇后娘娘话,贵妃娘娘素日与孟小姐说话都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奴婢们不敢上前,所以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被人打晕扔进池塘里了。若不是宁侧妃将贵妃送回来,我们恐怕还以为贵妃在偏殿呢!” 这个侍女不愧是跟了董贵妃多年的人,三两句话便将自己伺候不周的罪责推了个一干二净。 局面僵持时,忽然有人奏报,“回皇后娘娘话 !刚刚在小莲池旁假山修剪花草的小德子,说是看见了有人将贵妃投进湖中。” “叫进来!” 赵韵宁回头一看,便见小德子被几个侍卫带着近来,他的神情慌乱失措,看上去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被吓着了。 冯皇后低着头看他,冷冷道:“小德子是吧,董贵妃落水事关重大,你只需老老实实告诉本宫,你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本宫自然有赏!如若不然,必然重重有罚!”这话语气凛冽咄咄逼人,小德子跪着又动了动,像是害怕了。 宫人们纷纷不敢喘大气,冯皇后素日里都以温柔面孔示人,鲜少有如此凶悍厉色的时刻,如今这一模样,让大家都纷纷吓到,情不自禁往后一缩。 赵韵宁冷眼瞧着,暗道:这才是一个自小练习用刀杀人的女子,该有的铁血面孔。 “是……是她……” 赵韵宁正想着,小德子忽然颤抖着声音,指证道:“就是她……把董贵妃扔进水里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人虽害怕,手指却指的有力,只不过指的人,不是赵韵宁,而是……她! 第511章 栽赃陷害 小德子指的人,正是一秋! 一秋一脸莫名,立刻张口分辨道:“你看清楚!明明我救了董贵妃!” 这一语,屋内的瞬时爆发了异动,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 冯婉吟怒道:“都给本宫闭嘴!”她微微弯下腰来,冰冷质问道,“小德子,你可看清楚了,那姑娘可是宁侧妃身边最忠心当用的人,武功高强,不可随意诬陷的!” 冯婉吟说这话时,意味深长地瞥了赵韵宁一眼,赵韵宁则是冷眼看着她。 小德子有些不可置信的低下头,似是在回忆,他道:“我当时正在小莲池旁边的假山上,修建花草,隔着假山恰好看见那名姑娘掳着董贵妃,和宁侧妃窃窃私语说了些什么后,就将董贵妃扔进了水里!奴才当时吓坏了……” 闻言,屋中众人神情各异。 “后来,奴才便看见宁侧妃又叫那姑娘将贵妃从湖水 里捞出,做出一副救人的架势,一个人留在原地守护,一个人去找人帮忙……” “你胡说!”一秋有些气恼,赵韵宁拉住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冷静。 小德子听见一秋的话,连忙哭道:“皇后娘娘,你要为奴才做主啊,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闭嘴!”冯皇后厉声道。 屋中顿时又陷入了僵局,小德子还跪在地上,孱弱的身躯瑟瑟发抖,满脸皆是委屈。 赵韵宁瞧着戏唱的差不多了,也该自己出场了,欠了欠身,朗声道:“陛下,皇后娘娘,既然小德子指证的是我与我的侍女,我是否可以分辨两句?” 冯婉吟没有说话,陆烨谦狐疑地看着她,不冷不热道:“说吧。” 赵韵宁微微一笑道:“我虽然是第一个看见董贵妃出事的人,但是在这之前,我一直陪着皇后娘娘,今日我进宫也是为了向皇后 娘娘请安,至于小莲池也是皇后娘娘提议去的。不知怎的,皇后娘娘走了,董贵妃就来了,这其中关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会颠倒黑白,我就不会祸水东引? 冯婉吟听了赵韵宁的辩解,立刻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正要说话,又被赵韵宁打断了。 “好吧,虽然我去到小莲池是机缘巧合,但小德子既然要将事情栽在我头上,我自然是要分辨的。”赵韵宁道,“小德子,我问你,我的侍女将董贵妃掳来时,我是站在亭子里,还是站在小路上?” “站在……站在亭子里!”小德子犹豫了片刻后,肯定道,“就是亭子里!” 赵韵宁淡淡一笑:“你刚刚口口声声说,我的侍女将董贵妃扔进水中前,与我窃窃私语,那么请问,我若是站在亭子里,她站在池塘边上,我如何与窃窃私语?高声呼喊 吗?” 小德子张口结舌,不知道要说什么,赵韵宁微微眯起眼睛,等着他说话。 “是!是在!池塘边!我想起了,就是在池塘边!”小德子矢口否认道,“你就是站在池塘边吩咐地你的侍女!我没看错!” 相较于小德子的面红耳赤,赵韵宁显得尤其淡定,她道:“既然我是站在池塘边吩咐的我侍女,那你,站在假山那边,如何能够听见!” 小德子慌张道:“我……我……” “我什么我,说不上来就不要说了!”赵韵宁冷声打断他,道:“你的主子想出的计谋不错,但是百密一疏,这个完美急坏,交给你这个蠢货执行,真是浪费她的好心思!” 赵韵宁微微挑眉,扬唇一笑,看向冯婉吟。 冯婉吟面色一白,胸口微微起伏,最终没有说话。 陆烨谦在一边看着面色铁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冯婉吟眉头一皱,问“小德子!你是否真的看见了害董贵妃的凶手?没有便说没有!欺君可是死罪!” “我!”小德子试探性地看向冯皇后,却瞧见冯皇后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求助般的看向赵韵宁。 赵韵宁道:“皇上在此,你是受了何人指使要诬陷我,但说无妨!皇上仁慈念在你被人胁迫想必不会怪罪,若没有皇上为你做主,这……”她笑了笑,不再说话。 小德子眼神一狠,大概是想着横竖都是死,便大着胆子道:“董贵妃不是宁侧妃推下去的,我也只是看见宁侧妃侍女将董贵妃救上来,是有人命令我栽赃宁侧妃的!” 冯婉吟的脸色像土一般难看,恶狠狠地瞪着小德子,要他闭嘴。 赵韵宁则轻柔的笑着,道:“好孩子,快说,是谁?” “是……”小德子迟疑地看向皇后。 众人都是一惊。 第512章 斗智斗勇 赵韵宁瞧地真切,冯婉吟沉稳的脸上浮起一丝慌张,对着小德子投以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 小德子发着抖,嘴唇颤颤巍巍,一个字节都说不出,似乎有一把利刃悬在他心口,进退两难。 场面一时僵持住。 再看向陆烨谦,他的神色也不好。 赵韵宁心中暗笑,咱们这位天子虽然性格怯弱些,到底不是一个傻子,今日之事究竟如何,在他心里估计已有论断了。 “小德子,快说吧,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赵韵宁语气岁轻飘飘,却暗藏杀机,冯婉吟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是……”小德子还在为难! “哇!”里间传出来一声婴儿啼哭,众人纷纷侧目。 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抹了把汗,面带喜色道:“皇上,大喜!贵妃娘娘生了,是个皇子!” “此话当真!朕当父皇了!”陆烨谦笑逐颜开,像个意气 风发的少年! “快将小皇子抱出来,给朕看看!” 一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大家顿时忘了刚刚还牵扯不清的牛皮官司,纷纷跪地给皇上道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赵韵宁混在众人里一起跪下,嘴上一字一句说着恭祝的话,眼神却一直瞥向冯婉吟。 虽然董氏的孩子落地,解救她于危局,可眼下她的神色并不好呢! 不过也不难理解,她再装的庄重典雅,也到底是个女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而自己成亲十年还是膝下寂寞。 各中滋味,怎么会好过? “咿咿呀呀……”乳母用明黄色的小被搙把小皇子抱出来,陆烨谦小心翼翼地接过,他身为一国之君,一向大气,而此刻格外小心。 小孩子刚刚出生,既软又红,并不好看,但陆烨谦却觉得怎么看都好! 谁让,这是他第一个皇子 呢! 他轻轻摇着怀中的皇子,大手一挥道:“赏,所有太医,还有长春宫上下都赏!” “多谢皇上!”众人欣喜道。 “退下吧!朕要好好陪陪董贵妃母子!” “是!” 赵韵宁混在一众人里,慢慢退下,冯婉吟留恋地看了陆烨谦一眼,心中似有不甘,但也退下了。 陆烨谦抱着小皇子,眼神忽然冰冷一瞥,看向冯婉吟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转瞬,他又对着怀中的小皇子,温柔慈善地笑嘻嘻。 赵韵宁走在出宫的路上,一秋跟在她身后,轻声道:“夫人,今日之事就这样吗?咱们都没有抓着机会,让皇上严惩冯氏。” “皇上既然有意为冯氏遮掩,我们再怎么抓着机会都是徒劳。” 一秋吃惊:“夫人的意思是,皇上今日已经看出是皇后主使,却有意包庇。而不是顾着小皇子出生的大喜事!” “自 然不是。就算小皇子今日不出生,皇上也会找到别的方法,帮着皇后遮掩,毕竟夫妻多年。”赵韵宁笑容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 一秋啧啧道:“那皇上对皇后也是挺好的,哪怕知道皇后想借着自己孩子去害别人,都还能包容。” 若不是深情之人,谁能做得到如此。 可这世上,深情与薄情总是在转瞬之间就变了模样。 赵韵宁冷笑一声,没有接话,微微抬头,看见一个英姿俊美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王爷……”赵韵宁迟疑道,往前走了两步,她微微有些惊讶,陆霁远怎么会在这里。但转念一想,小皇子刚刚落地,陆霁远作为皇叔来看看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小皇子刚刚落地,陆霁远便来了,他这消息也太快了些! 正想着,陆霁远大步流星地向她走过来,“你还好吗?” “我?”赵韵宁有 些不明所以,道:“妾身一切都好,王爷是来看望小皇子的吗,眼下皇上也在长春宫呢。” 陆霁远的目光在周围里扫了一圈,薄唇勾起一抹笑,“小皇子出生的消息,本王还没收到。” 那……赵韵宁有些懵懂。 “本王是来接你回家的,听说你在宫里以一己之力和皇后娘娘斗智斗勇,好不精彩。”陆霁远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赵韵宁娇柔的手背陆霁远轻轻牵着,一步一步,跟着他走。 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原来,他是担心自己被欺负,特地来给自己撑腰的。 她心里想着,嘴上却闷闷道:“王爷,都到这里了,你不去看看小皇子吗?” “有什么好看的,天下的小孩子都差不多长一个样子。”陆霁远漫不经心道,“本王还是对你今天和皇后之间的争斗更感兴趣,回到府里,你和我好好说说。” 第513章 图谋 “什么……” 待赵韵宁将今日她与冯婉吟之间的激烈交锋一一复述之后,云焕第一个坐不住了,他左右转了两圈,大惊道:“冯氏居然这么嚣张?还威胁你,还想把司马娇娇那个事非精塞到府里来?” 相较于云焕的大惊小怪,陆霁远则淡定地多,他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抿道:“后宫中的手段一向如此,有何可惊之处?” 苏河则小心翼翼道:“宁侧妃你要小心,冯家的人,各个都不是好惹的。若是设计陷害你,防不胜防,像今日……” 赵韵宁面带谢意,向苏河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今日之局有惊无险,若是前世,她遇见这样的事情,或许会惊慌。但此生,她早就明白,破局的关键从来不在局面上,而在布局之人。 陆霁远淡淡道:“冯氏在后宫制霸多年,如今一旦 出手,想必还有后招。墨羽,你让暗部的人去找冯家大小姐的下落,云兄你也在江湖上帮我找一下,总之,要快。” 墨羽领了命下去了。 云焕摇了摇自己的扇子,唏嘘道:“十年生死两茫茫,找一壶珍藏十年的酒不易,找一个十年前流落民间的贵女,更是难啊!难啊!” 众人皆认同的低下头。 陆霁远却不以为然道:“不难,既然这事赵丞相能够找到线索,便代表这事并不是无迹可寻的。” 这一句话给了众人信心,大家又开始点头。 赵韵宁则出言道:“那众人去寻冯家小姐,我去会一会司马娇娇?” 陆霁远不甚在意一笑道:“你怎么忽然想到她。” “今日冯婉吟说司马家想要将司马娇娇嫁到京城,瞧着不像是假话,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赵韵宁揣测道。 司 马娇娇人美机灵,非一般普通女子,若是择婿必然也会选择人中龙凤,之前赵韵宁已经试探过,司马娇娇眼高于顶,不喜欢楚王,也不愿嫁给楚王。 那么普天之下,能比楚王身份更尊贵的,不就只有宫里那位吗! 既然冯婉吟想将司马娇娇塞进门来恶心自己,自己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总归都是嫁给陆家兄弟,嫁给谁不是嫁! “难道……”陆霁远已然猜到,与赵韵宁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太狡猾了!” 赵韵宁得意一笑:“还是王爷调教的好。” “侧妃客气了,若论狡猾,本王甘拜下风。”陆霁远回敬道。 “等等……等等……”云焕挺身而出,一只手在二人前面晃了晃,道:“嘿,这里还有人呢!你们可以稍微收敛一点不?不要说一些你们两个才听得 懂的话!” 陆霁远轻咳一声。 赵韵宁也立刻收回视线。 云焕愤愤不平,小声道:“真是……打情骂俏的……” 一秋则会意一笑,道:“云焕,你羡慕便说羡慕,何必如此骂骂咧咧,没有半点君子风度!” 这话踩着了云焕的尾巴。 他“唰”地摊开扇子,故作高雅地摇了摇,“我羡慕,我可是百花丛中的翩翩小郎君,我会羡慕他!滑稽,实在滑稽!” 一秋不说话,只是笑笑。 京城的驿站。 皇后身边的枝蔓,正站在司马娇娇身侧,“司马小姐,如今你已经被逐出楚王府,是皇后娘娘厚爱,才没有让你回幽州,你也要感念娘娘恩德,就该将她吩咐的事情,做快些!” 司马娇娇心中闪过一丝不快,脸上却还是阳光明媚,“是!枝蔓姐姐放心,娇娇一定会好好完成娘娘 嘱托的。” “这话姑娘都车轱辘似的说了一圈了,可依旧不见动静呀!”枝蔓笑的更深了些,“难道你不恨王府那位厉害的宁侧妃,将你变成满京城的笑话谈资?” 这话的揶揄与挑拨之意清晰可见,其实那日,司马娇娇恋慕楚王而扰乱楚王府后宅之事,确实在京城传过一些时日,可没多久便平息了。 对于京中那些日日议论他人事非过活的人,司马娇娇那点事完全不够说的,也不足以沦为笑柄。 枝蔓却这么说,可见是在攻心! 司马娇娇没有说话。 枝蔓又道:“司马小姐,娘娘也知道,你并不爱慕楚王。但你只需嫁给王爷,送他上路即可,待他归西了,楚王府的一切不都是你这个楚王妃的了,兵权、财富,这些都是你们司马家的!” 司马娇娇的手动了动,心也动了。 第514章 病急乱投医 司马娇娇轻轻摩挲着茶盖,低眉顺眼的答:“皇后娘娘一心为了我家打算,我都是记得的,我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期许!” “这才对!”枝蔓点头:“虽然那宁侧妃长相是标致,但为人过于清冷,而且楚王并未真的碰过她,想来也不是真的喜欢她。司马小姐,你只需要找到机会,让楚王感受到你草原女儿般烈日红火的热情,一定能将楚王俘获!” 司马娇娇摇了摇头“姑姑有所不知,虽然宁侧妃为人清冷,与楚王也没有肌肤之亲,但瞧着楚王对她很是重视呢,我怕……楚王就爱那种滋味……” “不是!”枝蔓笑的更深了些:“宁侧妃面孔和结了冰似的,说句话七弯八拐,楚王最是讨厌这种人了,留她在身边不过是睹物思人。楚王一心爱慕的赵家小姐,就是如你这般,简单明 朗,楚王殿下一定会更喜欢你!” 正说着,却瞧见朵玛拿着一封帖子进来,瞧见枝蔓也在,先是冲陈若秋行了一礼,随即将那帖子递到了司马娇娇手中,道:“小姐,这是门房送过来的帖子,瞧着是邀请你去赴宴的。” 枝蔓目光闪了闪,意味深长地笑道:“司马小姐美名在外,来京城不过短短一月竟然就有了邀约帖子。” 司马娇娇听得出枝蔓话里的意思,她想自己老实些,不要随意勾勾搭搭。 她拆开帖子看了看,笑道:“枝蔓姐姐想多了,我来京城不过一个月,除了宫里就去过王府,怎么会认识旁的什么人,这帖子是楚王下的。” “楚王!”枝蔓的眼神一怔,从司马娇娇手中接过帖子,自己看了看,果然是楚王。 枝蔓将帖子还给司马娇娇,看向司马娇娇的目光多了几 分惊讶:“楚王为人高冷寡言,向来少于京中女子往来,今日竟然给你下帖子,瞧着是对你不一般!” 说罢又很为司马娇娇高兴似的:“看来,你人虽然离开了楚王府,但却留在了楚王心里啊!” 司马娇娇笑笑:“枝蔓姐姐不要说笑了,我当时在楚王府时,楚王对我就爱答不理的,如今我走了却让人送来帖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啊?” “能有什么古怪?”枝蔓一口回绝道,“这帖子是楚王专属,除了他,没有人能够用。而且这帖子上的时间就是明日,你若还是放心不下,便明日过去看一看,心里也好有个底!” “话虽如此,可是我总觉哪里怪怪的。”司马娇娇依旧有些迟疑。 枝蔓见她迟疑,还以为她有意推脱,霎时,有些不高兴:“司马小姐,楚王的帖子可不轻 易给人下帖子,至少我在京中这么些年,只听过这么一次。你如此扭捏,是不是心里根本不愿意执行皇后娘娘为你筹谋的计划呀!” 司马娇娇忍下心中的不快,道:“枝蔓姐姐说笑了,我只是上次在楚王府吃了亏,如今想小心些罢了,明日,我一定会早早就去的。” 枝蔓的神情总算是缓和了些,后面又着意叮嘱了司马娇娇几句,便回去了。 待枝蔓走后,朵玛将桌上的茶点收拾干净,又把枝蔓碰过的地方擦了擦,有些不悦道:“这枝蔓姑姑也是,她就算地位再尊贵也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下人,怎么对小姐如此颐指气使。” 司马娇娇神情严肃,道:“不要说这些了,被人听去不好。她所说的也不错,为了司马家的权利能够更上一层楼,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朵玛 道:“我知道,但是小姐,你不觉得枝蔓姑姑有些太咄咄逼人了吗?刚刚小姐不过是有所犹疑,她便那样说!” “这也不怪她。”司马娇娇道,“宫里那位董贵妃,不是刚刚生了一个小皇子吗,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不着急。” 朵玛不解道:“皇后娘娘着急,便自己生孩子啊,催小姐作甚?” “生孩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司马娇娇道,“眼下皇后娘娘没有子嗣,又因为董贵妃御花园落水一事在皇上心中留下污点,正是着急立功巩固地位的时候,自然着急。” 朵玛这才明白,深深地看了司马娇娇一眼,道:“还是小姐懂得多,小姐你可要小心啊!” 司马娇娇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京城,从来不是小心就能走得稳路的,你去将我明日要穿的衣服准备出来,我去会一会楚王。” 第515章 别看了是我 第二日。 楚王府里,小桃正翻手给赵韵宁梳妆,嘴上好奇道:“小姐,你今日为什么要请司马小姐上门来呀,还用的是楚王殿下的帖子,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是楚王殿下邀请她呢!” “以为便以为吧,若不是楚王殿下邀她,她还不会来呢!”赵韵宁胸有成竹道,“外面的人如何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她来。” “可是,京城的人各个都爱说是非,若是别的人不知道,传出楚王爱慕司马小姐岂不是不好了!”小桃将梳子放下,又拿起珠钗仔细装点乌发。 “没事,这样的误会京城多一桩少一桩都是常事。”赵韵宁习以为常道。 小桃有些惊讶,但也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不说了。 一秋则坐在桌边仔细擦着剑,漫不经心道:“听说这位司马娇娇也会武功,幽州漫云山的剑法很是精妙,不知她会不会,不然我还想和她切磋一二。” 赵 韵宁笑道:“我也不知,不过她的长相确实是出类拔萃,待会你可以随我去见见。” 一秋笑笑,算是同意。 正说着,便听得外头有小厮来通报,说是司马小姐到了。 “这么快!”小桃有些惊讶,赵韵宁这边头饰耳环都还没有搭配好呢! 赵韵宁淡淡一笑,果然是无利不起早,心中有所求的人,一定会为了自己的所求暴露出野心。 她道:“不急,让她等着。” 司马娇娇被小厮迎到了楚王府的花厅里等着。 丫鬟们给她上了奶茶和酥饼,便退下来。 她虽然在楚王府住过一些时日,可这一次猛然回来还是有些不安,楚王府处处气派宽阔,所摆的陈设皆雅致高贵,看上去是极其有品味的一间宅院。 不像是杀伐果决的武将家,而像是温文儒雅的文臣家。 时间缓缓流淌,过了好一会,司马娇娇还是没有见到楚王上前厅来,心中不免急躁。 丫鬟低着头上前来,将她手边已经凉掉的奶茶换成热的,又新换了一个款式的酥饼。 朵玛耐不住打探道:“姑娘,楚王殿下怎么还没有来呀,我家小姐都等了半个时辰了!” 那丫鬟不说话,只是将自己的事情做完,拿着托盘缓缓退下了。 花厅斜处有一个死角,云焕推着苏河正在那里,吃着与司马娇娇手边款式相同的酥饼和奶茶。 苏河没有吃,淡淡的笑着,看着云焕。 云焕大大咧咧道:“苏公子,你也吃啊。喝奶茶对你的身体恢复好,你早些好了,我便不用日日推你了。” 苏河还是不食,只是道:“云兄,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云焕抬了抬下巴,道:“看你整日在府中带着寂寞,我带你来瞧一瞧美人,虽然司马娇娇心思不正,但到底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你看看!” 苏河从前也去过些烟花之地,多多少少对美人是有兴趣的,他 抬着眼睛,往花厅中司马娇娇的方向看去。 一看,眼神便微微一眯。 “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的!虽然比起弟妹少了些清新隽永的书卷气,但她这火辣辣的魅惑与性感,也很是勾人!”云焕在一旁推了推苏河的肩膀道。 过了一会,云焕见苏河不说话,又道:“嘿!你怎么了!难不成是看美女看傻了,她虽然长得很美,但也不至于让你呆住吧,你整日看着弟妹都没有呆住!” “难不成,你喜欢这种大方奔放款?”云焕揶揄道。 苏河则是严肃的摇头,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司马娇娇,却怎么都想不起是在哪里了,但一旦是见过的。 像司马娇娇这种,让人过目就留有印象的人,他必然是见过才会如此熟悉!可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他是宗正寺里只是伤了腿,从未伤过脑子,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云焕见他一直不说话,神情也严肃起 来,询问道:“苏河,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河嘴唇动了动,“云兄,我没事,只是我觉得司马小姐有些奇怪,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云焕一头雾水道:“我知道啊,之前霁远也算司马家的奇怪,让我去查,我都查过了。” 正当苏河要继续问时,云焕忽然不说话了,示意他看前面。 “司马小姐久等了。”一声温柔清冷的声音,从司马娇娇身后传来,司马娇娇一愣,连忙站起身来,却见两个丫鬟跟着,赵韵宁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身穿一袭淡黄色月牙流云裙,原本冷艳的面孔,看上去更加出尘飘逸,脸上的笑意浅浅,几乎没有,更让生出一丝疏离感。 她的美,便在于让你觉得抓住。 “宁侧妃?”司马娇娇眉心一闪,目光立刻看向赵韵宁身后。 “不用找了。”赵韵宁微微一笑:“楚王不在,是我找你。” 第516章 勉强一时容易 司马娇娇目光一滞,脑中忽然眩晕。 “坐。”赵韵宁目不斜视,走到高位上,款款坐下,再看司马娇娇依旧站着。 赵韵宁问:“怎么了,司马小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司马娇娇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不解道:“不知宁侧妃找我何事?” “上次司马小姐走得匆忙,我也没来得及送一送,所以今日特地找司马小姐来闲话一番。料想着,若是自己下帖子,小姐大概是不会来,这才是用了楚王的帖子,司马小姐不会介意吧?” 当然介意! 司马娇娇强忍着心中的不悦,自己今日为了见楚王天不亮就起来梳妆,现在却只能见到宁侧妃。 她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而宁侧妃,语笑嫣然,端庄大方,是何等的云淡风轻!仿佛就是拿她寻开心似的! 但这些话,司马娇娇自然不能 和盘托出,不然就输了。 她当即笑道:“宁侧妃说的是哪里话!当初我与家父借住在王府,还要多谢宁侧妃的照顾,如今侧妃相邀,我自然是不胜欣喜,说什么怪罪不怪罪,那岂不是太见外了?” 司马娇娇自小便是人群里的解语花,最懂得察言观色,说话递话。之前,她在楚王府时,与宁侧妃多有不快,如今她走了,是怎么都不信,宁侧妃会放下过往诚心相邀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宁侧妃此番相邀,背后一定有事! 赵韵宁脉脉一笑道:“司马小姐果然通透聪明,难怪皇后娘娘喜欢呢!昨日我入宫去,皇后娘娘同我说起司马小姐可真是赞不绝口呢!还说一定要为司马小姐好好寻一门京中的婚事!” “哪里哪里!”司马娇娇皮笑肉不笑道:“不过是皇后娘娘错爱罢了。” 说话间, 司马娇娇又不露声色的将赵韵宁又打量了一番。从前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市井来的精明女子,可昨日宫中之事,不难看出,她算个人物。 多少年了,京城中终于又出了一个能与冯氏过招的女子!司马娇娇不禁想,若是当初宁侧妃不是被楚王收下,而是进了宫,这皇后的宝座,冯氏也不知还能不能坐稳。 不过,眼下宁侧妃忽然说到皇后,难道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和皇后之间的交易? 想到这里,司马娇娇心里暗暗生了警惕。 “司马小姐谦虚了,你出落地如此美艳大方,再深重的爱你都担得起。”赵韵宁笑着,手中的茶盖擦了擦,发出清脆的“当”声。 司马娇娇心中一动,有些不解,这是何意? 赵韵宁大方一笑,抬了抬手道:“这桌上的糕点与奶茶,都是下面人特地从幽州加急送来的 ,除了宫里,楚王府是独一份,司马小姐不尝尝?看看是不是家乡的味道。” 司马小姐有些懵,小桃见机行事,走到司马娇娇旁边茶盏和糕点往她手边推了推。 见状,司马娇娇只好笑着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怎么……是涩的?” 赵韵宁微笑着解释:“大概是底下人糊涂,在烘焙奶茶时,一不小心便错了步骤,让司马小姐见笑了。” 司马娇娇面色微微一顿,她被宁侧妃的这番动作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依着宁侧妃的聪明剔透,不可能允许下人犯这种错误,这是为何?给自己下马威?手段实在是幼稚了些! 她将茶盏往桌上利落一方,再看赵韵宁的神奇,依旧是微微笑着,好似……不是为了羞辱自己,那是为什么? “虽然楚王府的奶茶和宫里的奶茶都是 从幽州送来的,但楚王府的厨子远远比不上宫里的厨子,不懂得这些珍贵吃食的该如何烹煮,这才是闹了笑话,若是宫里,必然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赵韵宁一顿解释,“好在,我们寻常人只是偶尔喝个乐子,也无需计较太多。” “不过!”赵韵宁猛然盯着司马娇娇:“司马小姐从幽州来,对奶茶的口感想必是极其考究的,大概是喝不惯楚王府的涩奶茶吧。” 司马娇娇总算是听懂了。 原来宁侧妃是拐着弯在点自己呢! 她胸口微微一起,摆手笑道:“宁侧妃说笑了,奶茶自然是甜有甜的韵味,涩有涩的芬芳,虽然楚王府的奶茶偏涩,但喝久了,娇娇也是习惯的。” 赵韵宁笑着摇头:“勉强是个力气活,维持一时容易,若要坚持一世,必定十分辛苦啊!司马小姐当真可以接受?” 第517 捧杀 司马娇娇的背脊忽然覆上一层薄薄的凉意,眼神直勾勾地向赵韵宁望去。 赵韵宁不偏不倚地迎上,莞尔一笑,“听说,司马将军已经离京了,将司马小姐留在京城是为了小姐的婚事。” “是。”司马娇娇承认道,“女子婚期如花龄,父亲疼爱我,自然希望我能够顺利些。” 赵韵宁笑了笑:“是啊,昨日我入宫皇后娘娘也与我说起此事呢,看来,皇后娘娘对司马小姐很是看重呀。” “皇后娘娘素来宽和大方,待下极好。”司马娇娇对答如流道。 赵韵宁微微摇头,笑道:“你与皇后娘娘都是出生将门,身世相同,自然惺惺相惜。你若早日成婚生子,想必娘娘会很开心的。” 说着又叹息一声:“说到底,这女人啊,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会更圆满些。我昨日目睹董贵妃腹中的小皇子出世,皇上是那么高兴,今日一早董贵妃的兄长又加了爵位。” 司马娇娇听到这里,不禁一愣,董贵妃自从入宫之后,怀孕以来 ,得到的荣宠已经是无以复加,怀孕后短短几个月便成为贵妃,成为是国朝以来后宫晋升最快的女子,产子后连家人都加官封爵,实在是满门荣光啊! 董贵妃这一胎,真是给了她无限地荣华富贵,除了皇后的位置,别的应有尽有了。 相比之下,皇后娘娘却显得寂寞萧条许多…… 难道宁侧妃是想说皇后的酸笑话? 司马娇娇心中一动,只是笑了笑道:“后宫中母凭子贵,向来如此。不过就算小皇子是董贵妃所出,他的嫡母也是皇后娘娘,这……也不知董贵妃辛苦忙活一场,是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司马小姐说的是,后宫中的孩子,光是生下来还不算,还要能够养在自己身边,才是能算自己的。” 赵韵宁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笑道:“都说母凭子贵,但子何不是凭母贵?董贵妃虽然如今得宠,但到底出身小族,孩子能不能养在自己身边都不知。可若是小皇子的母亲是一位出身将门的妃子,他有强悍坚实 的母家为依仗,我想,他不但能够从小养在自己母亲身边,未来……别的角逐也会有很多助力。” 赵韵宁的笑意愈发深了:“这样看来,董贵妃的小皇子确实是可惜了。” 司马娇娇原先以为,宁侧妃是计较昨日之事,所以在阴阳怪气的讽刺冯皇后膝下寂寞。 可是,待她听完整句话的时候,忽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变了变。 不错,后宫之中向来都是母子互为依仗,未来小皇子没有强悍的母家依靠,想必争夺皇位时必然会落在下风。 可若是自己生一个小皇子呢?她背后有幽州司马氏,那她的孩子必然能够平步青云,在争夺皇位的过程中,独占鳌头。 而司马氏与小皇子互相依靠,家族荣光必定更为强盛,她若是嫁给楚王,最多是能够成为楚王妃,按照冯氏的安排,她还必须是一个寡妇。 可若是她成为皇妃,日后便有可能是太后! 赵韵宁瞧见司马娇娇脸色的变化,眸光微微泛冷。 司马娇娇是聪明的,远胜 过京中很多女子都要聪明,不然司马氏不会放着那么多儿子留在幽州,只带她一个女子来京城。 司马家投靠皇帝,而司马娇娇跟在皇后身后,都是为了能够家族权利能够延续。 如今有两条路摆在她面前,一条是半山路,一条是到权利之巅,她这样一个懂得权衡利弊之人,会这么选,不用细想也能知道。 赵韵宁捻起桌上的糕点,笑道:“这皇宫中,只有小皇子一个孩子还是寂寞了些,若是皇宫中有人能够为皇上多生些孩子,皇上必然喜不自胜。” 司马娇娇灵机一动,脱口道:“可……后宫中多年没有孩子,可见宫中的孩子,不是那么好生下的。而且皇上也不是好色之人,他与皇后情深多年。” 这话说的不错,皇宫中确实寂寞多年,否则皇帝不会尤其看重董贵妃这一胎。司马娇娇有如此顾虑,可见她是聪明人。 “人人都说皇上与皇后是年少相识,感情很厚,但司马小姐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赵韵宁迎着司马 娇娇好奇的目光,不紧不慢的开口:“当年西郊牧场,还是少女的皇后,纵马而过,马蹄哒哒,笑容明媚,金光镀在她身上。马下,皇上惊鸿一瞥,心动万分。” “原来如此……”司马娇娇却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赵韵宁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皇帝的母亲也来自草原民族,所以他自小便喜欢明媚敞亮的女子,且多年如一。董贵妃入宫为何能够快速承宠?正是因为她身上骄矜之气少,爽朗之气多。可我认为,这京城女子再大方开朗,都是娇小春花,过眼云烟。唯有幽州边天山下,美艳热情如火簇的姑娘,才是真的热烈。” 司马娇娇眼底涌起一抹得意,若论书香气,她自然是比不过京中好些女子,可若是美艳明朗,她自然是第一人。 而且,皇后入宫多年身上的豪爽自习早就丢地干干净净,司马娇娇对起她自然是要出众多了…… 可,这会不会是宁侧妃不想自己和她争夺楚王想出来的迂回之法? 司马娇娇目光沉沉的想。 第518章 心动 赵韵宁大方一笑道:“司马小姐,虽然来京城不久,但也在楚王府中住过,对我和楚王之间的事情多有了解。” 司马娇娇低头一笑,直直道:“侧妃艳名,京城人人都知,楚王殿下对侧妃百依百顺,无有不从。娇娇如何能够不知呢?” “其实,京城人人都说,我是命好,第一次挂牌就遇上了楚王。”赵韵宁端起茶来喝,虽然奶茶依旧是涩涩的,她却喝的好似甜茶,露出温婉的微笑。 “但他们不知道,并不是我命好,而是我沾了一个人的光。那人便是楚王曾经的未婚妻是赵家小姐。” 司马娇娇眼神一闪,这件事她是早就知道的,当年楚王在幽州时,虽然寡言少语,只痴迷于行军打仗之术,好似对所有事情都不关心。 唯独对京中来的信件在意。 那位赵小姐是楚王殿下唯一的心上人,哪怕后来她不幸殒命,她都是。 赵韵宁继续道:“我 这一双眼睛,长得与那赵小姐很相似,凭着这一点,我进了楚王府,得到了今天的荣华。司马小姐,又是哪里与赵小姐相似呢?” 司马娇娇大惊,这话的挑衅与不屑已经很明显了。 “这世上的路,只有最适合自己的路,才最好走。”赵韵宁淡淡道,“司马小姐是聪明人,别的,大概不用我多说了吧。” 司马娇娇的神色有些变幻不定,心中一团乱麻。 宁侧妃今日之言说的很明白了,楚王与皇上这一对兄弟,都是专一的人。 只不过,楚王是对一个女子专一,而皇上喜欢的同一个性情的女子! 楚王喜欢的从来只有那位赵小姐,自己这朵草原之花再明媚也没用。而皇上,喜欢的是爽朗舒达性情的女子,恰巧是自己。 自己何不放弃楚王,去勾引皇上? 虽然去勾引皇上,要斗许许多多女人,但这些女人加在一起,都没有一个死去的赵小姐难对 付。 毕竟,死去的爱人,是最美的。 可是,要成为皇妃,先要过皇后这一关,自己原本是皇后的人,眼下倒戈要对付她,其中的风险,可比刀剑起舞。 “我知道司马小姐在担心什么,别担心,这些我都会为你安排的。”那个温柔清冷的声音又响起。 司马娇娇猛地看向宁侧妃。 她穿着一身淡黄色衣裙,似仙又似精灵,妩媚冷艳,与自己确实截然不同。 她道:“只要司马小姐愿意接受我的建议,往后,我们便是一根线上的人。” 这话说得虽然温柔,却是有种不露痕迹的威严。 司马娇娇心里颤了颤。 仿佛到了现在才惊觉,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是被宁侧妃牵着鼻子走中的那个人。 她又说什么小皇子,又说什么皇后无子,将自己的野心,与司马氏的欲望拿捏得起到好处! 说到底,她就是想要自己投诚于她,放弃进楚王府,往后和她 一起对付皇后。 她绝对不是一般的勾栏女子,这种心机与城府,绝对不是凡间之物。 司马娇娇想到当初,自己设计张悦对付她,她没有发落自己,心中便狂跳不停,她当时是手下留情了。 若是自己今日没来,继续按照皇后的筹谋往下走,那么,岂不是覆水难收,没有回头路了? 险!太险了! 司马娇娇的额头涌上一层薄汗。 赵韵宁看着她微笑:“司马小姐可想好了,究竟要不要与我一起?” 司马娇娇猛然回神,舔了舔嘴唇,恭顺一笑,道:“但凭宁侧妃吩咐!” 赵韵宁淡淡道:“若说吩咐那就见外了,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不过有些话,需要说在前面,我向来是个小心眼的人,这点,司马小姐是知道的。” 她微微挑眉,继续道:“当初张悦污蔑我,转瞬便进了天牢。昨日皇后设局要害我,今日我便想出了让她难受十倍的法子。” 顿了顿,“所以,我这个人,是真的小气啊!还望司马小姐多多担待啊。” 这话看似在贬低自己心狠手辣,但其实是赵韵宁在告诫司马娇娇,若是今日跟了自己,便要一心一意,不能再想着皇后,否者下场极惨! “宁侧妃爱恨分明,娇娇只有欣赏,怎么会……怎么会见怪。”司马娇娇勉强一笑,心中多了几分惊悸。 赵韵宁不甚在意地一笑。 丑话都说在前头,这样日后的事情才好做。她如今就是这么明明白白告诉司马娇娇了,你今日起跟我做事,便要一心一意,如果敢有异心,后果可不好说…… 司马娇娇向来聪明机灵,自然明白轻重。 “只是,皇上久居深宫,我要如何才能与皇上见面,难道要搬进宫里去住,皇后娘娘必然是不许的……”司马娇娇惴惴不安道。 赵韵宁笑道:“放心,这件事我只有主张。你找个日子,先搬回楚王府吧。” 第519章 若是帮你,本王何时都有空 那天待司马娇娇走后,小桃立刻仰着一张圆圆的脸,好奇道:“小姐,这是为何啊,你为什么要帮司马小姐入宫啊,我瞧着她心思不纯,日后一定会背叛你的!” 赵韵宁噗呲一笑,雀跃地点了点小桃的圆圆鼻头,道:“小桃如今聪明了,还会看人心思是否单纯了。” 一秋闻言笑笑。 小桃看了看这两个人,噘着嘴道:“本来嘛,小姐和她说话时,她那一双眼珠子不停打转,瞧着是想坏主意呢!” 赵韵宁道:“无妨,我既然敢用她,就不怕她打坏主意。而且石楠业那边传信来,皇上这些日子还是惦记着柳儿,眼下我把司马娇娇推出去,这 样便可救了柳儿。” 小桃双眼一亮,惊赞道:“小姐,你真是好聪明啊!这你都想得到!” “傻小桃……”赵韵宁不禁一笑。 楚王府,书房。 墨羽跪地拱手道:“主子,我们查到了,十年前冯氏军队里,曾死过一个军妓,那个军妓好像是专门伺候冯老爷的,是,冯老夫人特地命令人处死的。” 陆霁远摩挲着手边的信件,淡淡一笑:“是什么样的军妓,竟然劳动冯夫人亲自处理?” 墨羽道:“是,听说是冯老爷当年东征捡回来的女子,对了,她还生过一个女儿,但好像没有长大。” “好像?”陆霁远顿了顿,“墨羽,你如今是越来 越会当差了。” 墨羽连忙道:“不敢!主子,是因为实在过去太久了,我们的人几乎是掘地三尺才发现这一桩秘闻……” “你现在想告诉我,我的吩咐,你已经做不到了吗?”陆霁远侧脸道。 墨羽低着头,闷声道:“不敢,属下一定再加派人手,一定早日将人找到,还请主子息怒!” “还有,这是宫里刚刚送来的小皇子满月的帖子,你给侧妃送去。”陆霁远道。 墨羽将桌上的烫金帖子拿起,正要走。 “等等。” 墨羽一愣:“主子,可是还有别的吩咐吗?” “帖子放下,我自己拿去。”陆霁远扫了他一眼。 墨羽连忙称是,心中 却是狐疑不已,主子这些日子不是为了处理归珏这一年在京城安插的眼线,忙道不可开交吗? 怎么还亲自送帖子。 不敢多言,他放下帖子就出去了。 云澜院。 赵韵宁卸下头上的钗环,揉了揉太阳穴,将司马娇娇安插到宫里这事宜快不宜慢,冯氏是只狐狸,不能给她察觉出任何一点异常。 还有后宫中那位董贵妃,她能在太后的眼皮底下把孩子生下来,也不是好对付的。 一定要在她出月子前,把这件事办好。 一茬一茬的事情,想得赵韵宁脑仁疼,不知不觉,她有些失神。 直到陆霁远坐到她身边,对上她的目光,挑眉道:“怎么了? ” 她才反应过来,将目光移开:“无事,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 “奇怪。”陆霁远道。 赵韵宁好奇:“什么奇怪?” “你从前不管遇上什么事情,态度都是强硬的,今日好似柔软些。” 经陆霁远提醒。赵韵宁也反应过来,是啊,这是她第一次温和平淡地对陆霁远说,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陆霁远忽而勾唇笑了,摸了摸她的头:“既然心有困惑,那便说出来给本王听听,本王帮你摆平。” 赵韵宁一怔,“王爷这些事情不是很忙吗?” “你只管说。”陆霁远浑然不在意一笑,“若是帮你,本王何时都有空。” 第520章 对你好,你自己不知理由? 听见这话,赵韵宁看着陆霁远一时间有些失神。 陆霁远瞧见她的目光,挑眉道:“怎么了?” “王爷,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赵韵宁移开目光。 她语气里透着闪躲,好似在为什么为难,又夹杂着一些愧疚,细细看去芙蓉面上浮起一丝羞色。 陆霁远反问道:“你将终身都托付给本王了,本王对你好一些不是应该的吗?”他神情镇定自若,眼神里却带着一抹亮色。 他……好像在高兴。 但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赵韵宁是没有察觉到。 她怔了一会,随后鬼使神差道:“可,王爷你当初不是说,待大事做成,就放我回扬州的吗?” “怎么?你不想在京城?”陆霁远身子微微前倾,下巴扬起,靠近赵韵宁,对上她的眼神。 “没!我无此意!”赵韵宁慌忙答道。 被陆霁远这样看着,她的双眼似乎被什么紧紧吸住,心跳猛然加快,她也不知刚刚是怎么就说出了那句话,难道是她对之前陆霁远的冷淡态度,心中介怀? 她……是这么小气的吗? 好像是的,当时陆霁远刚刚说完要事成之后,送她回扬州,她顿时就不高兴了,命令鹰羽架着马车,夜扣石楠业的家门,还将这二人都吓到了。 “那你是觉得本王不该对你好?”陆霁远轻轻道。 赵韵宁手尴尬地搓了搓,勉强笑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心中有些不解,毕竟王爷这么这些日子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些。” 她心声道,听说,农家若是想将栅栏里养的猪卖掉,会先卯足劲将猪喂胖,一应伙食比平日里要好上许多倍。 不过,她也不是怀疑陆霁远会将她卖掉,只是她有些好 奇,陆霁远怎么对自己忽然变好。 难道,他终于被美貌所打动了? 赵韵宁心中一凉,她也知道苏晓晓这副皮囊生得实在好,陆霁远能够把持这么久,已经是难得,若是陆霁远稍微禽兽一些,应该一早就将她吃干抹净才对。 她能理解陆霁远对美人的心动,但,这是不是意味着,陆霁远在慢慢放下赵韵宁了呢。 虽然不管陆霁远喜欢的从前的赵家小姐,还是如今的宁侧妃,都是她本身。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有些感情还是该分清楚一些。 她正想着,忽然耳边响起陆霁远的声音,他温声道:“本王为何会对你好,难道你不知道吗?” 赵韵宁心中一惊,看向陆霁远,问:“我为何知道?” 陆霁远眼神里满满宠溺,看着她,忽而勾唇笑了,似有些无奈, 摸了摸她的头:“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赵韵宁闻言,胸口紧了紧,瞳孔急速张大。 难道是陆霁远发现了她的秘密,知道她就是赵韵宁。 可,陆霁远向来是看证据行事的人,自己变成苏晓晓这事,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 就像她之前说的,做武将的人,向来不信鬼神,陆霁远也是如此,就连轮回转世之说他也是不信的。 所以,陆霁远不可能知道。 她在心里这样说着,却不知她紧张的模样被陆霁远尽收眼底,陆霁远手指微微屈了屈。 “不过,”赵韵宁回过神来,岔开话题,瞧着他问:“王爷忽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赵韵宁发现这些日子,陆霁远不仅对她越来越好,还总是找着些机会就来和自己闲话几句,好似和从前那个忙于公务,十天半个月 见不到人的陆霁远是两个人。 陆霁远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既然你在烦恼司马娇娇的事情,所以本王来给你送一件礼物。” 赵韵宁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接过那帖子,一瞧却是一愣。 是小皇子满月宴的邀约帖子。 只是这帖子不合规矩,按照周国皇室规矩,皇子满月只能分发一些礼物给大臣做庆贺,不能大肆操办。若要设宴,必须等到皇子周岁。 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就连当初太后娘娘生下皇长子信王,都没有逾矩。 皇上向来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这一次为了小皇子既然如此不管不顾。 或许是因为皇上年近三十才得一子,实在高兴,才会有此举动。 不过,这事仔细想想,还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你好像有些惊讶。”陆霁远侧头看她:“说说你的想法。” 第521章 只想好好的抱抱你 “难道王爷不觉得这事奇怪?”赵韵宁将帖子收起来:“就算是皇上得了孩子,高兴过头,不顾祖制。太后娘娘与他不算亲近,盼着他出错,所以不拦着,可怎么一向贤良的皇后也没有劝阻。” 陆霁远看了她一会儿,点头笑了:“你却是个明白人。” “瞧着王爷的反应,是一早就知道了。”赵韵宁了然道。 陆霁远沉吟了一下,道:“皇后不阻拦,大概是想以此哄着皇兄高兴。前日,她为了算计你,竟然用了小皇子做筏子,此举是触及皇兄底线,眼下正在找机会弥补。”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继续道:“至于太后为什么不阻拦,或许不是盼着皇兄出错,也许还有其他事情。” 赵韵宁默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隐隐升起一丝燥热。她低着头,目光无意识的落在陆霁远银色袍子上。 她知道陆霁远的意思,长公主眼下疯癫无状,前些日子泄愤斩杀侍卫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皇上这边顺风顺水,还得了一个将来可以继承大统的小皇子。 依着太后老谋深算的性子,不可能没有动作,可她,就算没有动作。 这事,不对! 赵韵 宁抬起头来,神情严肃的与陆霁远对视:“王爷的意思,满月宴上太后必定另有安排?” 陆霁远盯着她,“太后的心思,一向难猜。” 赵韵宁微微皱了皱眉。虽然自己之前除去宁岑,逼疯长公主,做得都很顺利。 可是不能忽略,长公主背后还有太后为她撑腰。太后是什么人,见微知着,若是被她盯上,估计连渣都不剩。 眼下大事未成,若是太后发现了长公主变成今天的模样,是托了她的“福”,那么,若是太后顿悟过来,要对付她,别说她,整个楚王府都没有好果子吃。 皇后那边还没料理完,她实在腾不出手去应付太后。 她正想着,便听见陆霁远道:“无需烦恼,本王有对策。” 她眼神微眯,眉心一颦,反问道:“王爷有办法知道太后要做什么?” “没有。”陆霁远勾唇一笑,“但我有办法,让太后先不要注意你,你可要听。” 这话恰如久旱逢甘霖,赵韵宁直直道:“但请王爷赐教。” “长公主身边那个丫鬟还在王府吧,上次刺杀你那个。”陆霁远眉眼一动。 赵韵宁问,“王爷的意思是,要策反她,让她去太后身边做线 人?” 陆霁远拿起桌上的茶盏,淡淡喝了一口,道:“这事你不是很擅长吗?从叶远到石楠业,再到司马娇娇,他们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如今都为你所用。” “不一样!”赵韵宁皱眉低声,“他们三个人皆有所求是我能给,所以才会与我同路。碧荷是死士,她又是桂嬷嬷最得意的弟子,她……有什么东西,是我才能给的?” “是人就有所求,死士也是人。”陆霁远淡淡道。 赵韵宁沉下气,目光微冷,细细开始盘算起来。 如此冷静严肃的表情,这是她前生不会有的,或许应该说,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赵家大小姐不会有的表情。 可她重生以来,几乎日日都精于算计和谋略,这副表情几乎长在了她脸上,而从前那烟花烂漫的少女神情,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了。 陆霁远坐在她身侧,静静看着她,神情如酒色,泛着温柔的光,有说不出的温柔。 半响,陆霁远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往着赵韵宁的眼睛,慢悠悠道:“我听说,她无别的爱好,唯独爱看些画本子,尤其偏爱一些情情爱爱的桥段,对长相好看的男子,很是温和。” “美男?”赵 韵宁懂了,她笑了,点点头,道:“这好办,我找个好日子去一趟醉香楼,找到楚红姐姐想个法子。” 陆霁远笑了,道:“你却是聪明,很懂得用人。楚红往来在风月场,必定知道去何处寻觅美男。” “那是。”赵韵宁得意一笑,“上兵伐谋,治国之本就是治人,用计的根本也是用人。” 陆霁远很是赞同的点点头,挑眉问:“这话说得实在是好,不知这话,你是从何听来的?该不会也是楼里妈妈告诉你的吧?” 赵韵宁心中一跳,糟糕,怎么不经意间就把父亲以前常说的话说出来了! 她想要解释,却也不知道如何张开口,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最后什么都没说。 好在,陆霁远没有继续问,而是会意一笑道。 被他这一笑,赵韵宁心中有些虚,她连忙站起身来,道:“眼瞧着,这说了半天话了,王爷我给你倒杯茶吧。” 她刚刚站起来,大概是心虚,脚下一软,“啊!”直直跌进陆霁远的怀里。 “不好意思啊王爷!”她手足无措地往着陆霁远,心里无比懊悔,怎么会这么尴尬。 陆霁远低头看着她,淡淡一笑,双唇如清水漫过竹 叶,很是风雅。 赵韵宁心里忽然热了以来,眼神开始闪躲,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陆霁远的薄唇贴在他耳边,沉声道。 赵韵宁不再动,只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陆霁远将她稳稳抱在怀里,修长的手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为什么你总有那么多小秘密,不能告诉本王呢?” 听见这话,赵韵宁情不自禁。地去看他,一对上他温柔的眼眸,忽然血便冲上脑袋,唯留下一片空白,那些平日里得心应手的权谋算计全部丢在九霄云外。 耳朵微微发烫。 “王爷……”她喃喃道。 陆霁远不说话,依旧笑着,他的英俊都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神秘,他沉声道:“不想说便不说吧,让本王好好抱抱你。” 赵韵宁盯着他,那双极其好看的双眸里,尽是璀璨流光,深邃的几乎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她不再说话,手上慢慢环上陆霁远的脖子。 过了一会,陆霁远似有若无的声音从上空轻轻落下:“其实今日东拉西扯的都是在说些废话,本王今日来,只想好好的抱抱你。”他的下巴轻轻蹭了蹭赵韵宁的肩膀。 赵韵宁的心彻底沦陷了…… 第522章 重提选秀 京城的夏雨滂沱,一夜之间,暑气腾腾上涨。 皇宫中,自从小皇子出生后,一直到今日,皇上才是走进皇后宫里。 “今天的夏雨瞧着要比往年声势更大些,想来是小皇子出生之后的祥瑞之兆呢。”冯皇后一边给陆烨谦递过去自己亲自泡的茶,一边笑盈盈道。 冯皇后向来不喜奢华,一向也反对铺张浪费,惯爱听风吹雨的风雅事物,以往和陆烨谦说起,都能相谈甚欢,而今日,陆烨谦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没看向冯皇后。 冯皇后注意到陆烨谦这幅模样,心中微微尴尬,面上只是笑着问:“皇上可有什么心事?” 陆烨谦回过神来,看着冯皇后道:“朕想着,如今都到夏天了, 正是一年之中光景最明媚的时刻,选秀之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冯皇后心中“咯噔”一下,却是笑道:“选秀有关国本,是大事,臣妾自然要好好筹谋。只是,臣妾不是与皇上商定了,待到秋日再选秀吗?如今小皇子的满月宴要操劳,若是再办选秀,恐怕过于铺张,引起文臣纷纷纳谏!” “当时是遇上寒族太子惨死京中,才是推迟选秀,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寒族人都已经离京,不必再等。”陆烨谦并没有被冯皇后的几句话敷衍过去。 他板着脸道:“若是皇后不愿意铺张浪费,就随意操办一下即可,总之,你也知道朕钟意的人是谁,走个形式,将她选进来宫来就是。” “皇上 所想,臣妾必然照做,只是……”冯皇后勉强笑了笑:“就算再简单操办,选秀也是大事,有些流程也必须要走,有些细节也不能不顾……” “各中细节皇后自己拿捏便是,与朕说作甚?难道还需要朕来教你如何做皇后,如何办选秀?”陆烨谦目光犀利道:“皇后素来聪慧端庄,如今这般推脱,是否心中另有打算?” 陆烨谦的目光颇有意味,冯皇后的心中抖了抖。 陆烨谦既然能做皇上,还能以一己之力与太后抗衡,自然是有些手段和心机的。 冯皇后与叶柳儿都是武将出生,而且叶柳儿比冯皇后的家世要更高些,冯氏的嫉妒之心浅显易见。 而且眼下董贵妃诞下皇长子,在后宫中除 了皇后的尊称,别的荣耀已经是应有尽有,若是再有个叶柳儿入宫,这后宫的格局必定要大变。 到时候,冯氏中宫之位还能不能坐的稳,冯家还能不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皆难说。 “皇后心中有思量,朕也能理解,但是有些事情,你是皇后,做,是你的责任。”陆烨谦话中有话:“另外,皇后只管脚踏实地地做皇后,切勿盘算太多,以免伤及自身。” 冯皇后出了一身冷汗。 她和陆烨谦做了十年夫妻,此刻她心中可有断定,陆烨谦提出要提前选秀,是在报复她前些日子与宁侧妃斗法,差点害了小皇子一事。 “是,臣妾遵命!”冯皇后知道陆烨谦素来多疑,此刻认定了自己居心不良 ,是听不进任何解释的,但她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把。 “臣妾虽然这些日子有些冒失,但从没想过要违背皇上,还望皇上明察。”她恭恭敬敬地跪下来,姿态端庄大方,好似没有一丝一毫杂念。 陆烨谦的目光意味深长,他轻轻摸了摸冯皇后的脸颊,道:“朕自然明白皇后的心意,皇后只需要好好将事情做好,别的无需多言。” 说完话,皇上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等陆烨谦走出皇后宫中后,冯皇后深深叹了口气,命人将着京中高门待嫁女子的名单拿过来,觉得合适的就令人做个记号,竟然真的打算肴给陆烨谦选秀了。 却没看到宫殿末处,一徘低眉顺眼的丫头里,有人悄悄地出去了。 第523章 明知山有虎 不多时,这个消息便传到了楚王府上。 楚王府,花厅上。 司马娇娇今日刚刚搬回楚王府,安置完便听见这个消息,眉心立刻郁结皱在一起。 她左右渡步不可置信道:“什么?皇上竟然要选秀,那我岂不是又多了一重阻拦,而且这事还是皇后做主,那我……岂不是入选无望!” 她手足无措地转了两圈,神色为难。 来报信的人又补充道:“是,瞧着皇上的话头,是有了中意之人,选秀不过是一个形式……” 司马娇娇彻底傻眼了,她跌坐在椅子上,两眼失神道:“什么!岂有此理!” 赵韵宁则丝毫不慌,好似这一切她早就想到了。 陆烨谦并不是一个爱好美色的人,他 在这个关头提出选秀,一是因为要警告一下皇后,二则是对叶柳儿恋恋不忘,想选个由头召她入宫。 但,他这个算盘注定是打空的。 “不用担心,本来你也不是要通过选秀进宫。”赵韵宁安慰司马娇娇道。 司马娇娇露出烦躁的神色:“不选秀,该如何见到皇上呢,这些日子皇上日日都去小皇子那里,根本也不会出宫。而且听皇上的意思是,他已经有了钟意的女子!” “谁说不会?”赵韵宁淡淡一笑。 司马娇娇一愣,不晓得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上皇上一面不难,皇上有了钟意的女子也不打紧。钟意,便能有更钟意,只要你能让皇上一见倾心,别的事情,以你的手 段和心思,全都不在话下。只是你可准备好了?”赵韵宁笑问道。 至于这个“准备”包括一些什么,司马娇娇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 她脸上一闪而过挣扎,随后重重的点点头,是下定决心。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可担心了的。”赵韵宁身子往后坐了坐,腰杆挺直,下巴微微抬起。 “你射箭之术如何?若是不行,这些日子便再练练。剩下的,我会安排。” 闻言,司马娇娇抬眼道:“宁侧妃是想给我和皇上制造偶遇?可是,皇上又不是没有见过我,我也不是没有见过他,这样会不会显得有些做作?” 她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 赵韵宁也心知肚明,上一次叶柳儿的林间 偶遇能让陆烨谦动心,无非是因为,叶柳儿不加粉饰的天真烂漫打动了陆烨谦,可司马娇娇是热辣有余,天真不足。 二者性情不同,若用同样的计谋,必定不会顺利。 赵韵宁自然是另有安排。 她清了清嗓子,“你放心,这事既然是我和你一起做,我自然会安排好,皇上不是傻子,我也不是。” 司马娇娇听见她的保证,这才是放下心来,心甘情愿地退到后面去,回自己的屋子。 赵韵宁扫了一眼小桃,道:“你那些银子给刚刚来报信的那个小丫鬟。” “是!”小桃闻言下去了。 赵韵宁拿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她属实没想到,陆霁远竟然 在皇后身边也埋了眼线。 看来陆霁远怀疑冯婉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秋忽然上前道:“夫人,刚刚司马小姐已经回去院子了,可我瞧着她的神色,并未完全信任夫人呢,她会不会意识到此事艰难,又转投皇后了。” “铿”赵韵宁手中的茶盖敲了敲茶盏,不屑笑笑:“司马娇娇从来都没有全心全意地信任过我,这一点,我心知肚明。只是眼下船已经离开港湾,她想跳船,已经晚了。” 一秋不懂她的意思。 赵韵宁眼神一冷,抬起头来,“冯氏向来不喜欢别人动她东西,而我偏偏要动,不仅要动,还要在她的地盘动。” 顿了顿,她侧首,严肃道:“一秋,我要你帮我。” 第524章 偏向虎山行 第二日,楚王府的马车,滚滚往宫门的方向去。 马车上坐着赵韵宁和一秋,还有司马娇娇。 司马娇娇有些紧张,她手不停摩挲着自己的衣服,心中很是忐忑。 那日宁侧妃说得信誓旦旦,她还以为,宁侧妃能想出一个多么精妙的法子,让她和皇上见上面,没想到,是要进宫! 宫里可是冯婉吟的地盘,在她的地盘上,抢她的男人,这岂不是找死? 思及此,司马娇娇不禁眉心一颦。 赵韵宁直直地坐着,目不斜视,轻轻道:“怎么,你害怕了?” “却也不是……”司马娇娇底气不足,否认道。 “呵”,赵韵宁微微一笑,“你不敢在冯氏的眼皮底下动她的男人,却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我的男人,看来,你心里是认定,我没冯氏可怕。” 司马娇娇尴尬一笑,脸色讪讪,颤声否认道:“不……不是…… ”她没想到宁侧妃会如此不留情面地把自己的心中所想揭开,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难为情。 赵韵宁则神情淡漠,眉眼平静,她道:“无妨,我不在乎。” 来到宫里,赵韵宁和司马娇娇先去看了董贵妃。 毕竟赵韵宁是陆霁远的侧妃,怎么说也是董贵妃的妯娌,如今她生了皇子,理应过来看看。 但董贵妃却没有见她,只是让她放下礼物,便轰她走了。 赵韵宁只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这是情理之中,那日董贵妃落水,或多或少和她有着关联,如今董贵妃不想见她,也能理解。 再者说,她今日本来就是借着探望董贵妃的由头入宫罢了。 剩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赵韵宁与司马娇娇走在宫中,走着走着,便来到一处校场。 这是当今陛下还是皇子时,用来练习射击之地,如今已经荒废许久,瞧着 是许久没有人来了。 可今日却热闹了起来。 不光赵韵宁一行人来到这里,陆烨谦也在石楠业的陪同下,慢慢走到此处。 他叹着气道:“听说石卿近日喜欢上一位醉香楼的姑娘,日日在楼外等候,就为见美人一面。” 石楠业日日在醉香楼外站着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皇上也不是第一日才知,但他之所以今日才说起,看来是想接着说他人的事情,吐一吐自己的苦水呢! “是……”石楠业老实道,“我确实是心仪醉香楼里的一位姑娘,一心一意想娶她,只是因为我与她中间隔着很多东西,我没办法与她在一起,没思及此处,我便挣扎不安。” 陆烨谦若有所思道:“呵,喜欢却不能相守,这感觉实在是煎熬,朕明白!” 话到此处,石楠业立刻想起那女子昨日传信来时,信中所托,立刻道: “陛下慈悲,可推己及人。” “呵,爱卿误会了,朕并非推己及人。”陆烨谦笑着否认道,“是朕,也有喜欢却没得到的女子啊!哎,朕就不明白了,朕不过是想要一个女子,怎么就这么难!” 石楠业连忙道:“陛下言重了。陛下是九五之尊,坐拥四海,何等貌美女子不能得到?而且微臣听说,近日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礼部,要礼部准备选秀的工序,皇后娘娘用心良苦,看来不日便会为皇上选秀了……” “呵!”陆烨谦冷冷道:“这事朕也听说了,只是一个吉日,皇后便定了三五日还没有定下,皇后娘娘这用心,朕实在是不敢恭维啊!” 石楠业不说话了,这礼部办事确实是拖沓了些,但这硬要说和皇后娘娘有关系,皇后娘娘也属实冤枉啊。 二人相对静默,走了一阵,来到校场外的一处高台,站在 此处,视野开阔,可将下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有两个女子,站在校场上,一冷如盛雪,一热情如簇,红白对立,瞧着各有千秋。 场下还站着一群宫人,远处的阴凉处,端坐着冷艳貌美的宁侧妃。 陆烨谦有些困惑道:“宁侧妃怎么又入宫了?” 身边的公公赔着笑脸道:“是,宁侧妃今日是来看望董贵妃和小皇子的,不过……没见到面。” 陆烨谦没说话,下巴一抬,又道:“那校场上这两名女子是怎么回事。” 公公解释道:“是,是宁侧妃身边的侍女,和司马小姐,好像是宁侧妃身边的侍女要替宁侧妃教训司马小姐呢,说,司马小姐勾引楚王爷。” “有意思!”陆烨谦展颜笑道,“朕听说,宁侧妃身边这名女子,被人砍了十六刀都无碍,瞧着是个厉害人物,不知她今日要怎么教训司马小姐。” 第525章 计成 石楠业听了公公的解释,立刻睁大眼睛,有些吃惊道:“这……司马小姐可是高门贵女,那侍女却是个江湖人,这力量何其悬殊,司马小姐竟然敢接?” “不错。”经过石楠业的提醒,陆烨谦也担忧道:“这若是伤着司马小姐,朕也不好和司马将军交代,小圆子你下去传朕的命令,叫停比试!” 那公公却犹豫了,片刻后,他忐忑道:“回陛下,这恐怕不行,场下司马小姐已经和宁侧妃的侍女签了生死状了……” “生死状?”陆烨谦一脸不可置信,好奇道:“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争风吃醋,何至于如此啊!” 小公公解释道:“是因为,宁侧妃一口咬定司马小姐勾引楚王,还辱骂了司马将军,而司马小姐则说自己问心无愧,还说自己就是死,也万万不会容许任何人说司马家一句不好。 “竟是如此,朕确实没想到 ,司马小姐不仅生得美艳热烈,也还是个烈性姑娘。”陆烨谦看向司马娇娇地眼神,忽然玩味了起来。 再看场上。 “在下司马娇娇,多谢赐教!”司马娇娇道。 场上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少女的声音清晰可闻。 陆烨谦的目光动了动。 司马娇娇此刻表现出的平静从容,与她平日里表现出的美艳诱惑判若两人,这样看着,好似更有韵味些! 心中对她的欣赏也更多一分。 没想到,她一个高门贵女,不仅敢应战江湖高手,还迎得如此坦荡从容,好似她根本无惧似的。 旁观者清,当局者则早已不堪重负。 眼下,司马娇娇顶着果子,站在校场上,面对着三丈外的一秋,额上冷汗涔涔。 狠话,她刚刚已经按照宁侧妃的要求放过了,现在只能静静站着,等着一切结束。 现在,她所有表现出来的平静都是装的! 不过是按照宁侧妃的吩咐,企图吸引皇上罢了! 她虽然是草原儿女,但这种刺激地顶着果子比射箭的游戏,却是第一次玩。 心里十分紧张,只盼着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而她对面的一秋,只是安静的站着,夏风吹起她的白色袍角,眉目宛然,她刚刚没说一句狠话,但眉目之间威严的气度,让人看着便觉得害怕。 她缓缓拉开弓,想到赵韵宁的嘱托,精准地放开手中的箭,却刻意向别处偏了偏。 只听“梭”声,箭矢轻巧往旁边避开,“啪”地一声应声落地。 而果子完好地留在了司马娇娇头上。 司马娇娇心中大松一口气,但记得赵韵宁的嘱托,面色丝毫未改,仿佛根本不怕一秋放在眼里。 这一场景,被高台上的陆烨谦看了去,心中大喜,道:“没想到司马小姐如此果敢英勇,刚刚剑锋在耳边擦过,丝毫未改神色 。” 接下来,便是换成司马娇娇射一秋头顶的果子了。 一秋静静的闭上眼睛,她并不是害怕,若是她闭上眼睛能够更清楚的听清,箭羽过来的速度。 耳朵一动,她听着这风的方向不对,于是,她微微的,几乎以众人看不到的动作,偏了偏头。 睁开眼,这箭稳当地插入一秋头顶的果子里。 “好!司马小姐既烈性又果敢,箭法如此准确,实在是值得赞叹!”陆烨谦赞许道,他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石楠业,随后往阶梯下走去,看来是要去校场上。 赵韵宁以余光瞥见陆烨谦的黄袍闪动,立刻给一秋一个眼神,一秋会意,靠近司马娇娇一侧,“得罪了。”接着,用了一招半式,将司马娇娇打倒在地。 “啊!”司马娇娇爆发了惊人的叫声,顿时眼泪汪汪,虽然宁侧妃和她说过,计划里是需要受一些皮肉之苦,可她怎么没 有想到,一秋下手这么重。 好痛!司马娇娇眼泪含在眼眶里,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朵带着露水的玫瑰! “住手,怎么回事!”陆烨谦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命人将司马娇娇扶起,怒气冲冲地看着宁侧妃。 赵韵宁立刻恭敬地跪在地上,低声忏悔道:“皇上息怒,只是臣妾只是和司马小姐闹着玩的,待回了府中,臣妾一定好好给司马小姐找名医医治。” “回府!”陆烨谦恶狠狠盯着她,“司马小姐是高门贵女,你却纵容下人捉弄打伤她,实在是可恶!” “是!臣妾知错!臣妾回府后,一定好好照顾司马小姐。” 陆烨谦意味深长地看了赵韵宁一眼,道:“你自己回府吧!以后没什么事不要进宫来了!至于司马小姐,就留在宫里养病!” “是。”赵韵宁低头一笑。 此计,成了。 不多时,这个消息便传到了皇后宫里。 第526章 册封昭仪 冯婉吟真在自己宫里,看着选秀的一应繁琐记录,这京中的高门众多,适龄女子也多。 这便意味着,与选秀有关的一应事情,多如牛毛般堆在眼前! 皇上此次要她办这件事,说了只许快,不许慢。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焦头烂额。 “皇后娘娘!”枝蔓忽然跑了进来。 冯婉吟眼皮未抬,淡淡问:“怎么了?” 枝蔓脱口而道:“今日宁侧妃和司马小姐一起进宫来,不知司马小姐说错了什么,宁侧妃就叫侍女责打她,正巧被皇上撞见,眼下被安置去了雨凉殿。” 冯婉吟眼神一闪,眉间闪过困惑,不解道:“司马小姐被打了?宁侧妃不是那么没有轻重的人,怎么会会让下人打司马娇娇。” “好像是,司马小姐言语之间冲撞了宁侧妃,好像还和楚王有关……” 枝蔓小心回复道。 “楚王。”冯婉吟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朗声道,“这事,还是要问一问司马娇娇,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走吧,拿盒上好的山参,去看看司马小姐。” “是……”枝蔓应声。 雨凉殿里。 司马娇娇委屈地坐在床上,心中十分憋闷,小心翼翼地流着眼泪,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娇嫩美艳的脸上,淌着晶莹的泪水,瞧着,真是我见犹怜。 陆烨谦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抱住她,抚摸着她的背,温柔道:“你受了什么委屈,日后都可以和朕说,朕都会替你做主,不要再哭了……” 宫人们见状,纷纷退下,到殿门口去守着。 殿外。 冯婉吟带着枝蔓,还有一众贴身宫女,捧着一些珍贵礼物,往雨凉殿走来。 众人见到皇后过来,立刻跪下,颤颤巍巍道 :“给皇后娘娘请安!” 冯婉吟狐疑地扫了他们一眼,道:“起来吧,怎么大白天的关着房门,司马小姐是休息了吗?刚刚不是说,她受伤了?” 守门的两个小公公互相对视了一眼,言不由衷道:“是……司马小姐已经休息了……” “是吗?那本宫亲自进去看看!”冯婉吟的眼角掠过一丝精光,低喝一声:“滚开!” 那公公死死拦住们,低头道:“不行啊,皇后娘娘不行啊!皇上……皇上在里面呢……” 一语落地,冯婉吟呆了,摇摇欲坠的站在原地,枝蔓连忙扶住她。 她回过神来,一脚踢开了守门的公公,她是有功夫在身上的,这一脚,把那个公公踢得吐出了血…… 她推开门,直直往里冲,心中渐渐涌上了一层恐惧。她忽而觉得似乎有些事情在慢慢改变了, 而最让人可怕的是,她并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改变的。 这间偏殿很小,没走几步,便到了寝室。 她看见地上那一抹刺眼的明黄,上门搭着红色蚕丝里衣,一地旖旎风光,而睡帐里的两人依旧依偎交叠着,不知天地为何物。 冯婉吟心中气急,跪下来,大声喊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帐中的人猛然醒来,那女子面带羞涩,那男子却是不紧不慢的扯过被搙将二人身体盖住,转头看过来,一把掀开床帐,怒气冲冲道:“皇后!你怎么来了!” 冯婉吟心中的悲愤与绝望恨不得穿透身体,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得体,咬牙道:“臣妾听说,司马小姐受了伤,特地带了一株人参来给司马小姐补补身子,没想到却被皇上抢先了。” 她极少如此意味深长地说 话,这也是她第一次对着陆烨谦表达自己的吃醋与委屈。 本以为,这样的柔情,能够唤回陆烨谦一点点零散温柔。 没想到,陆烨谦却道:“行了,皇后娘娘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态,讽刺朕。” 他的表情,好像是受够了冯婉吟的做派,口气里满满的不耐烦,道:“既然你来了,朕便明说了。朕瞧着司马姑娘很好,意欲将她收入后宫,便给她一个昭仪之位吧!此事,你去办。” “不可!”冯婉吟没忍住喊了出来。 别人都可以,但司马娇娇坚决不可以!这本是她用来算计楚王的棋子,怎么就用到了自己身上? 这样一来,她不就输给宁侧妃那个贱人了吗?! 陆烨谦不悦地皱眉道:“为何不可?” “因为……因为……”冯婉吟一时之间被问懵了,左思右想,不知怎么回答! 第527章 承宠 正当冯婉吟犹犹豫豫说不出话时,床上娇怯的司马娇娇忍不住开口了。 她半咬娇唇,含羞带怯道:“皇上,皇后娘娘既然不喜欢我,那我还是出宫去吧。虽然楚王府,我已经回不去了,但我还有幽州可以回。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还望皇上和娘娘不要因为这件事闹不愉快。皇后娘娘……你看……这样好吗?” 司马娇娇说话时,眼神不断闪烁,瞧着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却又不得不装着坚强的模样,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陆烨谦扫了眼前的两个女人一眼,怒气冲冲道:“够了!朕是天子,朕喜欢谁要收谁,朕自己说得算,皇后你何曾变得如此善妒!” 司马娇娇的眼角浮起一丝狡黠。 和冯婉吟的一口回绝相比,司马娇娇不卑不亢,将责任全部揽下,显得尤其懂事乖巧,陆烨谦自然更偏向她 了。 其实说到底,陆烨谦还是在生气冯婉吟的气,谁让她上次不顾小皇子的安危,设计陷害宁侧妃。 所以,皇上一找到找着机会便给皇后下马威,正好成全了司马娇娇。 冯婉吟神色微微一变,夫妻十年,她怎么会不知道陆烨谦怎么想的,如今她是多说多错。 她咽下委屈,佯装冷静道:“刚刚是臣妾一时失言,还望陛下不要怪罪,臣妾马上晓喻六宫,册封司马娇娇为昭仪。” 听到冯婉吟这么说,陆烨谦的神色才是稍微好了一些,欣慰道:“皇后如此识大体,朕心甚慰,下去吧。” 说罢,他不耐烦的抬抬手,像驱赶蚊虫似的不耐烦。 下去。 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冯婉吟的耳朵,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就连董贵妃当初怀孕时,陆烨谦对她都是含情脉脉,如今,竟然当着别的女人的面,叫她下去。 是嫌她在这里碍事了吗? 冯婉吟刚刚走到殿门口,眼泪险些要忍不住! 是!她冯家女儿的身份是假的! 可她爱慕陆烨谦的心是真的。 她与陆烨谦夫妻十年的情分是真的。 如今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夫君,和别人生下孩子,又有了新欢,她怎么能不痛。 那天,冯婉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寝宫的。 底下的人纷纷大气不敢出,只默默守在殿门一角,陪着呆坐在凤座上的冯婉吟,直到天色渐渐擦黑。 这一天一夜,皇上都没有从雨凉殿里出来。 司马娇娇就此承宠,一跃成为后宫中最惹眼的女人。 别的嫔妃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们好些人入宫两三年了,都没有见过皇上一两面,怎么忽然来了个司马娇娇,见了皇上一面,便把皇上哄得下不来床。 太后那边听到消息,却是比较 平静,她看着密函的折子,顿了顿,微微一笑。 “司马家向来是不简单的,哀家瞧着,这后宫要热闹了。” 寥寥一语,颇具深意。 一旁的竹缘低声道:“太后娘娘,可否要要做点什么,阻止一二?” 太后笑着摇头,“哀家为何要阻止,冯氏对哀家向来是表面笑心里骂,如今有个人能够收拾她,哀家求之不得。” 竹缘也笑。 太后又道:“这宫里的宠爱都是假的,不过是过眼云烟,昨日有皇后,今日便有司马氏。这些女人们,就是不明白,唯有权势捏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有功夫理会男女之事,不如好好谋算好自己的事情。” 这话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太后说完话,又低头看着桌上朝中重臣上递的折子。 至于董贵妃那边,自然是不乐意的,她虽然已经得了小皇子,但是眼下小皇子还小 ,未来成长之路扑朔迷离,自己尚未复宠,宫里又冒出一个宠妃。 这岂不是要将她狠狠打压! 虽然她如今是贵妃之位,要压也无从压起,但是这宫里人,说话做事,从来不是看名位高低而是看子嗣宠爱。 她要想更上一步,除了子嗣还要有宠爱啊! 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司马娇娇,无疑是她的拦路虎。 她左思右想,越想越气,一张美人目上布满憎恨,愤愤道:“听说,这司马娇娇是宁侧妃送进宫里的?” 来回话的下人不敢欺瞒,便老老实实答:“是!” 董贵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个宁侧妃是不是和本宫犯冲啊!她上次来,冲撞本宫,让本宫早惨。如今又为本宫增加一个劲敌,真是晦气!” “闭嘴!不许你说她!”低沉悦耳的男生从屏风后传出来,一个俊俏华美的青衣少年,慢慢走到厅前来。 第528章 会不会有事 看见来人,两个宫女慢慢退下。 董贵妃闷闷闭上嘴,有些不服气道:“你为什么要护着她……” 那人潇洒一笑,少年人的风流藏在他俊俏的眉眼里,“你没资格问我问题,好好照我说的做就是。” 言语冰冷,还要警告的意味。 但大概是他长得实在俊美,说话时,总会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这不,听见他说话,刚刚还嚣张跋扈的董贵妃马上就老实了,她低声道:“好,那我不说她了,那你,你今晚可不可以不要走 ,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怎么,你想我了?”那少年人轻佻地抬起董贵妃的下巴,嘴角挂起一抹邪气的笑,这样的神情,若是在寻常男子脸上,必定是坏坏痞痞让人厌恶的。 大概是他容貌甚好,只让人觉得他风流不羁,心甘情愿地跳进他的温柔陷阱里。 董贵妃毫不遮掩地点点头,伸出手抱住那人,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喃喃道:“我见到你就觉得安心,好像天塌下来都砸不到我,可我一见不到你,心就慌慌的,皇儿 似能感觉到半,也会嚎啕大哭。 光说还不够,她柔嫩的脸还不管不顾地蹭着那人的胸膛,隔着衣服落下一路细细麻麻的吻,从胸口的位置,慢慢往上,游过喉结,娇嫩的唇在那少年光洁白皙的皮肤上落下酥麻的吻。 下一秒,便落到少年如剑锋般发薄唇上了。 那少年打断了她的温柔,一把将她抱起,嘴角坏坏笑着,眼神很不正经,“怎么,还没出月子呢,就想了?” “也没几日了。”董氏被他这样一问,原本大胆的脸 也羞地通红,扭捏地往他怀里钻。 那少年却偏偏不肯,抱着她,与她目光交错。 好看的眉眼里,带着笑意,意味深长,冷光隐隐。 董氏被他这样抓着,心里火燎火痒地,虽然抹不开面子,却还是轻轻地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夏日的明媚天光驱散了昨日夜里的春意余韵。 陆烨谦十分满足地从雨凉殿出来,看着天色还早,便想去看看小皇子。 董氏宫里的人,远远地看着陆烨谦过来,便吓得跪在地上,高声道:“奴才 参加皇上!” 陆烨谦笑着抬抬手,“起来吧,贵妃还没起来呢?” 一大一小两位宫女对视了一眼,只硬着头皮道:“是!” 大宫女灵机一动道:“奴婢进去叫贵妃!”拔腿要走。 “不必,让她多睡会,朕去看看她。”陆烨谦笑着叫住,自顾自地推开门,往里走去。 两个小宫女,紧紧跟着他身后,背脊上覆上一层厚厚的汗,脚步来越重,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此时,董氏的睡帐还紧紧闭着,陆烨谦走过去,一把掀开。 第529章 师兄救我 “皇上,一大早,你怎么来了?”董氏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陆烨谦来了,一脸欣喜,笑容带光,好似昨夜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底下人好没规矩,居然也不通报一声,害臣妾一直睡着,都没有迎接皇上。”董氏佯装生气地,扫了扫陆烨谦身后的两个宫女。 “是朕不想她们吵你。”陆烨谦笑容温润,“想着你坐月子辛苦,让你多睡会,昨晚你可睡得好?” 说到这里,董氏皱眉,忽然不高兴了,娇嗔道:“臣妾自然是没有皇上睡得好,还没恭祝皇上又得佳人呢! 陆烨谦一贯知道她爱说嘴,也不生气,还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玩味道:“就你小气。” 董氏也是聪明人,见坡便下,顺势抱着陆 烨谦的手臂,长吁短叹道:“若是皇上也能多陪陪臣妾,臣妾也就不会小气了,只怕皇上不愿意呢!” “胡说!”陆烨谦轻轻推了推她的脑袋,和她一起笑了起来。 又看了会小皇子,陆烨谦便上朝去了。 那一抹明黄消失在大殿,董氏脸色的俏皮可爱的笑,一扫而空。 昨日宫门口的大宫女兰心,见到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提醒董氏。 “小姐,你日后还是小心些吧,叫大师少些来才是,今日险些就要被皇上发现了!” 董氏不屑一笑,脖子动了动,毫不畏惧道:“你放心,大师可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的。” “可……”兰心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董氏一脸志在必得,又把话 咽了回去。 空山寺。 这些日子,归珏很少回这里。 但今日他一回来,便有贵客在禅房里等着了。 归珏一进禅房,便看见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他眉眼一动,勾起一抹笑,眼底全是寒意,从怀中飞出一支薄薄的利刃,笔直冲那背影飞过去。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便稳当地将薄刃捏在自己手上,额前的头发,分毫未乱。 “稀客啊,皇后娘娘竟然会来我这里。”归珏抱着胸,自顾自地坐下,眼角眉梢都表现出嚣张和揶揄。 那人将斗篷取下,露出自己的脸,正是周国皇后——冯婉吟。 她走到归珏面前站定,忽然跪地,给归珏行了个大礼。 一国皇后,给他国太子下跪,这可是闻 所未闻的事情! 更让人诧异的事,归珏只是冷冷瞧着冯婉吟,看着她将礼行完,也不招呼她坐。 对于他的无礼,冯婉吟更是见怪不怪。 既然归珏没叫她坐,她便站着。 “既然你要见我,刚刚在宫里把我留下就事,何必非要自己来一趟?”归珏瞥了她一眼,语气复杂道,“对,因为你是皇后嘛,在宫里被人盯着,很多事情不好施展对不对? 归珏从言语到行为,都接近极致的不客气,但冯婉吟只是微微咽了口气,并不生气。 这,一点也不像她。 过了许久,她才是道:“我知道,师兄不在宫里见我。所以,才是特地来一趟。” “别。”归珏开口,声音冷的像冰一般:“第一,不要叫我师兄, 你十年前便不是血隐阁弟子了。第二,不管是在宫里宫外,我都不想见你。” 这话,无疑是给冯婉吟迎头泼下一盆冷水。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样的话,难免脸上挂不住,她是皇后,自尊该更敏感才是,可她就任由归珏的冷言冷语一句比一句锋利的落下。 没反驳一个字。 她看见归珏眼底厚厚的寒意,梗着脖子道:“我背叛师门的事情是不可饶恕的大事,不敢辩驳什么,今日来找师兄,完全是想让师兄看在往日同门情谊上,帮一帮我,救一救我。” “皇后娘娘这话说得奇怪。”归珏笑容清淡闲雅,面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诧异,道:“你如今都是万人之上的人,还需要我这样一个浪荡江湖人帮你什么呢?” 第530章 把柄还是催命符 “师兄!我想要个孩子!”冯婉吟哀求道。 归珏忽然笑了,这个笑容里,三分诧异,七分嘲讽。 他反问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冯婉吟脸上闪过为难,却还是下定决心,把话说完:“我想要一个孩子,求师兄帮帮我!” 归珏面上含笑,轻轻叹息一声,“皇后娘娘,你这是怎么了?贫僧虽然礼佛,却不是送子观音,如何能够给你一个孩子?阿弥陀佛。” 他做作地双手合十,念了几句经文,才慢慢睁开眼睛。 再看冯婉吟的目光,依旧是装满了渴望,好似归珏就算天地间唯一真佛,只要归珏首肯,她必定会有一个孩子。 归 珏看着她,只觉得她的诚恳近乎好笑。 他不笑了,轻飘飘道:“刚刚进门,我试探了你,看得出你功力不减当年。你十年没有练功,武功丝毫未减,这是为何,你心里可知道?” “我知道。”冯婉吟坦白道,”因为我幼时泡在寒潭里,练内力,五年如一日,才是得了这一身功夫。“ 归珏心里叹息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冯婉吟。 他声音冷冷道:“既然你都知道,何必又来求我,你幼时为了习武,毁了根基,如今你的身子根本就不可能有孕!这是你当初选的!” 冯婉吟当然知道。 当初,她选择以极端之法修炼内力时,确确实 实地放弃了一切东西。 可是当时,她没有想到,在未来的有一天,她会这么需要一个孩子。 她犹豫着,颤声道:“师兄,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你医术高强,董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帮她怀上的。求求你,你也帮帮我,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 她的哀求,一声比一声诚恳。 归珏冷漠的神情,没有融化一分。 他直直道:“你求我没用,我帮不了你。” “你可以的!师兄,你可以帮我的!”冯氏不依不饶道,她现在就把归珏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绝对不可能放手! 归珏被她求烦了,一把拉起她,目光清楚地落在她眼里, 字字冰冷道:“你不会有孩子的,不会就算不会,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怎么不会!”冯婉吟彻底抓狂了,她扯着归珏的胸口,目光殷切道,“之前那些太医也说,长公主坏了根基,她不会有孩子,可她也怀上了。” 归珏听到这里,笑出声来,“那长公主的孩子呢?生下来了吗?” “没有。”冯婉吟喃喃道,“那是因为长公主自己没本事,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抱住它,不让他有事!” 她这样满怀希翼的神色一丝不落的落在归珏眼里。 归珏冷笑,“你错了,长公主本事大着呢,她的孩子生不下来,不是因为别的,是 因为那个孩子一开始就没有!” “没有?”冯婉吟也一动不动的盯着归珏,归珏利落地点点头。他认真道:“当初长公主不过是服了特殊药物,有了怀孕特征,实际根本没有身孕,她是被人算计了。” 冯皇后一顿,随即回过头来,只是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被算计了,被谁算计了?” 归珏不说话。 冯皇后忽然想到那个女子,眼睛一亮,她大喜,雀跃道:“我知道是谁了,果然是她,她好大的胆子!” 归珏抱着胸,无奈笑笑,他知道冯婉吟现在一定很高兴,以为拿住了赵韵宁的把柄。 可这是他人的把柄还是自己的催命符。 尚未可知呢。 第531章 替我杀了陆霁远 一秋在马车帘外,听到动静,立刻掀开帘子。 瞧见眼前这一幕,人都傻了。 她拔出腰间的剑,直直对准那男人脖颈,威胁道:“你,把剑放下来!” 归珏微微一笑,笑容中三分邪气,为他的容貌更增色几分。 “我不放呢?你敢杀我吗?”归珏转过身来,直直迎上一秋,“好久不见啊,一秋女侠。” 一秋握剑的手松了松,不可置信道:“是你,归珏,你怎么在这里?你快放下剑,她是我朋友!” 归珏不屑一笑:“好,我会放下的,我绝对不会伤害她,你先上来。” 一秋狐疑地看着他,僵持片刻,慢慢将手中的剑放下,归珏也放下。 赵韵宁警惕地瞪着归珏,又看了看一秋,狐疑道:“你们怎么认识?” “你终于换了个新问题问我了。”归珏笑,“以往每一次见面,你都是问我,你是谁,你是谁,我都要烦死了。” 一秋白了归珏一眼,老实回答道:“他便是给我血隐阁令牌的人。” 听 到这话,赵韵宁看归珏的眼神又变了变,“你是血隐阁门徒?又是得到高僧?还是……” 赵韵宁将南楚太子四个字咽下,他既然隐瞒自己太子的身份,必定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眼下不宜暴露过多。 “还是什么?”归珏笑着,一张英俊的脸猛然凑近她,“还是你未来夫婿?” 一秋听到这话,脸色猛然白了,她呵斥道:“归珏,不得无礼!她是……有夫君的人……” “是吗?有夫君还日日独守空房,这夫君有等于没有。”归珏洒脱地甩了甩自己的秀发,眉眼间,流传出万种风流。 赵韵宁冷冷瞧着他,眼神一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归珏深邃的眸子里不明的暗光起起伏伏。 半响才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低沉的嗓音,近乎自语的疑问,好看的眸子波光潋滟,氤氲起了一丝异样的情愫。 赵韵宁抿着唇,过了一会,直言道:“我与阁下,并未相识,阁下是不是认 错人了?” 归珏盯着她冷艳的脸庞,看了许久,才慢慢道:“无妨,我等着你想起来。” “你今日找我做什么,又想告诉我,你拿捏住了我什么把柄。”赵韵宁冷冷问。 归珏长出一口气,抱着胸,有些不悦道:“你为什么总是要用对仇人说话的语气对我,就不能和气一些,你对陆霁远可从来不是这样。” “我对陆霁远如何,与你何干?”赵韵宁皱眉,这个人到底是打哪冒出来的,神志如此混乱,长得虽然也算是一表人才,说出来的话却疯疯癫癫。 归珏道:“当然相干,因为你本该是我的妻。” “无耻!”赵韵宁怒喝道,“你滚!否则我就叫人了!” 归珏还是笑,一脸洋洋得意,“美人发怒也是景色,我今日也不算白来一来一趟。” 赵韵宁恶狠狠瞪着他。 一秋在一旁着急道:“归珏,你不要再说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了,你到底找夫人有什么事,就说清楚,否则若是被附近王爷的人看见你, 你就死定了!” 归珏勾起一抹坏笑,“死定了便死定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尤其是这么美的牡丹,我归珏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一秋气结,不再看归珏。 赵韵宁慢慢去摸胸口的信号哨。 手指刚刚触碰到哨子冰冷一角,耳边忽然传来一句话,打断了她的动作。 “我今日来,是告诉你,冯氏已经知道长公主之前怀孕是被你设计的了。” “什么?”赵韵宁瞳孔闪现一丝冷色,手指一僵,急问道:“是你说的对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归珏耸耸肩:“我就是想帮你啊,你怎么不领情?” “帮我?”赵韵宁讥笑道:“将我的算计公布于人前,这是帮我?你这个人帮人的方式可真特别。我恐怕是受不起你的大恩!” 归珏朗声笑道:“你何须妄自菲薄,我既然愿意帮你,你自然是受得起。若你真的很烦冯氏,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帮你解决。” 呵。赵韵宁被眼前人逗笑了,他先是为自己带 来危机,再伸出援手。 这算哪门子帮助? 呸! 赵韵宁没好气道:“你不要来挡我,我便是谢天谢地了。” “我冒着这么大风险给你报信,你怎么不领情呢!”归珏委屈道,“你不是讨厌冯氏很久了吗?我帮着你对付她不好吗?你如果愿意,我帮你对付太后也不是不可以。” 这真是一个笑话。 太后是何等难对付的人,在这个人嘴里,好像是很好接近般。 赵韵宁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帮我对付太后?你有什么能耐能够对付太后?江湖上那一套放在朝堂上,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对于她的不信任,归珏并不生气,脱口而出道:“我自然有办法。只要你帮我一起杀了陆霁远,放眼茫茫大周国你想要谁的命,我便帮替你去取谁的命。” 本来赵韵宁只是当他说话颠三倒四,不想搭理他,却见他神色严肃,便知晓他不是在开玩笑。 赵韵宁眼神微眯,眼底划过一丝清醒。 原来,他的目标是陆霁远! 第532章 该小心的人是他 赵韵宁眸光一冷,义愤填膺道:“你疯了,陆霁远是我夫君,你要我去杀我夫君?” 归珏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不偏不倚地对上她的目光,“我没疯,而且,你又不是没有杀过你夫君,能杀第一个便能杀第二个!” 第一个。赵韵宁眉间一跳,指的人无疑就是宁岑了。 看来,这个归珏果然知道她全部事情。 她要小心些。 不能再和他纠缠下去。 归珏似乎洞察到她心里所想,直截了当问道:“我知道你如今还在怀疑我。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想和我合作,都可以告诉我。” 说罢,他越身一跳,转瞬间便没了踪迹。 “夫人……我不知道……”一秋有些为难的叫了赵韵宁一声。 赵韵宁淡淡道:“没事,见你今日的反应,我便知你从前也不知道归珏的事情,况且你昏睡了几个月。” 一秋重重地点头:“是,我是怎么都 没有想到归珏会在京城中。他是血隐阁的人,怎么能掺和朝堂的事情。” “一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认识他?”赵韵宁问。 一秋有些为难,但想了想,还是说了。 “其实,我认识归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刚刚下山历练,执行师门下达的第一个任务。那次任务,本该杀了的是一位江洋大盗,我却杀成了大盗的弟弟,若是被师门知道,我必定是要被赶出师门的……” 她顿了顿,“正当我手中无措时,后来是归珏帮了我。” 赵韵宁眉心一颦,归珏会这么好心? 一秋又接着道:“他帮我将任务做完,又为我抗下罪责,最后还送了我血隐阁的令牌。” “那他可有要求你做什么?”赵韵宁问道。 “没有。”一秋摇头答,“他只说,遇见我有缘,帮我也是随心之举。” 这样说起来,一秋与归珏的相识算得上一个血热腾腾的江湖义气故事, 归珏也算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 可为何,她认识的归珏,和一秋故事里的归珏,如此不同呢? 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回到了楚王府。 赵韵宁立刻便去找了陆霁远。 一推门,便看见墨羽还在,陆霁远抬头看着她,英姿俊美的脸上难得浮出一丝笑意,“你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早。” 赵韵宁走过去,本想告诉陆霁远今日之事,却不知道怎么开头。 心里一沉,便先拿起桌上的一个空茶盏,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全部饮尽。 看着她的动作,墨羽眼神一动,“侧妃……” 陆霁远投以一个“你闭嘴”的表情。 墨羽立刻不说话了。 “墨羽,怎么了?”赵韵宁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好奇道,“难道你有事情和我说?” 这…… 墨羽摇摇头,把话咽下,那个茶盏是刚刚王爷喝过的……王爷素来不喜欢别人用他的东西。 相较于墨羽的忐忑,陆霁远却有些愉悦,他平静道:“无事,不必理他,你怎么了?” 赵韵宁喝了水,又深吸一口气,道:“墨羽,你先去叫人吧我从醉香楼带回来的册子,拿到王爷这里来吧。” 墨羽巴不得马上退下,立刻领命退了出去。 陆霁远一头雾水,一双极其好看的眉眼里闪烁着不解,“你到底怎么了?是今日见了什么人,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韵宁望着他,眼神深深道:“我今天见到归珏了,他和我说,冯皇后已经知道,长公主肚子里从没有过孩子的事了。” 陆霁远却不震惊,只是静默片刻,“所以,这事,是他告诉冯氏的?” 赵韵宁点头。 “有意思。”陆霁远挑眉道:“他先去将你的把柄告诉冯氏,再告诉你,冯氏有你的把柄。看来,他是想让你和冯氏之间迅速决出一个高下。简而言之,他是想看你和冯氏谁的手段厉害些。” 闻言,赵韵宁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和冯氏的争斗与他何干,谁输谁赢,难道他还能分一杯羹?” 陆霁远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赵韵宁,笑着在坐榻上坐下,往后一靠,银袍飞泄,懒洋洋道:“这位南楚太子的心思可真深,本王从前是小看他了。” 赵韵宁闷闷道:“王爷,还有一事,原来归珏不仅是南楚太子,还是血隐阁中门徒,和冯氏还有些关系。”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陆霁远挑唇一笑,目光扫向之处,带着审视一切的矜贵气度:“不管他是谁,本王都不放在眼里,这京城,他已经呆得太久了。” 赵韵宁想到今日归珏提出的交易,又小心道:“王爷,我觉得归珏不是好对付的,他武功高强诡计多端,往后我们在与他遇上,一定要小心一些。” “小心。”陆霁远垂眸,淡淡的笑起来。 “遇上本王,该小心的人,是他。” 第533章 挑拨 空山寺里。 归珏脚边跪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他神色真切道:“主子!皇上传信来,叫你快快回去呢!你已经在他国度逗留一年之久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归珏俊美的脸色闪过一丝不耐烦,用力敲了敲手边的木鱼,发出一声响亮“咚”。 “本宫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如何回去?” 那侍卫又急切道:“哎呀,主子,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几乎京城的高门大户都有你的眼线,还有寒族的银两你也抢过来不少,你快回去吧!不然皇上就要亲自来抓你回去了!而且,你再不回去,小的便也回不去了……” 侍卫说着哭丧了脸,瞧着是要流泪。 “行了,父皇的意思我知道。”归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再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一定回去,眼下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归珏不是一个容易松口的人,此番松口了,已是难得。 侍卫也不敢得寸进尺,只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 遍:“那就一个月,主子万万不可再拖延了。” 归珏无奈地挥了挥手,那侍卫便下去了。 一个月。 归珏抬起脸,看着天上变化多端的云,微微勾唇道:“一年前,我没赶上带你离开,这一次,我一定要带你离开!” 宫里。 长公主自从宁岑死后,整个人疯疯癫癫,手上原本攥着的朝臣不是交还给了太后,就是放任他们流失掉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儿女私情装满了她的脑袋,她,已经没有一点心思在政治上了。 这些日子,除了太后已经没有人来探望长公主了。 京中的高门夫人之间,偶尔谈起这位曾经辉煌一时的长公主,也只剩下一些酸笑话。 说,她是个克夫不吉之人。 说,她命薄,承接不住命里的滔天富贵。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只是没有一句好话。 世态炎凉,大抵如此了。 今日,冷清了多时的公主寝殿,却是来了一位贵客。 “皇后。”陆愉仪冷冷瞥了一眼来 人,似有若无地笑了笑,“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呀,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别人不知道你的恶毒心肠,我却知道。” 冯婉吟静静地听着,未发一言。 阴阳怪气的话,这些日子冯婉吟已经听了很多,多一句少一句,她早就不在意了。 冯婉吟的转变,让陆愉仪有些诧异,她慢慢道:“你怎么了,怎么也和霜打了般?难不成……你也死了孩子和夫君?” 冯婉吟眉心一颦,她的夫君是陆烨谦当朝天子,她的孩子便是后宫中的小皇子。 陆愉仪这么说,若被有心人听去,便可以给她定上一个忤逆不敬的罪名。 毕竟,诅咒皇帝是大不敬啊! 何时起,长公主变得这么没有分寸了? 难道,她真的疯了? 思及此,冯婉吟心中一惊,提醒道:“公主殿下,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本宫今日来找你,是有要事要与你说!” “呵。你有要事和我说?”陆愉仪眉眼充斥着不屑,“你与我向来是不对付的,能 有什么事情能说到一起去?” 闻言,冯婉吟又是一惊,长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还满嘴疯言疯语吗?这么这一会又清醒了? 她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 “你为何吞吞吐吐,到底说不说?若是无话可说,便速速退去,不要打扰本宫休息!”陆愉仪皱着眉,不耐烦地催促冯婉吟。 冯婉吟微微一笑:“公主殿下,我今日所说事关重大,还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吓着才好。” “要说便说,浪费时间。本公主是何等人物,什么场面没有见过,难道还会被你的几句话吓到?”陆愉仪厉声喝道。 只是她虽然面目严厉,却也没有真的生气。 看来,她还是想听一听冯婉吟到底要说什么。 冯婉吟眼神动了动,泛出冷光,看着陆愉仪微微笑道:“本宫今日要说的事情,事关公主殿下怀中夭折的那个孩子……” “冯婉吟!”冯氏话还没说完,陆愉仪忍不住呵斥她:“你疯了?你还嫌我这 些日子还不够伤心吗,还要火上浇油!还要提起我那可怜的孩子!早知道你阴险,没想到你这么恶毒!” “长公主息怒,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阴险恶毒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冯婉吟唇角一勾,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说清楚!”陆愉仪急急追问。 “当初,长公主怀上孩子,太医都说胎象稳固,一直好好的,怎么就受惊过度流产了呢!”冯婉吟挑眉:“还有,一直以来,照顾长公主胎象的神医,为什么忽然就离开了呢?” “其中种种,长公主没有怀疑过吗?为何那神医一来,你腹中的孩子便来了。神医一走,你腹中的孩子也没了,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神医,到底是谁的人?这一切,有没有在幕后捣鬼?” 陆愉仪心中一惊,冯婉吟所说的话字字肯定,竟然让她生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 可,她也查过,根本没有头绪。 第534章 身世 冯婉吟瞧着陆愉仪急切的眼神,慢悠悠道:“安排这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公主你的老对手,宁侧妃。” 此话一出,陆愉仪面色一白。 对啊,除了那个贱人,还有谁会如此挖空心思对付自己呢。 冯婉吟头微微一偏,“瞧着长公主的神色,是想明白了。” “你有何证据?”陆愉仪眼光一狠,发出嘶吼的声音。 似乎是因为愤怒她的声音,粗糙而悲壮,而那双枯井一般的眼神,此刻紧紧盯着冯婉吟,其中透露的凶狠光芒,仿佛一头猛兽。 孩子,是她此生最大的痛处! “证据就是,她是赵韵宁。”冯婉吟不笑了,眼神冷静阴森。 陆愉仪猛地向前,看着她,质问道:“你说什么,可是,赵韵宁不是死了吗?” 冯婉吟不慌不忙地对上陆愉仪的眼睛,淡淡一笑,“她没死,她又回来 了,她来找你报仇了,她将你从前对她做得一切都还给了你,她让你伤心欲绝,家毁夫散,名声扫地。” 陆愉仪一时呆住,说不出话。 死而复生,脱胎换骨,这,太匪夷所思了。 宁侧妃和赵韵宁,怎么会是一个人? 耳边冯婉吟的声音继续响起:“长公主不信,不妨想想,自打这位宁侧妃入了京,她做得事,哪一件不是冲着你和驸马来的?她一个扬州长大的勾栏女子,能与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若她是赵家小姐,一切便可以解释了。” 陆愉仪的眼前一亮,她想起在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时,远远迎上的那一双淬满仇恨的眼睛。 当时,她便觉得奇怪。 冯婉吟贴近了她,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声音轻轻柔柔,“陆霁远是个什么痴情种,你我都知道,这么多年,京城里外, 那么多貌美的女子想接近他,何曾成功过?” 陆愉仪眼神里的怀疑渐渐散去,眼神死死盯着冯婉吟,催促她快讲话说完! 冯婉吟了然一笑:“可这个扬州来的勾栏女子,随随便便地就走到了陆霁远身边。一开始,本宫也以为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才情样貌,后来看她出手了几次,才幡然明白,哪里是因为什么手段计谋,完全是因为,她就是陆霁远心尖上的人。” “她,就是赵韵宁。” “大胆!”陆愉仪暴跳如雷地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告诉母后,将她这个逆臣余孽抓起来。酷刑处死!” 陆愉仪急冲冲地就要往外面走。 “等等。”冯婉吟笑得平静:“楚王做事你我是知道的,他既然敢把人带回京,自然有办法将人护下,硬碰硬,不是上上策。我们也没有确凿证据说明,宁侧妃就是赵韵 宁。还是冷静下来,想个稳妥的办法。” “冷静?”陆愉仪惨然道:“都到了这个地步,我怎么冷静,你看看我被她害成什么样子了?本公主现在就要她的命!” “难道长公主殿下认为,本宫就不想要她的命?”冯婉吟惊讶:“长公主殿下向来聪明,当知谋定而后动的道理!” “你,有什么办法,快说说!”陆愉仪重新坐下,沉下脸来。 “简单,只不过需要长公主配合。”冯婉吟一笑:“过几日,便是小皇子满月宴,到时,宫眷们就会进宫赴宴,长公主你将她引导九曲连环处,本宫派人将她一举杀掉!” 陆愉仪身子一僵,迟疑道:“她身边一直都有高手保护,哪怕是在宫里,也不一定能够成功啊。” “谁身边没有几个高手呢?”冯婉吟压低声音,不屑道:“难道长公主身边没有武 艺高强的侍卫与死士?实不相瞒,本宫这里,也有一名绝世高手可以用。到时,长公主只需要将她引入九曲连环处,剩下的事,我来做。” 陆愉仪听得心惊肉跳,宫宴杀人,确实大胆了些。 她虽然伤心过度,复仇心切,却也不是傻子。 这样,真的能够成功吗? 冯婉吟似乎能够看透长公主的想法,她淡淡道:“长公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在众目睽睽下动手有颇高风险,可出了宫门,满城都是楚王的眼线,我们哪里还有机会呢?” “难道,长公主真的咽得下这口气?” 冯婉吟的话字字戳心,陆愉仪忍不住反驳道:“那个贱人!迫害我至此!我不要她的命,简直白活一世!” “长公主睿智。”冯婉吟赞叹道:“长公主放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那日,本宫一定不会让她活着走出宫门。” 第535章 是你吧,赵韵宁 宫宴当日。 赵韵宁出发之前,一秋便三番两次劝了她,道:“夫人还是不要去了,冯氏得到了你的把柄,一定和长公主联合好了,要在宫里设计你呢!” 赵韵宁微微一笑:“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总之,我和那两个人是一辈子的仇人了,她们想要害我,我何尝不是想置他们于死地呢?” 闻言,一秋不说话了,跟在赵韵宁的身后,走到宫里。 在宴席上,赵韵宁再次见到司马娇娇。 她已经是司马昭仪了,听说她入宫之后,便是专房之宠,皇上每日不是去她宫里,便是去看小皇子。 得了如此的荣宠,她虽然还是昭仪之位,宫宴却也不用拘着礼仪坐到席末,而是坐在皇上身侧。 今日皇后抱恙缺席,董贵妃月子里没坐好,也没来。 宴席上,只有司马娇娇一人独占风光。 看着她满面笑容的模样,赵韵宁只觉得炙手可热,春风得意,一 类华丽张扬的词,全部用在她身上仍然不够。 宴席上的妇人男子,纷纷不着痕迹地悄悄打量起这位美艳明亮的新宠妃,而司马娇娇则是坐在高位上,远远隔着人,将眼神落在赵韵宁的身上。 赵韵宁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一秋悄声道:“夫人,你不去和司马小姐说句话吗?我瞧着她,一直看您呢。” 赵韵宁摇摇头。 她知道,司马娇娇不是善类,至少和她不可能成为盟友。 既然彼此无法继续深交,就将关系停在这里,是最好不过的。 “长公主驾到!” 听见太监的唱声,众人身子一震,长公主,不是许久不见人了吗? 怎么忽然来了? 来不及想,大家纷纷起身迎接。 赵韵宁混在人群里,瞧瞧打量起陆愉仪。 她听说,陆愉仪这些日子憔悴不少,起先她还不信,如今见到了,却是不得不信。 哪怕今日,陆愉仪穿着一身名贵华服,依旧提不起 气度,脸上的厚厚脂粉,虽然遮去了她的憔悴,但也让她更显老态。 她的口脂浓艳,大概是为了增亮气色,却因为过于厚重,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整个人的瞧着,全靠外物在支撑,没了往日的端庄明艳。 长公主坐下后,众人纷纷落座。 坐在她身边的陆霁远侧过头,对她道:“长公主这些日子都不见人,忽然出来,肯定有事,你小心一些。” 赵韵宁一笑,微微靠过去:“王爷素日不是教导我,在京城里,小心是没有用的。放心,我心里有数。” 陆霁远一怔,看着她忽然笑了,问:“你,想做什么?” 赵韵宁道:“既然她们有备而来,我岂有推脱之理。” 陆霁远神色沉了沉,沉声道:“若你执意如此,那你便去吧,今日我在宫里布置了许多我的人。” 赵韵宁笑了笑,“王爷好好的,在宫里布置自己的人作甚?难道,王爷另有安排?” 陆霁 远神秘一笑:“秘密,你待会就知道了。” 赵韵宁没再问,拿起眼前的茶盏抿了一口。 “啊……”长公主身侧的丫鬟忽然跪了下来,开始自顾自地认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赵韵宁拿着茶盏,冷冷看去,恰到好处地将茶水洒在裙摆上,宫里常用的伎俩,不过如此。 长公主这是要支自己出去呢。 恰如她所想,陆愉仪佯装生气,皱了皱眉道:“真晦气!本宫的衣裙都被你这个贱婢弄脏了。” 那奴婢只能继续认错,不敢多言。 陆愉仪的眼神扫了扫,寒意沉沉地落在赵韵宁身上,勾唇一笑:“要不,宁侧妃陪本宫去换一身吧?” 赵韵宁心中一笑,抬眼欣然道:“好。” 欣然走过去。 二人在众人的目送下,笑脸执手,走出殿门。 众人都傻了。 尤其是永定,或许别人只知道宁侧妃和长公主之间不对付,但她知道,这两个人不是不对付, 而是有仇啊! 怎么,就笑嘻嘻地一起去换衣服了? 宴席上另一角,鹰羽低头对陆霁远道:“主子,是否需要我跟上去?” 陆霁远淡淡道:“不必,今日宫里,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 鹰羽困惑,吃惊地望着陆霁远,腹诽道:主子这又是怎么了,宁侧妃出门逛集市,他都会担心不已,如今看着她和长公主一起走出去,难道不担心? 她们可是仇人啊! 陆霁远似乎能够猜透鹰羽所想,他勾唇一笑,轻轻道:“正事因为她们是仇人,本王才如此。若是她今日不能亲自收拾长公主,会不开心的。本王不想她不开心。” 鹰羽讪讪一笑,恍然大悟。 九曲回环处。 赵韵宁懒洋洋地将自己手从陆愉仪的手中抽出,意味深长道:“此处已经没有别人,长公主不必再装了。” 陆愉仪白了她一眼,怒火烧亮眼眶,恶狠狠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是你吧,赵韵宁!” 第536章 久违了 闻言,赵韵宁低头从容一笑,抬眼道:“长公主殿下,久违了。” “真的是你!你竟然回来了!你这个贱人!我要你的命!”陆愉仪身子一僵,沉下脸来,气势汹汹破口大骂。 赵韵宁垂下头,做出一谦虚的模样。 “这话,想必长公主从第一次见我,便在心里说过了,可如今我还是好好的站在这里。看来,纵然我将驸马扔进窑子里,公主殿下依旧不忍心动我啊!” “你竟然还敢提驸马!你这个贱人!”陆愉仪眼中喷溅出熊熊怒火,再也顾不得体面和尊严,拽着赵韵宁的衣袖,便将她往九曲连环深处带去。 赵韵宁也不推脱,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跟着她,往前走。 走了一会,到了一处僻静地,陆愉仪终于放开了她。 陆愉仪瞪着她,凶 狠万分道:“你记得这里吧,当年你随你父亲进宫,你和几个贵女经常来这里玩,你很喜欢这里。” 赵韵宁抬头看了看四周,怎么会不记得。 这里是当年信王殿下幼年时,先帝为信王殿下特地建的一处院子,说是院子,却也偏颇。 因为这里大多数是密密麻麻的竹林,似个迷宫,看上去颇具禅意,也十分难走。 陆愉仪今日特地将她带来此处,心中所谋,不言而喻。 “长公主是打算在这里取我的命?”赵韵宁头微微一偏,唇角含着一个好奇的笑,隐隐有些挑衅的意味。 陆愉仪怒气冲冲道:“你活不过今日!今夜我就要你为驸马陪葬!” 闻言,一秋站在赵韵宁身后,摸了摸腰间的剑,赵韵宁摇摇头,低声道:“再等等。” 见赵韵宁丝毫不 慌,陆愉仪忽然就急了,她忙道:“你为什么不求饶,你为什么不慌,难道你还有什么计谋!” “说什么计谋不计谋的,长公主真是言重了。”赵韵宁淡淡一笑,直直道:“依你的脑子,估计想到下辈子都想不到我是赵韵宁吧,是冯婉吟告诉你的?” 陆愉仪面露惊异之色,显然是对赵韵宁的揣测吃惊不已。 “她还告诉你,是我蒙骗了你,让你误会自己有了孩子。”赵韵宁继续道。 陆愉仪一时间脑子好疼,她瞪着赵韵宁,“你怎么知道?” 赵韵宁走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一笑:“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不是冯家大小姐冯婉吟,她是……血” 赵韵宁血字还未说出来,余光处便瞥道了锋利的银光。 “砰”的一声,竹林间急起一阵风声 ,白剑锋利直指赵韵宁而来。 “小心!”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秋一个闪身将赵韵宁护住。 她把赵韵宁推开,快速拔出腰间的剑,对着来者,“血隐阁的剑法,果然高深,在下雾山梅川宋一秋,请求赐教!” “走开!”黑衣人说话了,发出的却是那熟悉的声音。 陆愉仪瞪大眼睛:“是皇后?” 这个声音她不会听错,可,皇后不是说会派一个人绝世高手来吗,怎么自己来了? “武林高手呢?皇后你在做什么,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来显摆,这个叫什么秋的丫头可不是好对付的!” 赵韵宁笑了,替冯婉吟解释道:“长公主,她没有骗你,她是皇后,却不是冯家那位武艺不精的大小姐,是一位武林高手,是血隐阁的弃徒。” “什么和什么啊! ”陆愉仪听不懂,也不肯善罢甘休,扯着嗓子,没头脉脑地继续吼道:“皇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你不是冯家人,难道你来路不明的女子替了冯家小姐的身份!你敢愚弄皇室,简直岂有此理!” 陆愉仪向来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图的就嘴上一个痛快。 况且这种拿捏着别人把柄的感觉,是她所钟爱的。 却没想到,黑衣人听到她这么说,直直将蒙面的黑布扯了下来。 露出一张冰冷的美丽的脸蛋,就是冯婉吟。 她扫了扫眼前三人,紧了紧手中的剑,道:“本宫十年没有杀人了,也十年没有握剑,今日你们三个人在此,正好,让本宫过过瘾!” “你疯了?你与本公主是一起的!”陆愉仪数了数,冯婉吟说三个人,那岂不是正好包括了自己? 第537章 长公主落幕 “公主殿下,今日你将宁侧妃叫过来,便已经是圆满了。剩下的,交给我吧。本宫知道,你想要她的命,你先下去等着,她自然马上就会下来。” 冯婉吟板着脸,一字一句道,她的眼神冰冷,吐出的话语带着冷森的寒意,似乎是夺人命的修罗。 这样的她,不像是皇宫中里的皇后,而像是江湖里杀人如麻的刺客。 这才是真的她。 “你真的疯了!”陆愉仪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若不是亲耳听见,她万万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言语阴森的冷漠怪物,会是宫里人人称赞贤良的皇后娘娘。 她不安的扭动身子,对着冯婉吟,大声恐吓道:“你最好放了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如果敢杀了我,我母后知道了一定会将你大卸八块!你一个冒牌皇后,你凭什么敢——” “啊!”一把长剑穿过 陆愉仪的胸膛,冯婉吟的嘴角溢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长公主,再见了。” 陆愉仪的身子缓缓瘫下,倒在冯婉吟的脚边,冯婉吟将剑收起。 “我不杀你,我把你留给太后。” 赵韵宁一怔,眼神微眯。 心中也不由得佩服冯婉吟好算计。 原来,今日的竹林刺杀,原本是冯婉吟想杀的,从头到尾只有陆愉仪一个人。 因为她知道,依着楚王的势力和赵韵宁的算计与城府,是万万不可能,只身来赴约的,必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就像现在,这竹林四周围着一圈楚王的人。 所以若是冯婉吟对赵韵宁动手,那么她就算武功再高,也走不了。 可现在陆愉仪死在这里了,赵韵宁便是嫌疑最大的人。 真是好计谋! 赵韵宁微微一笑:“有意思,心机独到,像是一国皇后了。用剑杀人,你是高手, 没想到用计谋杀人,你也是个翘楚。” 冯婉吟对于这一番赞美,欣然接受,“若不用些非常手段,如何能够将你宁侧妃拿下?太后一向不喜欢你,众人皆知你与长公主有嫌隙,如今长公主死在这里,你和你旁边这位,都死定了。” “杀我便杀我,为何要带上我旁边这位,她可很尊重你,刚刚还用江湖人的礼节对待你。”赵韵宁笑着反问道。 冯婉吟目光一闪没有说话,拔腿要走。 赵韵宁在她身后,接着道:“是因为那块令牌吧,你觉得她抢了你东西。” 冯婉吟脚步顿了顿,倏然回头,眼神狠厉,“是或者不是,又如何?总之今日,你们都要死!” “谁死,还不一定呢!”赵韵宁快步到她身侧,与她并肩,淡淡一笑。 “什么人!什么人在哪里!”远处,一众人举着火把过来了。 冯婉 吟来不及理会她话里的意味深长,拔腿三两步,便以轻功穿林过去。 一秋在旁,连忙道:“夫人,我们走吧,我以轻功带你!” “我不走。”赵韵宁拒绝道,“满宫里的人都看见了我和长公主一起来的这里,我走了,长公主死在这里了,我走了也是白走。” 远处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长公主!是长公主!”那些人走近,看见地上躺着长公主,纷纷吓得魂不附体,又看了看旁边站着镇定若素的宁侧妃。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殿之上,闲人已经尽数散去。 陆烨谦一脸怒火,狠狠盯着台阶下的赵韵宁,凶厉道:“怎么回事?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每一次进宫都会闹出一点事端!” 陆烨谦本来生得阴柔俊秀,这会儿板着个脸,气势汹汹的模样,像是被怨念折磨的恶鬼,有几 分阴森,又有几分可笑。 赵韵宁道:“回陛下,此事与臣妾无关,长公主是被皇后杀害的。” 这话说完,在旁边的人都惊呆了,纷纷看向皇后。 皇后杀害了长公主? 怎么会是皇后,皇后最是温柔端庄,平日里连狠话都不会说一句,宁侧妃是糊涂了吗? 高位上,陆烨谦听到她这么说,笑了笑,只是笑容很是凶狠。 “你说,是皇后杀了长公主?可皇后今夜抱恙,一直在自己寝宫,没有人看见她出去过,而且当时在场的只有你和长公主,还有你的侍女,你要攀咬,也要动点脑子。” 赵韵宁沉默,她知道,陆烨谦一向很是瞧不上她。 而且,他虽然生皇后的气,但到底多年夫妻,这种紧要关头,肯定要保住皇后啊! 一旁听了许久的董贵妃冷笑道:“是啊,这天下贼喊捉贼的戏码可不少!” 第538章 他一定会来 赵韵宁冷冷抬起眼皮,看了看她,刚刚正宴时,董贵妃派人来说自己月子没坐好就不出席了。 眼下自己这边出了事情,她也不顾自己身子好不好,就着急忙慌地赶来了。 看来,她真是很讨厌自己啊。 再看看在陆烨谦旁边静坐的司马娇娇,她眼神平静,瞧着是不会帮自己说话了。 这样也好。 赵韵宁心里这样想着,却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径自走到陆烨谦面前,道:“皇上,有人说看到了是宁侧妃身边的侍女一刀杀害了长公主。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陆烨谦迫不及待地已经开口道:“是谁?带上来!” 董贵妃立刻捂着胸口,一脸痛苦道:“苍天有眼,还好有人看见了,否则长公主便白死了。” 瞧着董贵妃的模样,好似和长公主是亲生姐妹似的,太过做作。 一个侍卫带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 奴婢,九曲连环处的洒扫侍女,参见陛下。” 陆烨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直接说你看见了什么!” 婢女低着头,一脸真诚道:“奴婢看见,长公主和宁侧妃吵了起来,言语之间还说到了什么赵家小姐,然后宁侧妃就说,你既然发现了我的秘密,那我就不能让你活下来了……” 赵家!秘密! 难道宁侧妃是赵家的人,众人听到这话如遭雷击,纷纷看向宁侧妃。 高位上的陆烨谦脸色一变,厉声问道:“你看清楚了?你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 这一句威吓之后,那婢女不仅没有改口,反倒是更坚定了,她伸出自己的手指,指向赵韵宁和宁侧妃:“就是她们,一起杀害了长公主!” 陆烨谦被气得脸色铁青,大吼一声:“来人,把宁侧妃和她身边这个婢女给我关起来!” 赵韵宁站着没动,一秋靠着她的背,眼神微眯:“ 夫人,要动手吗?这些人,我能打得过。” 千钧一发之际,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本王看看谁敢动。” 这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嚣张,张狂与骄傲浑然天成,还带着清晰的怒意。 那些侍卫纷纷停下脚步。 众人往门口看去,见陆霁远恣意飞扬地走了进来,旁后跟着鹰羽,而鹰羽手上押着一个人。 他不偏不倚地走到赵韵宁身边,见到赵韵宁脸色平静,轻笑道:“都要被定罪了,还不慌?” 赵韵宁迎着他眼神,甜甜一笑:“因为,我知道,王爷一定会来。” 陆霁远勾唇一笑,俊美的面庞因为有了温度,更显得迷人。 “皇兄,你这是要给本王的侧妃定罪吗?”他转过身,面对陆烨谦,依旧是笑着,只是语气冷静,让人脊背发寒。 陆烨谦被这样一问,脸上险些挂不住,面色铁青反问道:“怎么,楚王殿下 现在是要替朕做主了吗?” 不嫌事大的董贵妃在一旁揶揄道,“楚王殿下,众人都知道你护短,但是你也要分场合,眼下人证在此,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的。” “人证?”陆霁远慢慢走到那婢女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对方。 陆霁远身上的矜贵与果决,本是就带着寒意与杀气,那侍女被陆霁远这样盯着,眼神开始闪躲。 “是你看见本王的侧妃命人行凶了?” 不等婢女回答,陆霁远又淡淡道:“想清楚了再回答,若是无中生有,你的眼睛便不必要了!” 言语大胆赤。裸,大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大家都知道楚王殿下在战场上一向杀伐果决,可他在京城里都是冷静矜贵的贵公子模样啊! 如今狂妄恣意还是头一遭。 司马娇娇站在暗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楚王不惜得罪陆烨谦也要维护赵韵宁,心里便冉冉升起 一阵妒火!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陆霁远看着她似笑非笑,漫不经心道:“你看见了什么?一五一十,说出来!” 那婢女瑟瑟发抖,左右挣扎,好似为难极了。 “说!”陆霁远呵斥一声,怒意腾腾。 “是她!就是她!”那婢女疯狂地摇着脑袋,再三重复道:“我就是看见宁侧妃指使她身边的侍女,杀害了长公主,千真万确,我没有看错!也没有人指使我!” 陆烨谦长出一口气,用力拍了怕桌子,低吼道:“事已至此,楚王殿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韵宁眼帘低垂,暗暗道,看来经过上次的事情,冯婉吟学乖了,换了个口风严谨的“人证”。 陆霁远对着那婢女淡淡一笑,“记住,本王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说完,他脸上的笑意骤收,冰冷命令道:“鹰羽!” 鹰羽领命,一把扯下他所擒之人的头袋。 第539章 指证 “这……不是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碧荷吗?”董贵妃第一个认出碧荷。 最惊讶的,还是皇后。 她原本松弛的手,慢慢握起。 陆霁远平静道:“你们有人证,本王也有。碧荷,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碧荷跪在地上,面容含泪,如泣如诉道:“奴婢参加陛下,对于今日一事,奴婢也有几句话要说。” 陆烨谦神色一时间阴晴不定。 碧荷自顾自继续道:“今日长公主遇害时,宁侧妃确实就在她身侧,可害死她的,并不是宁侧妃,而是皇后娘娘!” 众人纷纷一惊! “胡说!朕说过了皇后娘娘今夜没有出过她的寝殿!”陆烨谦梗着脖子反驳道。 碧荷哭着继续道:“可奴婢看得没错,就是皇后娘娘,她一剑插入了长公主的胸膛,取了长公主的性命,长公主好可怜啊,长公主……” “一派胡言!”陆烨 谦怒不可遏地锤了锤桌子,“皇后为何要杀长公主啊!皇后素来温和大气,对犯错的宫人尚且不舍得重罚,如何又会残忍杀害长公主!” 陆霁远唇角一翘:“皇兄,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皇嫂温和,不会杀人,难道我的侧妃就会吗?她平日里,可是柔弱地如同小羔羊,别说打骂人了,她连大声说话都不会。” “你!”陆烨谦气结。 司马娇娇在一侧,体贴地抚摸着陆烨谦的背,心生道,是啊,宁侧妃不会大声说话,她都是用最轻的声音,说最狠的话! 一个虚伪阴毒的女子,到了楚王嘴里竟然柔弱不能自持,实在是恶心! 陆霁远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毫不畏惧地对上陆烨谦冷冷的眼神。 你要护你的皇后,我也要护我的女人。 谁怕谁呢。 “碧荷,你继续说。”陆霁远命令道。 碧荷抹了抹眼泪,带着 哭腔继续道:“刚刚皇上说,皇后没有理由杀害长公主。若是从前却也如此,可今日却不是这样,因为长公主无意间得知了皇后的一桩秘密,为此,皇后便一定会要长公主的命!” 皇后的秘密? 这话一说出来犹如平地惊雷,大家都兴奋了起来。 一个晚上都没吭声的司马娇娇,追问道:“什么秘密?” “对啊,什么秘密!”董贵妃双眼闪烁着期待。 在好奇心的趋势下,两个向来不对付的人,难得的站在了同一边。 “住嘴!”冯婉吟怒吼道,“一派胡言诬陷本宫,来人,立刻将这个人拖下去!” 陆霁远自然不答应。 他道:“且慢,皇嫂,不要急嘛。真相总是越说越明,你若是问心无愧,有什么好急的呢?” 冯婉吟指甲狠狠镶进掌心,扭头看向陆烨谦,眉心微皱,轻声解释道:“皇上,我没有…… ” 陆烨谦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朕在这里。” 陆霁远给了碧荷一个眼神。 碧荷梗着脖子继续道:“前些日子,皇后找到长公主,两个人密谋着今天借着宫宴,把宁侧妃杀害。可今日,宁侧妃在紧急关头,把皇后的秘密说了出来,原来,皇后并不是冯家大小姐,而是来历不明的江湖人……然后皇后便杀了长公主……” “一派胡言!”陆烨谦怒喝道:“皇后便是皇后!是朕明媒正娶从冯家迎回来的妻子,如何有假!你疯了是不是!” 顶着天子的雷霆之威,碧荷身子一瑟缩,却依旧不改口,“是真的……奴婢没撒谎。皇后不是冯家大小姐,长公主知道这件事后,就被皇后灭口了……” “闭嘴!”陆烨谦又是一声怒喝,“朕与皇后在宫外相识,一见钟情,怎么会弄错!如果她不是冯家大小姐,为 什么这么多年,冯家的人没有一个人起疑!你再敢诋毁皇后,朕便将你五马分尸!” 陆烨谦的维护之词说得情真意切,但他越是这么急切,越是证明,他对这件事的真相,十分在意。 董贵妃和司马娇娇对了个眼神。 司马娇娇微微一笑,开口道:“碧荷,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皇上既然是在冯家军营与皇后相识,怎么会弄错皇后的身份?如果如你所说,皇后不是冯家大小姐,为何冯家要送她入宫? “其中详情奴婢也不知道,但,宁侧妃将这件事说与长公主听话,皇后娘娘就动手了。”碧荷道。 听到碧荷没有依据,陆烨谦身子一松,目光沉沉的看着赵韵宁,缓慢的道:“宁侧妃,既然话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那你来解释一下吧,空口诬陷当朝皇后身世不明,可是死罪,不管你是不是王爷的侧妃!” 第540章 阴差阳错 陆烨谦看了赵韵宁皇后一眼,显然心中憋着一口气。 想来也是,天子一向是骄傲的。 若有人骗了他十年,那他的尊严该至于何地? 所以,他不能接受这件事是真的,也不能接受有任何人怀疑皇后的身份! 陆霁远勾唇一笑,不留痕迹地将赵韵宁挡在身后,懒洋洋道:“皇兄,有话好好说,何必那么凶嘛。而且这事,是臣弟最先发现的,你何不问问臣弟!” 他歪了歪头,双眼明亮,却是眸中闪过一道杀意。 陆烨谦的眼底尽是寒意,不耐烦地拂袖道:“好,她既然是你楚王府的人,和你自然脱不了干系!你且说说看,如果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你该知道是什么罪过!” 陆霁远不甚在意地一笑,缓缓道:“大约是三年前,本王无意间在宫里看见一个身法矫健的黑衣人。那晚,千里无月,皇城寂静,她在三千绵延宫宇上来回跳跃,满京城的将士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竟然有此事!”董贵妃诧异地捂着嘴,随后低下头,暗恨自己失态。 心中后怕 ,若有这样的人,那……那个人岂不是掌握着宫里的一切。 陆霁远笑笑,继续道:“当时本王也觉得,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便一路悄悄跟随,惊讶地发现她竟然个女子,而且她进了皇后宫里之后,便彻夜没有出来。” “你为什么当时不报!若她真是歹人,你该如何!”陆烨谦皱了皱眉,低吼一声,有贼人夜晚在皇宫大内来去自如,这是何等大事,这个楚王竟然三年后才说,真是没有分寸! 陆烨谦生气之余,感受到背脊敷上一层寒意。 倏然,陆霁远不笑了,他眼神冷静地看着陆烨谦,一字一句地反问,“当年皇兄知道本王的未婚妻要与本王退婚后,不是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本王吗?” “你!”陆烨谦气结,脑子里嗡嗡响了两声,大吼一声:“大胆!” 坐在陆烨谦身边的司马娇娇身子一颤,天子之怒,过于骇人了些。 可陆霁远并不在意,好似刚刚那一声怒吼只是清风拂过山岗。 他背过手继续道:“后来,本王便开始刻意观察皇后宫里的人, 看来看去,发现最可疑的人,就在最显眼处,那便是你!皇后!” 冯婉吟眉心一颦。 “是我?”冯婉吟她疑惑的偏过头,看向陆烨谦:“楚王所说的事情,臣妾一概不知,还望陛下明察!” “不必急着分辨。本王既然要指证你,自然不会空手来。”陆霁远微微一笑,给了鹰羽一个眼神。 不一会,鹰羽又拎了一个人上来。 这个人,大家却是不认识的。 她是一个女子,面容枯萎憔悴、衣衫凌乱,头发乌糟一团,十指手指头里全是泥,眼神涣散,左右乱看。 活像是一只成了精的老鼠,总之污秽不堪,狼狈至极。 宫里的贵人们何曾见过如此不堪的人,纷纷以衣袖捂着口鼻,像是见到了不洁之物。 赵韵宁看见这女子,一脸不可置信。 “是她?”她扯了扯陆霁远的袖口,微微皱着眉,轻声道:“冯大小姐?” 她实在不敢相信,冯家风华绝代的大小姐,会是眼前这个疯妇模样的人。 未免太离谱了! 她看看眼前这个女子,又看看站在高位上冯婉吟 ,任凭谁都不会觉得她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陆霁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不是……放心……” “楚王,你这是何意?这个人是谁?”陆烨谦紧紧皱起眉头,楚王做事一向稳重,难道眼前这个脏乱的人,真的和自己高贵的皇后有关系。 不可能! 他稳了稳神,又道:“楚王你快给朕说清楚,你带这人来作甚?” 陆霁远挑了挑眉,他没有着急回到陆烨谦,而是看向冯婉吟,道:“皇后娘娘,在场的人不认识她,你却认识吧?你告诉大家,她是谁。” 冯婉吟神色冰冷,目光沉沉,看上去依旧尊严威仪,可她的嘴唇似乎被黏住了般,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本宫、不认识她!” 听到这个回答,陆霁远浑然不在意地,“好,你不说,那本王替你说。” “她是冯家军的军妓,名叫月娘。在军营里辗转多年,后去了冯将军身边。她生过一个女儿,因为这个姑娘不足月便落地了,冯将军也不清楚她是不是自己女儿,没有认下她。所以,这 个姑娘一生下来就被送去了江湖门派——血隐阁。” 众人皆是一惊,这事闻所未闻啊! 陆霁远冷静低沉的声音继续响起:“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姑娘学有所成,到冯家军营找到自己的娘亲。当时,冯家大小姐那时也常在冯家军营,这两个小姑娘年纪相仿,一见如故,从此便整日形影不离。” 赵韵宁的脸色微微一变。 “冯家大小姐自小娇生惯养,骑术武艺皆不如那位姑娘,但冯家大小姐为人开朗大方,常常将自己的衣裙与爱马都送给这位姑娘。在军营里,那些低等武将偶尔也分不清,这两位姑娘,谁是冯家大小姐,谁是军妓之女。” “所以那日,皇兄与我去军营选马,便发生了这样的阴差阳错。臣弟曾去打听过,真正的冯家大小姐,骑术极其一般,而那年那日在马背上的女子,身法花样,是何其精彩?想必皇兄还没有忘记。” “胡说!”陆烨谦大吼一声,“你在胡说!” 陆霁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皇兄,我是不是胡说,待会自然会见分晓。” 第541章 滴血认亲 “冯家大小姐将自己的衣裙爱马赠给这位姑娘时,必定没有想到,随着衣裙一同送出去的,还有自己皇后的命运。” “楚王的意思是,冯皇后是军妓之女!”董贵妃一脸难以置信,以低贱女子代替金枝玉叶送入皇宫,冯家人好大的胆子! 陆烨谦拳头撰得紧紧的,额头冒着冷汗,“你!闭!嘴!” 董贵妃讪讪地闭上嘴。 “楚王!你有什么证据!”陆烨谦瞪着陆霁远。 陆霁远不急不慢地迎上他的目光,勾唇一笑:“皇兄要证据,很简单,现场滴血认亲。” 陆烨谦想都不想,就道:“好!去准备器具!马上滴血认亲,朕绝对不许任何人诋毁皇后!” “皇上!”冯婉吟最终还是坐不住了,她道:“皇上怎么能听楚王殿下空口白牙随便说的几句话 ,便怀疑臣妾,夫妻十年,臣妾从来没有骗过你啊!” 陆烨谦眼底倏然变暖,他轻声道:“朕知道,但是有的事情还是弄清楚一些比较好。你放心,朕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 二人彼此执手,瞧着是夫妻情深的模样。 “呵。”陆霁远的声音不合时宜的继续响起。他道:“夫妻十年或许没有过欺瞒,但成为夫妻之前呢?皇嫂,你说话还是严谨一些吧。” “你闭嘴!快,快把器具拿上来!”陆烨谦的怒火再也兜不住了。 宫人们脚步匆匆,不一会,便将滴血认亲的器具拿了上来。 鹰羽拿起一指银针,取了一滴地上女子的血。 血滴进碗里。 鹰羽端着碗,正欲去冯婉吟身前。 “皇上……”冯婉吟瞧着陆烨谦,一双明眸全是忧虑,她道:“这天下 从来没有皇后自证血统的道理,如果臣妾不是冯家人,为何冯家人多年来都没有说过呢!” 陆烨谦眉眼之间闪过一丝为难,他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道:“皇后,朕知道你问心无愧,但你只要你验过自证清白,朕便立刻将这些造谣生事之人抓起来重重发落。朕向你保证。” 听皇上的意思,他是一定要冯婉吟验血了。 也不难理解,毕竟陆烨谦向来骄傲,尤其是今日被陆霁远挑衅了几次,若不能在这件事上扳回一局,他怎么甘心! 鹰羽又往前走了两步,“等等!”冯婉吟呵斥道。 她松开抓着陆烨谦衣袖的手,慢慢站起身来,款款走过来,轻声道:“本宫自己来。” 众目睽睽下,冯婉吟优雅端庄地到堂前,拿起银针,深深地看向陆烨谦。 陆烨谦 对着她,点了点头。 冯婉吟没有丝毫犹豫,朝着自己的手指,慢慢扎下。 忽然,她眼神微眯,想也不想的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向不远处的赵韵宁直直飞来。 距离太短,速度太快,赵韵宁呼吸一紧,根本无法动弹,她脚步僵住了,只能眼睁睁地冷光向自己飞来,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场。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一个银影身影飞身跃来,一把将她护在怀里,手掌有力地握住了那把快刀。 赵韵宁鼻尖闻到熟悉的清竹叶香气,抱着她那人,冷冷吐出两个字:“找死。” 趁着混乱,冯婉吟打开鹰羽,往前跑了两步,她身法诡谲,轻功了得,看起来是要跑掉。 倏然,一把长长的剑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她喉间。 顺着握着剑柄的手,众人看见执剑 之人,正是一秋。 她单手拿剑,眉目冷清,“站住,不要妄动。我知你武功高强,但我也不差。” 冯婉吟脚步停住,站在原地,低头笑了笑,冷冷瞥向一秋,道:“雾山梅川宋一秋,七岁练剑,十岁便在五步之内杀人,武功自然是不差的。” 一秋道:“客气了。” 陆霁远将手中的伤简单包扎一番,对着冯婉吟淡淡道:“认了吧,你今日跑不掉的。你这皇后当得真可怜,一辈子都在扮演别人。” 这句话似一把锋刃,插入冯婉吟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眼神似乎要滴出血来。 冯婉吟剜了他一眼,手上开始有动作。 鹰羽立刻护住陆霁远,“你做什么,你不要伤害我家王爷,我虽然不是什么江湖人,但我武功也不差的。” 他说着还挥了挥手中的剑。 第542章 假皇后真凤袍 没想到,冯婉吟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一直跪在地上的月娘轻轻扶起。 温柔地替她拍了拍灰尘。 众人错愕。 只听见冯婉吟问月娘:“你为什么回来,这里危险,你本不该来的。” 月娘似乎是有些痴傻,眼神迷迷糊糊,听见冯婉吟的声音,咧嘴一笑,指向陆霁远。 欢欣雀跃道:“是他。他说,我来这里,就能见到你。他是好人呢!” 冯婉吟拳头攥紧,额间青筋隐隐,她低吼一声:“陆霁远,你卑鄙!你竟然欺骗一个脑子不清楚的人!” 陆霁远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本王卑鄙?敢问皇嫂,你背叛挚友,丢弃亲母,滥杀无辜,便不卑鄙吗?” 二 人对视,隐隐冷意混着杀机在空气里此起彼伏。 “皇后!”高位上的陆烨谦到高声道,他目光若冰盯着冯婉吟,咬牙切齿道:“你在干嘛!你为什么要和这个……丑陋不堪的女人站在一起!你过来!回来!” 冯婉吟脸色浮起一丝苦笑,无奈地摇摇头,道:“皇上,原谅我骗了你,我确实不是冯家大小姐,而你眼前这个不堪的女人,就是我母亲。” “闭嘴!你快别说了!”陆烨谦震怒,眼下一切已经分明,但他却死都不愿意承认! 冯婉吟却是叹息一声,跪了下来,对着陆烨谦拜了拜,“我确实不是冯家大小姐,但是我也是冯家的女儿,只不过我的母亲身 份不堪,所以我从小就没有得到过小姐待遇。” “你不要再说了!”陆烨谦急急阻止道,他不想听这些,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华美端庄的皇后,是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粗鄙憨傻女子所出! 冯婉吟面上的悲怆之色更深了些。 她道:“同是一个父亲所出,凭什么有的人能在众星捧月中长大,而我却只能从小学着杀人,我不服。” 未等她说完,董贵妃便追问道:“所以你冒认了冯家大小姐的身份,代替了她成为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冯婉吟眼神微微一动:“冒认?不,皇上那年在马场看见的人就是我,可冯家却想要冯婉吟代替我嫁给皇上。我不愿,因为这本 该是我的好运!” “冯家人的考虑也是正确的,你也不看你自己,身份不正,怎么能做皇妃……”董贵妃讥讽道。 冯婉吟抬起头来看着她,冷笑一声:“如何不能?” 她抬起两袖,眼神落在身上的金凤绣纹上,“别说皇妃了,皇后我都当了十年。你们也别以为这是什么好运,这皇宫何其凶险?若非我从小学得是杀人之术,对危险之事更敏感些,如今局面便不是这样了。若十年前入宫的是冯婉吟那个蠢货,恐怕这后宫,这天下早在他人的鼓掌之中了。你说对吗,陛下?” 冯婉吟转头去看陆烨谦的脸色,只见陆烨谦面上一派铁青,喉结上下翻滚似乎在压抑 着情绪。 “可你终究不是冯家大小姐,你这是欺君……”董贵妃喋喋不休道。 “欺君?”冯婉吟唇边泛起一丝极淡的笑容来,“这朝里朝外,欺君的人何止我一个?你非要抓着我,不过是想要我这身凤袍罢了,只是,我愿意脱下来给你,你却没有能耐穿上!” “你!”董贵妃一时语结。 冯氏说的,这确实是实话。她的身份虽然是假的,但她这皇后做得确实好。朝里朝外,大家都认可她。 赵韵宁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她没想到冯婉吟在这样的关头还能如此冷静,思绪清醒,言之凿凿。 她想用往日的深情打动陆烨谦,让他网开一面。 可是,陆烨谦会吗? 第543章 真凤现 赵韵宁不留痕迹地看向高位上的陆烨谦。 他是和冯婉吟十年风雨的男子,也是冯婉吟真心相待的夫君,二人风雨同舟多年,必定是有真感情的。 果然,陆烨谦看着冯婉吟,神情显出几分惘然。 他知道,这深宫之中,唯有冯婉吟能够在危险来临时,不闪躲,不回避,与他并肩面对。 然而他也知道,冯婉吟血统不正,身份低微,一个宏伟的帝国绝对不能接受一个低贱出身的皇后! 帝王大业,从来容不得心慈手软! 陆烨谦阴柔俊美的脸上,隐忍只停留了一瞬间,待他再次睁开眼,已经尽数散去方才的迟疑。 他抬起手,威严吩咐道:“来人,褫夺冯氏的皇后封号,夺取皇后金印,打入冷宫!” 赵韵宁心中一动,她虽然知道陆烨谦是个权力至上的男子,却也没有想到,他做决定能够这么果断。 冯婉吟不卑不亢静静的伏身下去,声音如从前一般平静从容:“若这是陛下 的决定,那么臣妾无怨无悔。臣妾愿陛下万寿无疆,大周国社稷常安!” 多么深明大义,多么饱含深情。 一向讨厌皇后的董贵妃都有一瞬间动容,便是司马娇娇也轻轻叹了口气。 赵韵宁微微一笑,只是打入冷宫,但命还在。 只要命还在,便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谁知道皇上往后想起冯氏的足智多谋,会不会给她换个身份,弄个宠妃给她当当。 冯氏这一局,还不算输惨。 陆烨谦沉痛的一挥手,几个侍卫下来便想来将冯婉吟带走。 “等等!”赵韵宁淡淡一笑,“大家似乎忘记了,今日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找出杀害长公主的真凶,冯氏要带下去也可以,但长公主之事也该有个定论。否则,太后那么追问起来,这事恐怕没完。” 陆烨谦已经忍无可忍,怒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楚王府到底有没有规矩!” “皇兄息怒。”陆霁远轻笑把话接过 来,“楚王府的规矩如何,就不劳皇兄费心了,只是今日皇姐之死确实该有个定论,瞒住母后一个晚上尚且容易,明日天一亮,却是怎么都瞒不住了。” 陆烨谦咬了咬牙,丝毫不退让道:“如今冯氏与宁侧妃互有人证,僵持不下,此事很难说清,需再查一查!” “互有人证?”陆霁远淡淡道,他收起笑容,再次看向那名指证赵韵宁的侍女,轻声问道:“你的主子都落水了,难道你还要在岸上给她撑着?” 那婢女身子冷冷一颤。 “冷宫是什么地方,你在宫里多年,想必比本王更清楚吧?”陆霁远问道。 那婢女挣扎片刻,便大声喊道:“是!是皇后命令我这么说的!我今晚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不知道是谁杀了长公主……我不知道……” 她说完便一个劲地给陆烨谦磕头,陆烨谦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霁远看了看她,淡淡道:“早如此不好吗?皇兄,像这样爱搬弄 是非之人,还是发落了吧,这样,宫里也能太平些。” 陆烨谦看都不想多看那婢女一眼,直直道:“带下去!处死!冯氏也拉下去冷宫!至于宁侧妃,你无事便不要再入宫了!长公主之死的真相,朕会命人在查的!” 赵韵宁还想再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领命道:“是!” 闹哄哄的一个夜晚眼瞧着就过去了,赵韵宁与陆霁远从宫门走出时,天色已经渐渐发白。 赵韵宁撩起帘子,看了看这皇城,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想到皇上和冯氏相守多年,说割舍也真的割舍了。” 相较于赵韵宁的感慨,陆霁远则不以为然。 他道:“皇兄是天子,行事手段自然铁血一些,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皇兄最终还是维护了冯氏,长公主之死一事,若是真算在冯氏身上,她必死无疑!” 赵韵宁了然一笑,道:“当初,我不懂为何先帝要选皇上传承皇位,经过今夜,我 似乎懂了一些。咱们这位皇上,虽然看上去有些优柔寡断,但在某些方面,却有帝王之才,那便是他足够冷血。” 她叹息一声,“哎,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人们心中的成见是座大山,别说是皇上了,就算是大官家里,也不能接受娼妓之女为正室,只因觉得这样不够体面。” “哦?你这是拐着弯骂本王?沉溺女色,不顾体面?”陆霁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毕竟京中人人都知道,本王豪掷万两,将你从扬州带回来。” 霎时,赵韵宁有口难辩,连声道:“不不不,没有!妾身绝无此意!王爷的豪情,自然是那些粗鄙小人难以理解的!” 陆霁远双眼盯着她,慢慢靠近。 赵韵宁对上他的眼睛,忐忑道:“王爷……你干嘛……我真的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我当然知道你是个正直威武……不贪图美色之人” 陆霁远勾唇一笑:“错了。虽然本王贪图美色,但本王贪图你。” 第544章 一解我心头之惑 “王爷……你……” 未待赵韵宁将剩下的话说完,颤颤动着的娇唇上便落了一个暧昧温热的吻,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手脚不知该放在何处,指头只能不停缩在一起,慢慢蜷缩,心跳声渐渐作响。 一吻,仿佛夕阳沉落,心尖陶醉。 过了许久,温热移开。 赵韵宁睁开眼睛,正好遇上陆霁远英俊面庞,一双风采迷人的双眼。 她有些呆滞,刚想说些什么,陆霁远便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她一怔。 便听见那男子以一种云淡风轻地口吻道:“现在冯氏已经被打入后宫,后宫估计会不太平一阵子,太后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你行事一定要多加小心。” 赵韵宁沉下一口气,细细一想,道:“本来我也没指望太后会罢休,她若不出手,我们如何动手?” 陆霁远低下头,看着她,会心一笑:“聪明……” 马车回到 楚王府。 赵韵宁和陆霁远刚刚走进府里,白婆婆立刻来报,道:“王爷,侧妃,有位姑娘在偏厅等了你们许久了。”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姑娘?什么姑娘? 赵韵宁有些疲累了,一整日都在宫里和那一群人斗智斗勇,好不容易回府了,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既然是姑娘,大概也不是来找自己的。 她打了个哈欠,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旁边的陆霁远,平淡道:“既然是姑娘,自然不会是来找我的,王爷去看看吧,我今日实在是困了。” 陆霁远知道她是累了,故意找借口推脱,便也不阻拦,笑了笑道:“那你回房休息吧,我去看看。” “这……”白婆婆犹豫片刻,道:“王爷,侧妃,那姑娘说,想同时见一见二位。” 赵韵宁眼中的懒散与疲惫消散大半,她正色道:“是位什么样的姑娘?” 白婆婆略略一想, 道:“模样妖娆貌美,似来自风尘中人。”她脸色渐渐有些为难,“也有些像大户人家里的美妾……” 闻言,赵韵宁与陆霁远对视一眼:“难道是……” 陆霁远捏了捏赵韵宁的手,轻声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走到偏厅。 远远便看见一个身材纤纤的姑娘,穿着斗篷,瞧不清面目。 赵韵宁在厅口站定,对着那背影,轻轻唤了一声:“冯大小姐,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那女子听到这个称呼,娇小的身子僵了僵,顿了一会,才慢慢转过身来:“既然是漏夜而来,自然有要事,多谢王爷与宁侧妃肯见一见。” 待赵韵宁彻底看清她的脸,心中一跳,并不是因为她的长相多么美艳出挑,也不是因为她的气度让人心神动荡。 而是因为,这张脸她曾经见过,而是她还曾煞非苦心地托人去查过她的底细。 这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璎珞。 是永定郡主夫君从醉香楼抬回门里的小妾。 “竟然是你!”赵韵宁惊讶道,“你这么多年都在京城里,为何不去冯家自证身份求个公道?” 相较于赵韵宁的惊讶,陆霁远则淡定许多。 璎珞没有回到赵韵宁的问题,而是将一双笑盈盈地眼睛落在陆霁远身上,淡淡道:“王爷看见是我,好像不惊讶?” 被她这么一提醒,赵韵宁便看向陆霁远,他神色俊冷如常,眉眼之间清风拂过,看不见丝毫波澜之色。 陆霁远颔首片刻,淡淡道:“本王惊讶与否,对于冯大小姐而言重要吗?” 璎珞低头一笑,眼神一沉,泛出些许冷光,她道:“敢问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你就是冯家大小姐?”陆霁远反问道,“在你尚未转身之前。” 璎珞目光中透露出防备,紧紧盯着他,“王爷是 如何知道的,就算是鹰羽去查,也不会查到我的身份!” 陆霁远淡淡一笑:“是,你说得没错。鹰羽确实没有查到你的身份,他只查到你是赵丞相的红颜知己一事。” “红颜知己?赵丞相的?”赵韵宁打断她,眉心紧紧锁起,一头雾水,她直言道:“这事绝对不可能!” 陆霁远点点头道:“是。但又是谁,费尽心思地将这则不可能的消息做成秘密的呢?” “是你!”赵韵宁恍然大悟看着璎珞,斩钉截铁道:“这消息是你做出来的!你何顾如此毁人清誉!” 璎珞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是我。但这事,赵丞相是同意的。” 不可能。赵韵宁摇着头,父亲一生洁身自爱,如何会做出这是? 璎珞的声音继续响起:“楚王殿下,既然鹰羽没有查到我是谁,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还请悉数告知,一解我心头之惑。” 第545章 真凰往事 赵韵宁也有些不解,也看向陆霁远。 陆霁远轻轻拍了拍赵韵宁的手背,和她一起坐下,随后看着璎珞道:“其实这事也不猜,首先赵丞相没有红颜知己,其次再将赵丞相所知的真假凤一事联系在一起,细细一想,便知你的身份颇有嫌疑。” “这些不过是猜测,算不得数。”璎珞笑道。 “是。”陆霁远也笑,“还有一强力佐证,便是宁侧妃从醉香楼拿回来的十年前姑娘们的档案册子,那一年进楼里的姑娘,只有你一个来历全无,两相结合,便可知你身份可疑。” 璎珞脸上笑意敛了,她将信将疑道:“光凭这两点,王爷便可猜出我的身份不一般?瞧着不一般的该是王爷才对。” 赵韵宁在一旁冷冷瞥了眼陆霁远,真假凤的事情是他们二人一同发现的,而陆霁远早就查清楚了,却偏偏不告诉自己,真是小气。 陆霁远则不甚在意地一笑:“过奖了 。冯大小姐多年能在风尘中隐忍,这一份坚韧的心志,才是真的难有人可以比肩的。” 璎珞轻蔑一笑:“谈什么心志不心志,不过是沦落到哪里都要吃饭罢了,顺应命运,继续向前,这便是大多数风尘女子的写照罢了。宁侧妃,你说是不是?”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挂住赵韵宁,赵韵宁心中一突,不禁想到,若是当初在扬州,她没有遇上陆霁远,那她的今日与璎珞的今日,会不会都是一样的。 原本是云端的大小姐,最后只能以色侍人? 她想着,心中有些后怕,不禁往后一退。 却被一双有力的手微微接住,她连忙看去,是陆霁远扶着她的背,神色不改,英俊不凡。 陆霁远道:“冯大小姐暗夜前来,想必是有要事,而不是为了和我的侧妃说笑玩乐的。” 璎珞听到这话,神色也变了变,她眸光暗下来,道:“是。今夜宫内巨变,永定郡主府已经知 道了,我一收到信便过来找王爷,是想求王爷,能够放过冯家一门!” 放过,冯家? 赵韵宁有些不理解,璎珞沦落风尘十年,若是冯家有心必定会找到她,就算不将她接回去做大小姐,也能让她免受一些苦难。 可,冯家没有这样做。 今日冯家遇难,为何璎珞还要上赶着来救冯家? 她的疑问,陆霁远替她问了出口:“敢问为何?” 璎珞神色黯淡了一会,似乎在思量什么,过了一会,她才道:“这事还要从当年说起。当年我与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冯婉吟,在军营里相识相知,她当时的名字叫做阁七,与其说这是名字,不如说这是代号。” 赵韵宁心下一沉,一秋从前说过,血隐阁的人没有名字,看来是真的。 “她天资潇洒,纵马疾驰时,总让人挪不开目光。可她天生低贱,在军营里被人人欺辱,连同她的生母,也常常被人侮辱。她本想带着 她的母亲一走了知,但她所在门派有铁规,不许门徒有儿女私情,无奈,她只能将母亲继续放在军营里。” 璎珞顿了顿,“我与她交好,便想把我的一切都让给她,衣物、马具、首饰,我都可以让给她。可那日皇上向先帝请了旨,要迎我入门。这一桩大好的姻缘,我不愿意让了。但她却发了疯般,非要我让。我们互相争持之下,她对我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她也是冯家的小姐,不过是因为出身太低,才是过上了潦倒的生活。” 赵韵宁心扯了扯嘴唇,道:“于是你就心软了,让她代替你去嫁给皇上?” “没有。”璎珞痛苦的摇摇头,“我说,我愿意叫爹爹给她名分,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让她不要和我争,可她就是不愿,甚至还打伤了我。” 赵韵宁惊讶道:“她打伤你?她不怕你爹爹怪罪她吗?” “怪不怪罪,我不知道。”璎珞嘴角扯出 一丝苦笑:“我只知道,那日她将我打伤后,便叫了十来个粗使伙计将我蹂躏在地。她在人群后面,得意洋洋地笑着说,你如今已经是烂泥地里的花了,就不要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皇妃的好运,便让姐姐为你承担吧。” 赵韵宁瞳孔放大,诧异道:“失去贞洁的女子,不能嫁入皇室。冯婉吟这一手算盘打得可真漂亮。冯家若想保住尊荣,只能将她送入皇宫,有了这个秘密为纽带,冯家与冯皇后必须一心,否则全家倾覆。” 璎珞点点头,“恰如你所说,我一个高门在室女,被人轮番蹂躏了,再想嫁个好人家已是不可能。而且我掌握着她的秘密,她一定不会放过我。所以,后来,在皇上来冯家迎亲那日,我逃了,逃到了醉香楼,到今日正好整整十年。” 赵韵宁听了这话,心中只觉得酸楚,忽然想起一事,慢慢道:“那赵丞相又是如何知道你的事情?” 第546章 是你 璎珞慢慢道:“我也不知道他如何知道的此事,就是有一日,他就忽然找上门来,和我谈起此事。当时我们双方说好不将此事吐露出去,可后来不知怎么,还是被皇后知道了……” 赵韵宁狐疑道:“你不知道他如何知道此事?他是丞相不假,可他并没有手眼通天!我劝你你老老实实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和王爷不会帮你的。” “我真的不知道他如何知道此事。”璎珞一口咬定道,“若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今日来,只是想请求王爷能不能帮忙救救冯家。” 璎珞的话题转变很快,可赵韵宁依旧觉得,璎珞还有隐瞒,她躲在醉香楼里,多年下来,冯皇后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父亲怎么就无意间就知道了 ? 这事一定还有古怪,一定还有什么细节,是她遗漏掉了。 到底是什么呢? 赵韵宁屏息细想,却看见陆霁远正看着自己,她连忙缓过神来,笑了笑。 陆霁远不着痕迹地视线移开,看着璎珞道:“璎珞,你要本王帮冯家?可你知道,今日冯家之过,是本王揭开的,本王如何能够帮冯家?” 璎珞肯定道:“只要王爷想做,必定是有办法的,求求王爷了!事成之后,冯家上下以及这些年冯家暗中养的那些侍卫死士,全部听从王爷派遣。” “你有什么资格能够代表冯家与本王谈条件?”陆霁远潇洒一笑,“你已经十年不在冯家了。” 陆霁远话里的不客气,清晰可见。 但璎珞不慌不忙道:“哪怕我多年不在冯 家,可我依旧是冯家的女儿,只要王爷帮了我,我便敢承诺,我所说的,字字句句皆能履行。” 陆霁远道:“就算你所说的能做到,但本王要你冯家的势力做什么,私自圈养死士可是重罪,本王也不愿意以身犯险。” “王爷……”璎珞的脸色忽然精彩了起来,她没有想到,陆霁远会这样问她,这京城谁不是想势力越大越好,怎么整个楚王殿下,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陆霁远拈起案上白玉盘里的点心,轻轻尝了起来,慢慢道:“多谢璎珞小姐今日来与我说这个故事,故事十分精彩,本王与宁侧妃听着也很是开心,天色眼瞧着便要大亮,璎珞小姐还是早些回府去吧。” “王爷!”璎珞还是不甘心,双手攥紧拳头, “皇上一直忌惮你,若你多了一重势力作为依仗,难道不会更好一些吗!你再考虑考虑吧!” 陆霁远眼皮未抬,淡淡道:“皇兄如何看待我,是他的事情,与璎珞小姐无关。不过,瞧着璎珞小姐的口齿,便可知,璎珞小姐这些年在烟花之地,依旧醉心于朝堂之事,连本王与皇兄之间的关系都一清二楚。” 璎珞不甘心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王爷何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冯家这些年虽然明面上没有冒头,但暗地里实力不浅啊!” 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赵韵宁在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明白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璎珞面前,上下打量着她。 璎珞被她这样看着,浑身起鸡皮疙瘩。 “宁侧妃……你这是做什 么……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赵韵宁的眼神冰冷锋利,犹如大雪纷飞的天气里,独独流淌旷野里的潺潺水流。 “是你对吧?”赵韵宁不偏不倚地看着她,淡淡一笑,“是你告诉赵丞相,你是冯家大小姐的事情,而宫里那位不过是个冒牌货。”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璎珞忙不迭否认道。 赵韵宁轻轻一笑,“我也好奇为什么。” “你别胡说……”璎珞道。 赵韵宁笑意尽收,冷冷盯着她道:“若我没猜错,冯皇后那边也是你去报的信,你告诉她,赵丞相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她才是对赵家动手了。”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璎珞失声否认:“我与赵丞相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休要血口喷人!” 第547章 好深的算计 “因为你想杀人,但你一个人做不到,所以你要借刀杀人!”赵韵宁说着,脸上勾起一抹冷笑。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谁,害谁!你冤枉我!”璎珞依旧是否认,声音渐渐变大,似乎是受了什么冤屈。 赵韵宁不理会她的反驳,厉声道:“我刚刚仔细想了很久,赵丞相知道这件事的时间点实在太奇怪了些。为何偏偏是一年前? 略略一想,我便明白了,因为一年前,赵家在朝堂树大招风,他的女婿宁岑联合长公主蠢蠢欲动。这时你知道,朝堂要有动作了,这是你扳倒赵家的最佳时机。可是你怕,你怕,光凭长公主与宁岑的结合,不足以整死赵家,便想出了这个主意!” 璎珞的脸色霎白。 “你敢说不是?”赵韵宁眼神仿佛萃取了毒液,盯着璎珞,分分钟都要取了她的性命。 她知道,父亲一生为官皆是为国为民,他若知道有人蒙蔽皇家必然不会不去查,这一查,必定打草惊蛇,这才引来了杀身之 祸。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 思及此,赵韵宁胸口的怨气腾腾升起,“还不认是吗?” 璎珞一个劲地摇头,脸色依旧不好看,一脸不可置信。 估计是不相信自己缜密的心机会被人轻轻一掀就揭开。 “这些都是你的猜想!就算我要报仇,也是找冯婉吟!为什么要害赵家……我与赵丞相无冤无仇……”璎珞朗声反驳道。 赵韵宁眼底闪过一丝冰冷,冷哼一声:“呵,原来你也知道你与赵丞相无冤无仇,可你这样借着他的尸骨,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午夜梦回,不会害怕赵家人来找你吗!” 她说着身子猛然往前靠近璎珞,璎珞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站稳,指尖还在发颤。 “我没有……我没有害过任何人……没有害过赵家!”璎珞苍白地辩驳者,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她如此苦苦分辨,大抵会怜香惜玉地相信她。 但赵韵宁没有。 她目光沉沉的看着璎珞,她的目光里完全没有一开始的感慨与关 怀,只剩下一个受害者看待自己仇人的狠毒和怨恨。 那是毫不回避的杀意。 她缓慢的道:“话既然说到此处,那我们不妨再说明白一些。若我猜的没错。其实那年,是你找了人蹂躏冯婉吟,不料她没有中计,反而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从你失去贞洁之后,冯家就放弃了你,你恨冯婉吟,你认为是她毁了你的这一切。所以,你要想办法报仇。可是那时冯婉吟已经嫁给皇上了,还有谁能够帮你报仇呢,放眼周国,能做这件事的只剩下楚王。” “可楚王为什么要帮你呢?你实在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计划,于是你设计害了赵家。你知道,楚王不会帮你,但一定会帮赵家。只要你让冯氏出手对付赵家,依着楚王和赵家小姐的交情,楚王日后一定会查到冯婉吟所作所为,然后你便可借机会报仇。今晚的一切,也是你算计好的。只是你没想到,我揭穿了你!” 听完赵韵宁的话,璎珞嫩白的额上覆上一层厚厚的汗,淅淅 沥沥要掉下来,她也注视着赵韵宁,半晌,突然露颓下身子。 在这场局中,眼看着便要成功,竟然功亏一篑。 她费尽心思在民间蛰伏多年,凭着直觉与聪明一路找着机会生存下来,用了数年才是策划出一个完美的复仇契机,她以为这是报仇的最佳时机。 却不料,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她厌恶的看了一眼赵韵宁,若没有这个人,自己今晚是不是就能够说服楚王,平了冯家眼前之难,重新回到冯家,重新拿回自己的身份。 越想越气,她指着赵韵宁大吼道:“你!你!你明明知道我的所求,还阻止我!你卑鄙!” “若说卑鄙,阁下才是高手。”赵韵宁冰冷道,“话说回来。你的算盘打得很巧妙,与宫里那位比起来,真是不相上下,还真有几分皇后之才,只是可惜了!” 璎珞闻言,却是再也支持不住,仿佛瞬间被人狠狠抽了一鞭,脸上暴露出绝望。 “她凭什么做皇后,她凭什么,她好好在我身边做个小 宫女不好吗!” 赵韵宁笑道:“这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情,你要怎么对她,我都无话可说。可是……” 她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璎珞:“可是你先是利用赵丞相的怜悯之心,现在又想利用楚王殿下……” 顿了顿,她伸出一根手指头轻佻的挑起璎珞的下巴,笑容竟是说不出来的阴毒和嘲讽:“恶毒伎俩耍到了我面前,我便容不下你!” “不要!我求你了不要!我只是想报仇!”璎珞惊恐道,她伸出手去拉赵韵宁的衣袖。赵韵宁面色已然恢复平静,面对她的哀求,没有一丝动容,仿佛她的心是铁做的。 “报仇?”赵韵宁一抬手甩开了她,“你想报仇,法子是挺聪明的,冯氏被打入冷宫,你想做的如今也做到了。如果今夜你不是那么贪心,自己找上门来,或许这件事就这样遮遮掩掩便过去了。但你找上门来了,这件事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璎珞瞳孔放大,眉宇之间隐隐闪着侥幸,她问:“你……想怎么样!” 第548章 你要复仇我也是 “没想好。”赵韵宁微微一笑,“不过,我可以先将你拉下去关起来,齐虹大小姐你认识吧?她那位忠心不二的丫鬟秋叶,如今就在我府上,我听说你与她之间多有嫌隙,我将你们关在一起,看看她想怎么对付你,我便吩咐下人怎么做。” 璎珞一脸不可置信的拼命摇头,苦苦哀求道:“不不不,我不要!我不算计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也不期待回到冯家了,你不要将我和她关在一起,否则我会没命的!” 当身家性命受到侵犯时,再淡定的人,都会忽然惊醒,慌忙不安。 可自古成王败寇,有什么办法。 璎珞本来离回到冯家只差一步,她只要今日得到了楚王的首肯,她这十年以色侍人的生活便彻底结束了。 但如今这一切美好设想,全部成了镜中 花水中月,她不仅没有恢复大小姐的身份,还被赵韵宁制裁地死死的。 甚至……甚至生死都在一个自己从前向来看不上的奴婢一念之间。 她怎么能够接受!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赵韵宁笑盈盈的看着她,她冷艳出尘的脸上绽放笑容时,犹如湛蓝夜空里浮现一轮融融的月。 她风姿卓越地站着,裙角纹丝不动,双手端正摆正在胸前交叠,看上去享尽尊荣。 她越是高贵出尘,越是显得璎珞越是卑微不堪。 璎珞咬着牙看她,道:“你够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与你同是出身勾栏瓦舍,你和楚红都能以姐妹相称,为什么你对我这么残忍!如果今日楚王能够救冯家,对他也有好处!你为什么!” “嘘!”赵韵宁伸出一指纤纤玉指放在双唇间,做了个噤 声的姿势,微笑道:“轻声些,我会回答你的。若一定要说,便是你算计错人了,你算计到我和楚王头上,等着你的只有一个死!” 听到“死”这个字眼,璎珞猛地一颤,全身上下都开始发起抖来。 她还不想死,她还年轻,好容易才将仇人拉下水,眼下只不过是一步走错,怎么就到了要死的地步,这对于她来说,实在太残忍了些! 绝对不行,她不能接受! 璎珞突然抓住赵韵宁的裙角,眼里涌上泪水,道:“求求你了,宁侧妃!我知道你和楚红素来要好,我也知道你是个大好人,对楼里的姑娘各个温和大方,求求你了!你可怜可怜我!我不是故意要设计楚王的!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痛改前非!” 她一边说着一边跪下来给赵韵宁磕头,赵韵宁淡 淡的看着她,璎珞的神色足够可怜,往日的妖娆妩媚尽数消散,仿佛只是十年前那个家族遗弃走投无路的孤女罢了。 她想着,弯下腰轻轻拭去璎珞脸上的泪珠,淡淡道:“是啊,你也不过是为了报仇罢了。” 璎珞听到这话,眸光忽然亮了,她拉住赵韵宁冰冷的手,欣喜道:“侧妃,你是打算放了我了!” 赵韵宁轻轻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出,微笑道:“只是,你有你要报仇的,我也有我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听到这话,璎珞心底一凉。 “来人,将璎珞拉下去,和秋叶关在一起。”赵韵宁淡淡道。 “不!”璎珞大喊着,被人拖了下去。 赵韵宁面容从容,冷光从眼底透出来,她确实没有想到,原来赵家的覆灭背后之事远比她想得复杂。 但 不管,多么复杂,所有算计过赵家的人,全部都要死。 接下来,便该是太后了。 赵韵宁正想着转过身,便看见陆霁远看着自己,她有些犹疑道:“王爷,怎么了?刚刚妾身的处置可有什么不对? 陆霁远摇摇头。 赵韵宁放下心中顾虑,继续愤愤道:“哼!璎珞的心机确实是深沉,难怪从前齐虹被她算计得动弹不得!” 陆霁远笑而不语。 忽然她又想到一事,便问道:“王爷,若是今夜没有我,你可会看出赵家覆灭一事与她有关,可会答应她的请求?” 陆霁远唇角微微一勾,淡淡道:“前脚宫里才刚刚出事,后脚她便知道了,永定郡主府的消息没有这么快。她是早就算好了,有备而来。” “那王爷……是一早就看出来她居心叵测了!”赵韵宁醍醐灌顶。 第549章 你会听她的吗? “是。”陆霁远也不否认。 赵韵宁惊讶道:“那王爷也是一早就知道,她会来?” 陆霁远坦言道:“隐隐约约猜到。” “如此说来,王爷明明知道冯氏陷害赵家一事,背后还有操纵之人,却还是替她处理了冯皇后?”赵韵宁彻底惊了,陆霁远是神仙吗?为什么所有事情他都能想到,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有何问题?”陆霁远反问道。 赵韵宁诧异道:“她明明就是在算计你!” “你不是将她关起来了吗?”陆霁远不甚在意地一笑,一双眼睛里全是温柔清波,望着赵韵宁,“只要我们目的能够达到就行了。” 赵韵宁听到这话,猛然转过身,强忍着不要眼泪掉下来。 原来,陆霁远早就将一切都掌握在股掌之间了,却为了赵家能够顺利复仇,甚至心甘情愿地走进别人的圈套。 他是一个那么骄傲的人,却为了自己,做到这 个份上。 赵韵宁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心疼不已! 陆霁远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你怎么了,如今长公主没了,冯皇后也没有了,你不开心吗?” 赵韵宁转过身来,凶巴巴地迎上陆霁远的双眼,气鼓鼓道:“王爷!你以后这些事情不许再瞒着我了!我……我不想看见别人算计你,也不想你因为一些事情心甘情愿地走进别人的圈套!” “你担心我?”陆霁远薄唇抿着一笑,目光微微一动。 赵韵宁佯装冷静地把视线移开,嘴硬道:“我没有。” 陆霁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她身侧,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 “王爷你做什么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赵韵宁冷艳的脸色染起点点绯红,睫毛微微颤动,慌忙低下了头,是在害羞呢。 陆霁远挑眉,干脆靠得更近一点,微微俯身,低沉暧昧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无妨,本王既 然敢大张旗鼓地走进她的圈套,必然是做好了准备,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盯着赵韵宁的眼睛,字句清晰。 赵韵宁心头一暖,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这句话说出来容易但做起来总是艰难,可陆霁远却一直都做到了。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好像跟在他身后,便什么都不用害怕。 “回房睡吧,你也累了。”陆霁远轻声道。 赵韵宁点点头,二人从偏厅走出,慢慢往云澜院走去。 走着走着,忽然陆霁远猛然抬头,眉心一簇,眼神微眯,似乎在看什么。 赵韵宁有些不解,便道:“王爷,怎么了?” 陆霁远低头不语,将她送回房间。 从赵韵宁的房中出来后,往屋檐处又瞧了一眼,在旁的鹰羽连忙道:“主子,刚刚属下派人查看过了,没有人来过。” 陆霁远不说话,往自己屋中走去,走到一半,发现庭院中的石凳上,放着一串紫 木佛手钏。 鹰羽大惊,连忙道:“主子!属下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还望主子恕罪!” 陆霁远闻言,锋利性感的薄唇勾起冷笑,他嫌弃地用匕首尖儿挑起那手钏,随意往鹰羽怀里一扔,道:“拿去当掉。” 鹰羽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随后听见陆霁远继续道:“当掉之后换的银两,买些干粮,送去暗部给猎狗们。” 鹰羽:“是。” 在鹰羽左思右想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时,陆霁远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鹰羽拿出怀中的手钏细细看了看,拍了拍脑袋,嘀嘀咕咕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明明都检查过,府里没有人来过呀……” 屋檐上,一个俊美翩翩的少年郎看着他,咧嘴一笑,脚步轻盈地走远了。 宫里。 冷宫中,常年阴冷,床单被搙皆生了霉菌,处处皆是蜘蛛网。 宫人们将冯氏送进来,怕沾染了晦气,便速速退出去了。 冯氏 则是一脸淡漠,环视眼前的一切,心如枯木,说不出感受。 “当了十年皇后娘娘,如今又来住这样的地方,心境想必不会好吧?”一个好听的男声从屋里一角传来。 冯氏回过头,看见来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她道:“师兄,你来了。” 归珏抱着胸,对着她,风流一笑,“看见我不高兴?” 未待冯婉吟说话,他便找了一处干净地地方坐下来,随手倒了一杯窗前桌上的茶水,刚喝一口,便吐了出来。 “寺庙里的茶水都没有这个寡淡,你好歹曾经是皇后,这些宫里的人太过分了些。”他的语气里不掩嫌弃,瞧着是很看不上。 冯婉吟走过去,将他手中的茶杯拿下,问道:“师兄,若想喝好茶,能去的地方不少。为何要来我这落魄之人这里,难不成是看笑话?” 闻言,归珏洒脱一笑,“我今日来,来是想问你一句话,你,想出去吗?” 第550章 我带你走 冯婉吟听见这话,眼神一怔,似乎是在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归珏见她犹豫,眼皮微微抬起,慢慢道:“我知道你自小在阁里长大,习的是杀人之术,练的是金刚之身,在这等恶劣的环境里,你若想,也能够住下来。但你甘心吗,身怀绝技却只能在这宫里,默默无闻的老去,死去。” 这话不偏不倚落在冯婉吟心坎上,她幼时便在非人环境中挣扎成长,想在此处住下去也不是难事,但她真的甘愿吗? 她明明出身不低,这辈子却没有大小姐命数,好不容易成了皇后,又被人拉下马来。 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见她神色有异,归珏微微勾唇:“你细想,血隐阁中多少年才能出一个如你这般拔尖的高手,大周国立朝以来有几个能与你比肩的皇后,你本该是人中之凤,怎么就甘心被人像个物件般遗忘在这 ?” “可……可这宫里有太后和皇上,还有重重把守,我如何能够走掉?”冯婉吟犹疑道。 归珏轻笑一声:“别说笑话了,放眼这宫里谁的武功能与你比肩。你若想走,如何走不掉?” 冯婉吟不言。 “我来猜猜看,你不走,是因为陆烨谦吧?”归珏抬起眉毛,沉静漂亮的眸子里似乎有流光一闪,“傻丫头,你还惦记着他迎你出冷宫,重新封你为皇后?” 这…… 这听上去虽然不可能,但确实是冯婉吟心中存的一丝妄想。 毕竟自己除了出身低之外,做皇后这十年并无一点错处,如果有一天陆烨谦又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好处,会不会念及从前的恩情把自己从冷宫里救出来。 他终归是没要自己的命,想来是心中也留着一线打算的。 到那时,自己终归还是皇后。 今日这般不明不白的跟着归 珏走了,她,是什么? 冯婉吟抬头看着归珏好看的脸,俊俏到极致的眉眼,从来都没人能够猜透的表情。 这个人,说要带自己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归珏将手懒洋洋背在颈后,“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想问什么尽管问,反正你这里也不会有人来,说话尽量大胆一些。” 有他这话,冯婉吟也不推脱了,她喉头一松,“敢问师兄,为什么要带我走?若是被别的同门知道,你与弃徒有所往来,想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你也会被赶出师门。你此番冒险搭救,难道只是为了同门一场的情谊?” 归珏嗤笑一声:“我若说我想带你走,是念着同门一场想要求你脱困,想必你也不会信。你会觉得,我这个人素来诡计多端,捉摸不透,不会做这么有情有义的事。” “我不敢。”冯婉吟颔首道,但其实她 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这个归珏实在难懂。 归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翘起,但眼底没有一点温度,而是划过一抹凌厉之色。 “我带你走,你去南楚做将军吧。” 一语落地,冯婉吟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在他人领土,招安他国皇后,归珏实在太荒唐了! “师兄,你,你在说什么!”冯婉吟激动地站起身来,神色紧张四处探看,确认周边无人之后,才又摸着胸口坐下。 “你这言语太大胆了!”她满腔怨怒,瞪了瞪归珏。 归珏则不以为然,“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怕什么?你武功高强,又善谋略之法,对朝堂内政知晓的清清楚楚,做一个管理后宫的皇后才是埋没了你。” 冯婉吟听着这话,神色微微一变,她也知道归珏所说不假,但…… 如果她真的听了归珏的话,去了南楚,做 了南楚的将军,岂不是彻底背叛了陆烨谦。 夫妻十年,她是看着陆烨谦如何一步一步成为少年帝王的。 与他为敌,她终究还是不忍的。 “还是舍不得陆烨谦?”归珏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事,漫不经心道,“你有情有义,不知道他能不能领你的情啊。” 冯婉吟眉间一颦,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归珏耸耸肩,无奈道:“没什么,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你将话说清楚,皇上到底怎么了?”冯婉吟追问几声。 归珏依旧不答,他快步走到门前,回头道:“我与你说的,你好好考虑,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师兄……师兄!” 未待冯婉吟将话问清楚,归珏已经飞檐走壁消失不见。 冯婉吟颓然坐在刚刚的位置上,慢慢回想,刚刚归珏所说究竟是何意? 难道陆烨谦最近会有行动?会是什么动作呢? 第551章 如何处置 皇宫境内另一隅。 朝缘宫里。 竹缘捧着一盏宁心茶和白玉碟子里装着的精致点心,战战兢兢地侍奉在太后身边,她伺候了太后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太后这般模样。 不梳洗,不更衣,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 从前那个英武果决的妇人,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太后娘娘,你还是吃点东西吧,后面的事情还需要你拿主意呢。”竹缘恳求道。 太后痛苦地以手抚额,看都不看,只低声道:“拿下去吧。” “太后娘娘,你不能这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呀,若是公主殿下见了你这个模样,不知该多难过呢!”竹缘跪下来,言辞恳切。 “拿下去!”太后依旧不为其所动。 竹缘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将茶点都拿了下去。 外面等着的宫女见到竹缘出来,立刻上前去询问,“竹缘姑姑,太后娘娘还是老样子吗,她这样 不吃不喝已经一整天了,小心熬坏了身子啊!” 竹缘将托盘递给旁边的小宫女,自己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那一群宫女们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道:“姑姑,到底是谁害了我们公主,怎么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这么还没有一点动静?” 竹缘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瞥了一眼说话的宫女,严肃道:“这事轮不到你们操心,查案子的事情有皇上和太后,你们只管好好伺候太后就是!” “可……可我听说,是皇后娘娘害了长公主。”那宫女小心翼翼地把话说完,用力抿了抿粉唇,好似很为难。 旁边的小宫女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我听说是皇后想嫁祸给宁侧妃,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皇后已经被发配到冷宫去了!” “啊!实在没有想到皇后会是这样的人……”小宫女们啧啧叹道。 竹缘扫了她们一 眼,厉声道:“够了!长公主之死到底怎么回事,太后自然会派人去查,总之有太后在,长公主定然不会白死的!你们好好干活便是!” “可太后娘娘如今不吃不喝的,看着让人怪担心的……”说话的人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碧荷,她神色胆怯,略略扫一眼,大概会觉得她真是在为太后担心。 可认真看,她的双眸里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 此刻竹缘兴致全无,并未仔细看她,只闷声道:“长公主是太后的命。根子,如今长公主没了,太后必然是要难过一阵子的,过些时日自然就好了,这些无需你我担心。” “是。”众宫女们低头道。 但人群散去,有一封信悄无声息地落在朝缘宫里。 长公主新丧,皇后被打入冷宫,虽然是夏日,但整个宫里都阴霾沉沉的。 唯有司马娇娇这里,春意盎然。 她已经从偏僻的 雨凉殿搬到了承乾宫,所有宫人的配置都是最好的。 她身着一袭红色玫瑰雀尾丝裙,懒洋洋地睡卧在美人榻上,脸上妆容一丝不苟,口脂殷红,三分热烈七分天真,阳光似星星点点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为她添增几分媚色。 热烈与性感交融得当,难怪皇上每每见了都把持不住。 她正挑挑拣拣地吃着夏日里第一批岭南荔枝,忽然听见通报。 “皇上驾到。” 她指尖一顿,眼皮微微抬起,刻意缓慢地站起身来,“臣妾参加皇上。” “快!爱妃平身。”她身子还未蹲下,陆烨谦便一手扶起她,捏了捏她的手,“早就和你说了,不许多礼!” 司马娇娇嗲嗲一笑,身若无骨地靠着陆烨谦,娇嗔道:“这礼不可废嘛。” 二人相亲相爱的牵着手坐到床榻处。 陆烨谦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你啊,就是这么懂事,让朕 不疼你都不行!” “那陛下就多疼爱臣妾一些吧。”司马娇娇心念直转,顺势依偎在陆烨谦怀中,她伸手抚上陆烨谦的胸口,柔柔道:“臣妾见陛下眉宇之间似有郁气,可是发生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陆烨谦叹了口气:“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朝堂之事。” 司马娇娇笑了笑,以手指在陆烨谦胸口画圈,甜甜道:“那臣妾猜一猜,是不是朝堂上有人叫嚷着皇上快速找出杀害长公主的凶手?” 还真被说对了! 陆烨谦惊喜地看着司马娇娇,“你正聪明,却是此事。”随后道,“长公主是太后的心头肉,如今惨遭横死,那些一心跟随太后的臣子,自然是不会轻松放过,可是这事,朕何尝不想快快解决,这不是没有法子嘛!” 司马娇娇笑了笑,状若无意道:“皇上哪里是没有法子,明明是念着旧情,不愿意处置罢了。” 第552章 她会愿意的 “念着旧情?”陆烨谦一愣,随即道:“你也认为是皇后杀了长公主?” 这一声“皇后”大抵是陆烨谦的无心之语,但听在司马娇娇耳中却分外刺耳,似乎是在告诉她,哪怕冯氏遭到贬谪,但在陆烨谦心里,冯氏依旧是皇后。 这对于司马娇娇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利。 她将脑袋埋在陆烨谦的怀里,不让王弼看见她此刻有些诡异的表情,却是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当晚只有宁侧妃和她那个随从,长公主婢女、皇后。在场四个人里,有三个人认定皇后杀了人,那皇后娘娘自然是辩无可辩。” “这不就是以多欺少?”陆烨谦愤愤道:“若是她们三个人串通起来污蔑皇后,那皇后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朕如何能够如了她们的愿,牺牲皇后?” “非也。”司马娇娇道:“皇上,如今大臣们只 是要一个交代,那皇上便给他们一个交代就是。” “瞧你说话这劲头,是有什么鬼主意?快说说看。”陆烨谦饶有兴致道。 司马娇娇甜甜一笑,道:“其实办法也很简单,只有皇后配合就是了。” 陆烨谦闻言,挥了挥自己袖口,好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司马娇娇道:“长公主殿下素来荒唐无度,在民间名声不太好,现在嚷嚷着要为她讨回公道的,大多数是太后一脉的人,我们如今说是要给朝野一个交代,不如说是给太后一个交代。” “却是如此,但太后娘娘可不好糊弄,她眼下虽然不知到底是宁侧妃还是皇后杀害了长公,但朕估计,不论是宁侧妃还是皇后,太后一个都不会放过。”陆烨谦很清楚,毕竟太后疼爱长公主这个女儿是举国皆知的事情,平日里长公主不管犯了什么错,她都轻 轻骂几句,再不济就是冷落几天,便轻轻揭过了。 可谓是难得的慈母。 司马娇娇眼珠子转了转:“与其让太后来取皇后的命,不如我们把皇后的命先奉上。臣妾身上带了幽州的假死药,若是皇后服下,就能维持七日深眠状态。对外就说皇后伏诛,内里皇上就悄悄将皇后送出宫去,送到热河行宫去呆上几年,待太后收拾了楚王殿下,势力不再,皇上再为皇后改个名目,将她迎回来便是。” 陆烨谦陷入了沉思。 他可从来都没有和冯婉吟分开过,如今她虽然在冷宫,但到底是在宫里,两个人也算是在一起的,但要是送出宫了,真就分开了。 司马娇娇见他迟疑,又道:“皇后娘娘素来体察圣意,眼下这个是借太后的手,扳倒楚王殿下的最佳时机,她会明白的。再者说,热河行宫一定比冷宫条件更好 ,皇后住着也能舒服一些,这也是陛下的一番心意,可见,陛下始终心里都是有娘娘的。” “这……”陆烨谦依旧有些犹豫,只是听着司马娇娇继续笑着道:“陛下不必担心,那药是我从幽州带来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一定没有问题的,七天之后,皇后娘娘一定会醒来,毫发无损。纵使太后娘娘再聪慧,她也不会察觉到任何一点破绽。” 陆烨谦胸口微微起伏,他性格本就敏感精明,上次陆霁远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不给他面子,他早就想把楚王府连根拔起了。 眼下若是可以借助长公主惨死一事,让太后出手收拾楚王府,这样既能兵不血刃,还能稳固自己的势力。 可是,要皇后去犯险,他……怎么说……还是有点不忍。 司马娇娇知道陆烨谦此人虽然薄情,但对冯婉吟是有真感情的,眼下 会犹豫是正常之举。 她两只水蛇般粉白的手,慢慢自下游上,环住陆烨谦的脖颈,口若幽兰道:“陛下不妨换个角度想,就算是将皇后娘娘放在冷宫里,太后会放过她吗?一定不会。不如让皇后娘娘出宫呆上几年,这样才是能够稳妥地保住皇后娘娘呢。” “对!”陆烨谦松了口气,一把搂紧了司马娇娇,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道:“朕实在没想到娇娇不仅美貌多姿,还如此足智多谋呢!” “哪有!”司马娇娇佯装害羞的低下头:“臣妾只是看陛下为了皇后娘娘的事情烦忧,心生不忍,便想替皇上出出主意,不过是一片痴心罢了。” 她抬起头又给陆烨谦一个意味深长的媚眼,迷得陆烨谦三魂找不到七魄,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在如火如荼地亲吻中,司马娇娇倏然睁开眼睛,眼中露出一丝凶光。 第553章 诡计多端 一番云雨之后,寝殿里尽是旖旎之味,爱欲如潮水淡淡褪去。 陆烨谦已穿上衣服回御书房料理政务,司马娇娇睡了一会,才从床帐里伸出一只粉嫩的手。 见状,朵玛立刻扶她起来,又命人给她打些水来,自己一面给她穿上衣服,嘴上还不停道:“小姐,你为什么要给皇上出那个主意呀!这颗假死药丸是巫师为小姐炼制,让小姐以备不时之需的,就这样给皇后用了去,怪可惜的!” “呵。你不懂!”司马娇娇扶着松散的发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朵玛好奇道:“还请小姐赐教……” 司马娇娇道:“好钢用在刀刃上,花钱花在跟节儿上。只要能够达到我的目的,便不算糟蹋了巫师的心意。” “这……”朵玛为难道,“若正如你所说,过了几年皇上又想起了皇后,要将她改头换面迎回来,这可怎么办?若是皇后回来,她首当其冲是要对付你的! ” 这一点司马娇娇早就想到了。 她和冯婉吟的梁子是早就结下了,轻易化解不开,再者说,后宫中顶峰只能容坐一个人,她和冯婉吟之间的斗争,早已经是死局,不死不休! 司马娇娇道:“放心,我不会让她回来的。说是假死其实只是权宜之计。” “啊!”朵玛大惊,“小姐的意思是,换药?不给皇后服下那颗药丸?” 闻言,司马娇娇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愚蠢,自然不是!若是换药,那岂不是把诡计放在明面上给皇上看呢。” “那……那是怎么做?”朵玛小心翼翼问道。 “其实我对皇上说了谎,这药丸并不是七天有效,而是三天。三天之内,假死之人必定醒来,可她醒来时,被钉在棺材里,那些奉命过去开棺放她出来的人,要七日之后才会开棺。七日之后,任凭她是武功卓绝的高手,早就已经在厚厚的棺木里,气绝而亡了!” 听到司马娇娇一番精细打算,朵玛顿时面露喜色,大喊道:“小姐高明啊!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到!” 片刻后,又担忧起来:“届时皇后断气,下面的人自然要来回禀,可看了棺盖之后的抓痕,皇上对小姐起疑怎么办?” “不会的!”司马娇娇胸有成竹道,“抓痕代表皇后确实醒来过,没有救活她,是底下人不懂事罢了,怪不到我身上。” 朵玛这才放心下来,道:“是!” 楚王府中。 墨羽刚刚禀告完消息,陆霁远拿着书卷的手,微微一动,勾唇道:“想不到司马娇娇心机如此深沉,从前竟然是本王小看了她!” “是啊是啊!”鹰羽在旁不停地抚摸着胸口顺气,感慨道:“想到从前皇后还想将司马小姐送到咱们府上呢,现在想想真是令人后怕,若是现在司马娇娇真的到了咱们楚王府,日子难过的就不是皇后,而是咱们了!” 说完,他还心有 余悸地打了个颤。 墨羽连连点头,“这还要多亏宁侧妃的神机妙算,将司马小姐送进宫里去,如今这火才是没有烧到我们身上。” 听着两位属下的言语打岔,陆霁远则不甚在意地一笑,未发一言。 过了一阵。 墨羽又道:“主子,我瞧着司马娇娇此次动手是势在必得,咱们可要想办法,从中阻止?” “为何阻止啊”鹰羽急哄哄道:“这冯皇后可不是好东西,从前害赵丞相一家,也有她的份呢!如今让她死了岂不是正好?” 墨羽无奈解释道:“我当然知道冯皇后也有害赵丞相一家,只是我想着,司马娇娇心机深沉,如果能够借这次他违抗圣意的罪过把她一句拔出,岂不要好事一件!” 鹰羽撇撇嘴道:“是,你说得对!”他用力拍了拍墨羽的肩膀,感叹道:“还是你心细啊!我就没想到。” “那王爷你的意思呢?” 两个又一起看向陆霁远 。 陆霁远放下书卷,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推了推茶盖,沉吟片刻后,道:“不要动手,我想看看这件事里还有没有别的人!” 墨羽与鹰羽有些不解,但主子的命令一向没错,便也不敢质疑,只是连忙道:“是!” “对了,归珏那边可有新动静?”陆霁远问。 墨羽略略想了想道:“他武功高强行踪诡异,我们的人常常拿不住他的踪迹,不过经过多番探查,我们终于得知,他……他好像在整理事情,预备启程回南楚了!” 听到这话,陆霁远眼神微眯,似乎在想些什么,嘴上若有似无的念叨着。 “太好了!”鹰羽抢先道,“这个南楚太子在京城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回去了正好,省得主子老担心他来勾搭侧妃!哈哈哈” 笑声未落,陆霁远倏然抬起眼神,俊美夺目的双眼放出一道冷光,鹰羽浑身猛然打了个冷颤,仿佛六月晴好的天掉进冰窟。 第554章 堪称无双 楚王府另一隅。 云澜院里,迎来了许久未见的客人。 小桃将蜜饯果子、桃李萃花茶给端上来,放在叶柳儿面前,这些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 可她今日却看都不看,一把便推开了,着急忙慌道:“姐姐,我听说宫里皇后出事了,当时你也在?你快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赵韵宁素手提起茶壶,另一只手拢着袖口,听到这话,手顿了顿,眼皮未抬,继续叶柳儿面前的茶杯里倒茶。 “姐姐你快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听说皇后已经被贬入冷宫了,还有人说她不是皇后?”叶柳儿双眼瞪得老大,不停舔着嘴唇,“怎么好好的,皇后就不是皇后了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叶柳儿心急难耐,眼瞧着就要坐不住站起身来,赵韵宁淡淡一笑,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你不要着急,我慢慢和你说。” “不要慢慢!你快说!”叶柳儿眼神一 刻不错地盯着赵韵宁,却把赵韵宁逗笑了,她点点头道,“其实和你听到的传闻没有什么出入,只是皇后是皇后,却不是冯家大小姐,而是冯将军和军妓生的姑娘。” “那……那就是冯家二小姐咯!”叶柳儿理所当然道。 赵韵宁眼神一顿,不禁勾了勾唇。 这些日子,众人讨论起冯婉吟的身世,无外乎就是两种说法。 一派是江湖人士云焕、一秋之辈,他们认为冯婉吟是糊涂英雄;另一派是京城高门,在他们看来,冯婉吟就是军妓所出,是最卑贱不过的人。 从未有人,如今洒脱的说出,她,是冯家二小姐。 可见叶柳儿心地是何其单纯。 “姐姐你笑什么呢?”叶柳儿用手肘推了推她,“冯皇后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我听爹爹说过,她是个很棒的皇后,吏治、法典,甚至是用兵之法,她都能说上几句。就算她不是冯家大小姐,也是冯家 二小姐,怎么就不能做皇后呢!” 她撑着圆圆的脑袋,怎么都想不明白。 纵容赵韵宁和冯婉吟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但也不得不说一句,冯婉吟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进江湖能做顶尖江湖刀客,入朝堂能成凤仪九州的皇后,心机计谋胆识都是举世无双。 只不过…… 赵韵宁想到冯婉吟的所作所为,深吸一口气,无奈笑了笑,“若是天下人都能如你这般想,那就少了很多麻烦了。” 叶柳儿歪了歪头,天真烂漫地笑了笑,“算了,这事和我也不搭边。话说回来,咱们这位皇上也够薄情的,皇后陪着他这么多年,说不要了就不要了,如今和新进宫的司马娇娇打得火热。真害怕我以后的夫君是这样的人。” 她说着,不屑地撇了撇嘴,似乎在鄙夷陆烨谦。 赵韵宁低头一笑,叶柳儿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真的差一点嫁入宫去,成为妃子 ,成为这个天下数一数二薄情男子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不过不知道也好,赵韵宁宁愿她一辈子都不知道。 叶柳儿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不过如今后宫没有皇后了,两朵鲜红争锋,一朵是有宠无子的司马昭仪,一朵是有子无宠的董贵妃。”叶柳儿扳着手指头道,“姐姐,你觉得,最后皇后的位置会是她们谁去做呢?” 这个问题有点高深。 赵韵宁颦眉略略想了一会,随后道:“我没有想过,不过,二者皆有可能吧。你觉得呢?” 叶柳儿晃着脑袋想了想,道:“我朝皇后都是出自将门,这样能够彼此约束,巩固政权,例如从前的冯皇后便是冯家人,眼下董贵妃和司马娇娇相较的话,我觉得司马娇娇胜算大一些,毕竟她身后有幽州司马家,司马家虽然在京城的名声一般,可在边境,那可是名声威望可是数二数三的好!” “数二数三! ”赵韵宁嗤笑道,“柳儿,你怎么乱用成语,哪有数二数三这样的成语!” 叶柳儿不笑了,严肃道:“姐姐,这可不是我乱用成语,是事实确实如此!” “好,那司马家纵横沙场几十年,还是只能数二数三,那请问,数一的是谁呢?”赵韵宁像哄小孩似的,侧首逗她。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答上来了。 “当然是楚王殿下的翊烈军!” 赵韵宁心中一惊,“楚王殿下……” “就是楚王殿下。”叶柳儿一本正经道,“楚王殿下的军队虽然人数上不敌司马家,可终究是数一数二的,再说楚王殿下在军中的势力,那简直是两个司马家才能比得上半个楚王! 大概是看赵韵宁一脸懵懂,叶柳儿诧异道:“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吗?” 赵韵宁摇头道:“我从前只是听说楚王在军方很有势力,详情一概不知。” 叶柳儿慷慨道:“来,我同你说说!” 第555章 挑选礼物 赵韵宁乖巧地点头:“嗯!” “楚王自小随着先帝四处练兵,这军方地位不言而喻。”叶柳儿竖起大拇指。 又道,“在京城有叶家。现在他救了苏河,安国公自然也是偏向他的,还有他自己的翊烈军。或许在朝政上,太后与陛下能够压他一头,但是在军方,楚王殿下的势力必然不容小觑。” “原来如此。”赵韵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从前只是知道一些,却从未知道的这么详细。” 叶柳儿一脸得意道:“话既然说到此处,那我也不瞒着姐姐,其实我从前还想过,为什么先帝不选楚王做皇帝,明明楚王自小跟着先帝四处历练,瞧着是最合适的皇帝人选呢!” “先帝有先帝的考量吧。”赵韵宁唇边漾起一个浅浅的 笑,“大概是因为咱们这个皇帝看似柔弱,却有那么一些铁血手腕,得到了先帝的青睐!” 叶柳儿眉心皱了皱,喃喃道:“铁血手腕?姐姐这话我可不同意。”她轻轻挠了挠脸颊,“难道楚王殿下就没有铁血手腕吗?楚王殿下是军履之人,难道一个在皇城富贵中长大的皇子,能比一个杀伐果决的皇子更懂得什么叫做铁血手腕?” 一语落地。 仿佛一颗石子垂直落下,砸在深井中心,只听一声清脆鸣啼。 大约是前世今生,陆霁远在自己面前虽然有时冷漠一些,但都是霁月清风的模样,自己反而忽略了,当他拿起刀,眼里暴露出来的凌厉杀意,可是一点都不少啊! 甚至相较于陆烨谦,陆霁远的矜贵之姿与帝王霸气从来都不弱 。 那,那为什么,先帝最终选了陆烨谦没有选择陆霁远? 难道,其中有什么问题,是我们如今都不知道的? 赵韵宁正想着。 “姐姐!你怎么了?”叶柳儿看着她,眨巴了一眼自己的大眼睛,“难道是在想楚王殿下的事情,这些你晚上和楚王殿下慢慢聊吧!” 赵韵宁不禁一笑,推了推她的手,“胡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能说这种话!” 叶柳儿浑然不在意笑了笑,又道:“姐姐你不是说,今日想上街去转转,给楚王殿下选个礼物吗?那咱们快走吧!” 聊了半天,却把正事忘记了,赵韵宁站起身来,道:“那走吧,瞧着时间也不早了。” 二人来到街上,逛了几处铺子皆没有看见合适的物件。 闷着头继续往下 走,叶柳儿好奇道:“姐姐,你怎么忽然想起要给楚王殿下准备礼物,是快到楚王殿下生辰了吗?” 赵韵宁微微一笑道:“并不是,只是觉得入京这么久,承蒙楚王殿下照顾,该感谢一二。” “哎!原来如此!”叶柳儿大手一挥道,“其实我觉得大可不必,你也帮了楚王殿下不少呀,你瞧瞧,我家和安国公苏家,不都是因为你才和楚王殿下亲近的吗?” 赵韵宁笑了没说话。 可她心里知道,这一年确实是麻烦了陆霁远很多事情,别的且不说,若没有陆霁远她便不能顺利回到京城,便不能将那些曾经设计害过赵家的人,一个个连根拔起。 眼看已经惊动太后,往后的危险更是少不了。 “姐姐你看,这有成衣铺子,你随我进 去看看吧!”叶柳儿指着眼前的布料铺子道,“姐姐你不是擅剪裁衣物吗,不如进去选一匹缎子,给楚王殿下做身衣服。” 这个主意甚好,赵韵宁点头,和她一起进去了。 一入店门,叶柳儿迎面看见一件新剪裁出来的水蓝色云纹织金裙。 “老板,这个,快给拿下来,本小姐要试一试!” 赵韵宁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禁一笑,走到店铺里面一些的位置,细细看着男子的衣料,陆霁远一向都爱穿银袍,可是银色绸缎难寻,而且裁剪出来,大多千篇一律,也没什么心意。 瞧瞧有没有别的颜色,更具新意些。 “在给楚王选衣料?”一个轻松悦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赵韵宁抬起头,看清来人后,一脸惊愕:“是你!” 第556章 缘来如此 眼前男子明眸炯炯,容光焕发,俊美无暇,正是归珏。 他双手抱着胸,头微微歪过一侧,饶有兴致地看着赵韵宁。 问:“看见我,你不高兴吗?” 赵韵宁面色顿然沉了下来,转身拔腿要走,身后那个声音继续响起,“你不是一直问我,我是谁吗?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的。” 赵韵宁顿了顿,眼帘低垂,转过身来,“那你快说,若你再胡言乱语,我便马上就走!” 归珏眼神微眯看着她,似乎在打量什么,猛然靠近。 赵韵宁往后一缩,“你……你干嘛……” “不干嘛。”归珏将身子扳直,嘴边勾起一个邪气的笑,“你可不知道如今见你一面多么不容易,你那位假相公楚王殿下在你周围布置许多人保护你,瞧着,他对你是真的上心啊!” 赵韵宁嘴角抽了抽,道:“这与你无关,你若不能有话直说,那我便走了。” “ 好!说!”归珏拉住她的袖口,一脸无奈道,“对我就凶巴巴的,你敢这样和陆霁远说话吗?嗯?” “无聊!”赵韵宁厌恶地瞥了一眼被他拉着的袖子,用力甩了甩,可怎么都甩不开。 “你!”她瞪了归珏一眼。 归珏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道:“好啦,跟我来,这里说话不方便。” 赵韵宁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脚步一动不动。 见她如此,归珏翻了个白眼,“怎么?你不相信我?我手中握着你那么多把柄,从前都没有对你怎么样,如今都要回南楚了还能害你?” 南楚。 赵韵宁虽然知道他是南楚太子,但从他口中听到南楚二字,还是有些惊讶。毕竟自己查到的,和他亲口说的还是有所不同。 他肯把这件事告诉自己,想来是真的要对自己敞开心扉说一些事情 也罢,那便跟他去看看! 赵韵宁跟着他往里走,走到铺子后 面的院子里。 院子里,处处挂着布幔,五颜六色一眼看不完。 归珏找了个位置停下,抱着胸,倚着身后的柱子,坏笑着瞥了赵韵宁一眼,道:“此处只有你我,有什么话,我便直接说了。” “求之不得。”赵韵宁深吸一口气,眼前这个人有时是如玉似禅的少年僧侣,有时是俊美翩翩的公子哥,为何到了自己面前,总是混不吝、不正经,活像是要抢夺良家姑娘进家做妾的纨绔子弟。 不对,说不定他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那些流光溢彩的外表,不过是他的掩饰。 “我要回南楚了,你随我一起回去吧,赵韵宁。” 赵韵宁立刻抬了起脸来,一脸霎白。 “你疯了?”她道。 归珏道:“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底细身份吗?只要你跟我回去南楚,我就告诉你。” 赵韵宁愤愤道:“你果然是疯了,我是好奇,但我没有必 要为了这一点点好奇,跟你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她没好气地白了归珏一眼,“且不说南楚境内我一概不熟,就说你。我和你才见过几次,你既知道我的身份底细,又知道我的阴谋手段,就凭这两点,我如何敢和你一起去任何地方?” 归珏看着她口若悬河,也不阻拦,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好似听着她说话,哪怕是听着她骂自己都是一种享受。 他眼睛里装满了温柔与宠溺,变成一汪湖水,怎么都化不开。 “行了!我懒得和你说这些事,你且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那么多事情!”赵韵宁不耐烦道,她不想离开太久,万一待会被叶柳儿察觉,那可不好了。 归珏微微颔首,再抬起脸来时,一开始的痞气已经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的神色。 他道:“我们见过,约莫十几年前,甚至更久,那 时候我随父皇来到周国,在皇宫里,你拿了糕点果子给我吃。” 寥寥几语化作风,拂开往事的灰尘。 赵韵宁想起来了! 当时一起来朝的有好几位皇子,若她没有记错,她确实与其中一位模样十分好看的小皇子有过短暂交集。 那位小皇子可真是惨,他父皇带他来,好像是要送他来做质子,和他一起来的那些大皇子们都欺负他,而是还言语之中辱骂他的母妃。 赵韵宁看不过去了,便替他出头,说了那些大皇子们几句。 隐隐约约记得她好像还说个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是什么来着…… “巨龙跃天之前,也曾盘踞沉睡,你如今就是那巨龙,我静静待你觉醒那日,杀他们片甲不留。” 正当她绞尽脑汁时,归珏在她对面,一字一句将这话复述完全。 赵韵宁惊讶地抿了抿唇,实在没想到,当初那个苦命的小皇子,竟然是归珏? 第557章 随我回南楚 “你……竟然是南楚太子?”赵韵宁怔住许久,释然一笑。“你现在和小时候,相差许多。” 归珏也笑了笑,颇为遗憾道,“有差很多吗?难道我的容貌不是一样的俊美可爱,你竟然没有认出我。” 赵韵宁:“……” 她微微扶额,一来是她眼拙;二来是她少年时期的日子过得实在多姿多彩,早就将这个只是匆匆见过一面南楚小皇子忘得一干二净;三来她从小便是被捧着长大,身边又有陆霁远罩着她,像这样的见义勇的壮举,所救之人少说八百多则一千,哪能各个都记得。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尴尬。 归珏微微一笑,语气平淡中略带忧愁,“虽然你不记得我,但当年你对我说的话,我可是记得一字不差。这些年,我拜师学艺,求神问佛,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你。” 赵韵宁心中一突,面不改色道:“不敢当,我当年不过是见义勇为 ,承蒙你记挂。” “有什么不敢当的,我说你可以当,你便可以当。”归珏沉声道。 赵韵宁撇撇嘴,并没将归珏的话当回事,在她看来归珏和她说的话,大多数都是在自说自话不听也罢。 不过有一事,却是非问不可。 “对了,你是南楚皇室人,为什么会成为血隐阁的弟子?” 归珏听见此问,一双夺目的桃花眼闪了闪,轻轻勾唇道:“想知道?那你随我回南楚,我就告诉你。” “那还是算了。”赵韵宁冷声拒绝,“若要我跟你走,我宁愿不知道你手中的任何秘密。” 归珏耸了耸肩,无奈道:“是吗?话不要说的太死,我手中不仅只有我的秘密,还有你的,甚至还有你们大周皇室的,这些你都不想知道吗?” 赵韵宁不语,将脸别过去。 “那和陆霁远有关的秘密,你也不想知道吗?”归珏看着她的侧脸饶有兴致道。 果然, 赵韵宁听到这话,立刻转过去,直直问道:“陆霁远?”她眉心一皱,“他有什么秘密,他从小便出生在皇城里,和所有皇子一般长大。可不像你,一会是僧人,一会是大夫,身份诡变。” 归珏抬起眼皮,轻笑一声,“是,你从小和陆霁远一起长大,自认为很了解他。但你错了,人永远也不可能完全了解另外一个人。” 闻言,赵韵宁眼神微眯。 “所以,你这是要挑拨离间?” 归珏不屑道:“我没这么无聊。”他抬起下巴,用力拍了拍赵韵宁的肩膀,“你也知道,陆烨谦的资质做不了皇帝,陆霁远才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陆霁远自己想必也知道。但为什么陆霁远手握兵权不去和陆烨谦争一争皇位,难道仅仅是为了遵从他父亲的遗命?”、 “那不然呢。”赵韵宁眉间掠过冷意,双目冰冷,脸上寒意沉沉。 归珏不禁一笑:“想知道 ,你就随我回南楚。” “无聊!爱说不说!”赵韵宁神色一沉,转身便走了。 归珏在她身后轻轻道,“等着吧,我们早晚会再见面,再见面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赵韵宁回到前屋,叶柳儿已经换好了那一身漂亮的衣裙,在店家的陪伴下,对着人高的铜镜,左右对照,怎么看怎么好,笑得合不拢嘴。 从铜镜一角看见赵韵宁的身影,叶柳儿立刻道:“姐姐!过来帮我看看,你看看这衣裙好好看呀!你要不要也买一身!” 赵韵宁走到铜镜前,笑了笑,“好看,确实好看。” 她拿出一片金叶子递给老板,吩咐道,“这衣裙我们要了,还有那一匹暮蓝色锦缎。” 老板看见金叶子眼前一亮,双手接过,连连道:“好好好!谢谢小姐!我马上命人帮你包起来!” “谢谢姐姐!”叶柳儿很是满意,笑容开朗。 “等等!”从门口忽然一 声呵斥,赵韵宁和叶柳儿侧目望去,看见一个身穿青绿色衣裙,年方二八的小姑娘,这小姑娘五官灵动小巧,下巴尖尖,眼帘低垂,瞧着是个不好相与的模样。 小姑娘直径走过来,先是白了赵韵宁与叶柳儿一眼,又对着店家道:“这衣裙,我要了,你给我包起来!” 店家一时间为难起来,左右看了看,赔着笑道:“不好意思啊小姐,这衣裙这两位小姐已经买下了,一群不能卖二主,我这……呵呵”店家试探着小心翼翼道,“要不我陪你再看看,我们店漂亮的衣裙还有很多呢!” “不!”那姑娘一口回绝,她上下扫了叶柳儿一眼,伸手一指,斩钉截铁道:“我就要这一身!” “这……”店家跺着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时间,场面僵住。 赵韵宁眸光一冷,侧耳问:“柳儿,这个姑娘是谁,怎么有些眼生,好似从未在京中见过?” 第558章 找事上门 叶柳儿也摇摇头,“姐姐,我也不认识她……” 这,京城的高门贵女难道还有叶柳儿不认识的?赵韵宁一时间有些错愕。 正在此时,那姑娘忽然自报家门了。 “本姑娘,是蔡猛候家嫡女,蔡扉。”说着话还白了赵韵宁一眼,“怎么样,认识了吗?” 真是好狂妄的姑娘! 不对,蔡侯不正是当今太后的表弟吗? 原来如此。 搞了半天还是冲自己来的,赵韵宁拍了拍叶柳儿的手,微微向前一步,“素闻蔡候爷治军有方,想必蔡小姐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这衣裙是我们先看上的,还望蔡小姐能够高抬贵手。” 蔡扉听到她这话,冷笑两声,尖锐的眼睛转了转,放出一道寒光,“高抬贵手?我猜猜,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和我说,世上万事皆有先来后到的道理?” 赵韵宁眼泛寒意,一语 未发。 蔡扉又道:“可我偏不!”她双手抱胸,高高扬起头,“不管是什么礼让,什么谦和,我都当个屁!这个衣裙,我今天就是不让。” “你!你什么意思!”叶柳儿愤愤道。 赵韵宁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蔡扉看了二人一眼,又道:“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今天不管你们看上什么!我都不会让给们!” 赵韵宁心中渐渐蒙上一层郁色,她回到京城将近一年,遇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泼辣无礼如宁幼彩,虚伪蠢笨如张悦,心机深沉如司马娇娇,还有恃权而骄的长公主殿下,还有手段狠毒的冯婉吟。 这些人做坏事时,多多少少会找些遮掩。 而眼前这个女子,不但没有,还如此赤。裸地将自己的坏心思摆在台面上,要么是她不畏惧自己,要么是她就是想让自己和 她打一架。 可是自己又不会打架,若是一对一打起来,必定是自己输,自己一定不会选这一条路。 这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蔡扉看着她,尖锐的双目中寒光毕露,“宁侧妃又在想什么呢?虽然我回到京城的时日不长,但也听说过,宁侧妃脑袋十分聪明,只要静静转一转,便能想出不少害人的法子。你刚刚沉默,是想到了什么整治我的法子吗?” 赵韵宁一怔,微微笑,道:“蔡小姐说笑了,谣言三千止于智者,这京城中流言与谈资总是层出不穷,还望蔡小姐在听取这些事情时,能够多思多辩。” “这是在骂我笨咯?”蔡扉不客气道,“宁侧妃这小嘴吧吧,真是厉害,三两句话就骂了我个狗血淋头。” 赵韵宁眉心一皱。 自己说的话,远不到骂她的地步吧?怎么就狗血淋头了? 蔡 扉无礼道:“怎么?不说话又在想要怎么骂我呢!宁侧妃果然和传闻中一样,诡辩多思,心深似海。” “既然蔡小姐非要觉得我对你不客气,那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索性不说,只是这衣裙,是柳儿先看上的,我万万不能让给你。”赵韵宁一脸坚定。 “不能?”蔡扉干笑两声,“你一个贱籍出身,和我说什么礼让,我想要便要,轮得到你说话!”她挥手道,“来人,把叶柳儿身上的衣服扒下来!” 她大手一挥,身后跟着的仆人们立刻冲到前面来。 叶柳儿也不是吃素的,捞起衣袖便要和他们动手,大喊道:“来啊,我才不怕你们呢!” 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势,赵韵宁隐隐约约感觉到哪里不对,可怎么也说不上来,只是这架是万万不能打的。 这事往小了说,是高门女子为了衣物争 风吃醋。往大了说,可就不一定了。 叶柳儿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女子,被人当街扒衣服还打了起来,这像什么样子! 想明白其中关节,赵韵宁挡在两拨人中间,严肃道:“不能打!柳儿我们走,这衣服我们不要了!” 蔡扉笑了,语气鄙夷道:“走?晚了!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想能拦着我?不要以为你在京城降服过几个难缠的角色,就能拿捏住我了,本小姐可不吃你这套!来人,给我打!” 这时,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子声音从门口传来,道:“她拦不住你,我如何?” 三人猛地回头。 一个英姿俊秀的男子,身穿一袭华丽的银袍,从店门口走进来,他逆光而来,周身笼罩着一层微白的灵光,一步一步踏来,在似乎是灰暗世界里唯一神邸。 赵韵宁情不自禁睁大了眼。 陆霁远怎么来了…… 第559章 喜欢吗,我买给你 “楚王殿下。”蔡扉看见陆霁远,原本冷意沉沉的脸上微微泄气。 陆霁远没理会她,走到赵韵宁面前,低头问:“你没事吧?” 赵韵宁摇摇头不言。 心中暗暗庆幸,今日还好是陆霁远来了,若是真的打起来,事情若是宣扬出去,对叶柳儿的名声大大不好。 “楚王殿下!我在和你说话呢!”蔡扉皱眉大声喊道。 陆霁远不冷不热地抬起眼皮,“我听见了。” “那你不理我!”蔡扉不依不饶道,她的嘴唇撅起,“你一来就去看宁侧妃,我还以为你没有看见我呢!” 陆霁远平淡道:“看没看见你又怎么样?你今日闹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蔡扉双眼鼓起,似乎很不服气,“我要她身上那一身衣服!左右也不是宁侧妃买的,这是我和叶小姐之间的事 情,你也要管吗?” 赵韵宁拉了拉陆霁远的袖子,摇摇头。 一件衣服而已,诚然确实好看,但是也没有必要大动干戈,看着这蔡扉虎头虎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还是不招惹也罢! 陆霁远拍了拍她的手,看着店家,扔过去一个荷包,“这家店,本王买下来了。” 那店家何时见过这种阵仗,连忙拉开荷包,竟然是一袋金叶子! 满满一袋! 下半辈子找个好地方,吃喝玩乐便是,还卖什么衣料! 店家连连作揖谢过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蔡扉瞪着陆霁远,不甘道:“你!你干什么!” 陆霁远若无其事道:“如你所说,喜欢这身衣裙的是叶小姐,本王管不着。但喜欢这间衣料铺子的是宁侧妃,她喜欢,本王便买给她。” 赵韵宁浑身流过一阵暖意,清 波拂过心口,抬起头看着陆霁远。 陆霁远不甚在意地一笑,“还有什么喜欢的,本王都给你买。” “你……”蔡扉看见他这模样,气死跳脚,仿佛陆霁远大手一挥花的是她的钱! 她指着赵韵宁,愤恨道:“你怎么能够如此败家!难道你要把王爷的库房都掏空才甘心!” 赵韵宁张嘴正欲解释,便听见陆霁远抢先道:“楚王府不差钱,宁侧妃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这与蔡小姐没有一丝一缕关系。” “好!随你!今天真是气死人了!”蔡扉脸色越发惨白,怒吼一声,“走!我们走!” 说完,她便带着自己的下人一溜烟便没影了。 叶柳儿看见这情况,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声赞叹道:“王爷!你可真是神武!我觉得你刚刚护着姐姐的模样,比在战场上杀敌的样子还要帅 !” 赵韵宁则问,“王爷你怎么来了,瞧着刚刚蔡小姐说话,你们像是从前认识?这是怎么回事?” 陆霁远则是拉起赵韵宁的手,“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赵韵宁诧异,双瞳瞬间放大,“没……没了” 陆霁远神色未变,翻过她的手掌,又从怀中拿出一袋金叶子稳妥地放在她手心,“日后自己出门逛铺子,便多带一些银子,再遇见这样的事情,便将店面买下来。” 啊?赵韵宁下巴微微变长。 从前只听说,如果遇见两样同样喜欢的首饰无法抉择就两样一起买下来,从未听说将铺子也买下来的。 这未免太阔绰了。 但瞧着陆霁远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赵韵宁也不推脱了。 又逛了几家铺子,赵韵宁和陆霁远一起回到王府。 赵韵宁再一次忍不住问道:“王爷, 今日那位蔡小姐是怎么回事?我好像从前并未见过她。” 刚刚赵韵宁仔细回忆了前世今生,虽然记得京城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对这个人的记忆可谓是稀少。 陆霁远道:“她是太后族人,从前蔡侯镇守在掖远关,她便一直在哪里,很少回京来。” 掖远关虽然不是什么陡峭的关隘,但也比较重要,是隔绝南楚与寒族直接沟通的一处城关,若是打通了掖远关,那么南楚和寒族便能连接上。 “那她如今怎么会来了?”赵韵宁好奇道,“难不成……难不成是太后特意叫她会来对付我的?” 陆霁远忍俊不禁,拍了拍她的脑门,“你这小脑袋每日在想什么呢!” 赵韵宁揉了揉自己额头,颦眉道,“那是为什么?” 陆霁远不笑了,英俊不凡的面容蒙上一层雾色,“掖远关失守了。” 第560章 归珏离京 城门外。 荷花摇曳莲池边,身穿一袭降紫色衣袍的俊美少年,向来从容的脸上颇有阴沉。 身边侍卫见状,终是忍不住问道:“殿下,你不是已经见过宁侧妃了吗?怎么看上去还是心神不宁……不过,不管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咱们今日是一定要走了!一个月之期已到。” 紫衣少年眸光明明暗暗,问:“北飞,依你看,我和楚王殿下谁更俊俏些? “啊!”北飞大惊,眉头锁紧,反问道:“主子,你说什么?” “你不是听见了吗”归珏咬牙切齿:“快说!” “哦!”北飞不敢违逆他,怕他一耍小脾气,又不启程回去了。 北飞不假思索道,“必然是主子。” 归珏轻笑一声,“呵。虽然知道你小子是敷衍我,但有时候假话就是比真话好听。” “嘿嘿嘿!”北飞傻笑起来,“走吧主子!眼下掖 远关被我们收复的事情想必周国上下都知道了,我们再不走,就有危险了。” “危险?”归珏脸上又换上了邪气的笑,他抬起眼皮,看着不远处坐在红色骏马上的女子,“若有危险,正好试一试她的身手。” 北飞:“……” 归珏又留恋地望了望京城的方向,洒脱道:“走吧!” 楚王府里。 赵韵宁大惊失色,她虽然是女儿家,但她是丞相千金,知道掖远关的重要性,若失了掖远关,南楚和寒族打通一脉,此事非同小可!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赵韵宁急问。 陆霁远面色平静,平静道:“是今日传回来的快报。早前掖远关便摇摇欲坠,但蔡侯不知怎的,只是悄悄把自己的女儿送了回来,却不传信回来搬救兵。” “是何人攻陷了掖远关?”赵韵宁急问。 “南楚。” 赵韵宁指尖发冷,不可置信 道:“竟然是南楚?我今日才见了归珏,可他并没有说起这件事。” “你今日见了归珏。”陆霁远微微皱眉,似乎颇有不悦。 赵韵宁耐着性子解释道:“是见了,只是偶遇,并未说什么。” 陆霁远听到这个解释,也不没有再问,但他脸色显然不好看了很多,声音也冷了几分,又道:“南楚使团早在半月前,冯氏被打入冷宫后不久就请命离开京城,如今看来是早有预谋。” 说时迟,那时巧。 这边刚刚谈论到归珏,墨羽便来报:“主子,刚刚我们的人在城门外发现了归珏的踪迹,他轻衣简行,已经扬长而去,我们的人试图与他们交手,但归珏武功高强,身边还陪同着一位颇有身手的女子。” “呵。”陆霁远勾唇一笑,把玩起手边的琉璃白玉盏,意味深长道:“女子。归珏果然是风流,走之前要见一个 女子,走时还要带一个。” 赵韵宁听到这话,莫名有些尴尬。 陆霁远又问:“宫里那边可知道掖远关的消息了?” “知道了。”墨羽如实道,“皇上生了好大的气。” 陆霁远手中的动作未停,眼神越来越冷,“太后那边怎么说?” “未曾有什么异动。”墨羽老老实实道,“只是,太后前些日子因为长公主去世一事备受打击,可不知怎的,这些日子又渐渐好了起来,既能料理朝政,又能吃能睡,宫里的人纷纷错愕。” 陆霁远微微挑眉,“是挺反常的,查了吗,怎么回事。” 墨羽摇头,“查了,可还是不知是怎么回事。” “罢了。宫里的事情一向错综复杂,继续派人盯着吧。”陆霁远吩咐道,“对了,把那个叫碧荷的小丫头抓来问问,她可能知道一些内情。” “是!”墨羽道。 待墨羽下去之 后,赵韵宁才问道:“王爷,南楚是何时开始对掖远关动手的,怎么京城没有一点动静?” 陆霁远淡淡道:“也不是没有一点动静,之前有人报给过皇兄,但他没当回事。” “这……”赵韵宁咂舌,陆烨谦怎么这样啊,在其位不谋其政,简直让人无奈。 陆霁远又道:“大概是在寒族太子死了之后的那段时日里,当时皇兄一心与太后争权,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此时再看,已经是回头无力。” “那王爷,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置?”赵韵宁问。 陆霁远还未说话,便听见鹰羽叫喊道:“王爷!陛下下旨宣你速速入宫!” “好。”陆霁远起身道。 赵韵宁也站起身来,看着陆霁远渐行渐远的背影,隐隐有些担忧。 转身,脸色沉下来,叫来一秋,吩咐道:“快传信给石楠业,今晚在醉香楼,我要见他。” 第561章 兄弟相责 京城,皇宫。 一看见陆霁远,高公公便迎了上去,“王爷你总算是来了,陛下在里面生了好大气呢!”他姿态卑微地给陆霁远引着路,时不时用袖袍擦一擦额角,显然是害怕了。 这也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咱们这位皇帝虽然能耐一般,但气性大,以往生气的时候都是冯氏来陪着,如今冯氏没了,又遇见这么大的危机,皇帝勃然大怒,遭殃的尽是手底下的人。 别的不说,今天在殿前奉茶的小内侍已经被打了五十大板了。 陆霁远面色平淡,英俊的眉目之间看不出悲喜,却又藏着让人安抚下来的力量。 “嘭” 陆霁远刚刚走进御书房,便有一个黄色奏折扔在他脚边。 “滚!都给朕滚!朕平日里花那么多军饷都是喂了狗吗!” 顺着奏折扔过去的方向,陆霁远看见陆烨谦气冲冲地在大殿上走来走去 ,看上去是又气又急,如果给他一个木头,估计他能瞬间咬穿。 陆霁远没有出声打扰他,而是挥了挥手,示意高公公先下去。 高公公求之不得,得了楚王的意思立刻让大殿里面的人尽数下去。 这时,陆烨谦才发现陆霁远到了。 他转过身来,阴柔清秀的脸上森森然然,仿佛是结了一层寒气在脸上。 “你来了。” 陆烨谦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大殿上,听不出波澜,却让人感到寒气。 陆霁远一脸平静,规矩行礼道:“臣弟参见陛下。” “呵。”对于陆霁远的恭敬,陆烨谦则一脸不屑,他冷哼一声,道:“楚王殿下如今的礼,朕是不敢受了,朕实在不知道楚王会不会一反手就又给朕来一个什么惊喜,告诉朕什么惊天大秘密!” 话音未落,桌案上的砚台在陆烨谦挥手之间滚落到地上…… 听这话的 意思,皇上还在介意上次陆霁远将冯氏假面皮撕去的事情,陆霁远也懒得和他计较,一来毕竟他是皇帝,二来他这个皇兄从小便是一个极其小心眼之人。 陆霁远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若是别的人被皇上这样呛声都会吓得跪地不起,再不济也会抹一抹额头的汗。 可陆霁远静静地站着,好似天子的勃然大怒在他看来不过是过去了一片云,他归然不动,身姿挺拔似松像柏。 这一番冷静之姿,似一把火柴扔进了陆烨谦胸腔的怒火中,让原本就熊熊燃烧的火,“蹭”地烧到他头顶。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陆烨谦急冲冲地快步过来, “朕叫你来,是在这里罚站吗!” 陆霁远淡淡道:“但凭皇兄吩咐。” “吩咐!呵!”陆烨谦怒火散去些许,他斜眼看着陆霁远,“眼下掖远关失守,南楚将寒族的 土地馋食了三分之二,眼见就要将我大周南北包围起来!这一切若要算总账,全都给算在你楚王殿下身上!” 听到这一番没头没脑的指责,陆霁远没有丝毫波动,反而嘴角微微翘起,眼底一片冰冷。 他轻笑道:“不知皇兄此言何意,南楚攻占了寒族,这事是寒族政乱和南楚蓄谋已久,怎么能说和臣弟有关?” “怎么能说与你无关!”陆烨谦气得快要跳起来,“若当初你不是为了给你爱妃的侍女报仇,把卓定残忍杀死,寒族怎么可能内乱!南楚怎么可能有机可趁!眼下这里只有朕与你,难道你还要否认,说不是你杀了卓定?楚王啊楚王!满京城除了你,还有谁的刀工能够如此诡谲出奇” 陆烨谦暴怒之声后,跟着的是陆霁远冷淡的声音:“这事若要这么论,皇兄当初不要让寒族进京议和,也就没有后 面的事情了。” “这还不是怪你!”陆烨谦冷哼一声:“若不是因为你无诏回京,朕会让寒族进京议和?朕的卧榻之处怎么能够容许他人安睡!” “若要如此论,此事的症结依旧在皇兄身上。”陆霁远不卑不亢地把话接过:“若赵丞相一家未曾在举家倾覆,臣弟现在还在边境驻守。” 他的语气十分冷淡,几乎是十分挑衅了。 “闭嘴!”陆烨谦仿佛被刺中什么:“别忘了你姓什么,你姓陆,你是陆家的皇子,你身上流着的是陆家的血!无论何时,你首当其冲该考虑的是陆家的事情,可你却天天惦记着赵家!这成何体统!” 陆霁远冷笑着摇摇头,抬起眼目光如剑,直直望向陆烨谦的眼睛。 陆烨谦顿时感觉道浑身寒栗,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嘴上不依不饶道:“你这样看着朕是何意!难道你要造反吗!” 第562章 当年交易 “臣弟不敢。”陆霁远双目沉静,面上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皇兄既然要重提当年之事,臣弟便多说一句。当初我离京戍边的条件,是皇兄无论何时都要护住赵家周全,可后来呢。” “你。强词夺理!”陆烨谦气的跳脚,他愤然转身,往龙椅上急急走了几步,忽而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当初的事情,朕也没有办法。难道你不知道吗!难道你也要逼我吗!” “臣弟便是知道当初之事非皇兄本愿,今日才会来此。”陆霁远的语气倏尔加重:“所以现在,皇兄还要和我追究,今日之祸源起于何日吗!” 这略带质问的语气,令陆烨谦的面上也浮现出些许不快来。 两两沉默,金光闪闪的大殿空气都凝住了。 过了一会,陆烨谦忽然软了语气,似是认输一般的无力道 :“皇兄知道你心里有气,可逝者已逝,我们活下来的人,也要继续活下来。眼下太后那边重新打起了精神,朕担心,她会对宁侧妃不利……你要打算起来……莫要……” “皇兄!”陆烨谦打断他的话:“臣弟的家务事,臣弟心里有数。” 陆烨谦猝然住口。 过了一会,陆烨谦略显犹豫的声音又响起:“好,既然你心里有数,朕就不多言了。只是眼下之危,还是需要咱们兄弟二人共同渡过才是。” “皇兄吩咐便是。”陆霁远对于陆烨谦突如其来的示好,回应也是淡淡的。 陆烨谦才看向陆霁远,犹豫了一下,道:“如今南楚势大,又士气正旺,若是打起来,对我们是大大的不利,朕,想让你替朕去一趟南楚,议和一番。” 陆霁远笑了一声,淡淡道:“仅仅是议和? 臣弟可是听说,南楚那边有位妙龄可爱的公主,一心一意想要嫁来大周皇室呢。” “这……”陆烨谦大抵是没想到陆霁远的消息会这么灵通,猛然被拆穿,一时间还有些许尴尬,他轻咳一声,“咳,是有这么回事,你如今也没有王妃,正巧可以过去看看。” “臣弟只怕没有皇兄那么好的艳福。”陆霁远拒绝道。 陆烨谦嘴角扯了扯,有些无奈道,“哎,好吧!南楚那边是议和条件便是将南楚小公主嫁给大周皇室为皇后,可是这样,往后太子的血脉便有了南楚血统,这一局,我们则是满盘皆输。” “所以,皇兄是想要我替你去娶南楚小公主。”陆霁远道,“皇兄智计无双臣弟佩服,只是南楚公主要嫁的皇帝,这一番打算想必也不会轻易改变。” 陆烨谦高深莫测地笑了 笑,“是,但是你会有办法的对吗?”他看着陆霁远抛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以楚王的天人之姿,要让一个女子为你倾心,想必十分容易。” “办法是有,可臣弟不愿意。”陆霁远脱口而出道,他丝毫不避讳地迎上陆烨谦的眼睛。 陆烨谦与他对视几秒,释然一笑。 “好,既然你做不到,朕便不为难你。”陆烨谦挥袖道,“只是,你若做不到,就不要让那南楚公主嫁过来了。” 陆霁远眼中倏然划过一丝厉色,薄唇紧闭。 陆烨谦正色道:“京城到南楚,路途遥远,你早去早回,朕也好安心。” 醉香楼里。 “什么!你说皇上想要王爷去南楚!”赵韵宁拍案而起。 石楠业手中的茶盏抖了抖,有些许茶水洒在水上,楚红见缝插针给他递上手帕。 他礼貌地接过, 小心翼翼地擦着自己的手,又看向眼前的女子,他与这位女子相识的岁月不算短,可第一次见她有如此情绪化的时刻。 看来,她是真的紧张楚王。 “你说的可是真的?”眼前的女子双眼清冷,又问了一遍。 石楠业深深咽了口气,道:“是。这是皇上悄悄对我说的,眼下南楚那边来势汹汹,而我们若是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前些年国库被长公主搞得亏空太过厉害,唯有求和这一条路可走。” 赵韵宁坐下来,皱眉问道:“就算是议和,为什么非要楚王殿下去?是南楚那边指定的人吗?” 石楠业苦恼地摇摇头,“是皇上的主意。南楚那边,想要嫁一个公主给皇上做皇后,但是皇上不愿。皇上要楚王去处理这件事,若是楚王没有迎娶公主回来,那么他可能会死在路上。” 第563章 隐情 “他敢!”听到这话,赵韵宁彻底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来,揉着自己额头,义愤填膺道:“陆烨谦是不是疯了,竟然想到要对陆霁远下手!” “不是。”石楠业叹气道,“这是太后的主意,自从长公主一事后,太后便恨上了楚王府。要我说,眼下楚王和你不在京城反而是一件好事。” 赵韵宁连连摇头,坐下来道:“这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和南楚太子打过交道,南楚人心机颇深,若是王爷去了南楚,必然是九死一生。” 石楠业重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房间之内,一时死寂。 楚红走过来,顺了顺赵韵宁的背,道:“眼下留在京城有太后,去了南楚也危险,恐怕这事是个两难的局面,以你一人之力估计难以解决,你何不回去同王爷商量一番,看看他是做什么想法。” 赵韵宁眉心颦起,“王 爷是因为我才是得罪了太后和皇上,眼下这件事,我不能坐视不理,必定要为王爷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之策。” “何来完美?”石楠业极其不乐观,“南楚和京城,总要选一端,此事恐怕是难。” 赵韵宁双手攥紧,平静道:“世上之事,总有解决的办法,这事必也不可能是死局。” 三人静默。 赵韵宁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石公子,掖远关失守,守城大将蔡侯可回京城了?” “没。”石楠业郑重其事道,“要说这个蔡侯也是一位忠勇之士,他誓死守护掖远关到最后一刻,最后城破人亡,为表他的忠勇,太后还嘉奖蔡侯小姐为三品诰命呢!” “失守……”赵韵宁嘴上念着这两个字,心里忽然想到了别的地方,前不久蔡侯就将自己的女儿送回京城,便可看出他对战事走向是有预判的,可为何,他没有 搬救兵。 难道就因为皇上一次置之不理,他便不再上奏? 为何兵部叶远那边也没有得到急报,王爷这边也没有,难道是蔡侯一心寻死?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这么傻。 “对了。蔡侯小姐这些日子经常进宫见太后吗?”赵韵宁又问。 石楠业略略想了想,道:“是有这么回事,但是蔡侯本是太后一脉,如今太后失去了长公主这一位亲生女儿,想必是需要一些小辈的陪伴,这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奇怪!”赵韵宁不假思索道,“这太奇怪了,太后向来不与自己族人亲近,不然蔡侯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在掖远关不能回京,怎么如今长公主一去世,太后就与这位没见过几面的蔡侯小姐就亲如一家人了?” 石楠业缓缓点头,若依着赵韵宁的分析,这事却是蹊跷,可太后这人一向深不可测,旁人很难从她的行 事中探究出什么。 赵韵宁拿起面前的茶盏把握了起来,眼波流转,尽是深意:“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漏掉了,或者有什么事,是我们还不知道的。” 石楠业叹了口气,不明所以道:“或许吧。” 赵韵宁又问道:“你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依你看,皇上与太后的关系如何?” 听到此问,石楠业瞳孔骤然放大,“不好啊!何止是不好,是非常不好!” 赵韵宁沉默不言。 石楠业又道:“往日之事不说,就说前些日子,太后揪着冯氏杀害长公主一事非要皇上处死冯氏,两个人闹了好大的不高兴。” “那冯氏是真的死了?”赵韵宁问。 石楠业坦言道:“那是自然,皇上还为此难过了一阵子。好似皇上还为了救下冯氏使了一些手段,可最终还是敌不过太后的算计。” 赵韵宁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起 身来,“你明日将有关掖远关的奏报详细的抄录一份给我,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还有太后忽然精神抖擞,想必背后也有事情。总之,你为我留意着。” “好。”石楠业爽快道。 赵韵宁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楚红道:“姐姐,蔡侯小姐那边,你为我留意着,若有风吹草动,也速速派人给我来信。” 楚红欠了欠身,应下。 赵韵宁这才往门外去。 回到楚王府,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陆霁远。 站在书房门口,墨羽看见她便上前提醒道:“宁侧妃,今日主子和陛下发生了一些口角,眼下心情不好,你见到他,可要小心些。” 赵韵宁颔首,心中提着一口气,施施然进了书房。 书房中,陆霁远坐在桌前,也不知想些什么,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湛海珠,见了她也并不吃惊,只道:“你回来了。” 第564章 做我的王妃 赵韵宁点头。 她瞧着陆霁远的神情,便知他正在思考事情,从小到大陆霁远都是如此,每一次想事情时,手上总会无意识的摩挲着什么东西,如墨般漆黑双眼炯炯明亮。 他今日身穿一袭银色袍子,为他英姿出尘的仪态更添三分矜贵,隐隐泛出冷光,直将他的神色也衬得十足冷峻起来。 赵韵宁走到屋中圆桌旁边坐下,望向陆霁远道:“王爷,我想和你聊一聊。” 屋中静默了片刻。 陆霁远站起身走过来,“好,我也有事情要与你说。” “巧了。”赵韵宁微微一笑:“王爷便让我先说吧。” 陆霁远微微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赵韵宁,赵韵宁则毫不回避地看着他。 圆桌上放着厚厚的册子,全是墨羽与鹰羽刚刚找出来的记录南楚政权私隐的密函,墨羽将这些册子拜访整洁,但这看似无暇的外表下,却包藏着数 不清的血雨祸端。 无声地预告着,若陆霁远此去南楚,必定凶多吉少。 赵韵宁眉目含笑,口齿清晰道:“王爷,我要说的事情很简单,南楚你不能去。” 陆霁远挑眉道:“我要与你说的也是这件事,南楚我必须去。” “为何?”赵韵宁叹息一声,目光流出一丝怅惘:“莫非是因为京城里也危机四伏?这好办,眼下太后是因为我才是为难王爷,只要王爷将我秘密送走,或者与我划清关系,这京城王爷还是可以待下去的。” 她的语气坦荡,即便有一丝丝不确定的忐忑,也在短暂的叹息后继续了。 “若是王爷去了南楚,那便是真的危机环绕。我们曾与归珏打过交道,他那个人既来自朝堂又走过江湖,实在难缠,从前在我们的地盘,我们尚且拿他没办法,如今去了南楚,到了他的地盘上,恐怕更是无力。” 她的 双目沉沉,望向陆霁远,发现陆霁远一刻不错地盯着她,便又匆匆将脸移开。 总之,她不想陆霁远陷入险境。 片刻后,陆霁远低沉的声音从书桌后传出过来,“说完了吗?” “没有。”赵韵宁又看着他,突然严肃:“我知道王爷或许会觉得,我在此处说南楚凶险,恐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嫌。” 叹口气,她又道,“但南楚人心机叵测是真的,否则他们怎么会派一个假太子来议和,再让真太子在京城安插眼线,最后又派人攻占我国关隘。眼瞧着他们每一步都有图谋,指不定眼下议和也是他们算计好的一环。若单论打仗,我相信王爷必定能够胜过他们,可他们胜就胜在举国一心,这是如今大周无法媲敌之处。王爷若去了,必定是羊入虎口……” “我知道。”陆霁远突然出口,他朗声道:“纵然如此,我也必 须要去。” 他的语气坚定,犹如冬日寒冰,直直刺进赵韵宁的心里,让她打了个激灵。在她印象中,陆霁远一直不是横冲直撞之人,为何今日自己都将厉害关系分析透彻了,他还是这么倔强。 赵韵宁眉心隐隐不悦,遂问道:“你不相信我的分析?” “不,我相信你。”陆霁远道:“但此次南楚我是非去不可,另外我也有一事要和你说。” 他的语气平淡,神色也清冷毫无波澜,如墨的双瞳里浮现出一丝飞快而过的宠溺。 “你做我的王妃吧。” “什么?”赵韵宁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又看向他极其认真的面孔,这才反应过来,没有听错。 陆霁远颇有耐心地等着她回答。 眉目之中的认真,似乎这事已经在他心中想好了很久。 赵韵宁瞧着他,忽而笑了:“王爷,你这是怎么了?眼下咱们不是该考虑,是留 守京城还是去南楚吗,这才是当务之急的大事,你这是……做什么……” 太突然了。 赵韵宁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绪。 陆霁远微微一怔,随后舒展一笑,“如你所说,留守京城或是去往南楚这个问题很重要,但对于本王而言,你做不做本王的王妃,这个问题,也很重要,甚至更重要些。” 赵韵宁有些茫然的看着陆霁远,心里涌过一阵暖意。 片刻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逐渐平静下来,严肃道:“王爷,若我真的成了你的王妃,便会有很多人在背后耻笑你,娶一个勾栏瓦舍的女子为妻;另外皇上也会觉得有失体统;最严重的太后那边,她会认为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在不放过我的同时也不放过你。眼下这样的危机便是由此而起,若我真的成了楚王妃,我不敢想,往后这样凶险的日子,还有多少……” 第565章 带我同去 “你是在担心我?”陆霁远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里流转出点点暖意,似有星光般夺目耀眼,让人挪不开目光。 赵韵宁心中一突,成为楚王妃是她前世命定的归宿,若没有那么多事情的发生,或许她早就在这个位置上了。 可如今的她,就算心里想要站上这个位置,以发妻的名义与陆霁远并肩同行,也会顾虑良多。 说到底,如今,她已经不配那个位置。 不论是身份地位,都不配。 思及此,她欠了欠身子,诚恳道:“臣妾恐怕担不起王爷厚爱。” 话音未落,陆霁远将她的半个身子扳正过来靠在自己的怀中。 赵韵宁贴着陆霁远的胸膛,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身子已经僵住,全身绷紧。 “若你是担心我,大可不必。”陆霁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松软:“如果你有别的顾虑,那本 王也不逼你。总之你记住,你所顾虑的那些,在本王看来,什么都不是。” 赵韵宁一怔,她听到陆霁远语气中的坚决,心中更是忐忑。 她何德何能。 若是有一日,陆霁远得知,她就是曾背叛过他选择宁岑的女子,还不会如此温柔以待。 赵韵宁眉心皱起,心久久悬挂。 “你在想什么?为何眉眼之间郁结烦闷?”陆霁远低声问,他微微挑眉,“难不成,是本王的话将你吓到了?” 赵韵宁摇头,将话题岔开道,“王爷,你此番这么坚定去南楚,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霁远淡淡道:“并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有一些事情,我需要自己去找答案。” “什么事?”赵韵宁问。 “太后忽然好起来了,这事你可知道?”陆霁远正色道。 赵韵宁略略点头,这事她也觉得奇怪,太后爱长公 主如命,按理说,此番没有长公主不跟着去半条命已经算是万幸,怎么才难过了几天就好起来了? “王爷怀疑,这件事与南楚有关系?”赵韵宁又问。 陆霁远唇角微微翘起,极其英俊的眉眼里一片冰寒,没有一丝笑意,他道:“本王是怀疑,这件事和归珏有关。” “这话从何说起?”赵韵宁一惊,这个归珏怎么无处不在,连太后那里他都能去攀扯,实在太大胆了! 陆霁远淡淡道:“碧荷说,朝缘宫中曾有人送来了一封信,太后看过那封信后,整个人便重新打起精神来。” “王爷怀疑,那信是归珏送的?”赵韵宁追问道,“那可知信的内容?” 陆霁远目光微微一动:“信的内容不知,但想来这内容一定十分厉害,否则太后不会忽然就好起来。” “好生奇怪……难道长公主并没有死? ”赵韵宁诧异道,她也不知怎的,就说出这句话。大概是因为自己起身回生过,所以难免这样去揣测别人。 “不可能。”陆霁远斩钉截铁道,“那日冯氏出手狠辣,长公主当场毙命,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作假。” 赵韵宁依旧不安,不禁抓住陆霁远的绣袍道:“王爷,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可能……否则太后怎么会忽然好起来?” 她不是害怕长公主,而是从前她在暗处,长公主在明处,这样对于她是有利的。 若有一天,易位而处,这事就麻烦了。 她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不害怕,只是害怕牵连到楚王府,牵连到陆霁远。 她正想着,手背覆上一层温暖,抬眼看是陆霁远的大手握着自己的手。 “放心……长公主这一身骄奢淫逸,死便死了,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重活一回。” 陆霁远的声 音犹如空山清泉潺潺而过,总会荡涤赵韵宁心中涌起的一层郁气,让她慢慢安静下来。 他道:“只是,若要知道太后为何反常,还是要见到归珏才知,所以这一趟南楚我非去不可。” 听到陆霁远此言,赵韵宁自知多说无益,便认命地点头,反手握住陆霁远的手,道:“既然如此,王爷便带我去一起去吧。” “你也去?”陆霁远微微挑眉,好似在他的计划里,没有这一环。 赵韵宁俏皮一笑,反问道:“是啊,我不能去吗?我可是听说皇上要你去以美色诱惑南楚小公主,难不成王爷是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陆霁远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道:“什么色诱南楚小公主,刚刚在殿前本王已经回绝皇兄了,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如此甚好。”赵韵宁笑道:“那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还害怕带我去?” 第566章 听你的,一起去 陆霁远眯起眼睛,问:“你为何也要非去南楚?难道是为了见归珏?” 在他看来,赵韵宁一向是行事小心之人,明明知道南楚之行凶险万分,为什么还一定要跟着我。 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缘故,加上她说,归珏离开之前曾见过她,这便让陆霁远不自觉往那方面想。 “是。”赵韵宁认真点头。 “你才见过归珏几面,竟然能够为他做到这种地步?”陆霁远倏然冷了脸色。 赵韵宁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一沉,道:“是为了见归珏不假,但是,是因为归珏在临走前曾与我说,若我去南楚会告诉我一些大周皇室的秘密,那秘密甚至与王爷息息相关。当时我没当回事,如今王爷要去,我便也去,一路还可以和王爷做个伴。” 说罢,她又恢复了平素的神情,问:“王爷难道以为我是思念 归珏,不惜横跨半疆去找他?我是那么愚蠢之人?” 被她反呛了一声,陆霁远一时间还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在心里默默感叹道,哪怕赵韵宁的声音都容貌变了,性格与伶牙俐齿还是一如既往。 二人静默,陆霁远还未开口,就听得身后传来声音道:“我也去。” 回头看,是一秋走了进来,赵韵宁急忙从陆霁远怀里退出来。 三人对视,微微有些尴尬。 一秋轻轻咳了一声,看了看赵韵宁道:“我刚刚在外面听见你说要去南楚,我便忍不住进来了,我本早该去南楚一趟了,毕竟,我有些事情还没了。” 又对陆霁远道:“之前我来楚王府时,便说定是过了今年春天就走,因为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完。但一来二往耽误了好些时间,如今是再也耽误不起了。那……事情,我是说完了, 你们要走时叫上我,我先出去了,你们继续。” 说完,她翩然便转身出去。 赵韵宁和陆霁远二人面对面沉默,半刻,赵韵宁一笑:“若一秋要走,我留在京城自然是不安全的,王爷你便带上我一起去南楚吧。” “我可以把墨羽和鹰羽都留下给你,我在京城的人手也不带走。”陆霁远坦然道:“在这样完全的准备下,太后不敢对你怎么样。” 赵韵宁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又道:“归珏容貌姣好,想必其妹容貌更甚,看来王爷还是是想自己去见那南楚小公主啊。” “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提到南楚公主?”陆霁远疑惑的盯着她,半响后,疑惑道:“难道你是吃醋?” “是,我是在吃醋。我说我去南楚找归珏听几个秘密,王爷尚且不依不饶。王爷想独自去南楚,见千娇百媚的南楚小公 主,就不许我吃醋?”赵韵宁微微一笑,双手抱胸耸肩道,“这是什么道理?” 陆霁远见状,英俊面庞上浮起些许愉悦,饶有兴致得道:“原来你真是吃醋了,今日你一回来就劈头盖脸的说了那许多去南楚的坏处,原来是怕本王见了南楚小公主,便乐不思蜀。” “你会吗?”赵韵宁笑容倏然收起,双眼冷冷地盯着他。 陆霁远挑眉道:“你猜。若我真的将南楚小公主迎回来,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他俯身,慢慢靠近赵韵宁的面庞,似乎想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全部捕捉。 赵韵宁心中愤愤,陆霁远眼下已经是一个强势霸道的领兵王爷,心中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算计与心机,怎么还这么不正经,像个喜欢逗小姑娘的纨绔风流少年。 她盯着陆霁远英气不凡的脸,忽而心中一动, “啵”的一下轻吻了陆霁远薄唇。 陆霁远愣住,赵韵宁淡淡一笑,眉目中还有些许挑衅。 她狡黠一笑,道:“既然王爷心存妄念,那我便先将能占的便宜占了,容哪一日南楚公主真的进了门,我也不亏!” “好。”陆霁远勾唇道:“如今你想占的便宜也占够了,就乖乖留在京城,本王要大大方方地去南楚会一会那南楚公主。” 陆霁远将手背过身后,作势抬脚要走,赵韵宁一急,喝住他:“陆霁远!” 陆霁远脚步一顿,猛然转过身来,再看脸上,已经换上一张得意洋洋的笑脸。 “糟糕!”赵韵宁察觉到上当了,心中一时又羞又怒,陆霁远却将她一把抱在怀里,赵韵宁用力推了推陆霁远的胸口,却这么也推不开。 耳边传来陆霁远低沉好听的声音,“好,就听你的,一起去。” 第567章 信王 朝缘宫里。 太后这些日子精神尤其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髻隐隐泛光,瞧着不像是刚刚失去了女儿,反而像是春风得意般。 她眼角细细的皱纹也淡去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不止十岁。 这惊人的转变,人人都想探究缘由。 太后今日依例在审阅底下官员送上来的折子,眉宇之间不见烦闷,只见清爽。 她点了点手边的折子,吩咐道:“这些事情哀家都批示过了,竹缘你拿下去。” 竹缘俯首称是,将桌上厚厚的折子交给一边的宫女,又蹑手蹑脚地绕到太后身后,小心翼翼的给她捶着肩,道:“太后娘娘,依着你的吩咐,皇上已经下旨给楚王,让他出使南楚……只是不知道,那些拥护楚王的势力会不会……” “会什么?会不会敌对哀家?”太后似笑非笑的看了竹缘一眼,道:“哀家争强好胜了一辈子,何时怕过?如今老了,哀家也想看看 ,这朝堂上有谁敢跳出来和哀家叫板!” 这话说得锐利,却又含着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杀意在里面。 竹缘一惊,她跟着太后大半辈子了,太后虽然好胜,但极少说话如此狠厉,难道是她心里已经有什么安排了? 竹缘手中的动作慢慢放缓,轻轻问道:“太后的意思是,要趁楚王去南楚拔光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太后挥了挥手,此刻大厅中已无其他人,太后的声音威严淡淡晕开:“楚王天生不好管束,又不是哀家亲生,加上为了赵家一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哀家同在一个阵营。既然都已经是注定的仇人,那么何必计较什么时候开战!” “只是!”她长长叹口气:“他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将才,若是大周国忽然折损了他,哀家一时间也想不到有谁能够守护大周国土……” 竹缘低着头,静静听着,这些话她是插不上嘴的。 过了一会, 太后又道:“这些日子,皇上的身子如何?” “听高公公回话,似乎是加重了些。老奴去细细问过,才知这些日子皇上总是日日流连司马昭仪的榻上,有时甚至白日里也按耐不住。”竹缘为难道。 皇帝从不是一个耽溺于女色之人,如今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实在是令人心惊。若是皇帝贪图鱼水之欢不顾龙体的消息传出去,必定引起朝堂动荡不安。 “呵,他眼下是觉得,愉仪没了,国库又归他管了,便等不及要好好逍遥快活一番。”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又道:“性格敏感,胆小多疑,贪恋权位,做皇上做成他这样,简直是个笑话!” 竹缘跟了太后多年,许多心中的想法,太后并不避讳她。 主仆两人之间几乎已经称得上是没有秘密。 闻言,竹缘就道:“那太后娘娘可要从宗室过继子嗣过来培养,预备取而代之?” “为何要从宗室过继?”太 后唇边的笑容有些发冷,满头银丝隐隐泛冷光,她漫不经心道:“这天下究竟是要掌握在谁手上,一开始就注定好了,何须到今日再来安排。” 她缓缓低下头:“朝里朝外的人以为哀家是个老婆子了,可以随意糊弄了,简直是做梦!” 竹缘试探道:“可若是信王回归,想必朝里朝外必定一阵腥风血雨,而且皇上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属于我儿的东西,谁也拿不走!陆烨谦以为拿着先帝亲笔的传位诏书便万事大吉了,其实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太后的脸上划过一丝凌厉,她能够在权利之巅生活这么些年,自然是有自己的权谋与打算,任何人没有充足的准备都无法与她为敌。 竹缘试探性道:“那……信王殿下何时能够回来?” 听见此问,太后深深叹息一声:“该他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他或许还是怪哀家,信上只说要哀家好好把持着朝 局,剩下一字未提,甚至连愉仪的死,他都没有说一个字。” “大抵是信王殿下这些年漂泊在外,已经习惯了将所思所想掩埋眼底,待他回来,太后与他见上面,想必一切又会好起来的。”竹缘宽声道。 “最好如此。”太后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落在竹缘眼中有些哀伤,她道:“他这一生也是命苦,明明是最英勇善战的皇长子,却被安上了叛军的罪名。最敬重相信的父皇,没有将皇位传给他,最依仗的母后,也没能为他争取到心中所求,就连一母同胞的姊妹临死之前也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是哀家对不起他。” 太后说到最后,喉咙深处渐渐有了破碎的声音,似乎心情波动很大。 竹缘身子一震,本能的抬眼去瞧太后 只见太后抹了抹眼泪,静默片刻后,眼中陡然迸出一股厉芒。 吩咐道:“楚王快要出发了,你去告诉我们的人,手上的动作可以安排起来了。” 第568章 临别前夕 楚王要出使南楚一事,没几日便闹得京城上下人尽皆知。 楚王府里,这几日也热闹了起来。 下人们纷纷自危,虽然楚王从小就随着陛下御驾亲征去过许多地方,其中也有不少凶险之地,但那些都比不过眼下的南楚凶险! 谁人看不出,如今南边的南楚攻占了北边寒族的领地,已经在大周领土周围形成一个圈,他们是像包饺子般,将大周的领土馋食干净。 这般狼子野心,昭昭可见,想必不是一日之功,如今大计将成,怎么会同意议和! 云澜院里。 小桃正在给赵韵宁收拾行装,赵韵宁在窗边捧着一卷书,平淡从容地细读一页再看下一页,窗外的纷扰于她而言,就像是落在衣裙上的残瓣,不用风吹,只轻轻一抖,便掉落了。 “姐姐!听说你要去南楚!这事可是真的!” 赵韵宁循声抬头望去,便看见叶柳儿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伏在赵韵宁手边的茶几上,一双眼 睛圆滚滚地直打转,鼻尖微微冒着细汗。 瞧着这模样,是真的在着急。 赵韵宁拿过手帕擦了擦她的汗,还没说话,手便被叶柳儿一把抓住,“姐姐,你说,是不是?” 看着叶柳儿一脸认真,赵韵宁也爽快道:“是,大概过几日就启程了。” “竟然是真的。”叶柳儿喉间似碎掉了,声音杂着苦涩。 赵韵宁不知如何安慰她,便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要去?”一个清澈男声传来,她这才注意到,原来今日叶远也随着叶柳儿一起来了。 赵韵宁未曾言语。 叶远便挥了挥手,对叶柳儿吩咐道,“柳儿,听说一秋也要走,你素日同她要好,何不抓紧时间去问一问,也好道个别。” “哦,好。”叶柳儿脸色中闪过几分诧异,但看了看赵韵宁,终究什么都没有,就出去了。 待叶柳儿一出去。 叶远便直直看着赵韵宁,眉宇间浮现出不解,声音里杂着隐隐愤慨,道:“你 可知,南楚灭寒族吞大周是狼子野心,不管你和楚王做什么,恐怕都难以挽回局面,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还要去!” 叶远是将门子弟,看待朝堂战事风云自然有自己独到的眼光。 而且南楚在京城议和的这一年,表面上养病不出,背地里却设计这么多,想必是早就铁了心要吞掉寒族和周国,怎么可能会在自己势头正好的时候,同意议和? 除非是得到无上的利益。 可眼下大周皇室,还有什么利益,能够让南楚心动,甚至为此甘心让步的? 叶远想不明白,赵韵宁也甚是不解。 她放下手中书卷,摇摇头,淡然道:“你说的我明白,但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岂有拒绝之理。再加上,我也很好奇,南楚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 “不。”叶远冷冷道,对于赵韵宁的解释,他一字也不信,“你是担心楚王殿下一个人去南楚,会遭遇不测吧?” “我……”赵韵 宁没说话,一时间千头万绪堵在心头,不知从何说起。 叶远看来她一眼,道:“你放心,楚王殿下身手不凡又智勇无双,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人算计,你去他身边,说不定帮不上他的忙,还有可能连累他。” “不如……不如就留在京城,在京城,至少还有我……们可以照顾你。” 他言语小心,将我字尽量说得既清楚又含糊,但赵韵宁是何等冰雪聪明之人,怎么回不明白他的用意。 只是有的心意,一开始就拒绝过了,后面也不会再为此动容。 赵韵宁微微一笑,道:“多谢叶公子好意,只是我是楚王府的人,想必任何人照顾我,都不如楚王照顾更细致,也更合适。” 她在拒绝别人时,总是这样言辞果断,还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让叶远原本苦闷的心平添一丝酸涩。 叶远虽苦闷,但他想到南楚之行的凶险,还是忍不住想再劝一劝眼前人。 他正色道:“ 我父亲在世时,也常常与我提起南楚人,父亲说南楚境内人人善做生意,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百八十个心眼。我也知道你聪明,但你不一定斗得过他们,不如我们再想想,或许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不一定非要以身犯险啊。” “办法自然是要想的。”赵韵宁看着他:“失去了先手,不代表没有反击的余地。” 听见赵韵宁阮的话,叶远双眼一亮,他道:“你放心,只要你留在京城,我一定能够想出万全之策,解你当下困局。” “多谢叶公子。”赵韵宁沉吟一下,拒绝道:“不劳你费心了,破局办法我自己会想,但南楚我也一定要去,此番你无需再劝,我心意已定。” 房中一阵静默。 “你果然没有把我当成真的朋友。”叶远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当初你救叶家于危局时,我还以为你多多少少有几分是冲着情分,便想着,如今你有困难,我也该鼎力相助于你……只是……” 第569章 免死金牌不过是金疙瘩一块 不等叶远说完,赵韵宁立刻打断他,“我相助叶家自然是冲着情分去的,但那是我和柳儿的情分。她是我来京城第一个坦然接受我,并且视我为友的人,为她做什么,我都愿意。至于别的,当时当日,我已经和叶公子说得很明白了。” “我知道,你想要的,不过是叶家在你需要的时候为你所用罢了。” 叶远又道:“但是,你几次三番救叶家脱困,如今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你陷入火坑!宫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若你是因为长公主一事得罪了太后,怕楚王去了南楚,你一个人留在京中没人庇护,我可以替你想办法……我可以!” 赵韵宁果断地摇头道:“我当知叶公子为人有情有义,但是若我留在京城,所需要不仅仅是庇护那 么简单,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无亲无故,我不能连累你。” “你可以连累我!”叶远急忙道,窗外的微风吹进来,带进夏日后湖上荷风清香,女子额前的碎发被吹起,秋水般的双瞳闪烁波动,冷艳无暇的面容更多了几分温润。 叶远心中一动,他知道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往后可能就真的没机会了。 “我愿意庇护你,你、你可以尽情连累我。” 赵韵宁苦笑着看向他。 叶远清俊的脸似乎有些微微泛红,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对女子说这样的话,往日里的公子意气在此刻全变成了笨拙的含羞,少了几分豪气,多了几分可爱。 “我、我虽然如今在朝官职不高,但是,我叶家还有一面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若有人想要害你,我一定会 拼尽全力。叶家不是皇家,我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我,只要你首肯,我愿意……我愿意为你做一切的事情……” “我……”赵韵宁正要开口拒绝,门口忽然传来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还带着磅礴的威仪。 “她不需要你为她做任何事,因为她是我的人。” 赵韵宁抬眼,看见陆霁远走了进来,心这才放下。 “东西收拾好了吗?”陆霁远直接略过叶远一脸悲伤的表情,对着赵韵宁细细询问道。 赵韵宁点点头。 余光中瞥见叶远已经黯然离去了。 赵韵宁这才道:“你怎么来了?” 陆霁远眼皮微抬道:“我不来,怎么能够听到这番感人肺腑的表白。” “说什么呢。”赵韵宁解释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嫁进叶府的,若是回 到最开始,我在扬州遇见的人是他不是你,我也不会和他走。” 听到这一番解释,陆霁远的神色总算是好看了些,他挑眉问道:“为何?” 赵韵宁微微叹气道:“我和他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若我真的和他搅合在一处,不管是我还是他,早就没命了。甚至叶家,也许早就不复存在了,还有他说的那面免死金牌早就碎成一片片金叶子了。” “那免死金牌可是父皇所赐,你竟然如此看不上。”陆霁远勾唇一笑,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狡黠。 赵韵宁笑笑道:“不是我看不上。若是先帝还在或许那免死金牌还有些用处,可如今在位的是太后和皇上,这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狡猾之人,若真想要一个人的命,哪怕那个人有十块免死金牌,都无济于 事。” 否则,昨年叶家有难时,为何叶将军不惜要叶柳儿下嫁纨绔子弟,以此保住她的命,看来叶将军也早就知道,这免死金牌不过是金疙瘩一块。 陆霁远不禁一笑,摸了摸她的头,“你果然是聪明。” 感受到陆霁远温柔有力的大掌覆盖在自己光洁的额头上,赵韵宁目光一动,霎时有些不知道该将手放在哪。 陆霁远把手收回,温声道:“这一趟,我们会经过云州,牧若离将军虽然为人豪爽粗壮,但最爱京城的酥饼点心,你替他带上一些?” 赵韵宁心中一动,表哥。 这一趟竟然能够见到表哥? “嗯?”陆霁远提醒道。 赵韵宁立刻道:“好,我这就让小桃去置办,王爷,我们何时出发?” 陆霁远挑眉道:“三天之后。” 第570章 三封信 虽然是出远门,但其实也无需收拾什么,楚王出使南楚,陛下特地派了礼部侍郎以及一众人等陪同。 总之,声势浩大,一应各项物品礼部都安置上了。 明日便是出发之日。 已经是夜深,赵韵宁还在临窗疾笔,不知道在写什么,但看神色,想必是十分很重要的东西,她写的尤其认真。 她对面坐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身材婀娜,腰肢盈盈不如一握,媚眼如丝,眼神含烟,正是楚红姑娘。 楚红随意拿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好奇道:“好端端的,你为何入夜了还叫我来,你平日里可没有这个习惯。” 话音刚落,赵韵宁正巧提手收笔。 她把笔放下,深吸一口气道:“明日,我便要出城离京了。” “我知道。”楚红放下茶盏道,“那日在醉香楼,你见过石楠业之后,我便知道会有这一天。这几日你 平日里往来的,不往来的京城名贵,不都来给你送行了吗。” 赵韵宁微微叹气,笑了笑,道:“姐姐,你我一脉出身,有些事我也就不瞒你了,我这一趟去心里不踏实。” 奇了! 楚红眼前一亮,看她看来,赵韵宁向来是以不变应万变地走好每一步,平日里连慌张失身都是很少发生的事,如今竟然会说,不踏实,这属实是件新鲜事。 “你怎么了?难不成是害怕南楚的凶险?”楚红担忧道,“要不,你还是不要去了,反正,陛下的旨意里也没有你,你若是在楚王府呆的不踏实,不如来醉香楼,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太后发现不了,趁着眼下夜色深重,你这就跟我走!” 楚红说罢,便伸出细白的手要来拉赵韵宁。 赵韵宁则是反手握住她的手,“姐姐,不是的。” 她双眼清亮,看着楚红,慢慢道:“我不 是担心南楚的人会对我怎么样,他们没有理由杀我,我在京城遍布仇人不假,可我到了南楚,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杀我又有什么好处?” 楚红听到这一番分析,甚觉有理,点点头道:“那你是在担心什么?” 赵韵宁将刚刚写好的信件分成三封装进信封里,道:“我担心的是京城中的事情。楚王回京一年,夙兴夜寐才打点好一应关系,我担心他一走,很多事情都会变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楚红脱口而出道:“在军部,楚王有叶远,在文臣这边楚王有石楠业,再看高门世家里,楚王还有安国公作为依仗。这些人哪个不是受了你和楚王的大恩,有他们为你们撑着,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 赵韵宁手心一紧,她却没有楚红想得那么乐观。想当年,她父亲官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 堂上何时不是振臂一呼便有万人呼应,最后说倾覆还不就倾覆了。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可不能盲目乐观。 赵家灭门当时的血,或许早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京城的雪雨冲刷干净。 可没有一日,在她心里淡去过。 那年那日,那漫天的猩红。 思及此,她勉强一笑,道:“但愿如姐姐所言,不要有任何事。但凡是只怕万一,今日我叫姐姐来,便是有一事要托付。” 楚红见她的神色严肃认真,就知道,她要说的事情非同小可。便立刻坐直了身子,道:“我就在这里,你说便是。” 赵韵宁拿起手边的第一封信,认真道:“待我和楚王到了南楚时,朝堂必定会有风声,这一封信,你想办法替我交给司马娇娇。” 楚红不解,漂亮的眉头皱在一起,道:“司马娇娇?我可是听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送她进宫之 后,她对你便爱理不理了,你怎么还写信给她,难不成你指望她救你?” 赵韵宁摇头,道:“你将信送给她便是,切记,待朝堂一有我和楚王到了南楚的风声时,你就送。” 楚红深吸一口气,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还是应下。 “你在京城,不论何时只要听到楚王遇刺重伤不起的消息,便立刻将这封信交给孟府,给孟书沁。” “为什么?”楚红彻底不明白了,“孟书沁能做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娇弱还没出阁的小姐,难道还能飞去南楚救楚王殿下不成?” 赵韵宁坦然道:“她不能,但是,你只管将信送给她便是。” 楚红点头将两封信收好。 至于这最后一封。 赵韵宁手心来回搓,目光一狠,最终拿起这封信,“若是有一日,我的死讯传来,你便打开这封信。” “什么!”楚红不顾形象地大叫道,“死讯?” 第571章 棋局中之人 “是的,死讯。”赵韵宁看着楚红眼神十分真切,甚至夹杂着些许狠意。 楚红立刻将信放下,用力握住赵韵宁的手,恳切道:“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三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说什么死讯!” 赵韵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宽慰道:“姐姐你不要担心,这些不过是我为防不测的一些安排,也不一定真的用得上。” “可……可终归是不吉利啊。”楚红皱眉道,“你一向聪明,若非遇到难解谜题,怎么会说死讯这样的话。” 赵韵宁不言,她只是觉得很多事情应该提早打算,陆霁远离开京城,京中这些人必定会有动作,而这些动作,自己虽然不能一早就得知,但提前留好一些后手,应该没错。 楚红看着她,一脸心疼,小心翼翼道:“你还是不去了,你留在京城,将这些信自己送去给这些人。” “不行。 ”赵韵宁坚定道,“如今箭在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发。” 她看着楚红,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一会,夜风徐徐吹打着窗子。 她解释道:“姐姐,这京城里,我虽然认识许多人,也有很多人认识我。但是我始终最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不为别的,只为我们出身同门,如今我要远走南楚,这三封信我只能托付给你,你若希望我平安回来,就什么都不要再问,按照我说的去办。” 楚红眉心颦起,神色依旧不见放松。 赵韵宁点点头,真切道:“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我……”楚红虽然还是一脸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二人又寥寥说了几句话,赵韵宁微微一笑道:“夜深了,姐姐先回去吧,明日城外送别,你的身份特殊还是不要去了。” 楚红对此也颇为认同,面带不舍,点头道:“我不去送你了,待你 回来时,我再去城外十里迎你。” 赵韵宁笑道:“好!” 二人道别,一秋将楚红送了回去。 待一秋回来时,赵韵宁还在看着墨羽找出来的南楚情报,细细琢磨。 赵韵宁见到一秋回来,遂问道:“楚红回去了?” 一秋点头:“回去了,但是脸色不好,看来你今晚还是把她给吓着了。” 赵韵宁不甚在意地笑笑,站起身来,“她不是那么容易被吓着的人,看来是真的关心我,才会关心则乱。” 她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心中更是凄凉,这才回京城一年便又要走,而且去的还是陌生的国土,要面对未知的凶险。 她道:“也不知道南楚的月亮和京城的月亮是否相似,是不是一样的朦胧高悬。” “南楚的月亮,比京城的月亮更大,更圆。”一秋回答道。 赵韵宁回过头,对着她笑了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 京城可托付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要选择楚红托付,她一个浮萍女子,既没有能耐,也没有人脉。” 一秋直直道:“我没有这么说,而且,楚红姑娘能在风月场打滚这么多年,还能哄着你给她买下整座青楼,必定不是简单人物。” “你喜欢我也给你买。”赵韵宁啼笑皆非地转过头来,继续看着月亮。 “不必了。”一秋嗤笑一声。 她走到赵韵宁身侧,顺着赵韵宁视线的方向,也抬起脸:“其实南楚也不是什么很远的地方,你若想回来,快马加鞭一个月便也能到了,只是你心中有许多放不下的事情,才有了这许多感慨。” 赵韵宁侧首看着一秋,忽然道:“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你要去南楚是做什么?” “去找一个人。”一秋抱着胸,目光狠厉道。 赵韵宁好奇:“找到之后呢?” “杀了他。”一秋干脆利落 道。 此番轮到赵韵宁不解了,她虽然知道一秋是江湖中人,也知道一秋向来出手狠厉,但还没有听到一秋说要去杀谁。 便更好奇道:“那人是谁?你为何非要在今年才去杀他?” “这……”一秋脸色忽然变了变,略微有些尴尬,她吸了口气道,“因为,我只知道他在南楚,但却不知道他具体在南楚何处。南楚那个地方,寸土寸金,你向人打听地方都要付给路人银两,所以我只能先挣些钱,再去取他狗命!” 她说着还伸出自己手掌,狠狠捏了个拳头。 “哈哈!”赵韵宁嗤笑一声,“我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一向豪气的一秋女侠,竟然会有如此……如此世俗的烦恼,哈哈。” 一秋白了她一眼,道:“我若不是有世俗的烦恼,需要挣银两,你如何能够认识我?” 赵韵宁笑道:“是,那便早些睡吧,明日启程了。” 第572章 一路向南 第二日,日头从云层后面慢慢出来,淡淡的金光笼罩在京城的空气里,街道两边一派祥和,百姓站立瞩目,目送楚王殿下出使南楚。 人群里,大家纷纷长吁短叹。 “这楚王殿下回京尚未足一年,怎么又要走啊。” “哎,是啊,这楚王殿下在京城,我总觉得这京城也安稳一些,如今……” “这不是南边闹起来了吗,楚王殿下要去议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楚王殿下这一走,何时才能回京,南楚山高水远,万望殿下保重啊。” 在这一片伤感别离中,若说有谁,因为楚王殿下的离开而高兴,那必定是太后。陆霁远此番去,若是能够顺利把事情办妥,一来一回也要半年。那她正好抓住机会在朝中布置。 若是再遇到些不顺 利,说不定楚王殿下此生都无缘再踏足于这片故土。 想到这里,太后便越发觉得陆霁远离京议和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此时的陆霁远,正在马车里与赵韵宁说话。 陆霁远道:“这一次去南楚,最快也要半年才能回来,你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安置?” 赵韵宁知道,他这样问自己,是担心自己会犹豫害怕,但她心里不仅没有,反而有些释然,既然太后布好这个局面,皇上又如此乐见其成,那他们二人是肯定逃不掉的。 不妨深陷局中,再找找破解之法。 她正想着,陆霁远忽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其实,你可以不去的。” 赵韵宁含笑道:“我怎么能不去呢,南楚小公主到底是多么花容月貌,我还是要亲眼看看才算够呢!” 她知道, 陆霁远叫她留在京城是担心她在南楚遇到什么危险。可她若不去,不能让陆霁远时时知道她的动静,她担心有人拿着自己的假消息去威胁他,届时,那个局面是她不能控制的。 不如从一开始就跟着他去。 …… 这一日,十八辆软轿,两千精兵侍卫,五十箱珍奇古玩。一路浩浩荡荡,气势恢宏,从京城内一路向外。 陆烨谦站在高高的宫殿城墙最上端,看着队伍一行远去。 在他身旁的司马娇娇,望着宛如长龙的队伍,目光复杂。 她温声甜甜道:“皇上,我们回去吧,这京城上风大。太医说你这些日子,咳疾又加重了。” 闻声,陆霁远将自己的视线从天边收回,轻轻拍了拍司马娇娇的手,低声道:“好,听你的,回去了。” 二人并肩走在城 楼阶梯上,司马娇娇柔声问道:“陛下,你可是舍不得楚王殿下?” “呵,舍不得。”陆烨谦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复杂,“若他今日只是一个臣子,或许朕真的会不舍得,可他是一个皇子,而且太后做事,哪里有朕说话的份……” 司马娇娇最是知趣,听到这话也不吭声了,只是低着头扶着陆烨谦继续往前走。 “对了,听说这些日子董贵妃常常叫你去请安站规矩?”陆烨谦眉心一皱,眼中掠过一抹寒意。 司马娇娇笑道:“没有的事。不过是贵妃娘娘照顾小皇子辛苦,又常常要去太后娘娘那里问安,闲时无聊,会叫臣妾过去一起说说话罢了。” 听到这话陆烨谦眼底的寒意沉了沉,“你说,董贵妃经常去母后那里请安?” “是……”司马娇娇娇 点头笑道。 陆烨谦没有说话,眼神里的风波一时间变得诡谲起来。 城门外。 小桃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外头道:“楚王的依仗好气派啊!比起小姐刚刚来京城时,要大气多了。” 她的小脑袋在外面探看了一番,忽然又难过起来,“只是小姐刚刚来京城不过一年,就又要离开,还是去一个更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想起还是觉得难过呢!” “没什么好难过的。”赵韵宁微微一笑。 从她走入京城便开始无声无息的厮杀,如今她离开京城,厮杀也没有结束。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是局中之人罢了。 只希望,这一次回来之后,所有陷入胶着的局面能有一个新的气象。 却不知,她是否还能回来。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伴随着嘶鸣和脚步声,队伍一路向南。 第573章 国师归来 夏日里荷花开满莲塘,湖边小筑里,放着一方石桌,端放上好幽香的茶茗,旁边还有芙蓉莲子酥。 一人临桌而坐,身袭黛色衣袍,面容俊美流光,风姿翩翩,颇有几分禅意,眉梢眼角处又挂着几分风流。 这样的男子,在这景中,旁人远远看上一眼便觉得赏心悦目。 “殿下,殿下!”远处小跑过来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他面容憨厚,姿态笨拙,瞧着是个老实人。 他还未走近男子身侧,便被一旁守着的侍卫拦下了,那侍卫面色铁青,仿佛生了一张凶脸。 只见他漆黑的眉心一动,声音低沉带着薄怒,“七叶,你鬼喊鬼叫些什么呢!惊扰了主子!我就将你捆起来狠狠打一顿!” 那被唤做七叶的老实孩子,似乎已经习惯眼前的凶神恶煞,只是扯扯嘴角,未计较什么。 七叶耐心道:“铁男,你知道什么呢!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主子汇报,若你拦着我,主子怪罪下来 ,你可担当不起!” “你!”铁男白了他一眼,讪讪将身子让开。 七叶快步跑到桌边男子旁,“主子!大周楚王已经出发了,按照你的吩咐,我细心打探过,宁侧妃也来了!怎么样,你高不高兴!” 他一双眼睛似在放烟花般夺目灿烂,盯着俊美的脸庞,期待回答。 那俊美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露出全脸来,这是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哪怕脸上只有淡淡的表情,却也能够轻易撩开人的心田。 他的脸庞白皙,像是瓷白的玉,一双漆黑清澈的眼睛事流动的泉水,唇朱红,眉漆黑,发髻松松挽起,不像是金殿里的贵人,则像是谪仙的仙子。 看得旁边伺候的七叶都喉间一咽,他素来知道自己主子生得好,可每一次看着,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感叹。 譬如此刻,他就情不自禁道:“主子,你真的太好看了!” 这话落在铁男耳朵里,他冷哼了一声,低低道:“就会拍马屁! ” 那被夸赞好看的人浅浅一笑,他看着七叶道:“那本殿下可是全天下容貌最佳之人?” “是!”七叶忙不地地点头,“没有谁再能和主子相比了!” 铁男嗤笑着翻了个白眼,心声道,若论拍马屁全天下也没有人能和你比了。 归珏则微微一笑,道:“恭喜你,过不了多久,你便能见到美貌能与本殿下一较高下之人了。” “啊!”七叶瞪大了双眼,道:“还有这种好事,哦不,还有这种事?” 原本站在远处的铁男也走了过来,皱眉道:“殿下,你这是何意,难道那位远道而来的楚王殿下能在容貌上和你一较高下?” 铁衣心中不信,他从前也听过一些这位楚王殿下的传言,只听说他行军打仗、杀伐狠绝,却未听说他长得多么好看。 反而是听说,楚王殿下的那位侧妃,容貌清冷,皎皎如月,是难得的美人。 归珏扫了自己这两位随从一眼,啼笑皆非道:“过几 日你们便可看见了。” 铁衣将信将疑,七叶连连点头。 忽然想起一事,七叶又紧张道:“殿下,这些日子大皇子那边好像在筹划着什么,预备等楚王殿下来了,搞点花样呢!” 归珏眼皮微微抬起,拈起盘中的点心,轻轻一笑,“不用管他,过往复杂,皇兄看见陆霁远自然是不会淡定的,我们静静看着就是。对了,陆霁远和他侧妃安排的住处,你可都安排好了?” 七叶胸有成竹地咧嘴一笑。 “主子放心,我早就安排地妥妥的了!楚王殿下住在西华殿,宁侧妃就住在东宫旁边的桂花阁,方便主子,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伸出两支手指轻轻一靠,朝着归珏展颜一笑。 归珏也淡淡笑了,从腰中拿出一片金叶子扔给他。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七叶稳妥地将金叶子收入怀中,那模样,说不出有多宝贝! 受到冷落的铁衣瞥了他一眼,不甘示弱道:“殿下,元一国 师有事叫你过去一趟。” 提到这位国师,归珏俊美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冷静。 七叶也不笑了,嘴角一抿,试探道:“殿下,元一国师昨日刚刚回来,想必是知道了楚王要来议和的事情,他原本也是大周人,是不是为这事不高兴啊……” 归珏神色渐渐冷郁,指尖细细摩挲,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殿还要见过师父之后才知道。” 一语落地,七叶和铁男不再说话。 归珏站起身来,独自往宫中最神圣之地,清净堂走去。 待归珏走远了,七叶便忍耐不住道,“元一国师不会要刁难殿下吧,毕竟是殿下向皇上提议,要大周那边派人来议和的。” 相较于七叶的神色紧张,铁男则一脸从容,他道:“你什么时候看过元一国师对殿下有过坏脸色,估计,他是想和殿下说一些自己此番在外的见闻吧。” 听到铁男的解释,七叶嘴角抽搐,阴阳怪气道:“你可真聪明。” 第574章 南楚传统 这一路走了许久,小桃逐渐有些闷。 她心中一动,便抬首道:“一秋,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应该去过南楚吧,南楚是一个什么地方?也和我们大周一样吗?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听到这个问题,赵韵宁的眼里也亮了起来。她没有去过南楚,所有对于南楚的了解,都来自哪些折子册子,终究是百闻不如亲见。 一秋见她们二人颇有兴致,也不推脱,直直道:“若说相似却也相似,都是一样有朝堂,有江湖,有三千宫宇连绵处,有市井乡间袅袅炊烟。但却有一处是截然不同的。” “是什么!”小桃急急问道。 “占卜。”一秋道,“不同于大周人,南楚人极其相信天命,也沉迷于占卜,每每开战前都会去庙里祈祷一番,打仗也会带上诡秘的军师,让他来为战 局占卜。” 赵韵宁微微一怔,道:“军师?若是占卜有用,那何须打仗?” 一秋笑了,道:“夫人,你这话可不能在南楚说,否则一街道的人涌上来,我可护不住你!” 竟、竟然有这么夸张? 赵韵宁转头看向陆霁远,陆霁远依旧是闭合着双眼,如玉似神般坐着,英俊无暇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那南楚皇室也不管管?”赵韵宁问。 一秋脱口而出道:“这有什么好管的?南楚皇室也极其迷信占卜,而且他们的国师,就是那位元一国师,听说是什么得道高僧,能够预知未来,还能替人改命,总之说得很神奇。” “这……替人改命?”赵韵宁越听越觉得像骗子,但自己都能莫名其妙地起死回生,对于这些玄学还是多少相信一些吧。 也算是敬畏自然。 一秋道: “夫人你可别不信。元一大师在南楚多年,期间解过不少难题。比如当年,南楚四月滴雨未下,爆发战役,正是这位开坛做法,才是求来了雨。” 顿了顿又道:“对了,归珏他不是半个僧人吗?我后面去了解了一番,我估摸着,他就是这位元一国师的弟子。” 提到归珏的僧人身份,赵韵宁不禁一笑,哪有僧人像他那样言语轻浮,举止无状? 实在没想到,他竟然是高僧的弟子。 “这位元一大师是何来历?”一直没说话的陆霁远沉沉开口了。 一秋略略想了想,道:“不知道,好像不是江湖人。” 陆霁远不言。 赵韵宁问:“王爷,怎么了?你难道认识这位元一大师?” “不认识。”陆霁远道,“只不过听着神奇,便想问一问。” 赵韵宁连连点头,道:“确实 是挺神奇的,不过,我们去了南楚应该能够有机会见一见他。” 南楚皇宫,清净堂。 归珏走进这里,姿态立刻谦和许多,双手合十颇有几分僧人的模样。 他现在迎面遇见几位小沙弥,说了几句话,又直径往里走去。 佛厅里供奉者是一座金身佛像,端庄高大,比起大周空山寺的佛像华丽数倍,可见南楚皇室出手何其阔绰。 一个身披红底金纹袈裟的和尚正在静静的打座,他闭眼念经,手中不停地转动着一串暗暗生香的佛珠,配合着佛案上袅袅青烟。 看起来,他像个下凡的老神仙。 “师父。”归珏站在他身侧,低低唤他。 老和尚睁开眼,看见来人,慈眉善目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波动。 归珏双手合十,朝那老和尚福了一福。 “弟子此番外出办事,历时一年之久 ,许久未见师父,不知是否一切可好?” 元一大师微微一笑:“你此番出去,筹划良多,是否得偿所愿了?” 被这一问,归珏呼吸一滞,抬头看向眼前人。 老和尚一身袈裟,周身透着一种说不清的智慧风华,他浑浊的双眼下冰冷一片,温和的微笑下似乎总含着几分惋惜。 他,是在惋惜什么? 归珏目光微微一动,低头道:“天大地大,万物皆是浮灵,弟子尚且不能掌控,还望师父教我。” “归珏,你到底是皈依佛门,还是想要我教你如何达到夙愿?”老和尚放下手中的佛珠,转而拿起桌上的签筒,轻摇片刻。 归珏静默不语,侧耳听着木签在签筒里发出来的声音,一下一下,微微紧张。 “来,自己求一支签吧,看看你此番费尽心思布的局,到底能不能如愿。” 第575章 不可强求 归珏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签筒,微微犹疑,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叮咚”他摇了摇手中的签筒,嘴角勾起一抹笑,眉梢眼角间流转出说不出的风流。 他漫不经心道:“师父,你知道我不信这个。” 闻言,元一国师慈眉善目地笑了笑,“你是不信,还是怕?你怕佛明知你的心愿,却不替你达成。”他声音很轻,落在归珏心里,却如同雷霆万钧。 他手一松,敷衍地晃了晃签筒,伸手将签筒里的木签全部抽出来,莞尔一笑道:“师父,这么多签,佛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他狡黠一笑,带着几分计谋得逞的快感,像个调皮的小孩。 元一国师也不恼,慢慢走近他身侧,从他刚刚抽出的那一把签里,取出其中一支细细的签,摊在归珏面前,颇为遗憾道:“下下签。” “不,师父,这支签不是我求的。”归珏 拒绝道,“是你替我求的,在你心里根本不希望我的愿望达成,所以,故意如此。” 他的语气锋利,十足十的不客气,还有些许生气的意思。 元一笑了笑,“你是我唯一的徒弟,过往你所求,我可有不允?” 他疑惑地盯着归珏继续道,“我自然是为了你好,有些东西你可以强求,但有些东西你强求不来。若你两样都想要,必要做好两样都得不到的准备,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为师之意。” “师父说,万事我为我考虑,可我怎么觉得师父言语之间还是在维护大周。”归珏道,“你想叫我不要强求,若想要攻占大周江山,就不要惦记着陆霁远的女人,若惦记着女人,便不要想着江山,我不知你为什么要非要如此?” 大概是真的不解,归珏说着竟隐隐生气了。 他吸了一口气,皱眉道:“那赵韵宁并不是什么 祸国妖妃,为什么我不能得到她?又为什么,我不能得到,陆霁远偏偏又可以?师父,你告诉我。” 话音落地,殿里一时静默。 青烟袅袅,无从断绝。 许久后,元一缓缓开口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是佛说的。归珏,你该知道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我不知道。”归珏冷冷道。 他从小不为父皇所爱,母亲惨死,幼年就被放逐在江湖之上。 血隐阁中苦练杀人之法,小有成就,后又皈依佛门,窥地一两点天机,才是坐上如今的地位。 在他看来,这世上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才能得到,他不信命定,只信自己。 元一见他如此,也不再相劝,重重叹息一声。 只道:“若你执意如此,必要想相应后果。” 归珏舒眉笑笑,俊秀的眉宇之间全是自信,道:“此局我谋划已久,师父只管放心就是。” “可 是陆霁远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你想杀了他,恐怕难。”元一担忧着提醒他。 “我知道师父在担忧什么。”归珏突然凑近他,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放心,我不杀他。但是这个位置,天下这个位置,我一定不会让他坐到。” 元一猝然抬头,盯着归珏,不可置信的呆在原地,他问:“你不杀陆霁远,那你费这么心思将他哄来南楚做什么,难道你真的要和大周议和?” “不是。”归珏神秘一笑。 事实上,他没有将全部的话都坦白告诉元一。 他的计划中确实没有杀陆霁远这一环,但别人的计划里有,这可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元一大师高深的眼底不停翻动,再次看向归珏时,眼神眼睛已经不像刚刚那般游离,似乎是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轻声问道:“莫非,你想让那个人出去了?” “是,养兵千日用兵 一时。” 归珏的声音低微,含着一种异样的揭示之意。 “但他,终究不是南楚人啊,你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元一道。 归珏则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师父只管看着就是。” …… 从清净堂出来,归珏本来打算去见一见皇上,却不料没走出几步,就遇见一位不速之客。 他一见到这人,便立刻回身闪退,想躲回佛堂里 不料,那个人先看见了他,先是大喊一声:“太子殿下!” 紧着一顿小跑向他冲了过来。 归珏躲无可躲,只好讪讪一笑,俊秀的脸上全是尴尬之意,他尬笑道:“好巧啊,清河郡主。” 这位被唤做清河郡主的女子是位小姑娘,身穿一袭碧色衣裙,头上梳着两个圆形发髻,三分可爱,七分天真。 她警惕堵在归珏身前,拦住他的去路,扳着一张娇俏的小脸,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第576章 清河郡主 归珏微笑着看着她,道:“郡主这话从何说起,本殿何曾躲着你了。” 归珏一面说一面悄悄闪身,试图从另外一侧,突破清河郡主的防守。 但这位清河郡主大抵是和他斗智斗勇惯了,将他拦地严严实实,让他躲无可躲。 归珏见状,退了一步。 “清河郡主,哦不,萧大小姐,你这样拦着我作甚?难道你不怕被人瞧见,有损你的清誉。” 他挑了挑眉,又道:“我和你说,我这一年在大周可是见了好几个高门贵女因为举止无状,被人嫌弃,最终议亲不成,成为老姑娘。难道你也想如此?”他一脸遗憾,“那可是要闹笑话的。” 清河郡主听了他的话,脸上浮过一阵红,霎时又变白。 她眉宇隐怒,盯着归珏,她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了,如 今好不容易见了,自然不能放他走。 尤其是最近,她听见宫里一些嘴碎的人说,说归珏这一年游历在外,实际上为了一个女子,她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在她看来,她与归珏才是天生一对,归珏怎么能为了别的女子奔走。 怎么可以! 于是今日特地来堵归珏,就是要好好问个清楚! “我问你!你这一年都去干什么去了!”她的脸红鼓鼓,眼睛一刻不错地盯着归珏。 归珏眨了眨眼,这清河郡主不愧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质问起当朝太子来,都如此理直气壮。 “你说话!” 听声音,清河郡主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些许不耐烦。 归珏顿了顿,才到:“郡主,我是太子,我出去自然是有政务在身,这些国家大事我想说给你听,可你也听不懂啊。” 他以往都是这 样糊弄清河的,毕竟全南楚都知道清河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的高贵女子,若论起政务她是一概不明白的,偏偏她又极其好面子,所以,每当别人说到她不懂的事情,她自然就闭嘴不问了。 她眼下也该知趣了吧。 归珏暗暗想。 没想到,清河却盈盈一笑,道:“我如何不懂?不就是皇帝陛下派你去大周安插一下眼线,尤其是安插在高官内宅,好让大周官员各个不思朝政,方便我们不攻自破。我怎么不懂?” 果真是之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归珏眼前一亮,从前那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姑娘,如今还能说出不攻自破这样的成语了? 他不禁一笑,偏头道:“那郡主殿下既然知道,何必又来问归珏?” 清河一愣,仔细的打量归珏,见他容貌俊美,眉眼温和带笑,依旧 如从前一般疏阔朗开,依旧和以前般对自己保持这距离。 清河心中有些复杂,胸口一顿,迟疑道:“他们说……你是为了一个女人,才是在外面游历如此久的,是不是真的?” 她语气渐渐松软,甚至有几分祈求的意味在里面。 虽然她问的是,是不是真的,但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期待,归珏可以明白的告诉她,不是。 归珏微微皱眉,心想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是想问自己这件事,自己真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在逗留的吗? 若说不是,其实也是。 但如果明白的告诉她,恐怕她会很难过,甚至闹得满皇宫风风雨雨。 思及此,归珏一笑:“我早到了娶亲的年纪,若是有些风流韵事也不稀奇,难道群主希望我真的当和尚?” “或者,郡主这是在吃醋?” “你…… ”清河涨红了脸,虽然她喜欢归珏不假,可是少女心意被这样不留情面地翻出来,真是一点情致也无! 令向来心高气傲的清河有些恼怒。 她瞪着归珏这张含笑的笑,愤怒道:“我自然不是!只是你是南楚皇室人,做事需要有分寸,否则会被人看笑话!本郡主是好心在提醒你!” 听到这话,归珏若无其事地点头,口不对心道:“是是是。那归珏多谢郡主殿下教导,改日一定备一份厚礼,送去萧丞相府,以慰郡主今日大恩。” 清河一怔,她虽然贪玩好耍但是不傻,还是听得出归珏言语之间的敷衍之意。 她眼神冷了下来,声音涩涩,质问道:“我还听说,你从大周带了个女人回来,你怎么回事?”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归珏的笑容也散尽了,神情倏然严肃起来。 第577章 到云州 清河嘴角一扯,道:“那天我在大殿下哥哥的书阁,听到有人向大殿下回禀,从中我听来的。” 她面色担忧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可不是小事,大周与我们形同水火,如果陛下知道了,你一定会挨骂的!” 归珏听到这话,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看眼前的清河郡主,心里微微热了一些。 虽然这个小郡主,生性高傲又脑子愚笨,但瞧着是真的关心他,在这皇宫中,能够真心真意关心他的人,除了元一国师大概就是眼前的小郡主吧。 思及此,归珏笑了笑,“你放心,那个女人不是大周人,我抓她回来是有用的,这事我会自己告诉父皇,多谢你来把这件事告诉我。” “真的没事吗?”清河皱眉反问道。 归珏点头道:“没事,对了,这事,你父亲知道吗?”他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有些不安。 清河爽快的摇头。 “ 这件事我是偷偷听来的,只告诉你一个人。” 归珏闻言,伸出摸了摸清河的头,笑容舒朗道:“这就好,多谢你。” 清河感受着头顶的温暖,脚步不觉一阵。 “我先走了,改日备礼送去萧丞相府上。”趁她愣神之际,归珏从她旁边一闪而过。 回到太子殿。 归珏的眼神倏然冰冷,对铁男道:“你去查一查,大殿下那边最近都在做什么。还有,看紧我们带回来的人。” 铁男用力抱拳道:“是!” “等等!”归珏眉心一颦,又叫住他,道:“她吃药可还顺利?有没有起疑?” 铁男略略回想了一番,道:“并没有,她似乎很相信太子殿下。” “相信。”归珏冷笑一声,摩挲了一会手指,道:“你告诉她,过些日子我会去见她,让她好好的呆着。” “是!”铁男领命退下。 在一旁的七叶试探道:“殿下,是不是遇上 什么麻烦了?” “没事。”归珏懒洋洋地往身后一趟,整个人便舒服地半卧在坐榻中,“大殿下不老实,但也不算麻烦。” 七叶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气恼道:“这个大殿下明明一点本事都没有,还成天就喜欢和殿下你作对,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他说着还锤了锤手,似乎极其看不惯。 归珏则微微一笑,眼底一片冰寒道:“他母亲是皇后,他又是皇长子,自然看不惯我做太子,对我有些刁难也是常事,不过,他这次实在太没有分寸了。” 他不屑一笑,抬头道:“楚王他们现下到哪里了?” “回陛下,他们已经到云州了,估计还有半个月就能到。” 云州。 云州地处深南,地势陡峭,天气温和,一年四季阳光充沛。 赵韵宁掀开马车帘子,在一秋的搀扶下,踩在云州的土地上时,瞬间被烈日灼眼眯上了眼睛。 “王 爷,侧妃!你们来了!” 赵韵宁循声望去,见牧若离带着一众人正在不远处迎接他们,自从京城一别如今已有三个月,牧若离却是没什么大变,只是皮肤又黑了些。 看着人更精神了。 赵韵宁欣慰一笑,牧若离是她如今还在世的唯一亲人了,虽然不能相认,但看着他过得好,自己心里也暖洋洋的。 来到统领府。 牧若离将赵韵宁安置好,便同陆霁远去商量事情了。 小桃服侍着赵韵宁梳头,一秋将一些物品简单整理。 一秋忽然道:“这位牧若离将军是一直在云州吗?” 听到一秋提起牧若离,赵韵宁原本闭合的眼睛猛然睁开,点点头道,“怎么了?你见过他,还是他有什么古怪?” 她是不信自己表哥有什么古怪的,只是一秋向来见多识广,这样问起,是不是表哥被人牵扯进了什么事? 好在,不是。 一秋摇摇头,道 :“不是,只是我想,我要找到人就在南楚,而牧若离将军一直在云州估计对南楚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说不定,我可以拿些银子去问问他。” 听到是这事,赵韵宁彻底放松下来。 她笑道:“其实也不必拿银子,他人很好的,你武功高强,和他过过招,他大概就会帮你了。” “呵,夫人不要打趣我了。”一秋嗤笑道,从包袱拿出几枚暗器放在自己贴身的衣物处,“我虽然是有些身手,但和这些行军打仗之人相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在人家的地盘上,我还是安分一些好。这是江湖规矩。” 小桃听见这话不乐意了,她嚷嚷道:“你怎么在云州想起江湖规矩了?当初在京城时,我也不见你低调呀?莫过是云州有你什么不敢招惹的人?” 赵韵宁只当这是玩笑,微微一笑。不料,抬眼看,一秋的神色严肃,好似被小桃说中了。 第578章 这一切为什么这么凑巧 “一秋,你怎么了?”赵韵宁问,她确实是觉得一秋从离开京城开始就有些异样,这一路从北往南,越到南方,一秋便越紧张。 这不像她。 “一秋?”赵韵宁再唤一声。 一秋这才醒过神来,她笑了笑,道:“这云州地界复杂,连接大周南楚,自然是比京城全是富贵人家的环境里来得危险,尤其是对于我这种江湖人,说不定一不小心就遇见什么绝世高手,我小心一些总是好事。” 二人的话题到这里便中断了。 到了晚上,陆霁远来看赵韵宁。 赵韵宁正在看南楚的画本子,看见陆霁远走进来,便微微一笑,“王爷来了。” 陆霁远走到她身侧坐下,问,“你这是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画本子,鹰羽帮着找的。”赵韵宁将本子推过去,陆霁远略略看了一眼,笑道:“这不就是一个女子误国的故事, 老掉牙了。” 赵韵宁将本子扯回来,饶有兴致道:“那王爷对这一类画本子如何看?” 大抵是没想到赵韵宁会这样问,陆霁远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道:“我从来不看。” 赵韵宁:“……” “我也不信女子误国这一说法。”陆霁远道,“这天下,一个国家能不能长治久安看得是国主的能耐,若是一位国主能够体察民情,明辨是非,有治国之能,国家必定能够久远,若是不能,必定会有各式各样的隐患冒出来,而女子不过是其中一个。大多数说着女子误国的人们,不过是在为大厦倾倒找一块遮羞布罢了。” 听了这话,赵韵宁只手撑着脸,道:“王爷可真是通透,但我估计陛下却不是这样想。” 陆霁远轻笑一声,挑眉道:“你又想说皇兄坏话?” “我不能说?”赵韵宁不甘示弱道。 陆霁远宠溺一笑。 赵韵宁振振有词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皇上和王爷都是先帝爷所出。为什么王爷你如此英明神武、睿智聪慧,而皇上却好似犹犹豫豫、畏畏缩缩,没什么大的才能?” “何出此言?”陆霁远道。 赵韵宁心中一顿,心道,还何出此言? 仔细看看陆烨谦登基后做得那些事情,酷爱玩弄权术,不爱治理朝局。 东海海贼,黄河内涝,黑庐山劫匪……自己若想数,能数到明天天亮。 只是那些事情,都是之前父亲在世的时候,她从其中得知的,若是正在此刻对着陆霁远一吐为快了,那她岂不是暴露了? 不行,还不能说。 那,有没有什么,是父亲没说过,为她经历过的? 思及此,赵韵宁灵机一动道:“你看陛下对叶家之举,是何其凉薄。自古贤明的皇帝是不会想着削弱忠臣的权利,也不会天天想着 制衡之术,应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还有呢?” “还有……”赵韵宁细细一想,又道,“长公主斩杀侍卫那次,他不该轻轻放过。这样,是寒了天下百姓的心,明君应该要让老百姓们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善恶有报,方为正统。”陆霁远喃喃道,他抬起一双明亮幽深地眸子,“这话,本王的恩师,也就是赵丞相也经常说,他若还在世,一定会想收你做个女弟子。” “妾身不敢……”赵韵宁忙慌地低下头,拿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该死,她怎么说着说着,还是说到父亲说过的话了。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王知道,你绕着圈子是想问本王,对于父皇选了二哥当皇帝没有选我,心中是否不悦。” 陆霁远将桌上的糕点推到赵韵宁面前。 赵韵宁迟疑地拿起一块点心,咬了 咬,道:“那王爷,你是否不悦?” 静默。 赵韵宁听见风从窗子里吹进来的声音,虽然云州炎热,可到了晚间的风也是凉的,还夹着些些许花香,能够吹散人心头的郁气,吹开人的眉心。 给人安谧。 一片寂静中,陆霁远轻声一笑:“本王不知道。” 赵韵宁心头沉下一分。 “父皇驾崩时,本王正在在东海平水患。收到消息之后本王急速赶回来,可父皇已经驾崩,二哥登基,大哥成了反贼。这一切,我到现在都觉得像一场梦,你问我是否对父皇的选择不满,或许,我更不满当时自己怎么没有在京城,怎么没有早点平了水患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语罢,陆霁远侧眸看着赵韵宁,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泛起些许遗憾。 赵韵宁被这样注视着,鬼使神差道:“那你,就没有怀疑过,这一切为什么这么凑巧?” 第579章 另有隐情 纵使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还是将话说得很小心,毕竟质疑天子身份是否名正言顺是大罪。 一阵静默。 陆霁远淡淡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哥的事情我是查无可查,但是皇位一事,我也试曾探究过。” “结果如何?”赵韵宁问。 陆霁远从容道:“确实是父皇的亲笔传位诏书,笔迹错不了。此外,他还给我写了一份密诏,让我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拥护皇兄。” “没了?”赵韵宁不禁问道,先帝是何等英武明智的人,怎么就这样去了?还指定陆烨谦做皇上,她还是不信。 “没了。”陆霁远打。 说到这里,赵韵宁看见陆霁远英俊的脸色微微泛白。 大抵有些伤心。 旁人或许会以为陆霁远是在为先帝的传位诏书上,名字不是他而难过。 但赵韵宁知道,不是。 他是难过,他从东海一路狂奔回到京城 ,只看见了那一份密诏。 而密诏里,竟然没有一字是特地给他的。 全文冰冷冷都在吩咐他,要好好辅佐陆烨谦,甚至没一句,你好好保重。 思及此,她伸手轻轻握上陆霁远的手,宽慰道:“都过去了。” 陆霁远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舒朗一笑,“本王早就不介意了。” 她微微一笑。 陆霁远从小便喜欢这样,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心底比任何人都在意。 别的不说,若他真的不在意先帝所托,这些年也不会不管陆烨谦如何混账,都拥护着他。 他心里还是在意的,在意那封密诏上没有关于他的一字一句,但尽管在意,还是按照先帝的吩咐在继续做事。 若是先帝在天有灵,也不知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赵韵宁重重叹息,忽然道:“不管怎么说,当年的事情终究还是太奇怪了些。” “没什么奇怪的。”陆霁 远道,“当年虽然本王不在京城,但本王的恩师也一直在京城。若是皇兄存在逼宫,他不会不知道。” 说罢陆霁远站起身来,道:“天色已晚,明日我们便要继续赶路了,早些休息。” “明日?”赵韵宁有些惊讶,怎么这么着急。 陆霁远点头道:“墨羽收到密信,南楚已经将寒族尽数收复了,我们的动作还是快一些好。” 听到这个解释,赵韵宁唯有点头。 接着一声门扉轻合,赵韵宁在床上侧躺而眠。 想到刚刚陆霁远说的话,她又不安地睁开眼睛,先帝驾崩时她尚且年幼,而且没有见过任何肮脏的东西,对于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无所知。 那么父亲大概是知道一些的。 刚刚楚王也说了,当时父亲在先帝身边,那父亲是不是知道,为什么先帝会传位给陆烨谦? 她想着想着,眉心渐渐颦起。 虽然父亲宠爱她, 说起很多朝政之事也不避讳她,甚至还会以此教育她如何明辨是非。可是,关于陆烨谦当皇上这件事,父亲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过。 对此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父亲认为陆烨谦确实有治理天下的大才。 第二种便是,父亲有难言之隐。 根据她这一年在京城的见闻,第一种可能不大。至于第二种,那父亲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明明知道自己所辅助的人没有大才,却还要硬着头皮上。 赵韵宁实在想不明白,又翻了个身,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床帐,似乎要透过浓浓夜色,揪出一个真相来。 从上次冯氏假凤一事,她就隐隐察觉到,父亲或许还有别的秘密没有告诉过她。 这样说,并不是怪罪父亲。 毕竟,她上一世是娇娇女儿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并不好。 但现在,有些事情她必须知道。 父亲是当朝丞相,两朝老 臣,门生无数,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宁岑伪造的通敌密函就被斩首。 这其中的事情,越想越古怪。 哪怕是太后势力强大,但她父亲也不是软柿子啊。 赵韵宁越想越觉得此事难解,不知不觉,便越想越坏。 “哎!我要是上一世可以多了解一些朝政,说不定如今就不会这么被动了。”她揉了揉额心,心情极致不好。 …… 另一间院落里,楚王房间依旧灯火通明。 “主子!按照你的吩咐,那个叫碧荷的小丫头悄悄抄了一份太后密信给我们。”墨羽将手中的信件递给陆霁远,陆霁远并没着急去接,而是反问道:“太后密信?” 依着太后的性子,密信看完之后不可能还留着。 鹰羽也在一旁着急追问道:“是那一份太后看了之后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密信吗?” 墨羽点点头。 “看你这脸色,这信内容不好?”鹰羽皱眉道。 第580章 信王还在 墨羽不知从何说起,便只好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人把信送过来的时候,我也很奇怪,依着太后的性子,不会做这么不小心的事情。” “对啊……”鹰羽不自觉抱紧双肩,喃喃道,“难道太后知道碧荷是我们的线人,便命人在信封里装的是毒药,主子只要一打开,就会吸入毒粉。”他的脸色逐渐痛苦,似乎已经看见了陆霁远毒发身亡的悲惨模样。 墨羽翻了个白眼,道:“你少看些画本子吧!” 听见墨羽对自己的猜想不屑一顾,鹰羽不服气道:“你看过这封信吗!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对!如果王爷有什么事,你能负责吗!” “我……”墨羽喉间一动,久久不说话。 见状,鹰羽身子微微一松,抱着双肩,趾高气扬道:“你没有打开过,你怎么知道我的猜想不对!真是!把信拿来我看了再给主子看!” 他伸 手一抓把墨羽手中的信拿了过来,顺畅地打开,抖落开来。 嘿嘿一笑,里面并没有毒粉。 他的眼睛落在信纸上,没看两行,瞳孔瞬间瞪大。 “你怎么了?”墨羽侧头看着他,好奇道。 “主……主子……”鹰羽结结巴巴道,“这信……有问题!” 陆霁远眉头一蹙,“拿过来!” 鹰羽一脸苦涩,将信递过去,手的动作也是颤颤巍巍。 陆霁远接过信,细细看了两行,一双极其好看的眉眼里,掠过一丝寒意,指节修长地手不自觉握紧,骨节发白。 “怎么了?”全场只有墨羽一个人没有看过这封信,他一头雾水,看向鹰羽急问道,“这信怎么了,到底是说什么。” 鹰羽脸色皱巴巴地,口齿含糊道:“也……也没什么,就是说,让太后帮忙稳固朝政,要太后将咱们王爷弄到南楚来……” “这是命令?”墨羽脑中一动 ,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放眼天下谁敢这么对太后说话? “或许是吧。”鹰羽把脸扭过去。 墨羽见他回避,又连忙将他的脸板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信是谁写的?” “是……”鹰羽眼神闪烁道,犹豫道:“是……是信王。” 两个字,如雷劈落下,墨羽不说话了,嘴唇还微微张开,看来是吓到了。 过了一瞬,他嘴唇动了动,又急忙道:“怎么回事?确定是信王吗?信王不是……” 信王失踪快十年了吧,怎么会忽然出现了? 他,没有死吗? 鹰羽咽了咽口水,“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信的口吻是信王……” 他们二人慢慢看向陆霁远,陆霁远将信纸慢慢放下,斯文地折好,放进信封里,一字未发。 鹰羽大着胆子道:“王爷……这信真的是信王殿下写的吗?他还活着?” 这么些年,太后派了那么多人 去找他,明里暗里,都没有找到,这么忽然就活了? 这简直太不思议了! 墨羽也道:“是啊王爷,是不是谁假冒信王殿下去蛊惑太后娘娘?” “太后是那么好蛊惑的吗?”未等陆霁远回答鹰羽便急不可耐道,“你真是个猪脑子,不要猜了!等王爷说话!” 墨羽被骂了,虽然不服气,但也闭上了嘴。 二人齐刷刷地盯着陆霁远。 陆霁远将信妥善收好,道:“这信是仿写,看不出笔迹,但应该八九不离十就是信王了。” “为、为什么?”墨羽道。 陆霁远平淡道:“因为太后不好骗,她必然是确信了这封信是信王给她的,才会忽然好起来。” “信王竟然真的还活着!”鹰羽惊讶地要跳起来了,“当初那么多人去追杀他,他竟然活下来了?” 墨羽反驳道:“不是追杀了!太后都说了,是将信王找回来,不许底下人 伤害他的。” “呵。”鹰羽嗤笑道,“怎么不是追杀,那些人可是连数十年,近百年没有人去过的深山都翻了个便,提着刀抢气势汹汹地,我瞧着是没打算给信王殿下活路。” 语罢,他晃了晃脑袋,理所应当道:“也难怪,毕竟这件事是陛下做的主。当年说信王谋反我就是不信的,信王殿下可是皇后嫡子,先帝驾崩了他就是皇上,名正言顺,好好的为什么谋反!” 墨羽不禁道:“你是怀疑,是陛下害了信王?” “难说。”鹰羽啧啧道,“至少那些画本子里,大户人家争夺家财,常常有这样的事情……” 墨羽又道:“那照你这样说,信王回来了也该对皇上有所动作才是,为什么要把我们王爷弄到南楚来!” “对啊,他为什么要把我们王爷弄到南楚来?”鹰羽大叫一声,连忙侧首看着陆霁远道,“你可曾得罪了信王殿下?” 第581章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见人 得罪。 陆霁远听到这两个字,原本漆黑如墨的双眼微微一动。 墨羽见状立刻道:“你说什么呢!主子怎么可能得罪信王殿下?主子和信王殿下从小在一起练武,兄弟间感情最是亲厚了!” “我不是问一问嘛!你凶什么!”鹰羽瘪嘴道。 “好了。”陆霁远将信收起,对墨羽嘱咐道:“这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宫里的动静你要密切注意。” 墨羽正经抱拳道:“是!但……”他眼神试探,“要不要告诉赵小姐?我是说,宁侧妃。” 屋内一时静默。 鹰羽摸了摸下巴,没说话。 陆霁远颔首片刻,道:“暂时不要,她知道太多事,会更睡不着。” “是!”墨羽退出去。 鹰羽紧张兮兮道:“主子,你说好好的,信王怎么忽然出现了?这背后是不是有什 么事情啊。” 陆霁远沉声道:“你如今是聪明些了,竟然还会分析背后之事了。” “嘿嘿!”鹰羽眯眼一笑,“主子,你说信王殿下这些人躲在外面,如今还能回来,他,是不是得了什么高人相助?” “什么高人?”陆霁远微微勾眉。 “老神仙呀!”鹰羽哈哈大笑起来,“我猜,信王殿下一定是跌落在万丈深渊里,深渊里有个老神仙,见他体质非凡,又有皇族王霸之姿,便想收他做徒弟,然后他苦心修炼十年,如今功法大成,就回来了!” 说完他还沾沾自喜,似乎自己参透了一个了不得秘密。 “老神仙?”陆霁远眼底划过一丝无语。 鹰羽连连点头道:“是啊,主子是不是也觉得我的猜想很有道理!” “出去。”陆霁远冷冰冰地吩咐道。 “ 哦。”鹰羽自觉闭嘴,退了出去。 南楚皇宫,太子殿。 殿里空荡,唯有归珏一人,他手上拿着秉烛台,走到大殿后面扭开墙上的金色机关,一条幽深的通道出现在他面前。 他挥了挥衣袖,信步往里走。 走到最里面,是一间小小的院落,这处院落布局简单,看起来不像是在皇宫中,而是在农家小院,门前还挂着玉米辣椒,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归珏走进门里,一个小丫鬟正在伺候女子梳头。 丫鬟察觉到归珏进来,眉梢染上喜色,“太子殿下!” 归珏浅浅一笑,“莲心,你下去吧。” 被唤做莲心的丫鬟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走了出去,还贴心地给归珏关上门。 归珏走到女子一侧,拂袖坐下,勾唇一笑,眉眼处有说不出的少年风流,道:“可还习 惯?” 那女子身子微微一动,转过身来,和他四目相对。 “这里很好,多谢师兄。” “不要叫我师兄。”归珏纠正道,“你早就不是血隐阁弟子了。” 冯婉吟不说话,低头默默用梳着自己的乌发。 静默片刻。 归珏微微低头凑近冯婉吟的脸,冯婉吟下意识向后一缩,却见归珏眨眼一笑,“怎么?不让你叫师兄,你不高兴了?” 冯婉吟下巴微低,脸色浮上一抹桃红,“我……我没有。” “还说没有。”归珏浑然不在意一笑,刮了刮冯婉吟的鼻子,道:“你若想叫就叫吧,只是,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叫。” 归珏人长得好看,声音也低沉悦耳,尤其单独说话的时候,若是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喜悦,听起来带着几分蛊惑。 在这样的声音里,女人甘愿 听从他的一切指挥。 冯婉吟点点头,将视线挪开不去看他,心口却不争气地微微跳动起来。 说来也奇怪,她已经是十年人。妻,陆烨谦也是风趣之人,他们的夫妻到底是有些情致在的。 怎么,她还会被三言两语给撩动。 明明知道归珏是一个风流不安的主。 “在想什么?”烛火下,归珏的脸庞被渡上一层融融暖光,他的眼神黑白分明,直勾勾地盯着冯婉吟,似乎要将她的内心看穿。 冯婉吟感觉到口舌燥热,抿了抿唇,道:“我没想什么,只是有些不习惯,不习惯……这就到了南楚。” “没什么好不习惯的,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归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容润和,不掺杂一丝欲望。 “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见人?”冯婉吟试探道。 第582章 攻心为上 归珏将手收回来,抱胸好奇道:“你想出去见谁?难道,你想抛下我,回大周去?” “怎么会?”冯婉吟着急解释道,“我……我如何还能回去大周,我已经是大周的罪人了。”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归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她还是不禁想解释清楚,想告诉他,自己对他没有丝毫背弃之意。 明明知道,不该认真还是认真了。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未等她想明白,归珏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唇角带笑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过,你暂时不要出去。” 他摸了摸耳朵,遗憾道:“我的皇长兄不知道从哪里查到我带了个女人回来,正铆足了劲要找我麻烦,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什么?”冯婉吟神色俱变,“他会不会对你怎么样?我……我是不 是连累你了?” 她是真的担心,担心因为自己的关系,连累归珏。 虽然她和归珏已经多年不见,但同门之谊她一日未忘,而且她自己也是在权利中心挣扎过的人,当知皇家事非从来不简单。 大殿下很可能拿着归珏这个把柄,狠狠做文章。 若是归珏承受不住,将自己再扔出去该怎么办? “你担心我?”归珏看着她,眼神里溺满了温柔,“放心,大殿下如果真的有手段对付我。今天就不会,他是大殿下,而我是太子了……” “可是!”冯婉吟还是有些忧虑,道:“如果他告诉你父皇,如果他知道我曾经是周国皇后,那你必定是受牵连的。” 归珏笑意敛了,盯着她的眼睛,道:“放心。我既然带你回来,自然是做好了一应准备,你好好住着就是,有本殿在,没 有人能动你。” 冯婉吟心微微一热,这么多年,她坐镇东宫,向来都是自己去应付所有事情。 虽然她的夫君,陆烨谦也经常和她说,“你放心。” 可他和一面和自己说着放心,一面和别人有了孩子,又宠幸了别的女人,又因为自己出身不好,将自己遗弃。 她的这颗心,从来都是悬挂在风里的,未曾有过一时一刻放下来过。 可不知为何,她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地方,在这个不见天地的小屋子里,听到十年未曾亲近过的师兄对自己说“放心。” 莫名其妙,这颗心就沉了下来。 是因为她知道归珏武功高强,还是因为她深知归珏手段毒辣? 大概是因为归珏和陆烨谦从来都是两种人吧。 虽然同出身皇室,但归珏有陆烨谦一辈子都不会有的果决和担当。 想到这 里,她的眼睛渐渐温润,而她眼中的归珏,心底却浮起一股莫名寒意。 归珏从密室出来,七叶和铁男候在殿里多时了。 见到归珏,七叶连忙道:“殿下!属下刚刚收到密信,明日宁侧妃她们就继续出发了,想必你不日就能见到她了!” 听到这个消息,归珏脸上浮起一抹温热的笑,这笑,是最自然的。 看来,他是真的为赵韵宁的到来而开心。 铁男见七叶有消息汇报,自然不甘示弱,也道:“殿下!你让我想个办法去为难一番大殿下,属下已经办妥了。今日大殿下醉酒误入娴妃宫里,冲撞了娴妃,皇上已经下令让大殿下去清净堂罚跪半个月!” 归珏点点头,颇为满意道:“铁男辛苦了,娴妃如今是父皇的掌中宠,皇兄这一回是栽了大跟头啊。” “殿下!那我 呢!我不辛苦吗?”七叶眼神带光,紧紧盯着归珏。 归珏了然,豪迈地从怀中抛出一带银子,宽声道:“都辛苦,分了吧。” 七叶接过钱袋子,嘿嘿一笑,“谢殿下!” 大抵是得了赏赐,七叶高兴,不禁多嘴:“殿下,你刚刚是去密室看了那个姑娘吗?我瞧着她这些日子吃了殿下给的药,变美了不少呢!她刚来的时候,那一张脸,我瞧着都不好看。” 铁男闻言,瞪了七叶一眼,这是怎么说话的?怎么能说殿下带回来的女人不好看呢! 待会殿下生气,这银子还能不能分了! 好在,归珏并没有生气,他惬意地往坐塌上一卧,悠悠道:“吃了药也不美,她本身底子就在那里。” 七叶也笑:“那主子也觉得她不美,还带她回来做什么?难不成是送给别的殿下?” 第583章 叫他回来 归珏笑而不答,转而问道:“让你们送去丞相府给清河郡主的礼物,可送去了?” “送了送了!”七叶连忙道,“是我亲自去送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郑重道:“殿下你不知道,清河郡主看见你送去的礼物可开心了,还说改日要来东宫向太子道谢。这么多年,我瞧着她是真心喜欢殿下。” 喜欢就像咳嗽,想藏都藏不住。 哪怕清河骄傲,不愿意把心中所想坦白言出,但她这些年的主动与偏爱,早将她的心思昭示得明明白白。 连七叶都看得明明白白,归珏想必心中早就了然。 但他从来只是不拒绝,不回应,只是偶尔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清河自行体会其中的深意,时而欢喜时而失落。 这些年,清河为了他,可算是全抛一片心。 再看归珏,他依旧是谪仙般姿态,轻飘飘,来去自如。 七叶话音落 地后,殿里空荡荡一时没人接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试探着去看归珏的脸色,归珏在人后一向表情很少,七叶也拿捏不住,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便喉间一滚,艰涩道:“殿下,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怎么会?”归珏忽的一笑,他本就长得好,这笑起来更是迷人万分,一双眼睛仿佛春日林间叶下余晖,暖融融又晶莹闪动。 他道:“只是,这样的话日后不要说了,清河是一个女儿家,若是这样的话传得沸沸扬扬,往后她怎么嫁人?” “啊?”七叶一怔,他确实真的吓到了,殿下为什么说不知道清河郡主该怎么嫁人,谁人不知,陛下有意给清河郡主和归珏赐婚。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七叶左右思量了一会,道:“主子,陛下有意将清河郡主许配给你为太子侧妃,这事你不知道吗?” 他心想, 或许是主子这一年都在他人国度,不知道这件事吧。 但他猜错了。 归珏淡淡道:“这事我知道,但这事成不了。” “为何?”急急发问的不是七叶,而是铁男,他向来沉默,极少关心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大概是因为这件事事关归珏,才格外好奇吧。 七叶和铁男的眼神望着归珏,在等归珏回答。 归珏语气平淡道:“成不了便是成不了,左右都成不了。” 听到这话,七叶不禁猜测道:“殿下,难道你是觉得清河郡主性情过于跳脱,不够端庄优雅吗?”他从小便在归珏身边服侍,虽然不敢说百分百了解规矩心事,但也能猜到几分。 他知道,归珏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大周那位楚王侧妃。 他也听说过,那女子千好万好,容貌一绝,行事有章法,虽出身低微,但气度仪表不凡。可她到底是大周人,还是楚王的侧 妃,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做个侍妾,陛下都不一定会同意,难道主子还想为了个女人和陛下对着干? 归珏不知道短短一瞬间,七叶心里已经转过了曲折复杂的心思,他只是淡淡笑着,不着急解释。 若是平时聊到这个话题,他大概草草说几句,便让他们退下了。 但他今日心情格外好,便道:“这事和清性情无关,父皇想要清河给我当侧妃,丞相不会同意的,所以这事成不了。” “那便当正妃?”铁男接嘴道。 归珏莫名地看了铁男一眼,随即道:“这更是不可能,清河你们也认识,她的品性气度,哪里能当太子正妃,日后如何能够坐稳皇后宝座?父皇便是想到这一点,才会许她做我侧妃。” 听到这个回答,铁男默默低头转脸不再说话。 “原来如此。”七叶若有所思道,“照主子这一番分析,看来清河郡主 和主子是有缘无分了。真是可惜,清河郡主可是真心真意地喜欢了主子很多年呢,我从前看主子对郡主的态度,还以为主子会娶郡主呢。” 铁男也轻声附和道:“我也以为……” 估计连清河郡主都是如此认为的,她身份高贵,对归珏的朝廷地位有绝佳助益,加之她又是那么喜欢归珏,而归珏好像也有一些喜欢她? 春日,归珏从江南归来会给她带软糕甜饼,夏日雨夜会同她一起嬉笑玩耍,秋日并肩策马飞驰早已是常事,而冬日,南楚的冬天没有雪,归珏就从塞外雪山归来,捧了一壶雪水,直奔丞相府送给清河。 这些点点滴滴,哪一件在百姓眼里不是美谈? 怎么到了归珏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眼底掠过一抹寒意,冷声吩咐道:“好了,这事便说到此处。明日使团便从边境入京了,传信给那个人,叫他回来。” 第584章 如鲠在喉 翌日,又是一个晴好的天。 赵韵宁将自己准备的糕点亲手送给牧若离,牧若离一怔,打开食盒一看,又惊又喜道:“都是给我的吗?这些可都是京城才有的糕点,云州地界买不到,多谢宁侧妃了!” “无妨。”赵韵宁淡淡笑道,“是王爷特地命我置办的,我只是跑跑腿罢了。” 牧若离迫不及待地从食盒上拿出一块点心,送入口中,片刻后心满意足道:“嗯!好吃!”他双眼微眯,仿佛身在云端,极其享受的模样,“王爷可真有心,选得都是我爱吃的。” 赵韵宁笑笑没说话。 这话被在一旁整理东西的鹰羽听了去,他脱口而出道:“牧将军,这点心虽然是我们王爷叫买的,但置办的却是宁侧妃,是她有心。” “竟是如此!”牧若离黝黑的瞳孔蓦然睁大,脸上的表情如孩 童般,“你简直是太有心了,而且选的都是我喜欢吃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难道是王爷告诉你的?还是谁同你说的?” 这…… 赵韵宁依旧是笑,心里却把鹰羽狠狠骂了一顿。 鹰羽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骂了,还傻笑着继续道:“我们王爷会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吗?你也不想想,我们王爷那么忙,他都不一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有道理!”牧若离迫不及待地认同道,“那侧妃,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糕点都是从前我回京去姨父家时,姨母常常买的,我每一次都嫌不够吃。” “呵呵。”赵韵宁无奈地对上牧若离的眼睛,道:“是在京城托人打听的,有心自然都会知道的。” 未等牧若离说话,赵韵宁便将话题扯开道,“对了!正好我有一事想要向你打听,不知方不 方便。” “好、好。”牧若离本想继续问,但三两下便被赵韵宁支开了话题,他将食盒放下,拍了拍手道:“不知道宁侧妃是想问什么?” 赵韵宁朝着一秋正在整理东西的背影轻唤一声,“一秋。” 一秋懵懂转身,走了过来,赵韵宁轻轻拉着她,笑着对牧若离道:“是她有问题要问你,她是我在京城的认识的朋友名叫一秋,是一位江湖人,此番特地来南楚寻人的。” 牧若离眼神闪了闪,从容道:“一秋姑娘幸会,我在云州驻扎多年,对南楚颇有几分了解,你寻什么人?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多谢。”一秋抱拳作揖,对他行了个江湖人的礼,“我确实是为寻人而来,我要找的人命叫李川本,也是一名江湖客,他擅长使刀,刀法不错,但人品很差。” 这一番描述让牧若 离有些懵,他略略想了想,道:“一秋姑娘,南楚境内的江湖客神出鬼没,我所认识的也在少数。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那便是南楚人生活安逸富足,肯下苦工去习武的人少之又少,若真有刀法一绝的人,想必早被皇室招安了,收为己用了。” 一秋听到这话,眉心重了几分。 若是普通的江湖寻仇,便没什么好拖沓犹豫的,若是牵扯到了皇室,想必这件事必定要翻起风浪,可她,不能罢休。 “多谢牧将军。”一秋礼貌地笑道,“那便等我到了南楚再打听打听吧。” 牧若离点头不语。 一秋错身走开,赵韵宁便想紧随而去,她主要是担心,牧若离再拉着她问糕点的事情。 “等一等。”她的脚步刚刚迈出一步,便被牧若离叫住。 她回头来,笑盈盈道:“牧将军还有何 事?” 牧若离面色一时间有些复杂,似乎有什么事情,不知当不当说。 凭着曾经相识的默契,赵韵宁猜测道:“牧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有关于我,别人却不让你告诉我,可你觉得我还是该知道。” 闻言,牧若离双眼一亮,嘴唇扯了扯,道:“你怎么知道?真是神了。” 赵韵宁自然没说话,她心想,表哥,你真是光长年纪不长别的,还是和小时候一般有事瞒不住,一脸心事都写在脸上了,还反过来问我怎么知道。 牧若离喉间一滚,眼神莫测对着赵韵宁道,“宁侧妃,我们借一步说话。” 赵韵宁不疑有他,随着他来到廊下。 “到底是何事?”赵韵宁好奇,“能让牧将军如此如鲠在喉。” 她这位表哥一向是个快人快语的主,能让他这么为难的事情,必定有些严重。 第585章 各花入各眼 牧若离前前后后探看一番,确定无人,才道:“听说宁侧妃从前是扬州人氏?” “我是。”赵韵宁心口一缩,不会表哥也要试探她的身份吧?她喉间一干,眼神虽然依旧冷静,但仔细看,便可看见里面有一抹紧张。 “扬州……”牧若离重复念了一遍,低低道,“没听说去过啊……” 他挠着脑袋,似乎在仔细回忆什么。 赵韵宁直直道:“牧将军说什么,谁去过?” 听到她的声音,牧若离抬起头来,胸口微微起伏,道:“你是不是认识归珏?” 赵韵宁一怔,她没有想到会是这个问题。 她点点头,犹疑道:“但我们是在京城认识的,他,是非说自己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她这话说得模糊,或许旁人乍一听,听不出她到底要说什么,但牧若离却听懂了。 他一脸严肃地看着赵韵宁道:“昨日,有 几个探子来统领府探查消息,是归珏派来的人。” 探查军情? 赵韵宁一脸莫名,若是这种事,说给她听做什么。她一个女子,能做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不解,牧若离又道:“那几个探子不是来探查军情的,而是来看你的。” “什么?”赵韵宁更不解了,她问,“为什么?” 牧若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听说是归珏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莫名其妙!”赵韵宁直接了当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从前她只是听传言,说归珏行事作风让人捉摸不透,她如今彻底信了。 京城相遇时,他便满口疯言疯语,如今又搞这么一出,自己好像和他不熟吧?难道就因为自己小时候和他说过的那一句话,便让他这么多年都对自己另眼相看? 思及此,赵韵宁情不自禁。地晃了晃脑袋。 牧若离道:“我 们抓住了一个探子,那个探子说,归珏很想你。”说完这句话,牧若离的脸上一时间有些复杂,他道:“虽不知这件事是真是假,但归珏对你另眼相待是确有其事……” “所以呢?”赵韵宁胸口无比憋闷,如果可以,她真不想要这一份唐突冒犯的另眼相待。 牧若离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诚恳道:“所以便是,你要多加小心。我在云州多年,听过不少这位太子殿下的事情,他长了一张俊美不凡的脸,尤其是擅长攻占女人心。” “我军失去暮夜冈,也是因为着了他的道。暮夜冈易守难攻,归珏便想到一出诡计,他勾搭上了统领妻子,从而骗取了我军布防图,大获全胜。他也是这番功劳,被封为太子。” “竟有此事?”赵韵宁惊讶道,“这也太卑鄙了!” 牧若离语气唏嘘道:“是否卑鄙都是过去的事情 了,床上本事也是本事,别的我也不知道如何多少。总之,归珏不是一个善类,不仅这个统领夫人着了他的道,在南楚京都,也有不少女子沉迷与他的套路,甘心甘愿,拿着家族的荣光试图去讨好他,其中不乏人。妻。” “太过分了!”赵韵宁咬牙道,她之前看归珏出手,还以为他只是有些卑鄙,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类,想着便令人恶心! “所以……”牧若离担忧道,“现在他表现出宁侧妃另眼相看,我瞧着并不是好事……我担心……” 赵韵宁道:“我明白。” 话已经说到此处,若赵韵宁还不懂,那便不是她了。 表哥是想告诉她,不要被归珏的绝世容颜所蛊惑,一定要把持住本心,不要步那位首领夫人的后尘。 她自然知道,她从前已经在宁岑身上栽过跟头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 不会再被美貌所蒙蔽了。 她对上牧若离担忧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知道我,我是在风月场中长大的,对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情可以说是烂熟于心,自然不会那么禁不起诱惑。” 见牧若离的神色依旧不见放松,赵韵宁粉白的唇边漾起一个浅浅的笑,“再者说,各花入各眼,有的人认为归珏那样的容貌算是绝色,他口中那些酥软绵绵的情话,如蜜糖甜。而我,偏不喜欢。” 话说到此处,牧若离总算是放心了。 他放松一笑道:“那,就预祝你们宁侧妃和王爷一路顺利,待你们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们。” 赵韵宁也笑:“好。” 当时他们这话说得轻易,好似归期就在明日,却漏算了这一路的风险。 后来赵韵宁在和归珏交手时,想到今日她和牧若离的对话,总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第586章 你弟弟要来了 南楚境内。 归珏坐在马背上,扭头看着身边的人,潇洒一笑:“你总算是回来了,我特地来接你,怎么样,感不感动?” 相较于归珏的轻松,那人眼神却阴沉沉,他道:“太子殿下还是收起对姑娘那一套吧,我不吃那一套。” 对于这人的没好气,归珏浑然不在意,继续温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凶啊,我是真的很想你啊,你看看,这才什么时辰,我就在此处等你了。可想而知,我是起得多早。” 话说此处,他微微靠过去,轻擦那人肩膀,沉声道:“你知道,我从来不早起的。” 那男人被归珏蹭了蹭,黝黑的脸一时间透了些铁红,依旧没好气道:“我不知道。” 归珏和他骑马并肩,悠悠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的事情我可是都知道。” 那人瞥了归珏一眼,依旧不说 话。 “你不说话?”归珏笑着继续道,“你不说话是不是害羞了?” “你!”那男子彻底将脸转了过来,那是一张五官端正的脸,一脸刚毅,大概是真的有些害羞,双颊微微发烫,怒气氤氲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归珏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靠近他的身侧,温声道:“不要生气嘛,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你生气了。”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马儿快要碰在一起。 那人身子一颤,口对不心道:“我没有生气,还望你自重。我不是白夜城里那些姑娘。” “我哪里不自重了?对了,你为什么要提白夜城里的姑娘?”归珏反问道,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该不会是真的吃醋了吧?” 听到这话,那人彻底稳不住了!低低怒吼一声:“宫归珏!你能不能有点人样!你这样招惹我有意思吗 ?我和你是朋友吗?我是你什么人啊,还是你是我什么人?” 他的声音歇斯底里,似乎这一份不满早就埋在心里,就等今天不吐不快。 对于他的抓狂,归珏眉眼未动,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那人瞧见归珏的目光,恶狠狠道:“无聊!”驾马欲奔走。 归珏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便拉着缰绳,跟了上来。 风声在二人耳边疾呼,归珏眼神一闪,眸光冷了冷,通知道:“你弟弟要来了。” 听到这句话,那人手中的动作一顿,到底没有停下来。 归珏又道:“他到了,我就让你回去。” 那男人听到这话,总算是停了下来,眼神深深地望着归珏,道:“你说话算话吗?” “开玩笑,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话了。”归珏大方道,“咱们俩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陆 修燃。” 大概是太多年没有听见别人清清楚楚叫自己名字了,那男人身子不由一颤,马蹄停了下来,久久未动。 归珏看着他,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怎么了?自己名字忘记了?还是,你比较习惯我叫你信王殿下?” “够了!”陆修燃低喝一声,随后犹豫道,“你……你打算怎么对付霁远?” 归珏微微挑眉,道:“我不知道,还没想好。怎么,你关心他呀?” 陆修燃把目光移开,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放心,我把他留在南楚也是对他好,这样避免了你们兄弟在大周朝中相争,还能让他长久地活下去。”归珏感慨道,“哎,我可真是为你家的人,操碎了心啊。” 听到这话,陆修燃意味深长地剜了归珏一眼,语气莫测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都 快十年了,你和我说话,还是不能客气一些?”归珏依旧是笑着,只是笑意未达眼底,还带了几分冷意。 陆修燃把头别开,声音闷闷道:“你不要杀他,看在我这些年替你做了不少事的份上,你让他活下去。” “你这是在求我?”归珏似乎对他的突如其来的请求,感到诧异。 陆修燃不说话。 归珏笑道:“陆修燃,我觉得你们陆家人是不是都脑子不太清楚。你这些年是为我做事吗,不,你是为了你自己。你想想,如果你这些年你不是替南楚四处冲锋,哪有今日能够荣归故里的时刻。” “你!”陆修燃显然是生气了,在他听来,这些话就是羞辱。 但归珏还嫌不够,又道:“怎么了?生气了?”他眸光中划过一丝笑意,从容道:“还太早了,好戏刚刚开始呢,往后再生气吧。” 第587章 我是为了你好 空气顿时停滞了。 归珏的眼神里流露出丝丝寒意,氤氲的晨光轻薄地洒在他侧脸,他粉白的脸上,笑意在唇边打卷,眉眼却墨黑凌厉,既危险又迷人。 陆修燃视死如归的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世界上最毒的毒兽,仔细看,不难发现他勇猛的眼神里透出丝丝哀求意味,他想让归珏放过陆霁远。 他明明知道归珏不会这样做,却忍不住想求他。 他,对归珏的情感终究是复杂的。 归珏是在他危难之际,救他之人;也是十年以来钳制他的人;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主人,总之不是朋友,但可笑的是,一开始他们却是以朋友相交。 思及此,陆修燃苦笑,笑容中有几分惋惜和认命的意味,他盯着眼前这个俊美不似人间少年郎的男子,双眼恳切地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对霁远干什么!你困着我十年,还不够吗? ” 归珏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道:“这么着急知道啊,放心,你过些日子就知道了。今天我来,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从大周来的人。” 说完,他手勒紧缰绳,纵马飞驰而去。 陆修燃看着他的背影,双眼隐隐闪动着地火,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回到南楚太子寝宫。 归珏将手中的马鞭扔给七叶,从容地在坐塌上坐下,拿起手边新鲜糕点尝了一口,抬眼看见陆修燃站在自己前面,有些莫名道:“你怎么了?” “你不是说见人吗?”陆修燃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耐心,本就黝黑的脸上,透出些许铁色。 看见他这副模样,归珏瞬时玩心大起,接过七叶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拭后道:“是要见人,但是你要让本殿先吃饭呀,不然本殿可没有心情。”他眼角微微翘起,意味深长道:“你知道的,本殿必须吃 饱了,这一天才有精神做别的。” 本在一旁为归珏布菜的七叶也抬起头来,看着陆修燃笑眯眯附和道:“是啊,燃将军和我们殿下关系向来亲厚,难道不记得我们殿下的习惯了,我们殿下啊,是绝对不能饿着和困着的,否则啊……” “不要说了!”陆修燃怒喝一声,打断了七叶的话,脸色显得更不好看了。他喉结滚了滚,“你要吃就吃,不要说那么多废话!” 看着陆修燃忽然抓狂,七叶有些诧异,但也不敢说话,只好继续低头给归珏布菜。 归珏则漫不经心地扫了陆修燃一眼,嘴角含笑道:“你不要气性这么大,否者别人还以为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呢。” 照顾?陆修燃听到这两个字,眼神里划过一丝愤恨,嘴上不依不饶道:“你是怎么照顾我的,你自己心里面清楚。这里又没有别人,你何必装得那么好!” 这一语 ,归珏还没生气,七叶便先忍不住了。 “燃将军,你说话客气一些,如果没有我们殿下,你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怎么对他这么凶!” 七叶委屈巴巴地瞪着他,仿佛陆修燃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不能怪七叶,任凭谁看了这个场景,都会觉得陆修燃是个不知好歹的鼠辈。没有归珏的出手搭救,他陆修燃早就他亲弟弟的追杀之中了,哪有如此的局面。 陆修燃也不辩解,将脸撇过去。 又过了一会。 归珏终于吃完了早餐,站起身来,下巴微微一抬,示意陆修燃走到自己身边来。 陆修燃扯了扯嘴唇,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两个人一起往后院走去。 七叶原本想跟着,但归珏摇摇头,示意他留步。 二人又走了一段,陆修燃忍不住好奇道:“你为什么不让七叶跟着来,他不是你的心腹吗?” “怎么,你还是不敢和我 单独相处?是不是担心我对你做什么?”归珏头微微一歪,偏脸过去看他,只见陆修燃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铁青,似乎想起了什么屈辱的事情。 归珏道:“待会见到那个人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带七叶来了。” “那人……那人和七叶有关?” 归珏噗呲一笑:“你可真是木头脑袋。”他摇摇头,“七叶从小就在我身边,哪里还有什么和他有关的人。” 听到这话,陆修燃眼底慢慢暗了下来,猜测道:“难道是和我有关?”若是和他有关的人,那么七叶也没有不能见的,那个七叶说是人,还不如说他是归珏的小尾巴。 归珏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从容解释道:“待你见了那个人,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七叶来了。”他说着话,唇边卷着笑容,眼底寒意一片,“我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脸皮薄,不想旁人看见你失控的样子。” 第588章 是你这个毒妇 陆修燃自然不愿意理他,便神情淡淡道:“依着你这话,难道你对于我而言,就不是外人了吗?” “我自然不是了。”归珏笑容纯澈,两个浅浅的梨落漾在白皙的脸上,瞧着颇有几分人畜无害的意思。 他反问道:“若你觉得,我对于你而言是外人,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你的内人呢?” 听到这个问题,陆修燃被噎了一下。 “是你的皇帝弟弟,还是你的楚王弟弟,或者是你的太后母亲,又或者是那位与你一母同胞的长公主?” 归珏的声音继续响起,清冷中带着一丝残忍,这个问题是陆修燃不能回答的。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十年过去了,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位德才兼备的周国皇长子,而是南楚那位常年带着面具的燃将军。 那些亲朋故友,都像是上辈子认识的人。 就在他沉 默的时候,“到了。”归珏与他在后院一处门前站住。 陆修燃欲伸手推门,“等一等。”归珏的手覆盖着他手上,嘱咐道:“你等等可一定要冷静,若想打她请随意,但不要把她弄死了,我带她回来是有用的。” “她到底是谁?”陆修燃实在忍不住了。 归珏把手松开,陆修燃直径推门进去。 屋内,冯婉吟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来,早上的时候有人将她从密道里的小农居带出来,安排她住在东宫的后院,她起先还有一些诧异,为什么归珏忽然这样安排。 难道,她可以出去见人了? 此刻看见来人,她明白了。 她慢慢站起身来,口中喃喃道:“信、信王殿下。” 陆修燃面色铁青,朝着她一步一步逼近,他看见这个女人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归珏要自己一定要冷静了! 因为,他看见这个 女人,根本没法冷静。 “唰”地一声,他抽出腰间的佩刀,笔直地指向女人胸口,“是你!” “是我。”冯婉吟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立于刀前,抬眼看,陆修燃的眼神带着杀意,她最好不要躲,否则立刻便会沦为刀下亡魂。 想起其中关节,她舌头干涩,小心翼翼道:“信王殿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听到她的问候,陆修燃心底的火“蹭”的一下就冒起来了,他咬牙切齿道:“什么别来无恙!无恙的是你们,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冯婉吟把脸撇开不去看他,微微皱眉,心里却十分清明。 在他人国度忍辱偷生十年,这日子,想必不会好过。 “你为什么也在这里?是宫归珏把你抓来的?”陆修燃眉心拧成麻花,可一想这事不太简单,按照宫归珏和自己说的话,这个女人 应该被打入冷宫了才对,怎么会在南楚。 见冯婉不回答他,他低吼一声:“说话!” 冯婉吟对他有愧,也不瞒他,直直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为什么要来?”陆修燃眼神一闪,“难道你也爱上了归珏?” “不!我没有!”冯婉吟否认道,她看向陆修燃道:“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叫我……”话到此处,她不知道该说冯家将军,还是自己父亲。最终还是道,“我不该叫冯家对你在万渊崖对你下死手,是我对不起你。” 陆修燃不屑道:“如今再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我当初是那么相信你,你却这样对我,如果没有当初万渊崖那一战,我何必要来南楚,如何会有这耻辱的十年!” 他说到后面渐渐有些忍不住,龇牙咧嘴地瞪着冯婉吟。 冯婉吟也不解释了,只承认道 :“是我对不起你……” “十年前的事情,暂且先不提。”陆修燃打断道。 冯婉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怎么会?十年大仇,说放下就放下了? “你先说说愉仪的事情,她到底是怎么死的?”陆修燃的眼神狠厉,似乎恨不得将冯婉吟丢进狼窝里。 冯婉吟将眼神移开,决不能告诉陆修燃是她杀了陆愉仪,否则新仇叠加旧恨,她今天必定要血溅当场。 她心中灵机一动,便道:“信王殿下有所不知,朝中楚王殿下和太后争权斗争激烈。长公主便是牺牲在这里面了。” “不可能!”陆修燃斩钉截铁道,“陆霁远不是陆烨谦,他不会对自己的姐姐下手这么狠!你还想骗我!你这个毒妇!” 这一把刀已经贴在了冯婉吟脖颈上,寒厉薄凉,她额间细细密密地冒出薄汗,心如乱鼓“咚咚”作响。 第589章 是因为女人 冯婉吟不知道为什么陆修燃会忽然出现,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朝中的事情,但却看得出,如果自己今天不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必定要死在这里。 她灵机一动道:“是因为女人!” 听到这话,陆修燃眉心清晰可见的动了动。 冯婉吟见机便接着道:“就是因为女人,陆霁远爱上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和长公主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所以,陆霁远帮着她杀了长公主。” “你再说一次。”陆修燃说什么都不信,会有这样的事情。 见陆修燃神色缓和,冯婉吟索性将这个半真半假的话编圆一点,道:“那个女人,是赵丞相的女儿,殿下应该记得吧?” 赵丞相的女儿。 听到这话,陆修燃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那个女子面容清丽俏皮可爱,常常陪在陆霁远身侧,和他一起玩耍,两个人自小感情就好。 可是,赵丞相的女儿不是嫁给 别人了吗?后来,赵家也覆灭了。 陆修燃低沉道:“赵丞相一家不是都死了吗?” 冯婉吟道:“是死了,但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如果她现在告诉陆修燃,赵韵宁起死回生了,他一定以为她是为了推卸杀害长公主的责任,故意编造谎话。 “是什么?”陆修燃冷眼看她。 她深吸一口气道:“虽然赵丞相一家死了,但是血海深仇总是结下了,楚王殿下便是为了给赵丞相一家报仇,才是果断地杀害了长公主殿下!” 她说完这话彻底松了口气,只要先糊弄过去,等等再找归珏想办法。 “如果是霁远杀了愉仪,为什么你会被打入冷宫?”陆修燃显然对她的说辞将信将疑。 冯婉吟则道:“是因为……因为我根本不是冯家的女儿,皇上知道了很是生气。” “就这样?”陆修燃显然不信。 “就是这样。”冯婉吟一口咬定。 听到这话, 陆修燃轻蔑一笑,把抵在她喉间的刀给收了起来。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陆烨谦那小崽子的心还是这么冷,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就因为你不是高门闺秀把你贬了,可笑,实在可笑!” 听到这话,冯婉吟的心又冷了几分。 眼前的陆修燃已经远离周国数十载,但也知道她为陆烨谦做的事情,为什么陆烨谦偏偏不知道…… 心底有一只细长的小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嘶哑”蛰咬了冯婉吟一口,她本就易碎敏感的自尊心,在此刻更是疼痛无比。 但她嘴上却倔强道:“不是信王殿下想得那么简单的!皇后的身份怎么可以不正。” 事到如今,她依然是宁愿相信陆烨谦是为了顾全大局,而不得不舍弃自己,而不是薄情。 “呵。”陆修燃冷笑一声,“这话也就骗骗你们女子罢了。不是高门之女又怎么样?他也不是皇后嫡子,还不是登基做了皇帝 !” 冯婉吟嘴角扯了扯,没有再说话,这话是真的,她无从辩驳。 人们很多时候都是如此,明明知道真相如何,却总是自作聪明地去回避,去解释,试图骗自己的同时骗到别人。 但到头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徒劳,真相早在发生的一瞬间就成为了日日鞭打当局者的的一根荆棘,每想起一次,就会痛一次。 房门外,归珏听完二人的对话,翩然离去。 这些年他将陆修燃捆在自己身边,又把大周的事情挑挑拣拣告诉他,如今这些事情终于发挥作用了。 大周国德才兼备的皇长子,成为了他手中的最锋利的刀;贤良端庄的皇后,是他袖中的暗箭;神邸翩然的楚王殿下马上就要成为他的人质,而楚王的小娇妻,也即将成为自己的女人。 想到他们成婚一年,依旧没有同房,归珏便心生暗爽。他陆霁远要做君子,要等到心意相投,蜜意情浓时,但他宫 归珏不是,他从来就是一个不折手段的人,待他将赵韵宁掳到榻上,绝对不会同陆霁远这般婆婆妈妈! 他正想得开心,迎面却遇见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那人看见归珏,脸色倏然一暗。 归珏嘴角挑起一抹笑,迎了上去。 他揶揄道:“皇长兄这是要去哪里呀,今日不用去清净堂罚跪吗?” 那男子听到他说话,原本就灰暗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些。 他宽袖一抖,气呼呼道:“你也配管本殿的事情,你这大白天的不去帮助父皇处理政务,又是从哪里出来!” 归珏微微耸肩道:“自然是从我的后院里,皇长兄不是好奇我带了个什么女子回来吗?我就是从她屋子里出来。” “你!”那男子显然被气到了,“白日宣淫公之于众!你真是!恶心!” 归珏不甚在意地一笑:“我是恶心,但也没有皇兄勾搭父皇的妃子恶心!” 二人双目交错,一时间火光闪动。 第590章 皇长子不是太子 “你!” “怎么,皇长兄你还想打我吗?”归珏有恃无恐道,他的表情依旧是俊美温和,却陡然多了几分森然,莫名有些狠厉。 “我就在这里,皇兄来打便是。” 皇长子手指蜷缩,愤然拂袖,脸色气成猪肝色,口唇颤颤说不出话。 打归珏?他自然是不敢的。且不要说他如今戴罪之身不敢随意对归珏动手,就是真的动手,他也打不过归珏,只有被归珏碾压的份。 这一点归珏也心知肚明,他信步向前,意味不明地撞上皇长子的胸口,贴近他耳边道:“皇长兄,你最好乖一点,少管我的事,否则再恶心的事情我都做不出来。” 说罢,不顾皇长子惊恐错愕的眼神,擦肩离去。 待归珏走远了,皇长子身边的侍卫才贴上来,小心翼翼道:“主子,你没事吧?太子殿下实在太荒唐了!” “太子?他宫归珏也配当太子?”皇长子本就气得不行,听到这句话无疑火上浇油,将 侍卫愤然推开。 “你是不是看得上他看不上我?要是如此,你滚去他的东宫伺候好了!” 光说还不够,他气冲冲地上脚踢侍卫,那侍卫老老实实咬牙跪着,自然是不敢动,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掉落,双手拽紧衣服,咬牙沉默。 打了一会,皇长子总算是微微消气了,眼睛寻到一处。长廊便坐了下来,气呼呼地在喘着气。 那侍卫自然是不敢怠慢,也不顾不上自己还有伤,便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给皇长子递茶,递手帕。 皇长子愤愤瞥他一眼,将手帕接过,草草擦了把汗,没好气道:“小时候还没觉得这个宫归珏有什么了不起的,如今他是越来越放肆了,成了太子不说,还越发张狂!” 他狠狠喘气,“等着吧……本殿早晚有一天要把他踩在脚底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正统!” “是是是。”那侍卫点头哈腰地附和着,体贴地将皇长子手中的帕子接过来,又 把茶水送上去,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你看这日头渐渐也大了,我们是不是要去清净堂了。这……要是去晚了,我担心陛下知道了……” 他话还没说完,皇长子杀意腾腾地眼神便扔了过来,看得他浑身一颤,连忙闭嘴。 静默片刻。 皇长子闷声道:“行了,走吧。”他不悦地望了望归珏离开的方向,狠狠道:“回头再收拾他!” 皇长子来到清净堂,迎面便看见元一国师正在念经,刚刚脸上的凶狠一扫而空,笑意涌上眼角,唇边漾起和气,“国师,我来了。” 元一国师看见他来,立刻要起身行礼,“参见皇长子殿下。”腿还未弯,皇长子便把他一把扶住,热情道:“国师不必多礼。” “这怎么行,老僧虽是出家人,但在宫里也该守规矩……” 皇长子连连道:“不用……不用……,我早说了国师叫我怀宿便好了,叫什么皇长子,实在太见外了。” 元一点头笑 笑,随后道:“这不行的,这不合规矩。” 听到这话,皇长子的脸色沉了沉。 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刚刚被打的侍卫,则是一头雾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长子殿下在面对元一国师时会这般笑容温和,显得尤其谦逊,像个没有爪子的小猫咪。而每每遇上太子殿下都是张牙舞爪,恨不得扑上去挠花他的脸。 这元一国师不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吗? 皇长子殿下如此讨好,能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元一国师还会掉转矛头从太子殿下的阵营里出来,投诚皇长子? 这属实不太可能吧。 元一见皇长子殿下不说话,便自行退去,让他自己在此处诵经跪罚,到了时辰自己离去便可。 皇长子也不多话,拿起经书便开始念,这些日子他日日都来此处领罚,捧着眼前的经书,一个个小字像是蚂蚁一般歪歪扭扭,直直往他心里钻,真是越看越烦! 见元一大师走了,他索性将书一扔,对 着侍卫不悦吩咐道:“四九,你给我捧着。” 四九自然不敢有误,立刻在蒲团旁边的地板上跪下来,捧着经书给皇长子看。 皇长子不耐烦地又扫了几眼,愤慨道:“真是不懂,这样的经书有什么好看的,那归珏怎么就能看得下去,还哄得国师收他做了弟子!” “那……殿下如此讨好国师,是想国师也收你做弟子?”四九试探道。 皇长子扫了他一眼道:“废话,父皇最听国师的话,要说有了国师替我说话,我还愁不能扳倒归珏?” 这话确实有道理。 四九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不敢乱出主意,只规矩地捧着经书。 “对了。”皇长子忽然道,“我让你派去打探使团的人,回来了吗?这宫归珏好端端的把大周王爷弄过来,里面一定有事。” “需要等几日呢,殿下。”四九回。 皇长子叹气道:“等几日就等几日,正好本殿下这几日多来清净堂,和元一国师套套近乎。” …… 第591章 进城 一连多日,赵韵宁和楚王都在路上。 越往南走,日头便越热,一路光景便越繁华。 小桃掀起帘子看了看外面,转过头便惊喜叹道:“小姐,这外面的街道好繁华啊,瞧着比咱们扬起都热闹几分,比京城还宽几分,姑娘穿得衣裳都很漂亮,薄纱罗裙,华锦刺绣,瞧着各个都和大家小姐似的。” “南楚富有,并不是一句空话。”一秋幽幽道,她听了小桃的描述,素白清丽的脸上并没有动容,这一番镇定,却显得小桃有些没见过世面了。 小桃胸口一噎,随后懒得理她,圆圆的眼睛看着赵韵宁道:“小姐,此处比我们从前路过几个地方都更繁华,咱们是不是快到南楚皇都白夜城了!” 赵韵宁还未说话,一秋便接嘴道 :“不是,还有大抵还有几日才能到。” “还没到?”小桃惊讶,“可外面都这么繁华了?难道白夜城更是繁华?” 一秋直白道:“那是自然了,白夜城比起此地,房梁屋舍更高大精致,大街小巷皆繁华昌和。” “真的吗……”小桃简直不敢相信。她这一生虽然没有去过太多地方,居住过的扬州和京城都是一等一的好景致,眼前这个地方,便胜过扬州、京城许多,已经是不可思议。 白夜城竟然比这里更好? 一秋抱着剑靠着马车一侧,原本微眯的眼睛缓缓睁开,道:“你可知白夜城从何得名?” 小桃拨浪鼓般摇头。 一直没说话的赵韵宁猜测道:“可是因为街景富丽?夜间犹如白日?” “对。”一秋道,“ 白夜城是南楚第一大城,每日大约有万数人在街上涌走,晚间花灯连绵不绝,犹如白日。传说,若是你能与一人能在白夜城大街上不期而遇两次,那便是有真的缘分。” 听到此处,小桃眼神一闪,憧憬道:“那可不是嘛,那么多人同时在街上,能够不期而遇一次就已经很难了,还两次,必定是命定的缘分才会如此。” 赵韵宁微微一笑,没说话。 心中感叹道,小桃到底是真少女,对着男女缘分说辞心有憧憬,她却不然。 “对了。”她抬起头看着一秋,“听上去你对南楚颇为了解,难道你的师门是在南楚境内?” 一秋怔了片刻。 大概是没有想到赵韵宁会忽然问起这事,她一时间还不知道该这么答。 赵韵宁见她 为难,便意识到自己唐突了,笑道:“没事,我只是随意问问,你不愿意说便罢了。” “不是。”一秋道,她深棕色眸子里流过些许犹豫,“也不能说是在南楚境内,只能说一半归于南楚,一半归于寒族吧,我对南楚了解颇多,则是因为我下山游历来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南楚。” “所以,你也是在这里遇见归珏,然后他帮了你,你们结为朋友。”赵韵宁问。 提到归珏,一秋的眼神中闪过些许无所适从,看来,她依旧还没接受,归珏对她隐藏颇深一事。 赵韵宁看出来了,便将话头岔开,道:“这南楚皇室你可了解,我听说,南楚皇室不似我们大周人丁稀少,如今在位的皇子便有八个。” 一秋嘴唇动了动,道:“ 确实如此,公主更多,莫约有十六个。” “这么多人。”小桃惊讶。 赵韵宁感慨道:“自古皇家子弟感情稀薄,竞争惨烈,归珏一边游历江湖,一边还能坐稳太子之位,看来他是真的有些本事。” 这是她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去谈论归珏,抛开她对归珏那些奇奇怪怪的印象,有一点她必须承认,像归珏这样厉害的人,如今天下已经少有了。 若陆愉仪有他一半聪明,她都不能顺利报仇。 一秋附和道:“是啊,他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初见他时,便觉得他不是池中之物,若是假以时日必定能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我后来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朝堂中人。” 赵韵宁眼神一闪:“莫非,是血隐阁和南楚有什么关系?” 第592章 分房 对于赵韵宁的猜想,一秋断然否定。 她斩钉截铁道:“夫人大抵是想多了,江湖人最讨厌朝堂纷争,血隐阁在江湖上并不是没有名气的小派,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皈依于南楚皇室。再者说,江湖最讲究论资排辈,归珏年纪尚小,血隐阁长老众多,他们怎么可能听归珏的。” 虽然一秋否认,但赵韵宁心中这个疑影依旧还在,她总觉得,血隐阁必定是和南楚有什么关系,所以归珏才能大摇大摆过得这么顺利。 若不是依附关系,那是什么关系呢? 行路往南又走了两日,还有一日便要到白夜城下。 今日赵韵宁一行人便在客栈住下,等着明日天亮再出发。 结果住客栈时遇见了麻烦。 鹰羽付了银两把客栈包下来,把钥匙给各位分发完毕,却迟迟没有发给赵韵宁。 见状,小桃便走拍了拍鹰羽宽大的背影,伸 出手掌道:“钥匙呢?” “什么钥匙?”鹰羽一脸懵,随后拍了拍脑袋,笑呵呵道:“没有给你是吧,这使团人数太多了,你晚上就和一秋一起睡吧。” 小桃微微皱眉,道:“我是说我家小姐……” 鹰羽瞳孔瞬间放大,与她对视,眼神是慌乱的。 半响,小桃以手捂唇,喃喃猜测道:“你没给我们小姐安排住的地方?” “我……”鹰羽忽然说不出话来,他没有这样想,也不知道分完钥匙才发现这件事。他猛然转身伏在掌柜面色,锤了锤桌子,质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少了一间房!” 闻言,掌柜打着算盘的手,顿了顿,抬脸疑惑道:“客官你怎么了?你不是把我们的客栈的房间都包下来了,我如何能少你房间?” 鹰羽这才彻底反应过来,是他自己在分配的过程中,落掉了赵韵宁。 顿时无比尴尬 ,他挠了挠头,一脸无奈地朝着小桃走来。 小桃看着他的表情,瞬间明白了,她双手抱胸饶有兴致道:“怎么了?办错事了吧?” “哎!”鹰羽垂头丧气,现在怎么办,难道安排赵韵宁和谁挤一挤?可是下人也不合适,安排她和王爷宿在一处? 可王爷和她一直是分房睡的,这事他是知道的,若是他此番贸然给二人安排到一起去,他担心陆霁远直接叫他滚回大周去。 说来也奇怪,陆霁远明明心中就很爱赵韵宁,为什么两个人一直都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鹰羽偶尔静下来,想到此处都会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王爷在等什么? 是在等什么呢? 等了这么多年,从京城到边境,再回到京城,还没等够? 小桃见他一脸愁绪,便大方地推了推他,道:“不要发愁了,我来帮你想办法。” “你?”鹰羽自然是 不信,他眼神一动,道:“还是算了,你想的肯定都是坏主意。” “你怎么说话的?我不理你了!”小桃好大不乐意转身要走。 鹰羽眼疾手快抓住她,声音软了下来,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你有什么好办法快和我说。” 小桃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才慢慢道:“如今只有一间房,那便是木已成舟,只能让小姐和王爷一起住了。” “王爷若是不愿意怎么办……”鹰羽着急道。 小桃眼睛瞪圆,不悦道:“王爷还不愿意呢?我还没说我们小姐愿不愿意呢!” 鹰羽小声道:“这不是怕两个人都不同意嘛。这两个人平时说句话都扭扭捏捏的,非要扯上一些大事,才聚在一起。” “不会的。”小桃会心一笑,道:“谈论事情是谈论事情,但是睡在一张床上是睡在一张床上。” “……你确定?” 小 桃嗤笑一声,老娘还能不确定吗?老娘简直不能更确定! 她双眉一挑,道:“你瞧好吧,我给你把这件事解决地妥妥的。” 鹰羽心口一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桃越说得信誓旦旦,他心里就越是慌张,甚至是有点脚底发软。 他喉间吞咽,试探道:“不了吧,我去和王爷说一声,把我和墨羽的房间让给侧妃,让侧妃住在我们那里,我们去隔壁客栈重新开一间房间。” “不要!”小桃陡然阻止道,她神色严肃,甚至有几分严厉,“这事就按我说的办,我来办!” 鹰羽心底更慌了,“还是不要了吧……这马上就要到白夜城了,要不然咱们还是小心一点?” “不!听我的!”小桃下了结论,“我去处理我家小姐。” 鹰羽都快哭了,道:“你要怎么做啊……你先告诉我啊……” 回应他的只有小桃的背影。 第593章 梨花融雪酒 一秋和赵韵宁在马车上,小桃忽然转进车帘里。 赵韵宁抬眼看着她道:“房间的事情处理好了?” 小桃笑眯眯地连连点头,道:“处理好了,小姐放心就是。” 一秋闻声,拿起自己的剑正欲下车。 “诶诶诶!”小桃伸出手拦住她,“等一等!我刚刚听掌柜的说,这里有一种酒叫做梨花融雪酒,尤其好喝,小姐和一秋都是爱酒之人,我已经叫掌柜准备了雅间,要不要我们去尝一尝?” 一秋双眼错愕,“你怎么了?明天我们要进白夜城了,今晚喝醉了像怎么回事?” “哎!”小桃讨价还价道,“不要这么说嘛,我们又不喝醉,就喝一点点就好了!一点点……” 她伸出两只手指轻轻一捏,郑重道:“就是一点点……” 一秋还是不领情,没好气道:“太荒唐了。” 小桃见一秋如此迟钝,只恨不能拿一个榔头去敲打敲打她,但这件事还是有空 再说吧。 “小姐,那酒真的很好喝的!”小桃不理一秋,哀求的眼神望着赵韵宁,她知道赵韵宁这个人虽然手段冰冷,但心是软的。 “是你想喝对吗?”赵韵宁展颜一笑,冷艳出尘的脸配合淡淡笑容,更显得迷人雅丽。 小桃连忙点头,道:“是啊,小姐……”她说着话撒起娇来,像个小猫儿般伏在赵韵宁膝上,“小姐,这个地方小桃大概一辈子只来一次了,你就满足小桃这个愿望嘛。好不好……好不好?” 她小巧的圆下巴不停地蹭着赵韵宁,逗得赵韵宁不禁一笑。 一秋白她一眼,妥协道:“喝酒就喝酒,不要搞得这么肉麻,我可看不了这些娘们唧唧的东西。” 小桃不甘示弱地瞪了她一眼,心中暗暗道,你给我等着吧,明日你就知道我的高明之处了,到时候我后悔今天对我的所作所为! 赵韵宁温声道:“好,去喝酒,我们走吧。” 雅间内 。 “啊!”一秋放下手中的酒杯,深吸一口气道,“这酒带着梨花的香气,还有些许甘味,不失为一种好酒啊!” 看着一秋满足的模样,小桃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暗道: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不想来呢。 赵韵宁自然是没有注意道小桃的小九九,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入口香甜,梨花饶舌,余韵不断,确实是好酒。 她的酒杯刚刚放下,小桃便立刻起身,一面为她添满杯子,一面道:“小姐,这酒好喝吧,刚刚有个人还说不想来呢。”她瞥了眼一秋,微微有些不服气,转瞬又对着赵韵宁道:“来,小姐,你多喝一点,我问了掌柜的,他说这个酒不醉人的。” 她说的话赵韵宁自然是深信不疑,立刻拿起酒杯又饮了几口,越喝越觉得这酒美味。 说起来,她喜欢上喝酒是一个巧合。 那一年,先皇驾崩,陆霁远从东海回来奔丧。 丧礼结束后,大家 都找不到他,最后还是赵韵宁在先帝常常教陆霁远练武那一块空地背后的林子里找到了他。 当时陆霁远已经好几日不说话了,原本装满少年意气的双眼,也一点点变暗,好像也就是那一夜,他从一个少年变成了男子。 赵韵宁坐到他身边,发现他正在喝酒,脚边好几个歪七八扭的酒壶。 她自然是很惊讶,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可从来不知道陆霁远会喝酒,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陆霁远。 陆霁远看着她嗤笑一声。 赵韵宁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便拿起陆霁远手边的酒壶,照着他的模样,喝了一口,只一口便呛得睁不开眼睛,疯狂咳嗽。 似乎要把心都咳出来。 一直大手温柔地给她顺着背,未发一言。 赵韵宁抬起氤氲着水汽的眼睛,呢喃道:“你不要难过了,酒这么难喝……”她张了张嘴,看着陆霁远的眼睛,本来还想说一些话,却被他眼神里的 一簇巨大的凄冷的苦楚给打断了。 她只知道陆霁远一向是意气风发的,不知他怎么忽然间变成了这样。 她胸腔又是酸楚,又是冰冷。 “那你要喝酒,我就陪你喝吧。”她沉下一口气,再举起酒杯,却被那人一把夺去,那人开口声音却是嘶哑的:“我喝酒是因为难过,你喝酒又是为了什么。” 陆霁远的神情寡淡,看得赵韵宁心口一紧,她的手牢牢地抓着酒壶口,另一只衣袖中的手指却因紧张而暗自蜷起。 她鼓起勇气,轻声道:“我喝酒也是因为难过,是因为你难过。” 那一瞬间,她看见陆霁远冷淡的眼神里,放了一簇烟花,微微生了胡渣的嘴角难得漾起一抹笑意。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陆霁远因为失去重要的人而难过,她曾发誓,永远不要陆霁远难过。 可是后来,但是后来…… 她越想越觉得胸口气短。 拿过手边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一饮而尽。 第594章 醉入情深处 “夫人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呀?”一秋今晚在想些事情,便有一些出神,对赵韵宁未曾留意,等她瞧清楚赵韵宁的神色时,不禁大惊。 再看赵韵宁,一手撑着脸颊,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脸色粉润通透。 “没事的,我们家小姐在扬州时也常喝酒,她能喝一些的。”小桃笑着道:“而且这酒是掌柜自家酿的,清香甘甜,哪怕是喝得醉醺醺的,身子也是舒服的,不会头疼,只会感觉有些体热。” 听到小桃这么说,一秋才是放下心来,再向赵韵宁望去,忽然觉得她喝醉的模样有些可爱,不禁想到上一次在楚王府后湖雪夜饮酒,便微微一笑道:“她喝醉了也好,她平日里太过清醒了。没趣,如今这才有趣。 一秋这次醒来后,看见赵韵宁比起之前更加沉稳持重,便知她在自己睡过去的日子里过得更是辛苦。每一次看见她运筹 帷幄地去推算得失,她在敬佩的同时都会觉得遗憾,私心觉得她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才是。 那些阴暗的事情,本不该来到她的人生。 想着,她看向小桃,发现那小丫头竟然在“咯咯”的笑。 便蹬了小桃一脚,道:“虽然这酒不醉人,可你家小姐也是喝多了,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真是奇奇怪怪的……” 小桃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佯装知错。 南楚的夏夜星河高悬,风也温柔,吹着窗楹,她们三个人围着桌子喝酒。 没有半分,在他国为质的失落与无奈。 …… 一直到深夜,三人才散去。小桃领着一秋把赵韵宁送到楚王的房间,楚王这时还在和使团的官员讨论明天进城的一应事情,所以还没有回来。一秋不放心,便要在这里守着,等着楚王回来。 小桃白了她一眼,自然不会由她胡来,便劝她:“哪有你这么 不解风情的,你在这里守着,王爷和小姐岂不是不方便了许多。这里屋外都是人,哪有还有贼人能够闯来,你就让小姐和王爷好好相处一日,明日进了城,小姐又要打起十万分精神了。” 听到这话,一秋还是有些犹豫。 小桃就抱着胸道:“难道你要在这里围观小姐和王爷情情爱爱不成?” “你!”一秋虽然是个武人,到底是个姑娘家,对于男女欢爱之事自然没有小桃那么大方,便也不多话,转身回自己的屋子了。 赵韵宁的酒量其实也不差。 只不过今夜,她忽然想到前世种种,心中惴惴难安,却为了佯作无事,只得不停的饮酒,说来也是她贪杯,她是真的很想醉一醉。 到最后,终于有些意识模糊了。 小桃连拖带抱地把她扶回去,安安稳稳地放在床榻上,又为她脱去外衫和鞋子,就离去了。 房中静默了一会。 听“啪”的一声,门扉轻动,缓缓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银袍流泻,眉眼漆黑明亮非凡,唇红齿白,款步而行亦有风姿,不是陆霁远又是谁? 赵韵宁躺在床上,听到响动,喉间忽然一动,以为是小桃回来了,便想叫她给自己倒杯水,但脑子昏沉,嘴唇动了动,什么都说不出。 那人越走越近,坐在她床侧。 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去看,双唇努力张合,本想叫小桃,开口唤的竟然是另外一个人。 “陆霁远……” 许是她真的喝多了,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知今夕何夕,只得凭着心底最后一丝直觉发出声音。 坐在床侧那人,听到她的呓语,俊美的眉心一动,正想出声。 “霁远……” 含含混混的。 “霁远……你不要去……” 那人一愣,他长扇般的睫帘低下,将床上之人的手妥善收回被子里,便听见她轻轻道 :“别去……” 陆霁远刚刚和使团的官员商议完明日进城的相关事宜,一回到房间,没想到赵韵宁会躺在躺在他榻上,更没想到恰好听到了她的呢喃。 微微错愕之后,他才是确信。 毕竟,赵韵宁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叫自己王爷,连陆霁远都没有叫过,何况霁远…… 这一语,让他心口忽然“砰”响。 有多久了,她多久没有这样叫过自己了。 回忆上一次,她这样亲昵地呼唤自己,久到像上辈子的事情。 他曾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听见这一声呼唤了,英俊明亮的眉眼忽然柔和像夜里的一池春水,沉溺所有温柔。 “你回来了?”赵韵宁忽然醒了,一双柔亮眼眸似含着水雾,迷离地看着他。 他不禁脸上一热,身子瞬间僵硬,偏偏床榻上的人胡闹般爬起身来,勾住他的脖子,“霁远……是你回来了,你总算是回来了。” 第595章 呓语 陆霁远眼神温柔,眉头一皱,语气却不似平日冰冷:“这么大的酒气,你到底喝了多少?”他打量了一下赵韵宁,有些无奈的开口:“你这容貌变了,但一喝酒就成醉鬼的习惯一点没改。” “你才醉鬼。”赵韵宁立刻反驳,“我没有醉!我还能喝!” “行了,你还能认识我,大概也是真的醉的不太厉害。快睡吧,明日还要进城呢。”陆霁远一边说,一边将赵韵宁放回到榻上,又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喝点水吧。”陆霁远微微扶起她,将茶水轻轻喂给她喝,昏黄明暗的烛火下,赵韵宁穿着素白色的中衣,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墨发撒在肩上,双眼懵懂地看着陆霁远,没了往日的精明沉稳,反而有了从前丞相府大小姐的娇柔可人。 陆霁远眼帘低垂,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你啊。” 赵韵宁气鼓鼓的怒视着他,“好痛!” “哪里痛了?”刚刚自己明明都没有用力。不过瞧见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陆霁远觉得有趣,这还是她回来之后,自己与她最轻松的一次相处,好似她还是那个丞相家的皎皎明珠,自己亦还是那个少年意气的王爷。 这是,他们面对面,最似从前的一次。 陆霁远看着她粉红的脸庞,幽黑紫亮的眼睛,忽然有了兴致,问道:“我是谁?” “陆霁远。”赵韵宁笑呵呵道。 “那陆霁远是什么人?” 赵韵宁原本还在笑的脸上,忽然停住,慢慢皱起眉,迟迟不开口。陆霁远被她看的有些奇怪,心想,难道她只记得自己名字,却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正想着,却听赵韵宁突然一笑,道:“是楚王殿下呀,京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很多人都想嫁给他。” 陆霁远:“……” “那你想不想?” “我?我不行的……”她说着话,眼神忽然暗了下来,嘴里碎碎念着,“我不行的,不行的……” 陆霁远:“……”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赵韵宁,问:“为什么不行?” “他不会原谅我的,我把他逼走了,他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其实我想让他不要去……可他还是去了……”她越说越小声,后面的话却是渐渐低了下去,似乎是记不住的模样。 陆霁远轻笑一声,微微颔首,挑眉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想的。”他凑近些,“那你可还心仪他?” 赵韵宁没说话,把他推开,自己睡回床榻上,脑袋蹭了蹭被搙。 陆霁远有些无奈,便为她将被子掖好,后又去命人去厨房取了一碗醒酒汤,面无表情地扶起赵韵 宁,一勺一勺地将醒酒汤喂给她喝。 赵韵宁不喜欢那种酸涩的味道,没喝下去多久,就都吐了出来。 陆霁远便拿出手帕给她擦着嘴角,像是小时候哄她吃药般耐心,“吃一口,下一口就是甜的。” 赵韵宁也算配合,听到他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张开嘴。 “再一口,下一口一定是甜的。” 赵韵宁又皱着眉,咽下一口。 就这样一口又一口,一碗醒酒汤她尽数喝完了,待她再一次张嘴,依旧没有喝到那一口甜的,本就皱着的眉头,倏然拧紧了。 她不悦地锤了锤陆霁远,嘟囔道:“甜的呢,你怎么和陆霁远一样爱骗人!” “他什么时候爱骗人?”陆霁远低眉一笑,只觉得有些莫名。 “有。”赵韵宁喝了醒酒汤之后,倒是醒了几分,睁开眼,半醒半醉的望陆霁远,嘟哝道: “他以前也是这样哄着我吃药,但最后一口甜的,我都没有吃到。” 陆霁远:“……” 大抵是察觉到这个人久久不说话,赵韵宁不安分地动了动:“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没有。”陆霁远轻抚宽袖,“告诉我,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我?”赵韵宁神色懵懂,不知道为什么又笑了起来,笑意深深,而后道,“我难受啊。” 陆霁远眼神一动,本想问问她为什么难受,还没说话,就听见她轻声道:“我不想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明不明白,你,到底明不明白?” 陆霁远有些莫名,便道:“什么危险的地方?” “皇帝要你来南楚,其实你是不想来的,我全部知道。”她喝多了酒,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但连起来的意思却不难懂。 “所以呢?”陆霁远好整以暇的问。 第596章 我要帮你 “所以,我也要来,我要帮你。” 静寂的夜中,赵韵宁的这句话便分外清晰。 “不管在南楚等着你的是什么,我都要帮你,帮你平安回去。” 陆霁远原本翘着的唇角慢慢的放了下来,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也不再装满笑意,他微微俯身,视线和赵韵宁平齐,认真道:“你好好待着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赵韵宁睁着眼睛看他,昏黄的灯火下,她的柔亮的双眼越发清澈,醉意点点便令她清冷出尘的脸庞多了几分娇艳。 忽然,她从被搙里伸出一手,稳稳地搭在陆霁远肩膀上,命令道:“你,听我的,有些事情必须我来做,比如查清楚信王在哪里,先帝为什么没有传位给你,还有很多大周皇室的秘密,我都会为你去探查。” 信王?先帝?大周皇室? 陆霁远紧紧盯着面前的赵韵宁。他眉目英俊眼神清冷,尤其是不笑时,更显得幽深发黑,让人觉得危险寂寂,仿佛 多看一眼,都会被他俘虏。 眼下他就这么看着赵韵宁,轻轻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怀疑信王和先帝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被他这样盯着,赵韵宁突然轻笑起来。 只是在笑但她眼眸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她放在陆霁远肩膀上的手,忽然慢慢移动,轻轻抬起陆霁远的下巴,风流无限道:“你好好陪陪我,我就告诉你。” 她漆黑明眸里装满了温柔,仿佛让人心甘情愿溺死在其中。 陆霁远则将她的手放下,担心她着凉,为她捻好被子。 白夜城,皇长子寝宫。 皇长子殿下——宫怀宿正在百无聊赖地喝着酒,忽然一位探子走了进来,跪在他跟前,禀告道:“属下参加皇长子殿下。” 听见声音,怀宿懒洋洋抬眼道:“说,都查到了一些什么?” “回禀皇长子殿下,属下奉您之命,特地去周楚王等人落轿的客栈探查了一番,但并没查到什么 异常。” 怀宿眉心一皱,原本被酒意烧地通红的脸,更是一片火光,“没有异常还是你没有查到?如果他们真的没有异常,宫归珏为什么要派人一路盯梢?为什么要把楚王弄来南楚?你是不是身手不行啊!” 他说着话,越发觉得心烦意乱,便将酒杯哐当砸到地上,金丝描边的酒杯在地板上滚了滚,逐渐没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侍卫才是大着胆子又道:“殿下……属下无能,不过有一事要报,虽然我没有查到大周使团有何异常,却发现了太子殿下的异常!” “那你不早说!”怀宿怒气冲冲道。 侍卫一噎,你刚又没问。 他慢慢道:“属下发现,今日太子殿下竟然亲自去盯梢。” “亲自?”怀宿狐疑道,“他盯谁?大周楚王?” 侍卫摇头:“不是的殿下,太子殿下盯的是楚王殿下的侧妃,宁侧妃。” 怀宿闻言皱眉,摸了摸下巴,细细回想道:“宁侧妃……是那个被 楚王从勾栏瓦舍带回来的女子?传说中美若天仙那个?” 侍卫连连点头,肯定道:“对,就是她!我亲眼看见太子殿下在她的窗边,一直远远地注视着她。” “你说宫归珏偷看她?”怀宿侧身回眸,将信将疑道。 侍卫眼睛瞪圆,点头道:“是啊!” “看她洗澡?” “不是!”侍卫双眼发亮道:“是看着她喝酒,那宁侧妃喝了多久,太子殿下就看了多久!” 怀宿微微一怔,酒意氤氲的眼神里忽然就清醒了许多,诧异道:“你不会是在逗我吧?宫归珏看她喝酒,看了一个晚上? 这,女人喝酒有什么好看的!” “小的哪里敢欺瞒殿下。”侍卫舔了舔嘴唇,又道:“太子殿下确实是一个晚上都在看着宁侧妃,我瞧着,太子殿下估计是喜欢她呢!”他顿了顿,又道,“之前,不是有人探查到,太子殿下是为了一个女人才是在外久久流连的吗……” 经过侍卫的提醒,怀宿 的眼神又亮了几分,他揉了揉鼻子,道:“可不是说,那个女人是他带回来那个吗?他今日遇见我,还威胁我,少管那女子的事,我还以为他是对那女人上了心。” “哎呀,殿下!”侍卫着急道,“若太子殿下真对带回来的女人上了心,怎么只是将她藏起来,不带去陛下面前讨个名分?我瞧着,那个女人是他的障眼法,他真的挂念的,是那位楚王殿下的宁侧妃呢!” 见怀宿不说话,侍卫又道:“殿下不妨细想,若太子殿下宁侧妃不是真的记挂,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要特地出城去见她,见了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喝酒?这根本不对嘛!” “是!”怀宿总算是被说通了,他得意地拍了拍手掌,开怀道:“哼,没想到宫归珏也有这一天,如今我拿捏住了这件事,可要好好发挥才是!” “最好是能让他从太子之位跌下来,换我坐上去。”说着,他的眼神中,划过一丝寒厉。 第597章 下厨 翌日清晨。 赵韵宁前夜宿醉,本就身体不舒服,睡眠也浅,天灰蒙蒙亮便醒了。 一睁开眼,便看见陆霁远坐在床侧,单手撑着头,南楚人对他的印象大抵都是来自战场上,以为他是一个三头六臂的凶狠狰狞之人。 但其实他的容貌,与凶厉没有一分关系。他常常穿着银袍,气度华贵,颇有端庄矜贵之息,五官明亮,鼻梁的弧度柔和,唇色薄润,光瞧相貌,谁都会觉得他是个富贵公子哥。 忽的,他的眉心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 “醒了?”他问。 一双清澈倨傲的眸子微微飞扬,静犹如勾人心魄的蛊毒。 赵韵宁见他说话,乖巧点头。 他淡淡说了 句:“可要吃点东西?” “要……”昨日小桃虽然点了一桌酒菜,但她顾着喝酒去了,如今又睡了一觉,她肚子早就饿了。 “只怕这个点厨子还没醒。”赵韵宁讷讷道。 “我去看看。”陆霁远起身欲走。 “等等……王爷……”赵韵宁着急喊住他,喉间一动。 “怎么了?”他侧过来脸来。 赵韵宁手心抓着被搙,她有很多事情想问,比如为什么陆霁远会彻夜陪在她身边,小桃呢? 自己酒后一向没有顾忌,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她忐忑不安着,偷眼去看陆霁远的神色,所幸陆霁远倒是若无其事,令她稍微松了口气。 “没事,你去吧。” “那我 等会再去吧。”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再要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赵韵宁有些惊讶,微微睁大了眼眸,像是从来不曾认识他似的,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正要说话,陆霁远已经推门出去了。 待门扉合上,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心里叹息道,自己嘴怎么那么快,陆霁远不是会轻易提出多待一会的人,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可是她…… 哎,算了。 过了一会,鹰羽端了一碗汤面上来,她已经梳洗完毕。 她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面条,眉心一动,好奇道:“客栈的厨子就上工了,这么早?” 鹰羽嘴唇动了动,道:“不是的,厨子还没醒,是我们 王爷亲自去煮的。” “啊?”赵韵宁有些诧异,“王爷会煮面?”她重新审视眼前这一碗平淡无奇的面条,陷入了沉思,在她的了解中,陆霁远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才对。 鹰羽道:“是啊,我们王爷会的东西可多了。他那些日子在边疆过得艰苦,好些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也是那时候学会煮面的。”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韵宁,又轻声道:“不过,这却是我们王爷第一次给他人煮面,侧妃……你真是好福气。” 赵韵宁讪讪一笑,心里却上下翻涌起来,她只知道陆霁远去戍边三年,条件艰苦,可却不知道会这么艰苦。 命悬一线不说,竟然事 事要自己亲力亲为。 若非当年她伤透了他的心,他原本不至于如此。 如今也是,若不是太后记恨她害死长公主,陆霁远也不至于被弄到南楚来。 想着,她又低下头吃了几口面条,却再也吃不下去。 从前都是陆霁远护着她,如今她也要护着他,不仅要让他平安回去,还要让他回去之后一直平安。 好不容易将面条吃完,她抬脸问道:“王爷呢?” “回侧妃,今日便要和南楚那边的人交接,王爷有些事情要忙,你也快些换好衣裳吧。”鹰羽回答道。 “好。”赵韵宁道。 待她换好衣裙,上了马车,又行了一两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南楚国都白夜城。 第598章 喜好 见了南楚的接待使,他们便浩浩荡荡地进了南楚皇宫。 在分住处时,赵韵宁忽觉不对,行了好长一段路未见到鹰羽他们,难道他们不是住在一起? 她心中不解,便让小桃去问领路的内侍。 小桃会意,从怀中拿出一片金叶子,不留痕迹地放进领路内心掌心,悄声道:“公公,劳烦问一问,我们侧妃和王爷不是住在一处吗?” 那内侍也算机灵,收了小桃的金叶子便笑嘻嘻道:“是啊,侧妃是住在东边的桂花阁,楚王殿下和一众使团高官都是住在西边的西华殿,那里离陛下的乾坤殿近,楚王殿下去与陛下谈论大事也方便一些。” 赵韵宁听到这话,脸色蓦然一沉。 那内侍却是没有半分察觉,殷切道:“来,侧妃,往这边……” 行到桂花阁,那内侍退下。 小桃抬眼看着阁中一众布置,惊喜道:“小姐,这里布置得未免也太好了些,一应 用品都俱全,摆件也精美,瞧着不像是个临时的住所,却像是个长住的宫殿。” 听到小桃的话,赵韵宁四处望了望,确实如小桃所说处处都精心准备的,怎么看都挑不出一点错处。 可越是这样,她越本就不安的心情更多了一分。 她对小桃道:“既然这殿中已经有人安排好了,你也不必打点什么,就去外面走走吧。” 小桃机灵,自然明白这“走走”二字背后的深意,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了出去。 一秋在一旁看了看,问道:“你觉得不对?” “很是不对。”赵韵宁深深看了一眼殿中,慢慢道:“这里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忧虑淡淡覆在她眉间。 其实,她没有将心中所想完全说出来,这里实在太像她出阁前的屋子,一应摆设虽不能说一模一样,却也是八九不离十。 何处放屏风,何处放茶几。 甚至连睡榻之上的床帐,都 是她喜欢的蜀绣。 “你觉得是归珏做的?”一秋问。 赵韵宁没有说话。 这时,一名穿着打扮精神的随从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青衣,是个少年模样,身后还跟着四个小内侍,内侍们手中捧着盒子,似乎是要送礼。 “参见宁侧妃。”那少年走到赵韵宁身前,笑容甜丝丝地问安。 赵韵宁看着眼前这位笑容可掬的少年,心里忽然亮了一分,道:“免礼,不知……”她看着这少年,衣着打扮皆不像内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便卡住了。 那少年确实一等一的灵敏,自觉把话接过,“小人名唤七叶,是特地来给宁侧妃送一些吃食玩具。” 说罢,命那几个内侍把盒子打开。 盒子打开,赵韵宁看清眼前物品,清秀的眉头猛地一皱。 不是因为这些东西不好,恰恰是因为这些东西都太好了,桂花软糕、芙蓉樱桃煎、酒酿汤圆…… 这些都是赵韵宁待字闺中时最喜欢的东西。 怎么会一应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使团交代的?可使团未必会将她的喜好知道得这么详细。 她正欲开口问,便听见那位叫七叶的少年道:“这些都是我们太子殿下特地命人准备的,他说上午接待礼仪繁琐,侧妃必定是累了,用些可口的吃食,必定能够开心些。” 闻言,赵韵宁忽然猛地盯上七叶甜蜜的笑脸,眼神里尽是防备。 她淡淡道:“你们太子殿下?可是归珏?” 她的声音不仅冷淡,甚至有几分不客气,但七叶并不介意,他依旧笑容暖融融道:“是啊,宁侧妃所说的“归珏”二字正是我们太子殿下的名。只不过,我们太子殿下名唤宫归珏。可宁侧妃却直接省略姓氏,唤我们太子殿下名字,看来宁侧妃和我们太子殿下相交匪浅呢!” 才不是! 赵韵宁无语凝噎,她之所以这样称呼归珏, 是因为她一早认识归珏时,便只是听到这两字,便以为他连名带姓就唤归珏。 没成想,这一番理所引导到了这个少年嘴里,就成了相交匪浅了? 她也懒得解释,便直直道:“你们太子殿下除了叫你送东西来,可有别的交代?” 七叶摇头笑道:“没有了……不过,太子殿下吩咐了,若是宁侧妃想见他,他随时有时间。” 赵韵宁:“……” 见赵韵宁无语,一秋轻咳两声,吩咐道:“你们太子殿下的心意,宁侧妃已经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待人都走了,赵韵宁为难地扶着额头,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个屋子,后又看看桌上的点心,深深叹了口气:“这宫归珏到底要干什么啊。” 一秋脸色微青,道:“我也不知道,大抵是向侧妃示好吧。” 赵韵宁唇角微微一动,道:“也不知道王爷那边是个什么光景,是不是也同我这里一般莫名其妙。” 第599章 她住东边 话说西华殿这边,楚王一行人也刚刚安置好。 陆霁远坐在桌前,细细看完云焕的飞鸽传说,修长有力的手指将雪白的信纸慢慢卷起。 “主子,云公子信上说什么?”鹰羽微微弓腰给陆霁远倒满一杯茶水,黝黑的脸上浮出些许好奇。 陆霁远淡淡回答:“没什么,不过是京城中太后又重新把持住了一些朝臣,和皇兄斗得越发凶狠了。” 闻言,鹰羽的手一顿,茶水微微抖落出来,忐忑道:“朝局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后和皇上此番作为,王爷在京一年的经营,恐怕也要受些影响啊。”他说话语气哀怨,神色也不太乐观。 再看陆霁远英俊刀削的脸庞上,并没有丝毫变化,他优雅地接过鹰羽递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宽声道:“无需多虑,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鹰羽砸了砸唇,胸中还有一些不悦,却到底没有说 话了。 茶水轻轻覆过陆霁远朱色的唇,他佯装淡定道:“对了,使团的人是都住在西华殿吗?” “是!”鹰羽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随之,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袋道:“也不是!宁侧妃似乎被送去东边的桂花阁了。” 这也不怪鹰羽疏忽,主要是他们虽是一起进宫,但赵韵宁是女眷没有同使团一起去拜见南楚皇帝,便先一步被安置了,眼下鹰羽刚刚回来实在来不及去探查一番。 “啪”陆霁远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黑眸微眯,眉目之间冷了三分,“似乎?” 鹰羽面露难色,挠挠头道:“那,属下去打探一下?” “不必了。”陆霁远忿忿拂袖,“亲自去看看吧。” “好!”鹰羽立刻起身要走。 忽然听到后面,“等等!” 鹰羽蓦然转身,见陆霁远已经站起身子来,他道:“本王亲自去看看吧。”顿了顿,声音陡然温柔, “再拿一碟子桂花软糕,初来乍到,她必然是吃不惯别的。”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南楚皇宫,找了一个名叫音云的小内侍引路。 这下才知,世上皆传的南楚人爱财,并不是虚言。 别的不说,光看这小内侍收了金叶子后,点头弓腰地领着路,嘴上已经笑开了花:王爷与侧妃感情正好啊。王爷这才刚刚歇下,就特地饶过半个皇宫去看宁侧妃,看来两位真是极其相爱。” 陆霁远:“……” 极其相爱? 自从赵韵宁这一次回来,他便总觉得自己拿捏不清楚赵韵宁的心思,二人虽然也有过亲密呢喃之举,更多的的一种似有若无的暧昧。 他虽然喜爱赵韵宁早已经到覆水难收的地步,但别的,他不知。 这时,那小内侍的声音又在前面响起。 “王爷,你有所不知,元一国师曾经说过,皇宫东边的风水盛佳,特别适合女子居住滋补,宁 侧妃住在那儿,别看地小,福却大呢。” 鹰羽听到这话,不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轻轻对着陆霁远道:“主子,你平日里还说我嘴花,你瞧瞧这南楚皇宫里的人,随便一个小内侍,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就能翻出海浪来。” 陆霁远不禁一笑,沉声道:“休要胡言,不懂规矩。” 大抵是听见他们二人在背后低语,那小内侍又转过身来,笑眯眯道:“二人可是走累了,可要休息片刻?” “不必!”鹰羽干瘪生硬道,说着他看了看四周,他们已经走出来还一会了,这会已经到了东边,“哎……你刚刚说,你们那个国师说东边风水好,想必你们宫里挺多贵人都住在东边了,什么贵妃娘娘公主可都是?” “哎呀!”小内侍音云笑着捂嘴,“这不是要说宁侧妃福大呢,咱们宫里的东边可不是随便让人住的,什么贵妃公主可都是住在南边的后宫 里,这东边啊,是清净堂和太子殿下的寝宫呢!” 太子殿下?那不就是归珏? 宁侧妃和他住在一侧。 鹰羽大惊,眉心一跳,再去看陆霁远的神色,更是冷了几分。 偏偏那小内侍还什么都不知道,笑眯眯又道:“来,这边请。” …… 桂花阁里。 刚刚出去不久的七叶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端着吃食玩具,而是命人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盖着一层明黄锦布,瞧着是一件衣裳。 他站在前面,笑眼甜丝丝的,嘴更是抹了蜜一般:“宁侧妃,我们太子殿下说了,你是难得一见的仙骨姿态的美人,这美人就要好衣裙来相衬,所以啊,我们太子殿下特地给你准备了这一身衣裳。” “我不要,你拿走。”赵韵宁眼皮未抬,便冰冷道。 七叶哪里会听她的,笑容满面继续道:“这……” 忽然一名内侍进来通传,“大周楚王殿下到。” 第600章 两碟糕点 赵韵宁倏然抬眼。 见陆霁远走进来,他今日要见南楚皇帝,所以并未穿素日的银袍,而是穿着一件绛紫色金边的袍子,梳着青玉色的冠,袖口袍边缘口压着金丝线,随着步履移动,金线在阳光下隐隐淌动流波,墨发被青玉竖起。 整个人矜贵染着端庄,清冷中带着霸气。 他尚未走近到赵韵宁身前,那位名叫七叶的少年,便立刻跪地请安道:“小人,太子近臣七叶,参加大周楚王殿下,愿楚王殿下岁岁吉安,事事顺遂。” 鹰羽在一旁,打量七叶,微微皱眉。 虽然七叶的礼数分毫未错,甚至可以说是严丝合缝地守规矩,鹰羽却觉得他有些机灵过头了,像是刻意为之。 加上他刚刚说自己是太子近臣,那便是归珏的人,归珏和陆霁远互相不对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 怎么会不知。 若是知道,怎么还上赶着讨好楚王? 陆霁远平淡道:“起来吧。” “谢楚王殿下!”七叶麻利地起身,眼神瞥向鹰羽身后的小内侍手里端的糕点,眉眼之间倏然划过一丝喜悦,惊呼道:“呀!这是楚王殿下特地给宁侧妃带来的吗?桂花软糕,香甜清爽,唇齿留香。楚王殿下可真是贴心啊!由此小小一碟糕点,便可看出,王爷素来为人很是稳妥,只是稍微寒酸了些。” 听到这话,鹰羽有些不悦,这个叫七叶还是叫芭蕉叶的人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评论王爷为人如何。 “你们主子没有教过你怎么和主子说话吗?”鹰羽忿忿道。 七叶依旧是笑,“是小人唐突了,小人实在是看着这一碟子糕点高兴,才是一时语错,这才……” 他越说越笑,越笑越开心, 渐渐有些奇怪。 “笑什么啊?没规没矩的。”鹰羽白了他一眼,将糕点拿过来,欲放置在赵韵宁手边的桌上。 刚走两步,他忽的眼睛一亮,总算是明白七叶在笑什么了。 桌上已经安然放着一碟子桂花软糕了。 鹰羽愣愣地把糕点放下,看着赵韵宁诧异道:“侧妃,这里怎么还有一碟,是你饿了叫下人送来的吗?你……和王爷还真是心有灵犀。” “我……”赵韵宁欲解释。 “不是!”七叶立刻见缝插针道,“和楚王心有灵犀的,并不是你们宁侧妃,而是我们太子殿下。” 他一脸得意地卷了卷袖子,手掌合十指向桌上的糕点,沾沾喜喜道:“这一桌子点心,都是我们太子殿下命人一早就准备的,在小厨房里精心制作,虽外表看上去和你们碟子里的无异,但吃起来 那肯定不是一个滋味。” 他顿了顿,又道。 “别的不说,就说这桂花。可是我们太子殿下特地去桂陇深处里摘取的,这心意,可不是随便命厨房伙夫拿碟点心可以比得上的。” 鹰羽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软糕放下,讪讪回到陆霁远身侧,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 偏偏那七叶还不依不饶:“所以啊,这用不用心,有多用心,一眼便高下可见。” 听到这里,饶是素日里处变不惊如赵韵宁,眼下脸色也挂不住了,冷冷道:“够了。” 七叶下巴一缩,唇边依旧是笑意深深,做作地叹息道:“哎呀,是我多嘴了,多嘴了!” 赵韵宁不理会他的笑脸,只冷声道:“你可以走了,把你们殿下送来的吃食、玩具、衣服通通拿下去。” “还有玩具、还有衣裙?”鹰羽一 惊,片刻间话音已落。 七叶听见他问,自然是不会住嘴,又道:“是啊,这衣裙也是我们太子殿下特地去天下第一衣料阁子——绘殊阁找人精心缝制的,绘殊阁的衣裙可是天下第一难得,我们殿下也是派人等了半年才得这一件。再这罗裙上的珍珠,颗颗圆润饱满,价值可是不扉呢!” “素来听说,宁侧妃是个爱衣之人,要不打开看看?” 赵韵宁深吸一口气,冷艳出尘的眉宇间覆上一层寒雾,“我叫你都拿走。” 她心中气得不行,谁稀罕他的礼物和吃食啊,眼神悄悄瞥向陆霁远,只盼着他能够不要生气,也不要在意。 可这个七叶偏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又道:“宁侧妃,难道你是介意王爷在此,所以才不收我家殿下礼物?刚刚王爷不在时,我送来的糕点你可是都收了。” 第601章 十件八件我也有 “你!”赵韵宁一时气结,她刚刚没有直接叫七叶拿下去,是念着初来乍到不好没有礼貌,再者说,归珏终归是太子,这里又是南楚皇宫,她总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归珏。 糕点留下,到时候给小桃吃就是了。 但是这衣裙也留下是怎么回事?还是绘殊阁的衣裙,那是何等价值连城的宝物! 正说着话,小桃回来了。 她见到殿中有许多人,一时间还没摸清情况,讷讷的给陆霁远问安,眼神里都是懵懂。 那七叶瞧着小桃来了,又是一个不知情的人,便灵机一动道:“姑娘,这是南楚送给你家侧妃的礼物,你过来接一下。” 听到是南楚皇室送的,小桃哪里敢怠慢,立刻上前去,接过托盘。 “小桃放下!”赵韵宁冰冷吩咐道。 小桃虽看不懂情况,却看得懂赵韵宁的脸色,立刻又将托盘放下。 这一放,那盖着衣裙的 布被吹起,翩翩然掉到了地上。 衣裙折叠整齐,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桃瞧着这衣服,眉心一闪。 七叶见她好奇,便喜道:“姑娘,你可算觉得这衣裙好看?” 小桃点头。 七叶更是喜出望外:“你可以打开给你家侧妃看看,她还没看过呢!” 赵韵宁正欲拒绝,便听小桃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不必了,这衣裙我们小姐有了。” “有了?” “有了?” “有……了?” 众人纷纷震惊,哪怕是赵韵宁都有一瞬间面色不受控制,绘殊阁向来严谨,又不在京城。 她虽也想过去那里做衣服,但念着路途遥远,并没去过,这怎么就有了? 难道是小桃顾着陆霁远的面子,在瞎说? 七叶眼皮微抬,也是这样猜的,便道:“姑娘怕不是看岔了,这衣裙可是绘殊阁的极品,当今天下就这一件,宁侧妃怎么会有呢!你要不摊 开看看?” 小桃见他纠缠,便不耐烦道:“我说有了便是有了,我家小姐的衣裙、首饰全部都是我收拾准备的,我怎么会看错……你要我摊开看看是吧?行,那给你一个死心理由。” 说罢,她并未着急去摊开那衣裙,而是去里屋拿出一个包裹,示意一秋过来,打开把里面的衣裙取出。 她自己则拿出托盘里的衣裙,同一秋并肩站着,齐齐将衣裙打开。 这一开,众人更是一惊。 这两件衣裙,怎么是一模一样的。 “看见了吗?”小桃言之凿凿道,“这衣裙,我家小姐不仅有,而且都穿旧了。”说着,她拿起衣裙镶边的珍珠对比起来,“你瞧瞧,你家的是白珠,而我家小姐这一身却是紫珠,若说名贵,还是我家小姐的更胜一筹呢。” 这衣裙摊在眼前,众人皆是错愕,赵韵宁也未能幸免。 她微微怔愣,一时没有明白 发生了什么。 这裙子……不正是,她初入王府,第一次去长公主赴宴时,陆霁远命白婆婆送来的那一身? 她觉得这衣裙好看,前前后后已经穿了快一年。 却从来不知,这是绘殊阁的衣裙。 七叶尴尬地笑了笑,大抵是想找回面子,又道:“哈哈,自古说好事成双,那么好物也该是成双。虽然宁侧妃已经有这一身衣裙了,但这一身都有些旧了,何不收下这一件,还能换个新的穿?” 听到这话,鹰羽实在按捺不住,怒冲冲道:“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厚颜……”话没说完,便被小桃打断。 “实在不必!”小桃耸肩一笑道:“这样的衣裙,要十件八件我们楚王府也有。一秋,拿上来吧……” 趁着小桃说话的间隙,一秋已经将赵韵宁平日里装衣裙的箱子拿来,一把打开。 众人纷纷探头望去,唯有陆霁远眼神未动。 盯着 众人火热好奇的目光,小桃慢慢将里面的衣裙拿出来,口中贴心解释道:“我虽不懂你说的那个衣阁有什么了不起,但是,衣服的针脚纹路总是骗不得人的。你瞧瞧,这些衣裙,哪一件不是比你手中那件所为的绘殊阁藏品,更是精妙,那一件的布料,不是比你的衣裙布料更是华美巧致?” 这一语,将守在旁边伺候的下人都引了过去。 刚刚那位替楚王引路的小内侍音云还未走,便也凑上前来,才看了两眼,就惊喜道:“哟,宁侧妃这些衣裙可都是绘殊阁的限量珍品呢,随便一件都是有市无价的呢!” 七叶本就心火燃燃,听到音云说话,更是气恼。 便大声道:“你一个宫里的小内侍,知道什么衣服是绘殊阁藏品啊?” 音云瞧着他,冷哼两声,道:“七叶,你可别狗眼看人低,内侍怎么了?我可是皇长妃宫的内侍。” 第602章 与我何干 “你!”七叶剜了他一眼,“皇长妃的内侍也不过是一个后宫内侍,你懂什么!” 音云挺了挺胸,翘着一指兰花指,道:“别的我不敢说,但要说这衣裙,我可是比你懂!” 他一把将七叶撞开,微微抬头道:“绘殊阁衣裙闻名天下,是因为他们家的款式设计以及衣裳用料都是上乘,天上地下唯有一家。所以,高门女子,不管身在大周还是南楚,都以有一件那里的衣裙为荣。我们皇长妃啊,便是那里的常客、贵客!” 言到此处,他白了七叶一眼,又继续道:“这绘殊阁的衣裙,但凡能买到的,我们皇长妃都买了。买不到的,她也去细细问来了图纸,没有绘殊阁的特质衣料,她虽然做不成衣裙,但看着解闷也是可以的。” 七叶怒目圆瞪:“……” 音云又道: “眼下,我瞧着宁侧妃柜子里这些,便都是咱们皇长妃没有买到的,这些衣裙啊件件都是珍品。别说买了,就是见,都很难见到。!” “呵,这可不嘛?”小桃不客气道,“刚刚我都说了,这样的衣裙要十件八件,我们小姐都有,你还偏偏不信,如今打脸了吧?” 七叶尴尬地舔了舔嘴唇,哪里还好意思多待,当即低声命令跟着他的内侍赶紧把衣裙收好。 鹰羽见他慌乱,自然忍不住要奚落一番,“七叶,几碟糕点和这一箱藏品衣裙,到底哪个算用心,哪个算敷衍,如今才算高下立见了吧。” 兴致勃勃地将衣裙捧来要送人,结果别人有一箱,哪有比这更丢人的! 七叶满脸烧的通红,只觉得狼狈不堪,草草地收起衣裙便急急要走。 偏偏小桃还在背后道:“还有 桌上的糕点,也请你拿去!” 七叶脚步一顿,给旁边的内侍递了个眼神,内侍只得低着头快步回去将糕点又拿上。 两个人就是这么灰头土脸地离开了桂花阁…… 待他们走了,赵韵宁立刻看向陆霁远,美目圆瞪:“这衣裙是怎么回事?” 陆霁远没有回答,走到她身侧坐下,微微抬眼看着她,目光中露出淡淡寒意,“你一住下,归珏就来看你了?” 什么? 赵韵宁一怔,立刻解释道:“王爷何出此言?他没来,只是他身边那位少年,就是刚刚那个叫七叶的,送了一些东西过来。” 陆霁远不答,而是起身打量起屋内,慢慢在屋中信步游走。 赵韵宁也跟着站起来起来,喉头攒动,隐隐紧张。 这屋子是按照她出嫁前闺房摆布的,陆霁远一向是个守礼之人,他们 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可他也没有随意踏足过她的闺房。 应该不会看出什么端倪吧? 正想着,陆霁远侧过脸,露出半张英俊明朗的脸庞,“这屋子挺雅致。” “是……”赵韵宁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应下。 “乌苏水镇的美人屏风、黑焦凤尾琴、玲珑茶盏。”陆霁远一一数过,“看来,归珏是想你在此长久住下啊。” 听到陆霁远这话,赵韵宁又是着恼,又是无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是……” “行了。”陆霁远轻拂宽袖道,“不必多说。” 说罢,他转身便要走。 “王爷这就要走?不留下来吃饭吗?”赵韵宁急急向前,询问道。 陆霁远脚步顿住,没有回头,“你且在此处好好用饭吧,归珏将你住的屋子布置成你喜欢的模样,又给你送来喜欢 的糕点、玩具、衣裙,想来饭菜也会给你精心准备的。” 听到这话,赵韵宁的心都在颤抖,她小声道:“王爷……我真的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归珏会将她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甚至能够还原她闺房模样,她虽然和归珏见过几面,但都是彼此试探,何时讨论过这些? 陆霁远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何必解释。”他侧过眸子,眼神冷淡,薄唇上下张合,“与我何干。” 赵韵宁愣住了。 她没想到陆霁远会说出一句与我何干…… 而陆霁远飘满整个屋子的醋味,她却难得迟钝地没有品出来。 她只是慌乱,以为陆霁远认定她和归珏私交,甚至是贴心聊天过,所以不想搭理她了。 要知道,从前世到今生,这一句“与我何干”是陆霁远对她说过最重的话。 第603章 是我不够好吗 她霎时就急了,“王爷,我是真的不知道归珏为什么会这样,我和他只是见过几面,你不要生气……” “笑话,本王为何要生气。”陆霁远彻底转过头来,冷冷怒道:“你从来都是冰雪剔透,心思通达,结交新朋友比谁都快,这是你的天赋本事,我有什么可生气的。见过几面又怎么样,朝夕相处多年又如何,在你心里,这重要吗?……旁的你也不必解释,本王也不想听!” 说罢,陆霁远怒甩宽袖,信步往前,扬长而去。 “见过几面如何,相交多年又如何。”这话一出口,陆霁远便绷不住了。 他也不是刻意想去计较什么,只是那一屋子摆设,全是她喜欢的,赵家已经没有旧人,除了她,还有谁会知道,谁能告诉归珏? 她自己口口声声说,只是同归珏见了几面。可见了几面,归珏如何就能将她的喜好摸 得清清楚楚? 她是不是,还把自己真实身份告诉归珏了。她宁愿和归珏说,都不愿意同自己坦白? 是他前世今生,都做不得不够好吗? 所以,她会一次又一次把心里话托付给匆匆见过几面的人。 他到底还需要怎么做。 …… 赵韵宁一动未动,站在原地,一双黑白分明柔亮水光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陆霁远离开的方向。 直到小桃将衣物归置放好,走到她身边来,唤她:“小姐。” 她才回过神来,正面看着小桃。 小桃这才看清她的脸,原本耷着的眼皮猛地睁开,嘴唇微微张合,诧异道:“小姐……你脸色怎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她微微挥手,走到坐塌旁边坐下,脑海里陆霁远刚刚说完话的还在不停打转。 还有,他那一双眼睛,里面有无奈、愤怒、还有……失望。 终究,又让他 失望了。 想到这里,赵韵宁只觉得心口又疼又涩,如若刀割,烈火烧灼。 小桃全然不知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懵懂问道:“小姐,王爷呢?他怎么就走了?我还想问问他,那些衣裙是怎么回事呢?” “什么衣裙?”赵韵宁回头望着小桃。 小桃脱口而出道:“绘殊阁的衣裙呀,王爷如何能够买到那么多,这也太厉害了!” 一秋漫不经心道:“你真是个傻子,这你都看不出吗?王爷哪里是买下来那么多衣裙,分明这绘殊阁就是他开的。” “对,必然这样!”小桃点头道,她见赵韵宁依旧不说话,便忍不住道:“小姐你不高兴吗?你……你到底怎么了?” 赵韵宁这才缓缓回神,温声道:“我没事……” “哎。”小桃叹道,“我想起,我们初入王府时,那些衣裙便在府中了。若不是我知道小姐入府的 时间,我还以为,那些衣裙是王爷知道小姐早晚有一日回来,才特地为小姐备下的呢。” 是了,是早就备下了。 赵韵宁怎么这时候才懂。 当初白婆婆命人将装满衣裙、布料的箱子抬来时,她就曾疑惑过,为什么楚王府会有这么多衣裙,但她只不过以为楚王府阔绰,没有细想。 后又听白婆婆说,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她依旧没有认真想。 如今才明白。 原来,整个绘殊阁都是他的。 原来,是他早准备好了。 在那些慌忙的岁月里,他知道赵韵宁爱衣,便为她开了绘殊阁。 从前世那一身蓝色广绣舞衣,到今生箱子里这些。 这一场盛大的精心准备,历经两世,她却才明白。 “我出去一下。”想明白其中关节,赵韵宁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往外走。 小桃立刻拉住她,急忙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啊?晚上南楚宫里要摆宴席宴请你,你要梳妆了,否则就来不及了。” “我想去找王爷……” 小桃会意一笑,还以为是自己昨日精心安排的醉酒起了作用,“哎呀小姐,不急这一会,晚上宴席你总是要坐在王爷旁边的,到时候你自然能够见到他,还是先梳妆吧。” 赵韵宁面露难色,心绪一时间尤其复杂,只想快点去找陆霁远把话掰扯清楚。 偏偏小桃就是不让她走,还迂回劝道:“小姐,你先好好梳妆,否则晚上到了宴席上,你可是要闹笑话的。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是你,是咱们王爷。” “好吧。”赵韵宁虽不甘,但顾全大局只能先应下。毕竟这一趟来是为议和,晚上的宫宴还是不要出丑的好。 天色渐渐晚了,晚上总是能见面的,到时候再说吧。 小桃给她梳着头,换好衣裳,不偏不倚正好到了赴宴时分。 第604章 富有的南楚 小桃给赵韵宁插上最后一支珠钗,轻扶在她背上,笑眼弯弯:“好了,真好看。今天小姐一定是最美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艳压……” “艳压四方。”一秋抱着剑,靠着身后的柱子,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小桃笑着重重点头,“对!就是艳压四方。咱们小姐本是就长得美,从前在大周出席宴会总是一枝独秀,如今到了南楚,只会更加夺目!” 闻言,赵韵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迷离的眼神渐渐清明,镜中是一张美貌绝伦的脸,从前并不属于她,但也在如今也成为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从前她不懂任何阴谋算计,如今各种阴狠手段、巧妙算计,都已经运用自如。 她到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或者说,已经是两个人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小桃见她久久没说话,好奇道,“是哪里还不够好吗 ?是耳环颜色不够艳丽,还是要再加一只头钗?” “再加我就要成花蝴蝶了。”赵韵宁回神失笑,对着镜子瞧了瞧,将头上那一只最璨艳的牡丹金簪子取下来,换上一朵玉白色的玉海棠。 “这支簪子确比刚刚那一支好看很多,”小桃眨了眨眼:“我瞧着这颜色,似乎和王爷素日里爱穿的银袍相似,小姐带着真好看。” 听见小桃提起陆霁远,赵韵宁心忽然一动,今日晚上见了他,一定要好好和他说清楚白日之事才行。 她站起身来,朗声道:“走吧,误了时辰可不好,有失礼貌。” 叫上一秋和小桃,三人一道出了门去,由一个宫人引路来到夜宴所在的朱玉殿,遥遥望着,便见墨羽已经在门外站着了。 三人走近了,墨羽立刻请安道:“属下参加宁侧妃,王爷命属下在此等着侧妃,陪侧妃进去。” 小桃奇怪 问道:“王爷已经进去了吗,他为何不自己等小姐呢?” 墨羽古铜色的脸上浮现些许尴尬:“王爷已经进去了,且,王爷和侧妃不是坐在一处……” “这……这怎么回事?”小桃的两只圆眼睛立刻瞪得像鸡蛋,王爷和侧妃不是一块进去便也罢了,怎么还不坐在一处,旁人一看便知道二人之间又嫌隙。 这岂不是让人说闲话吗! 就连沉默冷淡的一秋都忍不住开口,问:“这位置是王爷命人安排的,还是南楚人安排的?” “南楚。”墨羽道,“南楚人说,依着他们的礼制,王爷只能和正妃坐在一处,侧妃只得坐在女眷处。” 听了这个解释,一秋没再多话。 只是小桃依旧不忿,“什么不能啊!在大周我们小姐从来都是坐在王爷身边的,怎么到了南楚……” “行了,没关系。”赵韵宁淡淡打断她:“坐那里 都一样,不要在殿前喧哗,引人笑话。”她看向墨羽,“劳烦你带我进去吧。” 走进朱玉殿,小桃刚刚还愤愤不平的心情,立刻被眼前的所见抹平。 她看着满屋子金银富贵,喃喃道:“小姐,传闻中南楚国富可比天,如今看来真的不虚啊。” 赵韵宁落座后,平静地抬起头,这桌宫殿里高粱柱子都描金漆红,铺在地上的地板砖隐隐泛着银光,瞧着是上等的银灰石,这样的石头尤其难得,一块便可卖得白银几十两。再瞧瞧面前的盛饭用食的器具,全是金丝描边。 小桃站在一边,望了望四周,感叹道:“有钱真好啊……” 一秋便笑:“楚王府里难道比这里穷?” “不是啊,咱们王府虽然不像这样铺金裹银,但吃食器具,哪一样不是世上顶好的。可你看,咱们大周皇宫,和南楚皇宫相比,是不是就显得略微寒 酸了。” “嗯!”一秋听着点点头:“大周皇宫,确实有点穷。” “是啊。”小桃点头如捣蒜,“同样都是皇宫,为什么南楚能够有这么多钱?难道是他们有什么特殊的生财之道?” 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赵韵宁说话了:“你们知道大周一年花在征战维稳的军费有多少吗?” “我不知道啊,小姐知道吗?” 赵韵宁便伸出了一只嫩白细腻的手,五指摊开,晃了晃。 “五十万?”小桃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赵韵宁摇摇头道:“五十万金。” 小桃、一秋:“……” “南楚人本就不好征战,好做生意,国家财库几乎垄断了半数生意。再者说,他们每一年用在征战上的军费不过是大周的十分之一。”赵韵宁说着,眼神却淡淡笼起一层雾气,“如今他们又几乎将寒族荡平,这金银财宝估计又得到不少。” 第605章 我不是有意的,是刻意的 晚宴上,宾客纷纷落座。 有侍宴的宫女将净手的水端上来,后又捧着一捧熏香。 赵韵宁净手之后,瞧见小桃看着旁边的熏香炉子上的绿色珠子尤其好奇,想要伸手摸摸。 便急道:“别动。” “为什么?”小桃顿时将手收回来。 赵韵宁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旁边的一秋叹了口气,道:“这是珍品绿色水灵珠,这样一颗,可以卖两千黄金。” “……”小桃脸色铁青地把手缩回去,颓然乖巧的站在赵韵宁身后。 赵韵宁看了看她,将手放在香炉上,纤细手掌反复翻回,对着宫女淡淡道:“好了,请你拿下去吧。” 见状,站在赵韵宁身后,小桃猛地一机灵。 她万万没想到这香薰是这样用的,这南楚皇室也实在太过讲究了些。 …… 赵韵宁遥遥看着 对面的陆霁远,他一脸风轻云淡,刀削硬朗的面庞上,英姿与矜贵并存,只是静静地坐着,漆黑冷峻的双眼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她心中重重叹气,本以为宫宴上能够有机会再与他解释一番,万万没想到,宫宴上只能遥遥对望。 既不能住在一处,也不能坐在一处,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这个归珏,还真是讨厌! 她正想着,便听见宫人唱声:“陛下,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看向殿门口,先是看见两排秀气端庄的宫女在走进来,立在两旁,顿了好一会,才看见一抹黑袍金丝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相貌平平,有几分书生气,但眉眼处极其平凡,若不是穿着这一身天潢贵胄的衣服,任凭谁都看不出他是皇上,并且一手掌握着这个富有的国度 。 他款步走到高位上,四周的唱声不绝:“参加陛下,愿陛下万岁,万万岁!” 赵韵宁的声音混在人群里,似乎轻飘飘一点重量都没有,她自己都听不见。 她的眼神,落在那个紧随皇帝进来的人身上,那人眉眼俊美,面容带笑,似乎带着南楚三分的风月,让人不禁想要沉沦。 一双柔亮幽紫的双眸里,忽明忽暗的是吹不尽的星光。 他自殿外走来,竟丝毫不避嫌地望着赵韵宁。 赵韵宁不欲理他,自顾自地坐下,拿起面前的白色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刚刚漫过薄唇,却看见归珏笑着迈步到她身边来,还好她素日有涵养,才未将茶水喷出来。 她放下茶盏,剜了一眼身边的归珏,眼神中浮现出几分凶狠,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坐在这里! 归珏则对她的凶 狠视而不见,拿起茶盏自顾自地抿了一口,惬意地放下,似乎浑身舒爽。 赵韵宁:“……” 如今在他人国度,也不好站起身来要换位置,她试探着向陆霁远望去,却见陆霁远眼神淡漠,似乎对这一切根本不在意。 她的心“咯噔”一下。 原本白日的误会尚未解释,如今又雪上加霜,这可如何是好? 坐在她身边的归珏似乎察觉到她心里的想法,轻声柔柔道:“怎么?你和楚王吵架了?” 赵韵宁自然是不会理他的,只将背挺直,不去看他一眼。 可他鬼魅般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让我猜猜,你和楚王是为什么吵架。”他顿了顿,佯装苦思冥想,“该不会是为了我吧?哎呀,我是真的没想到,我的出现会让你们之间出现问题,我不是有意的!” 赵韵宁: “……” 他这语气,完全不像是在说,我可不是有意的。 反而是在说,我就是刻意为之,你能奈我何? 大抵是见赵韵宁久久不理他,他语气中的轻佻阴气少了些许,有了几分认真:“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吵架?我可是听说,楚王从来都舍不得和你吵架的,哪怕是从前你和他退婚,他都不舍得说你一句重话。” 若不说从前还好,一说从前,赵韵宁便忍不住了,怒视着他:“这还不是因为你!归珏,你到底要做什么!” “归珏?”他笑着摸了摸鼻子,似乎很得意。 赵韵宁不理他,似早就习惯了他的莫名其妙。 “七叶是他已经告诉你了,我的全名叫做宫归珏,你却还是只唤我归珏。”他意味深长道,“既然你有心待我亲密,那我是不是,也能唤你,韵宁。” 第606章 南楚小公主 不多时,一名美貌俏丽的少女自外走进,这少女大概十六七岁,穿着一身水袖红花绫裙,满头金贵钗环,脸色胭脂敷面,粉腻酥融娇欲滴,粉色本是难驾驭的颜色,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娇艳,丝毫不显得艳丽俗气,反而多了一分高贵。 她刚刚虽然是在说,希望皇上不要怪罪她,可她的语气中丝毫没有来迟的歉意,反而是自如大方。 底气十足,她知道皇上不会怪罪她。 “桦儿,你又去哪里胡闹了?”皇帝虽然是在责怪她,语气里却是轻松亲昵,“都和你说了,今天有远道而来的客人,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在外邦来客面前无礼,是陆愉仪都不敢做的事。 可见,这位桦儿在南楚皇宫的地位,远远高过了陆愉仪在大周皇宫的地位。 但陆愉仪还未得到如 此多厚爱,便已经很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位南楚小公主想必更是…… 怪不得,刚刚归珏要特地说,这位是最不讲道理的主。 思及此,赵韵宁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防备。 “父皇可是错怪桦儿了,桦儿没有胡闹。”桦儿公主对着皇上俏皮眨了眨眼,“我是听说有贵客来,才是特地挑衣服,只是怎么都挑不到合适的。可也不想随便穿一件来糊弄贵客,这才是迟了。” 皇帝听了她这番辩解,当即哈哈大笑,“你这张巧嘴总是会说的,罢了罢了。” 说罢,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她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扫了来客一眼,看见陆霁远时,明显眼神停顿许久,但陆霁远今夜眼神尤其冷淡,对她的停顿并没有所回应。 她眸中划过一丝失落,讪讪地坐下。 归珏碰了碰赵韵 宁的手臂:“我瞧着这位不讲理的主,是看上楚王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赤。裸裸地看着她。”归珏一向喜欢挑拨陆霁远和赵韵宁之间的事情,眼下自然不会放过。 赵韵宁微微一笑。 喜欢陆霁远的人大周京城还少吗?痴恋他,甘愿沦为满城笑话的宁幼彩;为嫁他,不惜搭上全家的张悦;还有默默等他,等成老姑娘的孟书沁。 这些都是三千水中的一瓢罢了。 …… 但陆霁远何时看过他们一眼? 赵韵宁眸光低垂,忽然感觉到那位南楚小公主直勾勾地望过来,那目光,极其坦荡赤。裸,似乎想以目光将赵韵宁身上的衣袍褪去,看看她本质里是个什么人。 这样的目光,让她极其不舒服,她眉心一颦对视回去。 桦儿忽的一笑:“这位便是那位艳名惊动大周 的宁侧妃吧,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妹妹是觉得,传闻未将宁侧妃的美貌给惟妙惟肖地勾勒出来?”宫怀宿笑着附和道。 “不是,我是觉得传闻言过其实了。” 这话太不客气。 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注视过来。 归珏轻声道:“他们两人是亲兄妹,穿一条裤子。” 赵韵宁淡淡一笑,开口应道:“我这蒲柳之姿,自然比不了公主殿下的明艳美丽,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这有什么好争的,她若要说自己不好看,由得她说便是。 却正在这时候,皇帝突然开口道:“桦儿,怎么说话的,宁侧妃远来是客,你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回父王,桦儿并非故意,只是……”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韵宁身边的归珏,才继续道,“我见宁侧妃和太子哥哥坐在一处, 两个人又时常低语交谈,还以为宁侧妃是太子哥哥的好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好朋友,这才是言语之间没有忌讳。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宁侧妃不要计较。” 说罢,她站起身来,向赵韵宁款款欠身,算是行礼。 赵韵宁微微一怔,本来她坐在此处就有些不妥,归珏又不偏不倚地坐在她身边,完全是给人递话柄,如今正好给这个小公主抓着机会。 这个小公主刻意将话说得暧昧,下面的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她怎么和太子殿下坐在一处啊……” “早就听说这位宁侧妃虽然貌美,但出身低贱,是勾栏瓦舍里面的人,瞧着没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 “果然是改不掉风尘作风……” 赵韵宁未发一言。 看来,南楚皇室里的人,也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 第607章 怎么会是他 听着周围的声音,小桃在赵韵宁身后狠狠磨牙,明明这位置就是南楚人安排的,也是这位南楚太子死皮赖脸地上赶着要和赵韵宁说话。 怎么如今话头一转,就成了赵韵宁的不是,就成了赵韵宁水性杨花勾引他人。 她想到这里,瞪着归珏的眼神越发狠厉。 赵韵宁则不像她那么生气,她大概猜到了南楚皇宫会有人与她为难,或是为了扬国威,或是为了别的,但她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南楚小公主,宫桦。 她大方一笑:“公主殿下说笑了,我怎么能够担当地起公主殿下的道歉。刚刚太子殿下不过是在向我介绍公主殿下的罢了,不成想,落在公主殿下眼里竟然变了意味。哎,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听到她的解释,众人的议论声渐渐小了。 而宫桦,脸蓦然黑了…… 赵韵宁这话乍一听只是单薄的解释,可细细品,确实指着宫桦的鼻子在骂她。 归珏出于礼貌客气,给赵 韵宁介绍宫桦,落在宫桦眼里,却成为暧昧低语。 这岂不是,淫者见淫。 宫桦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心思如此淫。荡,哪怕是个公主,传出去名声也是不好的。 可见,赵韵宁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 不过,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她展颜一笑,冷艳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目光直直看向宫桦。既然你要当面骂我,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归珏在一旁,忍不住噗呲一笑,悄声道:“你真是太厉害,我还未见过宫桦在宫里吃过这种哑巴亏,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闭嘴!” 赵韵宁笑意倏然收起,她从前顾忌着归珏是南楚太子,还给他一些面子,但今日怎么说也是他陷自己于难处之地,从此也不打算和他客气。 “生气了?”归珏也不笑了,虽然唇边还卷着弧度,眼底浸满寒意,“你这就生气了?我要给你的惊喜,还没有出来呢。” 赵韵宁眉心一皱,问:“什么惊喜 ?” 归珏懒洋洋地抱着胸,浑然不在意道:“惊喜是不能说的,说了就没有意思了。”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不想玩什么。”归珏道,“我就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赵韵宁有些生气了:“你不要闹了,你再这么言语无状,我真的会对你不客气!” 归珏浑然不在意的一笑,不再说话。 赵韵宁:“……” 她气得不行,只盼着宴席能够早早结束,她好去找陆霁远好好解释一番。 但她越是想着结束,这一夜却显得尤其漫长…… 陆霁远在席上话不多,若不是南楚皇帝主动说话,陆霁远并不会主动说一些什么,大多数时候都是礼部的随行大使在和南楚皇帝交涉。 这位南楚皇帝看上去平平无奇,通身都没什么特别之处,性格却格外狡猾! 大使每每将话头引到双方议和这件事上,南楚皇帝只管说,议和是肯定是事,只是细节琐碎,今日不宜细谈。 或是说,归珏在 大周皇都住了一年,多多贵国承蒙照顾,让陆霁远也好好住着,别的不需要担心。 再者说,战报刚刚传上来,有好些事情他也不甚明白,还需再等等,再议论。 刚刚赵韵宁看着皇帝和归珏一起进来,见到归珏容貌生得俊美非常,而皇帝相貌平平,还以为这父子俩没什么相似之处。 如今看来,两父子的相似全落在诡辩狡猾这一点上。 若是陆霁远也在南楚待上一年,那他再回朝中去,处境会比一年前更是不好。而且,太后和皇帝在朝相争,没有陆霁远在中调和,大周的国势只怕会越来越颓。 思及此,赵韵宁白了归珏一眼。 归珏似乎能够察觉到她的不满来源于何处,不禁一笑:“这话是我父皇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你白我也没用。” 赵韵宁:“……” 你和你父皇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丘之貉。 她有些心烦,拿起面前的茶盏又饮了一口。 归珏看着她笑了笑,道:“陆 霁远什么时候回大周,能不能回,这事我和我父皇说得都不算,是另一个人说的算。” “谁?” 归珏不答,拱手对皇帝道:“回禀父皇,燃将军今日回来了,还带了一些寒族的战利品。儿臣让他挑一些好的送给楚王殿下,眼下,他人已经在门外,可要召见?” “燃儿回来了?”皇帝喜笑颜开道,“让他进来吧。” 众人纷纷侧目,见几个人抬着箱子进来,待箱子放在面前时,赵韵宁的脸色霎时一变,这里面的东西……琉璃玉瓶、大红金镶玉枕、紫珠镶边鞋…… 这些是长公主当年的陪嫁! 她猛地抬头,看着归珏,这就是归珏说的惊喜? 将大周公主的陪嫁,抢过来送给大周王爷? 南楚人真是会做生意! 正在此时,她听见那位将军的声音—— “臣,宫燃参见陛下!” 她立刻抬眼望向那人,一眼,她只觉得头顶落下一盆冷水,彻骨寒冰,脑中嗡嗡…… 怎么会是他! 第608章 重逢 金灿灿的大殿内,独立其中的红衣男子眉目英俊,肤色铜黄。 赵韵宁坐在一侧,静静望向他,仿佛能看见他这些年经历的风吹雨打,还记得,他的眉目之间曾有几分清秀的书生气,如今都被粗矿的豪情给盖掉了,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臣,镇远将军,宫燃参见陛下。” 他微微低头,璀璨的金光照亮他黑得发紫的眸。 他,不是宫燃,是陆修燃。 他,不是镇远将军,是大周信王。 看着他,赵韵宁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凝结在一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迫不及待地看向陆霁远,陆霁远一整晚都端坐着,在看见信王之后,那一双极其好看的眉眼总算有了波动。 他就那么一眼不错的看着那个自称为他国臣子的兄长。 赵韵宁心里微微一动,她猜,陆霁远大概也没有想到,阔别十年,兄弟两个人 再次见面竟然是这个局面。 金殿上,信王和南楚皇帝的对话还在继续。 信王:“微臣,奉命带兵攻打寒族,如今大获全胜,特地呈上捷报给陛下过目。” 皇帝:“好好好……燃儿此番辛苦了,来人,快给燃儿安排位置!” …… 是信王带兵攻打的寒族? 赵韵宁眉心一皱,她来之前,就听牧若离提过,这一次南楚派出去的领兵将领尤其神勇,在战场上是个生面孔,行军过程中,一直带着面具。 为此,牧若离还曾百思不得其解,南楚的行军作战能力一向不强,这个如天神降临的将军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原来,是信王。 正在她发愣时,归珏看热闹不嫌事大,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揶揄道:“怎么样,这个惊喜够带劲吗?是不是怎么没有想到。” 归珏唇边衔着一只碧白酒杯,邪气的眼神里飞溅出 火花,他在兴奋。这一幕,本就是他尽心准备的,如今终于完美呈现在他眼前,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赵韵宁侧脸看向归珏,质问道。她虽然知道信王当年背叛谋反,之后下落不明,可,信王竟然会在南楚当将军。 这未免太荒唐了。 他还带兵把寒族几乎给灭了,再把危机留给大周? 甚至在名字前面带着他国皇姓? 他难道疯了吗! 归珏不说话,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想知道啊?想知道,就亲我一口。” “无耻。”赵韵宁冷冰冰道,她把头转正,似乎再也不想和归珏说一句话! 可她越是这样,归珏便越忍不住,他又凑过来一些,意味深长道:“好吧,谁让我那么喜欢你呢。你不亲我,我也告诉你了。” 赵韵宁依旧是一动不动。 归珏风流不羁的眼神里, 涌起一丝温情,心底升起无奈,他妥协道:“当年,是我救了他。他就发誓此生都要为南楚效力作为报答,就这样。” “你会这么好心?”赵韵宁一脸怀疑。 “我自然没有好心。”归珏笑道,“不过,他是个有用的人,我便可以好心一些。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他不止替我们收拾了寒族,就能云州边境也是他替我们收拾的……这事,你表哥,和你说过吧。” 赵韵宁只觉脑中“嗡”地一声,血一股脑儿全往颅内涌,一时喘不过气来,嘴唇抖动,眼神痛苦。 “表哥说,是你,是你勾引了首领夫人……” 她狠狠咬了咬唇,脸上蒙上一层薄怒。 “一半一半。”归珏轻笑一声,“如果没有信王那么神勇,我哪怕是精尽人亡,都没有用啊。由此可见,男人,只会床上功夫是没有用的。” 赵韵宁指尖发凉。 信王,你到底怎么了? 她眼神锐利,直直盯着那人。 南楚皇帝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对了燃儿,你刚刚回来,还未曾见过贵客吧。这位,就是大周来的楚王殿下,年岁是比你少一些,但是在战场上也是有赫赫威名的!” “快,见过!” 刚刚落座的信王,在众人目光的拥簇之下,神情显得那么冷淡,眼神又是那么深不可测。 他举起酒樽,淡淡地注视着陆霁远。 他们有相似的眉眼,鼻梁,嘴唇,一样的血脉,气韵,姓氏。 二人差异只在肉眼之间,陆霁远久久没有拿起酒樽,他只是隔着盛宴看着他国将领,也是隔着十年人间,看到昨日那个骁勇善战,正直刚毅的皇长兄。 这一段静默实在太久了,久到,众人的声音渐渐熄灭,陆霁远的手已经没有碰酒樽。 就在皇上忍不住要提醒陆霁远时,“楚——” 第609章 我想见你 “哎,父皇。”归珏懒洋洋道,“楚王大抵是有些身体不适吧,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总之,宫燃就住在宫里,楚王也住在宫里,两人总是有见面的机会的。” 他说着,勾了勾嘴角,绽开一个俊美妖艳的微笑。 陆霁远直直地盯着他,这眼神,仿佛是冰天雪地里一只利刃破云而来,凶狠杀伐,将坐在归珏身边的赵韵宁都吓到了。 她,从未见过陆霁远这样的眼神。 她,仿佛看见了他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模样。 归珏似乎也被这个眼神打中,但很快他就恢复过来,身子微微颤了颤,唇角漾起一个笑,朝着陆霁远道:“唔,早就听说楚王骑射一绝,我在大周客居一年也没有机会和殿下过过招,三日后,我安排了城郊围猎,还望殿下届时一定要赏光啊。” “好。”陆霁远果断应下。 他顿了顿,漆黑幽亮的眼神移到信王身上,白齿叩击着, 敲出七个寒冷破碎个字来。 “燃将军,届时再会。” 信王没说话,只是默默点点头。 宴席的重头戏过了之后,剩下的步骤也就显得乏善可陈了,无非就是几句客套话,谁又和谁敬了几杯酒。 赵韵宁看见南楚殿下眼神逐渐涣散,便招呼来小桃,低声吩咐道:“你去同王爷说,让他等一等我,我有事——” “你想去安慰他?”归珏漫不经心道,“要我怎么说你呢,他这个时候听得进去任何一句话吗?” 赵韵宁还未说话,小桃便道:“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我家王爷和小姐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小丫头还挺伶牙俐齿的。”归珏微抬眼皮,眼神倏然冷了。 赵韵宁不欲理他,转脸对小桃道:“你去告诉王爷吧。” “不要去。”归珏寒意沉沉道。 赵韵宁微微皱眉:“这和你没关系吧?太子殿下。”她招招手,示意小桃 去做这件事。 七叶却拦住了小桃去路。 “归珏,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彻底怒了,自从走进南楚皇宫她便没有一刻舒心,这都和眼前这个男人分不开,他到底想要怎么样!她咬牙切齿道:“难道你是想,我在这大殿上和你吵起来吗?” 听到这话,归珏握着杯子的手默默撰紧,脸上依旧是笑着的,不过相较平时桃花浮水的笑意,此刻的笑,显然有些瘆人。 “你,就不好奇,你的屋子为什么会是这样摆设的吗?” 这话如打蛇的七寸,敲在赵韵宁心头,她原本握成拳心的手,慢慢舒展,道:“你说清楚。” 今日她和陆霁远之间的争吵本就是因为这件事,她确实是不知道,为什么归珏会知晓她重生的秘密,甚至还知道,她曾经闺房的摆设。 这一切,未免太离奇了。 归珏一字一句道:“你今晚不要去找楚王,来东宫找我,我就告诉你。 ” 赵韵宁:“……” “你想清楚,你们今天是因为什么吵架的。”归珏很会拿捏人心,“你们不是因为几碟子糕点,一件衣服,发生争吵。是因为我清楚知道你的喜好。是陆霁远他以为,这些是你告诉我,于是他生气了,他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不对他坦诚,却对我一个敌友不明的人莫名信任。” 赵韵宁冷冷否定:“我并不信任你。” “但你没有证据。”归珏道,他歪着头笑,“不是吗?” 赵韵宁不说话了。 归珏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现在去找他,能和他说什么呢?你能把你的秘密告诉他吗,你做不到,你还是没有办法向他承认,承认你就是曾经那个背弃他、伤害他、害他变成满京城笑柄的人。” 他顿了顿,似一个杀手把刀从人的胸口里拔出来,舌头舔了舔血,声音里都是血腥味。 “尤其是,你看见他对你那么好,他为了 给你们赵家翻案,甚至得罪太后,害死长公主,甚至远来南楚。你更加不敢告诉他,你怕他知道,他曾经那个洁白无瑕的心上人,现在已经是阴诡地狱归来的一只鬼。” 这一字一句精准的插在赵韵宁心上。 她眼尾满满蒙上一层薄红,喉间攒动,一时间似乎有千言万语都破碎在喉咙里,最终一个整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咽下。 “这就是了。”归珏了然道,“你和我才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是被重创过,都是自己把灵魂一瓣一瓣黏起来的人,我们,才是绝配。” 他的声音似空山泣露,又带着蛊惑,如佛堂上的袅袅青烟丝丝往赵韵宁心里钻,撬动了她原本沉重的心事。 “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自己到底为什么重生吗?为什么我了解你吗?你来我身边,我就什么都告诉你。”归珏的手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来,慢慢向赵韵宁一动不动的手移过去…… 第610章 不吃这一套 “不要碰我。” 他的手尚未碰到赵韵宁,赵韵宁便避之如蛇蝎般的闪开。 归珏也不生气,将手收回来,重新收好。 他怡然自得道:“没事,我不逼你,这么多年我都等了,不差这么一时半会。” 赵韵宁盯着归珏,唇齿冷淡道:“归珏,我不管你到底心里怀了什么心思,我今日明确的告诉你,我此生都不会与你同路,你也不要再对我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她眼神冰冷,仿佛风过,便能吹掉雪。 “我不知道,十年前,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招安信王的。但我,我不吃一套。” 一语落地,清晰地看见归珏眼睛里有一抹光亮熄灭,那是悲伤吗?还是被人挑衅之后的不甘。没人知道。 与此同时,南楚皇帝宣布散席,又是一阵声浪,大家都在恭送皇帝。 赵韵宁的声音混在里面依旧是轻飘飘 的,就像她这个人在南楚皇宫,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是那么的迷茫。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不需要任何人来给她方向。 她站起身来,小桃扶着她,三人一起往外走。 或许是念着往日情分,一秋还是有些不忍,便脚步一顿,对赵韵宁道:“夫人,我想去看看归珏……我感觉,他有些难过。” 赵韵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去吧,虽然我和他不会是朋友,但你们毕竟是朋友。” 一秋拱手,往归珏的方向去。 赵韵宁和小桃走到殿外,小桃轻声问道:“小姐,我们是要去找王爷吗?还是回去桂花阁?” “去西华殿,我要去见王爷。” 她虽然不知道信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知道,陆霁远见到信王一定是惊讶的。死而复生的兄长,忽然成为了敌人,任凭谁都接受不了。 二人走 在路上,前面有个小内侍为她们领路。 小桃看着陌生的院墙,心底莫名有些害怕,道:“小姐,我觉得南楚有些邪门,这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如何奇怪?”赵韵宁挑眉问道。 小桃晃着脑袋,叹气道:“是比京城的人奇怪一些,别的不说,就说那个小公主她怎么一上来就阴阳怪气的和你说话,是存心毁了你名声呢。” 赵韵宁唇边漾起一个淡淡的笑,道:“这人啊,坏便是坏,哪有那么多道理呢?”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二人继续走着,忽然前面出现一排黑影。 “站住!”是一个尖锐的女声,叫住小桃和赵韵宁。 二人面面相窥,看着来人,是清河郡主还有……小公主。 那位领路的内侍自然是知道她们的,立刻跪地请安道:“小人参见公主,参见郡主。” “嗯。”宫桦不 冷不热道:“你下去吧。” 那内侍微微抬起头,看了眼身后的赵韵宁,又忐忑地看着前面的二人,道:“回……回公主,属下是奉命带着宁侧妃去西华殿见楚王的,这……” 他自然是看得出前面二人来势汹汹,但一个小内侍两头都得罪不起,只能犹犹豫豫,不知进退。 宫桦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捏起小内侍的下巴,“本公主说话,你如今是听不懂了吗?”说着向旁边伸出手,一根银丝马鞭放置在她手上,她放开手,两只洁白的手扯了扯马鞭,“看来,是需要本公主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了。” 那内侍瑟瑟发抖虽是怕极了,但也不敢逃。 小桃害怕地扯了扯赵韵宁的衣服,低声道:“这个小公主好凶啊,刚刚在大殿上,看不出她是这样的人啊,刚刚看着……还挺可爱的。” 赵韵宁想都 没想就往前一步,一把拿住宫桦将挥的马鞭,冷声道:“公主殿下是千金之躯,何必要和奴才计较,这岂不是有伤你的身份。” “呵,宁侧妃这张巧嘴果然是厉害。”宫桦拿着马鞭的手用力的动了动,最终拗不过赵韵宁,才是慢慢放下。 赵韵宁与她对面而立,“公主殿下特地前来,想必不是为了训斥一个奴才吧。” 此处是去西华殿的必经之处,她们二人又是一同出现,又叫住为赵韵宁领路的内侍,到底为谁而来,不言而喻。 宫桦冷眼瞧着她,眼神轻蔑道:“自然不是,刚刚我在殿中多有得罪,所以想请宁侧妃喝茶赔礼,还望侧妃给个面子。” 说罢,宫桦身边的侍女就走上来了,引着赵韵宁就往一个分叉口走去,嘴上客气道:“宁侧妃请。” 眼前推脱不了,赵韵宁叹了口气,只得跟着她走。 第611章 喝茶赔礼 宫桦邀她来的地方并不算远,她们走了不一会便到了,这是一间小的寝殿,似乎是哪个不受宠的妃嫔住的,整个院子有些景致,到底还是素雅了些。 走进殿中,果然如宫桦所说,茶水已经烧好。 赵韵宁依着规矩坐下,对面坐着宫桦,一直没说话的清河郡主就坐在她侧面。 待三人都落座后,宫桦看了看屋子里的宫女内侍,淡淡道:“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说罢,她的眼神落在小桃身上,小桃一时间有些无措,她自然是不放心将赵韵宁留在这里和宫桦单独待在一起的。 她的意图被宫桦轻易看穿,宫桦语气加重道:“嗯?怎么,宁侧妃平时不教下人规矩的吗?还是,你们大周的贵人素来不会教下人规矩?” 小桃被这样一说,脸色微微发烫,但还是站着不走。 赵韵宁拉了拉小桃的手,轻声道:“没事,你先去外面候着,我和公主郡主和喝完茶,就出来寻你。” 虽得 此言,小桃还是有些纠结。 最终拗不过赵韵宁眼神中的坚定,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门扉轻合。 宫桦拿起茶壶,将滚烫的热水倒入茶盏中,依旧是不死不活的语气:“听说,这个侍女并不是楚王府的人,而是你在红尘里捡来。没想到,这么忠心。” 一顿,“看来,也不是所有猫都养不熟啊。” 她的语气意味深长,任凭谁听了一耳朵,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 见没人搭理她,她眼珠子转着看了前面的二人一眼,随后道:“清河,你说呢?” 清河喉间滑动,怨毒的看着赵韵宁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是要比半路认识的情分。身后不少。” 饶是赵韵宁再笨,也该听出来了,清河这里说的一起长大的情分,是她和归珏的情分。 至于半路认识,那自然是赵韵宁和归珏之间说不清的联系了。 看来,这位小郡主是介怀着这件事,才是配合着宫桦 把她弄来的。 赵韵宁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微微一笑,道:“郡主所言甚是,我也觉得这情分自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是最深厚的,尤其是男女之间。” 闻言,清河眉心一皱,低声怒道:“那你还……”还勾引归珏。她一时间没稳住,早已憋红了的小脸微微发白,大抵是顾忌着面子,没有将话说完。 宫桦见她有此脸色,只笑了笑,道:“还什么,清河你话不说完,宁侧妃如何能够懂呢?她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不想说了。”清河把脸一撇,闷声闭嘴。 宫桦似笑非笑道:“清河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说话好没耐心啊。你没瞧着,今日在宴会上,太子哥哥和宁侧妃说话是多么耐心,你也不知道学着一点。” 提到此处,完全是踩中了清河的痛点,她本就不好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 瞧着眼前的二人,赵韵宁想到归珏今日的提醒,他曾言,清河郡主是个高傲有骨气的主,不会轻易为 难她;而这小公主,脾气不好且不讲道理。 眼前一看,果然如此。 这小公主就负责拱火,让清河的妒火憋不住了,快意出手扇赵韵宁几耳光才是好。 可若是清河郡主今日在此地,因为争风吃醋打了赵韵宁,那明日这件事便会闹得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楚王虽然是贵客,不能问责。可是这位清河郡主的父亲,还有那位蓝颜祸水太子殿下,皆要被问罪。 还有赵韵宁的名声,也会一夜之间变成沾满乌黑墨水的废纸。 这一切,得益者是谁呢? 自然是那位,宫桦小公主的嫡亲哥哥,皇长子殿下。 如此看来,宫桦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位南楚小公主比起大周长公主,要聪明不少。 细细想来,赵韵宁不禁都有一些佩服宫桦了。 她淡淡一笑,分辨道:“小公主此言差矣,我和太子殿下并不相熟,而且今日我也不知道为何我的位置会被安排在太子殿下身边,想来是安排的人弄错了。” 语 罢,她又解释道:“至于太子殿下对我说话颇有耐心,我猜想大概是因为太子殿下为人谦和有礼,我听闻,他素日里对人都是如此。” 这话说完,清河难看的脸色微微缓和一些。 毕竟赵韵宁也没有说错,归珏平日里确实是对姑娘家就是耐心多一些,尤其是对漂亮姑娘,有耐心……也不一定就是喜欢她。 如果归珏和谁多说几句就是喜欢,那么归珏的东宫里早就装满人了。 清河也不是傻子,这样一想,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拿起面前的茶盏饮一杯,今晚上她光顾着看归珏和宁侧妃去了,竟没有好好吃一块肉,喝一口茶。 “宁侧妃果然是口齿伶俐啊。”宫桦不悦道,“太子哥哥素日里确实对女子亲厚不假,但是,太子哥哥可从未特地为女子布置宫殿呢!” “啪!”原本捏在清河手里的茶盏落到地上,她殷红的嘴唇还沾了一点点水痕,她却不管不顾,只看着宫桦质问道:“宫桦,你说什么?” 第612章 争风吃醋 宫桦佯装惊讶,以手捂唇道:“什么,清河你还不知道呢?宁侧妃住的那间桂花阁就在东宫旁边,而且,还是太子哥哥一手布置的,连七叶都没有使唤。”她明明是对着清河说话,那一双猫般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赵韵宁,那眼神极其复杂,里面有挑衅、不屑、轻蔑,甚至还有些许不为人知的嫉妒。 她嫉妒赵韵宁什么—— 那暗光一闪而过,赵韵宁没能细细看清,大抵是看错了。 同时,清河咄咄逼人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你还说你不认识归珏,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在大周就已经认识了!” “你误会了。”赵韵宁不由觉得口干舌燥,“我和你们太子殿下确实不熟,郡主若是不信,我也不知道如何作 答了。” 清河瞪着她,“你说不熟就不熟?不熟为什么归珏要对你那么上心!” 赵韵宁:“……”我都说我不知道了,你还问,你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啊。难道要说,是归珏一个劲的再向我示好? 那么,清河一定会忍不住打她,宫桦的目的就达到了。 赵韵宁忽然清楚的明白宫桦叫自己来的目的了,她是想借着清河的手,给自己一点颜色,这小姑娘真是歹毒。 可自己究竟何处惹怒她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清河见她不说话,更是生气了,站起身来道:“宁侧妃,我念你是客对你尊敬有加,为什么你却不回答我的问题,这就是你们大周的待客之道?真是令人不耻!” 赵韵宁手中捏着茶盏,刚刚还有的好脾 气,在清河一顿疾言厉色下,如今也被消磨了一些。 她直直道:“清河郡主问我的,我刚刚已经回答过了,若是郡主还是不明白,还想问,大可以去问太子殿下,依着太子殿下和郡主多年情谊,你所想问,一定会有结果。” 清河听到这话,忽然说不出话来,似被噎住,又似脑子“刷”地变白。 她何尝不知道去问归珏会有答案,可她不敢,她怕从归珏口中听来的答案,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这才是伙同着宫桦来截住宁侧妃,想为难她,也是想听她明明白白地解释清楚她和归珏的关系。 但她盛气凌人惯了,却忽略了赵韵宁根本没有向她解释的义务。 一时间屋内静默,只能听得见茶水滚滚煮沸的声音。 清河重新跌坐 回椅子上,但她只是微微颓了片刻,便又将背脊挺直。 赵韵宁看着她,想到她与自己相似的身世,最终还是心软了些,缓缓道:“清河郡主,我和规矩殿下在大周只是见过几面,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熟稔,更没有某些人揣测地那么暧昧…… 她说着话,眼神深深地剜了宫桦一眼。 这个有些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宫桦嗤笑一声,俏丽的脸蛋上全是不知进退,“宁侧妃这是在暗戳戳的说我呢,也是,毕竟当着大殿上那么多人,宁侧妃都能口不乱心不慌地明着指我,淫者见淫。此处四下无人,更是不会忌惮什么了,只是不知道是我淫者见淫,还是有些人天生淫。荡下贱呢。” 赵韵宁不言,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 宫桦娇 羞一笑:“宁侧妃也不必如此看我,这眼神凶狠,我怪害怕的。” 害怕? 她刚刚拿着银鞭要抽打内侍时,那眼神可比赵韵宁此刻的眼神凶狠不止一倍两倍。 “清河,你真的信宁侧妃说的吗?”宫桦笑颜如花地逼问道,“太子哥哥可是在大周逗留了一年呀,有什么要务,能让他逗留这么久,父皇三令两审叫他回来,他都不回来。” 听到这话,清河胸口上下浮动,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她眼眶泛红,手慢慢蓄力,质问道:“宁侧妃……你到底和归珏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知道你的喜……” “好”字还没说完,便听“啪!”的一声。 原本轻轻掩着的门扉被人推开,清河的动作也被打断,三个人齐齐往门的方向看去—— 第613章 故人何曾入梦中 红袍猎猎,往下看是一只绣着金纹的黑靴,往上看,来人竟然是——信王。 看见他,赵韵宁不禁一怔。 诚然,听见响动那一瞬间,她心里好奇过来人是谁,大概是陆霁远,也可能是归珏,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来的人谁会是信王。 不过,现在也不该再叫他信王了。 “燃将军,你怎么来了。”小公主一脸不悦地看着他,仿佛是看着一只惊扰了她捕猎的野狗,那凶狠的眼神中带着满满厌弃。 看来,信王这些年在南楚皇宫过得也不好。 清河郡主对他稍微客气些,见他走进来,微微颔首,道:“燃将军。” 信王则没有没搭理她们,直径走了进来,目光环绕在三人身上,待三人都有一些莫名其妙了。 他才是开口道:“三位,这里是我的居所。” …… 这,真令人没有想到。 宫桦的脸色一时 间有些挂不住,依旧强撑着道:“你,你一向不是住在太子哥哥的东宫吗?怎么来这里住了?” 信王微微掀起眼皮,看着她木然道:“我在此处住了三年了。” 宫桦:“……” 赵韵宁看见眼前情况,立刻道:“天色已晚,茶我也已经喝过,各位慢慢聊,我要先回去了。”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一刻也不想多留。 “等等!”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她侧首过去,犹疑道:“燃——燃将军,有何指教?” “宁侧妃客气了,只是天色已晚。”信王慢慢走到她身侧,言辞得当道:“你是贵客,又是女子,一个人走在宫里属实有些危险,若又被人不小心拐进了他人寝宫便不好了。” 宫桦听到这话,慢慢黑了脸。 清河嘴唇颤颤,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走吧,我送你。”信王看着 赵韵宁,淡淡一笑,他笑起来时古铜色的脸上漾起两个梨涡,颇有几分大风吹散浓云的之感,但转瞬戛然而止。 走出庭外,暗夜里涌动着花香。 赵韵宁有很多事情都想问一问信王,可一时间却不知要从何问起。 比如,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不是信王,而是燃将军。你为什么会帮着南楚打仗? 为什么—— 可,她该怎么问呢,她也已经不是当初的赵韵宁。 “今晚的事,我替公主向宁侧妃道歉。桦儿公主是有些刁蛮,我会禀告陛下,宁侧妃日后也要多多小心她。”信王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 她猛地一怔。微微仰起头,看着信王的脸,勉强地笑了笑,道:“无事,我也不会在意。我想问,信王殿下是南楚人吗?” “嗯?”陆修燃身子微微一顿,才慢慢回答,“我不是南楚人,但阔别 故土已经很久了,已经习惯了南楚的风月和人情,勉勉强强也能算南楚人吧。” 好一个阔别故土许久了。 赵韵宁有一些想笑。 难道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国家久了,就能放下过去,成为别国之人? 这就好似,你母亲一碗米一碗饭将你将养大,某一日,你在外走失了,他人给了你一碗白粥,你就心甘情愿地去了别人家,从此唤他人为爹为娘。 简直荒谬。 赵韵宁语重心长道:“我刚刚听将军说,阔别故土,隐隐有些同感。我如今陪着王爷从大周到南楚来,也算得上远走他乡,但我这心里一直忘不了故国的人,夜里辗转难眠。也不知,将军这些年漂泊在外,故人何曾入梦中?” 夜里的南楚皇宫褪去了白日的燥热,地砖虽还有一些温度,但也在渐渐褪去,似乎天地间只剩下夜华冰凉,让人不得不面对 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在这样的夜里,信王的眼神蒙上一层水汽。 他微微低头,看着赵韵宁笑了笑,这笑容里有无奈、感慨、还有一些释然。 他道:“侧妃只不过是来议和的,过些时日便能回去了,介时想见的故人都能见到,实在不必多思多想。” 赵韵宁不言,心中却另有想法。 归珏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把她和陆霁远都弄到南楚来,还在大殿上公然让信王出现,这一举一动皆十分古怪。 到此时此刻,除非她是傻子,才会相信自己只是来议和的。 又走了一段,桂花阁已经到了,赵韵宁站在门口对着信王客气道:“今夜多谢信王殿下相送,改日我一定和王爷上门道谢。” 信王温润的笑着,连声称不用。 二人别过。 赵韵宁走进殿内。 信王却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往桂花阁旁边的东宫直直走进去。 第614章 你走吧,他留下 “燃将军,我们殿下现在不方便见客——” “燃将军——” “起开!”陆修燃一把推开阻拦在前面的内侍,直冲冲往里走,“归珏!你——” 看见眼前场景,他口中的怒气一噎,但只是片刻,眼珠便要爆裂出来。 内侍一脸无奈道:“殿下,我们拦不住燃将军……” “没事,下去吧。”归珏挥了挥手,坐起身子来。 陆修燃怒道:“归珏!冯婉吟!你们在做什么!” “你凶什么。”归珏笑着紧了紧自己领口的袍子,将怀中的美人推开,殿内还有一股子腥臊之味,虽不算浓,但清晰可辩。 清清楚楚地告知着陆修燃,在他进来之前,归珏在做什么。 “你!你们简直恬不知耻!”陆修燃面色涨红,脖颈一梗,想了半天,只想到这一句话。 归珏不以为然,拉过怀中的美人,吻了吻她的手背,温声道:“他一贯脾 气不好,你不要怕,你先回去吧。有时间,我再叫你来。” 那美人面带薄红,端庄淑婉的脸上有几分羞恼,深深地看了归珏一眼,又看向信王,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拎起自己衣服,在侍女的伺候下慢慢往里走去。 “宁侧妃被你送回去了?”归珏并未着急穿外袍,只是穿着一件素色单衣,懒洋洋起身来,走到桌边坐下,眼神风流不羁地望着信王,问:“你想喝酒,还是想喝茶?” “你都有那么多女人了,为什么还要和冯婉吟搞在一起!她是大周皇后!”信王气急,用力地锤了锤桌子,额头青筋暴跳。 归珏依旧是笑,修长白皙的手慢慢覆上信王的拳头,轻声道:“瞧瞧你如今这样子,像不像被冷落的弃妇在吃醋撒泼。” “你!”信王的拳头在归珏手里,依旧攥地很紧。 归珏将他的手慢慢拿起来,一指一指轻柔分 开,挑眉道:“难不成,你是真的在吃醋?” “哗”话声未落,陆修燃另一只拳头便带着风动,抵在归珏眉心。 僵持着。 并不是他刻意手下留情,往下看,他铜色的脖颈正被一只白皙有力的手狠狠捏着,若他此刻继续用力,便会先一步归去。 归珏得意洋洋道:“哎,你到底要和我闹什么呀,你又打不过我”说着,他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嗯?” 信王面色一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咬着下唇,缓缓合上了眼睛。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淌落。 “哭了?”归珏微微一笑,将手松开,“你干嘛要哭呢?见到你弟弟不高兴吗?对了……你还不知道你这个美貌的弟媳是谁吧?” 陆修燃咳了几声,气息有一些不顺,脸色不好,神情倔强,眼中含着泪水:“宫归珏……你答应过我的,不让霁远知道我在南楚 的身份!你竟然让我上殿见他!” “我是答应过你,但我反悔了呀。”归珏笑吟吟道,“不可以吗?” 信王猛地睁开双眼,神情愤怒:“宫归珏!” “我劝你和我说话客气一些。”归珏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嘴角仍有着那邪气的微笑,“陆修燃,说得好听你是将军,但实际上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比我清楚。说你狗,都是我客气,如今你一无所有,还想和我谈条件?那什么筹码?拿你的一条狗命吗?” “我为你征战多年……还……这些都不够吗?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羞辱我,我难道在你眼里就那么贱吗……” 归珏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极其漂亮的含春目目不转睛地盯着陆修燃:“哎呀,干嘛要说自己贱呢,我有多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你要我去打仗,我去了。你要我杀的人,我也杀了。你到底怎么样才能 放过我?” “我什么时候不放过你了。”归珏懒洋洋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眼神蛊惑,“放心,我说了让你回去,就一定让你回去。围猎那天,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陆霁远吧。” 陆修燃面色微沉,“你要我告诉霁远,我回去,他留下?” “对。”归珏赞许道,“你真聪明。” 陆修燃问:“他留下之后呢?像我这样吗?”他的心似乎被悬住了,眼神闪着不确定,他不敢想象如果是陆霁远留在这里,经历他这十年经历的事情,他的良心是否过得去。 而陆霁远,他那个最乖最可爱的弟弟,面对那些非人的折磨,会不会坚持下来,会不会恨死自己。 归珏神色不变,仍是淡淡地:“放心,这十年我和你玩的花样,已经都玩腻了。他留下来,我会给他准备一些新鲜的。” “你要对他做什么!”陆修燃大声质问道。 第615章 有人夜袭 “你走都走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归珏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可他是我弟弟!” 归珏轻笑:“那你就让他走,你留下。” 陆修燃:“……” 过了良久,他才慢慢道:“我……我求你,他这一生虽然生得富贵,但过得艰苦。父母早亡,又被心仪的女子退婚,沙场征战几次三番活不下来,如今好不容易好一些了,你不要折磨他,你想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说着,陆修燃长磕而下, 面上却是坚定倔强的。 “求你。” “……” 归珏盯着这个男人看了一会儿, 只觉得可笑极了。 陆霁远过得不容易,那他就容易了?他的人生何尝不是一件藏在鲜艳袍子下布满千疮百孔的旧衫。 陆霁远从小失去父母,少年失去心爱女子,如今又要失去自由,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凭什么,因为陆霁远的不幸,就对他仁 慈。 可阴狠之间, 却忽地想起了晚间赵韵宁看陆霁远的眼神,是那么缠绵,那么真挚。宫归珏微微凝顿, 如果陆霁远留在南楚皇宫,日日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和他人缠绵悱恻,那岂不是乐事一件。 如此极端的羞辱,真是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他心情忽然舒畅了,含情般的眉梢嘴角竟生脉脉笑容。 “你放心,我不会让陆霁远去替我杀人,也不会让他去做危险的事情,我甚至会派人伺候他,就让他留在东宫里,让他……像个主子一样生活。” 归珏说完这话,伸出手挑起陆修燃的下巴,低声道:“这样,你看可以吗?” “多谢……太子殿下。” “要谢,就有点诚意吧。”归珏放开他的下巴,风流邪气的笑,“你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我舒服。” 陆修燃瑟瑟地抬起脸,露出一丝惨笑。 太子寝殿的烛火继续燃着,陆修燃 却迟迟没有出来…… 已经是半夜三更,皇宫四处都寂静无比。 墨羽将怀中的信件掏出来给,跪地禀告道:“主子,按照你的吩咐,牧若离将军已经派人在部署了,原本咱们在幽州的人马已经在来的路上,最迟半个月就能抵达。” “另外,南楚皇宫也有我们的暗部的人,我今日趁着宫宴已经去打点了一番。” “嗯,你办事我放心。”陆霁远将信打开,略略看了看,随后放置在燃烛之上,火舌慢慢卷起,最终化为灰烬。 “主子,你可是有什么顾虑的?”墨羽看着陆霁远神色不好,便有些好奇。 陆霁远没说话。 在一旁寂寞了一晚上的鹰羽讪讪道:“你不知道,我们今天见到信王了。” “谁?”墨羽似乎没听清,或是不敢信。 “哎呀,信王啊!”鹰羽不耐烦的解释道:“就是开宴后,你去打点,不久就有一个将军走了进来, 说要给主子送一些寒族的战利品。好家伙,箱子打开里面全部是长公主当年的陪嫁。” 墨羽点头,依旧不解:“这和信王有什么关系?南楚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哪些就是长公主的陪嫁呀。” “送礼的人,是信王。”鹰羽头微微一偏,无奈笑笑。 墨羽:“……” 鹰羽又道:“咱们那位信王殿下,不仅没有死,还成了南楚将军,你说可笑不可笑?” “确实有够可笑的。”墨羽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再看陆霁远,他素来就表情比较少,此刻更是一动不动,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状,墨羽低声道:“鹰羽,咱们要不要去叫侧妃过来看看主子,瞧着主子,精神不好。” 鹰羽也看了一眼陆霁远,闷闷道:“这么晚了,去叫宁侧妃过来也是不方便,再者说,今天在桂花阁主子和宁侧妃吵了一架,如今估计两个人都在 气头上,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可主子这样不说话,会不会有事啊,这么晚了,他也不睡觉。”墨羽担忧道。 鹰羽叹了口气:“你知道主子的,他平日里就不喜欢说话,尤其是这种时候更加不爱说话了。” “这可不是办法啊,如果主子这样下去,我担心他又像去年听到赵小姐死讯时那样……” “呸呸呸!”鹰羽连忙道,“什么死讯不死讯的,你明明知道,赵小姐……” 墨羽自知言错,不再说话。 “好了,你们都去睡吧。”陆霁远沉声道,“我也要睡了。” 二人面面相对,换了个眼神,才是道:“好,主子,我们先下去了,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意叫我们。” “嗯。”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听到门外一声清晰的脚步声。 鹰羽和墨羽猛然靠近门扉,眼神亮了,饱满惊人,又带着仇恨。 难道,有人刺杀? 第616章 深夜鸡汤 没多久,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踩上了门前阶梯,推门而入。 鹰羽一把将贼人擒住,凶神恶煞道:“你是什么人……敢夜闯我们王爷的屋子。”那人穿着一件暗红色披风,带着帽兜,不断挣扎。 “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鹰羽说着,一把将她的帽子掀开。 一瞬间,三人石化了。 ……宁侧妃 只见赵韵宁抱着一个装着汤水的蛊子,眼神无奈地盯着鹰羽,又看了看墨羽,没好气道:“你们在干嘛?” 鹰羽立刻道歉:“不好意思啊侧妃,我们还以为是贼人呢!不好意思!不过,你刚刚我擒住你,你躲什么呀,这……让人怪容易误会的。” 他小声辩解道。 赵韵宁不理他,向前走了两步,将怀中的蛊放在桌子上,道:“我不挣扎,你现在就要去给熬一锅鸡汤赔给我了。” “啊……是这样啊。”鹰羽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墨羽却是机灵,瞧着眼前情况,拉了拉鹰羽袖子,道:“还不走?” “走走走。”鹰羽立刻明白过来,二人闪身出去,将门扉紧紧关上。 赵韵宁这才转过身来,与静坐着的陆霁远对视。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你还没睡啊。” 陆霁远英俊的脸上浮一层薄冰,平淡道:“你这不是看见了吗?” “嗯。”赵韵宁尴尬笑笑,“我知道你没睡,所以,特地给你炖了鸡汤,你赏个脸尝尝看?” 她说话时,耳朵尖儿,微微泛着些薄红。 陆霁远原本不欲理她,但想到她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怕重生一世,不再是高门贵女,也从未下过厨房。 一时间,心就有些软了。 偏巧这时候,赵韵宁还委委屈屈道:“既然王 爷不想喝,那我倒掉便是了,是我叨扰了,王爷你早些睡吧。”说罢,两只纤细白皙的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汤蛊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陆霁远叫住她,语气依旧是不死不活,“你放下吧。” “好的王爷!”赵韵宁立刻将手中的汤蛊放下,人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盯着陆霁远的脸,热情道:“王爷,你快喝呀,今天晚宴上,我看你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想着你肯定是饿坏了。” 陆霁远面无表情地拿起手中的汤匙,轻轻搅动了一会,“你还有空看本王吃没吃东西呢?” 赵韵宁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里话的意思是岂不是,你都和归珏那小崽子聊得那么开心,还有闲暇看本王? 她喉头攒动,勉强微笑道:“王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座位会那样安排。而且为了这 件事,我还被小公主、郡主误会,还请去喝茶。哎,明明……我才是最无辜的。” 听了她的解释,陆霁远只是轻轻尝了一口汤,抿了抿嘴,沉默着不说话。 赵韵宁还以为他还在误会白日的事情,便小心翼翼地:“王爷……我和你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归珏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和他搅和在一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陆霁远没有回答,低下头,默默夹起一块肉,轻咬了一小口,脸色忍不住更难看了,霎时控制不住自己“啪”的一声,干脆利落放下了筷子。 赵韵宁一愣,抬起头来,无辜茫然地朝陆霁远眨了眨眼,道:“王爷,你怎么了?你这放筷子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是觉得我和归珏有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霁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 赵韵宁 又眨了好几下眼睛,跃跃欲试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陆霁远眉心抽动,一字一句道:“我,我已经感受到你的诚意了,今天的事情我也有不对,我向你道歉。” 说着,他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是身子很不舒服。 赵韵宁一怔,这语气,这措辞,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霁远难道是在说反话,他是要表面上揭过去,暗地里要和自己继续冷战? 想到此处,赵韵宁道:“王爷,我是真心来和你道歉的,我希望这件事能够过去,我们之间还是和从前一样,互相信任。” 陆霁远强忍着胸口的不适,冷冷道:“我知道了,我向你保证这件事过去了。” 听到这话,赵韵宁心满意足地甜甜一笑,道:“王爷果然大人有大量,既然如此,王爷你快把这道歉礼给吃掉吧,我可是炖了小半夜的呢。” 第617章 害怕失去 陆霁远皱着眉头,委婉道:“却也不必,我是真的不生气了,而且,今日之事我也有错。” 若是平日里,他不会那么轻易生气,只是今日,他看见了那屋子的陈设,一时间有些触景伤情。 他一直知道,她如今大仇未报,不想提起从前点滴。 可她既然不愿意提,为什么另外一个人又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晓。 后来,他静下心来,想到归珏为人诡谲,想做什么,想知道什么,必有他的方法。他本不该为这件事生气。 只是,他太害怕失去了她了,才会慌乱,才会生气。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一次也没有得到过她,却好像曾经失去过她一万次。 思及此,莞尔苦笑。 正在他出神时,眼前浮现出一张美艳逼人的脸,温声问道:“王爷, 你怎么了?你怎么忽然笑了?” 这美人笑容璨丽,嘴角微微打着卷儿,一双眼睛柔黑通透,倒影出一片温柔。 她伸出手,在陆霁远眼前晃了晃。 不多时,手却被陆霁远轻轻拿住。 “王爷……” 陆霁远将她的手拿住,慢慢放下来,温声道:“今天的事情,我也有错。” 赵韵宁听到这话,只觉得心疼无比,连忙道:“王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你……真的不要说。” 她是实在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陆霁远这样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若是异位而处,她今日看见有人将陆霁远的住处布置成他最熟悉的模样,只怕当场就要收拾包袱回大周去。 “好,不说了。”陆霁远幽黑的眼睛泛起些许宠溺,拿起汤 匙继续一口一口喝着汤,姿态矜贵优雅,仿佛在喝琼浆玉液。 “好喝吗?” 陆霁远微微点头。 “那,我也要喝!”赵韵宁喜悦道。 陆霁远一把护住汤蛊,拒绝道:“哪有人要喝自己的道歉礼的。” “好吧……”赵韵宁不甘心撇撇嘴。 陆霁远微微一笑,继续喝汤。他是真的不知道,赵韵宁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在厨艺上毫无造诣。若是让她知道,她熬的鸡汤全是苦味,会很受挫吧,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好了。 烛火一直燃着。 在昏黄的光晕下,赵韵宁撑着脸看着陆霁远,忽然想到今夜被信王搭救的事情,眼神微微闪烁,有些犹豫,慢慢道:“王爷,今夜晚宴散了之后,我本来是想来直接找你的。但是被桦儿公主还有清河郡主拦 下了。” “她们为难你了?”陆霁远眉心微皱,眼神里划过一丝寒意。 “不不不!”赵韵宁连连摆手道,“她们是想为难我,但没有成功。” “归珏帮你解围?”不知不觉间,陆霁远已经将手中的汤匙放下了。 赵韵宁叹气,直接了当道:“不是归珏。是信王,哦不,是燃将军。”她说完才想起,她如今不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了,是不认识什么信王的。 差一点就说漏嘴了。 好在陆霁远也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而是继续拿起汤匙,慢慢道:“呵,燃将军。我听说他很是威武,这些年南楚的军功一半都是他立的,南楚皇帝似乎将他当做义子,对他很是重视。他此番出面替你解围,可有和你说什么?” 赵韵宁摇头,“没有说什么。不过 ,我瞧着她似乎有些话想和王爷说,王爷你要不要见一见他?” 虽然她和信王相交不多,但是她对信王的印象却是极好的,一个高大威武的大哥哥,一向偏爱他们这些弟弟妹妹,又是先帝手把手教养大的长子,她实在不信,信王会叛国。 或许,他有些事情不好对赵韵宁明言,但是他们兄弟之间,应该可以一吐为快。 “如果他真的有话要和我说,应该他设法来见我。”陆霁远不冷不淡道。 “可……”赵韵宁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怎么了?”陆霁远看着她欲言又止,淡淡好奇道。 赵韵宁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我和他说,为了感谢他今晚搭救我,改日会和王爷一起上门道贺。可王爷刚刚已经说不愿意见她,那……我便自己去吧。” 第618章 听你的 空气一时静默,只听得到烛火噼里啪啦在慢慢燃烧的,陆霁远迟迟没有说话。 赵韵宁眼神一动,看了一眼陆霁远,笑着继续试探道:“王爷?”她微微偏头,唇边卷着淡淡的笑,在烛光中原本冷艳的脸,似乎蒙上了一层暖意,“你,真的不和我去吗?” 陆霁远的眉心不可见的松了。 赵韵宁遗憾笑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王爷你也早些休息。” 她起身要走。 “哪一日去。” 听到陆霁远的回答,赵韵宁眼神一亮,刚刚起身又立刻坐下,笑道:“那就围猎那日吧,我听宫人说,围猎那日要出城,我们都要住在城外。那时,不在宫里,我们若要说什么,做什么,都更方便一些。”她看着陆霁远的眼睛,“王爷你意下如何?” “听你的。”陆霁远的声音依旧淡然。 但赵韵宁却因他的答应而感到些微的欢愉,大抵是在情意之中,对方一点点的妥协让步,都是值 得人心情舒畅的。 …… 待赵韵宁回到桂花阁,天已经蒙蒙亮,她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醒来已经是中午。 窗外雨雾蒙蒙,天青灰暗,却像是刚刚天亮。 她披着衣服站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桂花树,没想到,一来南楚就下雨。 小桃听见她的起身声,便进门来给她梳洗。 她坐在铜镜前,小桃在她背后,细致耐心地给她梳头发,嘴上关心道:“小姐睡得可好?这连夜雨声可有吵着小姐?” “还不错。”赵韵宁淡淡一笑,大概是这间屋子的一切布置皆是她熟悉的模样,所以,她住起来竟然格外适应。 小桃将梳子放下,翻手给她梳着发髻,喜道:“小姐住的舒服就好了,我还担心小姐住不习惯呢。”说罢,又给她选钗环。 “呵呵,一秋呢?”赵韵宁问。 小桃略略想了想,回答:“我不知道,我一早上起来就没有见到她,昨日夜间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难道没回来?”赵韵宁狐疑。 小桃拿起一只碧玉翡翠玉簪给赵韵宁带上,宽心道:“小姐放心吧,这里是皇宫,一秋身手那么好,人又十分机灵,哪里能出什么事。再者说,她之前不是说,自己是来南楚寻人的吗?可能是去寻人去了吧?” “不会。”赵韵宁摇头,一秋向来做事周全,去哪里一定会提前知会赵韵宁一声,怎么会不打招呼就去寻人呢。 大概是见赵韵宁的神色有些紧张,小桃开始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便紧张道:“小姐,你是觉得一秋出事了吗?” “最好不是。”赵韵宁越想越难心安。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小桃编发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她回忆起昨晚的事情,喃喃道:“昨晚一秋见到归珏被小姐拒绝有些伤心,所以就说去找归珏,要不,小姐你去找找归珏问问?” “或者,我去问吧。”小桃帮赵韵宁带上耳环,她是知道赵韵宁不想见归珏的 。 赵韵宁微微叹气,这里是南楚皇宫,归珏自然是说得上话的人,而且他和一秋又是朋友,若找他帮忙,确实是明路。 但…… 这难免又生误会。 可一秋从未失踪,不是小事。恍惚间,她又想起上次鹰羽将血淋淋的抱回来,心口又在隐隐发痛。 她决不能让这件事再来一次! 言语之间,已经梳妆完毕,赵韵宁站起身来对小桃吩咐道:“去找把伞,我们先去找王爷。” 一秋的安危重要,但她实在不能让陆霁远再误会自己了。 她和归珏之间的关系,越干净越好。 于是,主仆二人撑着伞从东边走到西边,好不容易到了西华殿,却听门口的内侍说,楚王和使团的人去找南楚皇上商量事情了,他们问赵韵宁要不要在里面等一等。 赵韵宁犹豫片刻,就拒绝了。 一秋不见的时间越长,她这心里就越难安,怎么还能坐得住呢? 小桃在她旁边撑着伞,问她:“小姐,我 们现在是回去桂花阁还是去东宫找归珏呀?” 赵韵宁抬着头,看着伞下落在的雨滴,淡淡道:“不许无礼,以后要叫他太子殿下。” “哦。”小桃尴尬地抿了抿唇。 二人静默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忽然雨势骤然变大,污浊长空中滚着雷声。 小桃双手撑着摇摇欲倒的伞,一脸慌张道:“小姐,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吧,雨忽然这么大,要走也是走不了的。” 看着雨势,赵韵宁点头同意。她一时间也没有想好要去哪里找一秋,既然现在也走不了,不如先停下来修整片刻,等待会雨小了,说不定思绪就会豁然清楚。 不远处正好有一处寺庙。 二人撑着伞快步走到廊下,小桃将伞收了,赵韵宁望着漫天大雨拍了拍衣衫上的雨滴,诧异道:“没想到南楚的雨下起来是这么急,看着像是不会停一般。” 小桃不住附和道:“是啊,小姐我们进寺避一避吧。” 赵韵宁:“好。” 第619章 缘分匪浅 走进殿里,主仆二人立刻被殿内金光灿灿给闪着了眼睛。 尤其是小桃,她睁着好奇的圆眼睛左看右看,低声惊喜道:“小姐,南楚的人是真有钱啊,这一座寺庙里竟然全是金的,看着真是……富贵。” 她再看看那些小和尚身上穿着的僧服,虽然是白衣,用的却不是普通的白布而是天蝉布,这样的布穿在身上夏天尤其凉爽,在南楚这等天气炎热的地方,尤其合适。 只是这样的布略贵,一个小和尚有两身这样的衣服,就要花去百两银子。而这殿里,来来去去的和尚,没有二十人也有十五人,这加在一起可不是小数目。 要知道,在扬州,请最贵的姑娘陪着喝酒聊天一整夜也才是百两银子。 小桃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这南楚人到底是多有钱啊,竟然这样祸祸。 她不禁有些不耻,便阴阳怪气地对赵韵宁道:“小姐,我瞧着这寺庙就不该叫什么清 净堂,而是叫金玉大殿,还是出家人呢,竟然如此奢靡!” 赵韵宁浅浅一笑。 后面传出来一声浅笑,那僧人道:“这位女施主说话却是十分有趣。” “高僧勿怪,我这丫鬟不会说话,我替她向你……”赵韵宁有些不好意思,意欲转身赔礼道歉,才转到一办,脸上的笑渐渐淡去,“道歉”二字恰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 那僧人对着赵韵宁双手合十作揖。 隔着满殿青烟袅袅,赵韵宁认出来,眼前这个僧人就是之前在空山寺门口,说她命里需要两支签的布袋和尚。 他,竟然不是云游和尚,是南楚的人。 在赵韵宁发怔之际,那和尚走上前来,大方对赵韵宁自我介绍道:“贫僧,法号元一,见过宁侧妃,和弥托福。” 他一板一眼地行着礼。 小桃轻轻扯了扯赵韵宁的袖子,道:“小姐,这位好像就是南楚国师。” 南楚有一国师,法号元一。 精通佛法还会占卜,庇佑南楚每逢遇到战争都能得胜,颇得南楚皇帝的青睐。小桃昨日已经听说了。 这样神奇的人物,赵韵宁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她认为天命有常,若真有一个人能够参透天机,这岂不是天下大乱。 但当赵韵宁看见这个和尚时,原本萦绕在心头的疑问瞬间尽数淡去。 她实在没有想到,那个和尚,会是他。 如果是他,那,那些听起来离奇的事情也不是全无可能。 见赵韵宁迟迟没有反应,小桃有些急,又扯了扯她的衣袖。 “小姐,你怎么了?” 赵韵宁这才回过神来,双手合十,礼貌道:“见过元一大师。” “宁侧妃,不必客气。”元一国师慈眉善目地笑着,“外面雨大,殿中人多,侧妃若要避雨是殿后的禅房尤其合适。” 小桃一口答应道:“好啊。” 说罢,她再来看赵韵宁的神色,确实有几分犹豫,立刻咬了咬嘴唇, 低声道:“小姐,你不想去吗?” 赵韵宁摇摇头,笑道:“没有。”她抬起眼帘,从吃惊的情绪中抽身而出,看着元一国师道:“劳烦大师带路。” 三个人来到禅房里。 纷纷落座,元一国师道:“宁侧妃似乎见到贫僧很是意外。” 赵韵宁一面心道,这能不意外吗?一面又忍着好奇,她微微一笑:“空山寺外短短一面实在太过惊人,我之前还以为大师是世外高人,不想会在南楚皇宫重逢,还是在这金灿灿的佛堂里,这才一时失了分寸,万望大师勿怪。” “怎么会。”元一大师依旧是笑着,看上去很是面善,“佛说有缘才能相见,我和侧妃既然是有缘人,自然是不会计较那许多。今日在此处遇见,贫僧恰巧有一个问题想问宁侧妃。” “什么问题?”赵韵宁有些诧异,你都能占卜会算卦了,竟然还有问题要问我? 我这么厉害吗? 元一大师道 :“也不知道宁侧妃见到我那徒儿了吗?” “你徒儿?”赵韵宁更是不解了,眉心一皱。 很快元一大师就给出了答案,“归珏。” 赵韵宁瞳孔瞬间缩放,她大概知道归珏有个僧人的名分,却不知道归珏竟然是高僧的弟子? 还是眼前这位高僧。 元一顿了顿,继续道,“贫僧此生唯一的弟子,便是归珏。他时常与贫僧说起宁侧妃,你未到南楚前,甚至是很久以前,他便对你颇为想念。所以,贫僧今日见到你,便想问问,你见他了吗。” ……赵韵宁心口一动,才艰难道:“见到了。只是,太子殿下是人中之龙,我不过蒲柳之姿。而且我二人相交甚前浅,我实在担不起他说一句想念。” 赵韵宁极力撇清自己和归珏的关系,元一大师却不在意,他淡淡道:“宁侧妃真是客气了,须知,你与归珏的情分绝对不浅呀。” 赵韵宁一顿,问:“大师这话何意?” 第620章 重生之秘 “不知宁侧妃还记得吗,贫僧曾经说过,宁侧妃需要两支签。” 这怎么可能忘。 赵韵宁听到这话时,浑身血液冰凉,只觉得自己被人活活剥开了衣服扔在大街上。 这一年来,她对自己为何能够重生一直都有着疑问。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能回来多久,也不知自己何时会走。 会不会一觉睡醒,她又在扬州那粉色帘子里。 又会不会,她猛地睁开眼睛,就到了阴曹地府。 这一直是她心里最耿耿于怀的秘密。 元一国师看着她的神色,了然道:“看来,宁侧妃是记得了。” “小桃,你先出去。”赵韵宁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吩咐道。 ……小桃有些犹疑,她是怎么也不敢将赵韵宁和一个陌生人放在一起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赵韵宁坚定 道:“你先出去,不会有事的。” 小桃这才答允,临走时还心有余悸道:“那,小姐,你有事就在叫我,我就在门口。”见赵韵宁点头,她才是放心出去。 禅房门关上。 元一国师宽声道:“宁侧妃你不必如此紧张,贫僧想要和你说的事情,并不可怕。” 赵韵宁闭了闭眼睛,亦是轻声对他说:“所以,是大师将我救回来的吗?” 元一点头默认。 “……” 空气中一时寂静。 赵韵宁久久没有说话,眉目低垂似乎在想些什么。 元一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也没有打扰她,心中却了然,她忽然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秘密,心中一定很难平复,接下来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她是怎么被救回来的;能在此间待多久;这件事和归珏有无关系; 等等…… 赵韵宁的拳头 攥紧,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道:“那,苏晓晓了呢” 元一枯木般的眼神中,划过一丝诧异。他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赵韵宁会问到那个人,会问这个问题。 甚至,这个问题和她现在的人生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但她,仿佛心灵极其痛苦,声音都碎成了一片一片的,一字一句又问道:“我活了,那苏晓晓呢?” 她眉心痛苦地颦着,在这间空荡的禅房里,眼里竟透着一丝无助。 “大师,请你告诉我。”赵韵宁说,“我如今在苏晓晓的皮囊里,四肢完整地坐在此处,那苏晓晓是不是在我那一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身体里,去了那个原本该是我去的地方……” 元一没说话,他这一生替无数人解答迷惑,也参透过各种少许天机。 可从来没有一个问题,是这么痛,这么难以回答 。 过了半响,元一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牺牲总是要有的。”元一淡淡看了看赵韵宁,“宁侧妃,或者该叫你赵小姐,你如今还太年轻了,很多事不该看得那么简单。” 他四大皆空的神情里透着一种木然,似乎并不是很愿意继续谈论起苏晓晓,于是他将话题又引回到归珏身上。 “重生秘法,操作起来难度极大,需要有人强烈的盼着你回来,再有人为你寻来一个命格相抵之人,才能做成。苏晓晓和你赵小姐,一个是惊人容貌却没有富贵命格,一个是有富贵命格却命中带凶。二者合一,才是正好。”元一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你瞧瞧你如今,有命有运,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他说着,眼神微微闪动:“再者,为你牺牲的并不只是苏晓晓,你何必纠结于一个挽回不了的 人。” 赵韵宁闭了闭眼睛,她听着元一大师头头是道的分析,便知道苏晓晓是肯定回不了。又想起刚刚他言语之中所提及,为你牺牲的并不只是一个苏晓晓,缓缓开口道:“大师是想告诉我,在救我这件事上,归珏也坐了很大的牺牲,是因为归珏,你才会替我施展秘法,对吗。” “赵小姐果然聪慧。”元一大师笑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手中的佛珠,声音里带着禅意,“我听归珏身边的小叶子说,你对归珏没什么好脸色,便有些心疼。我这个傻徒弟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竟然讨不好一个好,今日我有缘遇见赵小姐,便想着替他说句话。” 赵韵宁面色一沉,诚恳道:“不知大师所言归珏前前后后做了许多,是指什么?既然大师想要我回报归珏,自然该让我知道,我受了他多大的恩情。” 第621章 此地已有人住 救命之恩难道不够?”元一大师高深莫测道,“是他盼着你回来,也是他替你找到了命格相抵之人,为此,他受了重伤,休养了好几个月。否则你一入京城他就会去见你。不,不应该说,若不是他中伤,他在扬州时就会去见你。” 闻言,赵韵宁不知该说什么,只低着头默默的摩挲着衣角。她是相信的,如果归珏真对她用情至深,不会任由她跟着陆霁远回京城。 元一大师笑笑:“归珏时常听我说,若一开始就是他先找到你,而不是陆霁远,今日的事情或许就会变得不一样,你也会对他脸色好一些。赵小姐,你觉得呢?” 会这样吗? 赵韵宁也不知道。 她初回京城那段时日,受了很多刁难,又常常陷于往日的伤痛中,心情极度不佳。 当时唯一一个对她怀抱善意的陌生人便是叶柳儿,所以她对叶柳儿也相当的好。若是当时归珏也是如此,对 她真心以待,或许二人能够成为朋友。 但隔着国别,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心无旁骛的和他国太子成为知己。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论归珏何时出现,他都不会取代陆霁远在她心头的位置。 她欠归珏救命之恩,便还他一命。 可若是他想要别的,她还是只能还他一命。 看着赵韵宁的神色,元一大师叹了口气:“瞧着,贫僧今日说的这些话,全是白说了。哪怕我那个傻徒弟将一片真心抛出来,赵小姐也一丝一毫都不动容。” “我并不是不动容。”她脸色苍白如纸,今日之事给她的震撼巨大,她直直看着元一大师,娇唇抖动了片刻,才道:“我真心感谢归珏,可大师比我清楚,归珏想要的是什么,我若心中毫无牵挂,这一生与他在一处全当报恩其实也可以,但是,我心里……”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用力点了点胸口,郑重道:“我心 里有人,一直都有,我没有办法给归珏他想要的。比如,归珏可以为了救我付出很多,我却不能如此对他。这对他而言,并不公平。” “情爱之事老僧不懂,本也不该管,但归珏是我的爱徒,我实在不愿意他痛苦,才来多一句嘴。若是赵小姐心意已决,坚如磐石不能改变,那便早些回大周去吧,你在此处,他的念想便断不了。” “是……”赵韵宁喃喃道,“多谢大师宽解。情爱之事我已经无无能为力,若有别处我能报答大师或者归珏的,必当用尽全力。” 静默良久,元一大师才道:“赵小姐客气了,若你不能给他情爱,断了他的念头也是极好的。情爱之事是他如今唯一困顿了,若能断掉情爱之念,他想要的或许很快就能得到了。” “断绝情爱……他想要的?”赵韵宁默默念着这几个字,似乎要将这几个字在唇齿间咀嚼,然后疑惑道,“他 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需要断绝情爱才能得到,难道他真的要出家为僧,从此和红尘一刀两断?” 她此刻已经有些迷糊,若是她清醒一些并不会有此问,想想也知道,像归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出家呢,他的野心和期盼从来都不在这一方小小的寺庙里。 元一大师道:“赵小姐既然不能够成为归珏的同路人,知道他太多事清,对你也毫无益处,不如早些归去。” 他低头慈笑,“早些归去,是我给赵小姐最终的忠告。” 除了遁入空门需要短情绝爱,坐上帝王宝座何尝不是,坐上帝王宝座甚至要比遁入空门割舍的越多。 赵韵宁何等聪明,此刻心中已经明了,在四方放满经书的禅房里,她看着元一大师的脸,极其严肃道:“大师之意我已经明白。只是有些话,我也必须说在前面,若真有一日我与归珏成为敌人,今日的救命之恩我会念及,但他若 要伤害我爱的人,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她眼神微微一闪,眸光中尽是冷意。 她早该知道,归珏费了那么多心思,收拢信王,扣押楚王,布局良久,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南楚这一方天地的帝王宝座。 而是天下。 “看来,赵小姐已经知道归珏所求了。”元一顿了顿,又对赵韵宁笑了一下。“如此也好,既然你此生不能与他并肩而战,早些明白各自的去处,对你们二人都是好事。” 赵韵宁点头。 她此刻总算稍稍冷静下来,便问:“今日与大师聊了这么多,有一个问题徘徊在心头,想冒昧一问,不知大师可否回答。” “无妨,赵小姐直说便是。” 赵韵宁眼神倏然微眯问:“大师可是大周人?” 元一那一双浑浊的眼睛,猛地明亮了几分,抬起脸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赵韵宁,久久没有回答…… “大师,可是,大周人?”赵韵宁一字一顿又问了一遍。 第622回 皇长子偷听 “皇长子,你在这里干嘛呀?” 一墙之隔,就是每日宫怀宿来领罚时休息的禅房,他从小娇生惯养,每日来领罚不过是跪了一小会便就躲在禅房里休息。 今日也是如此。 清净堂虽然金光灿灿,但禅房隔音并不是特别好,屋子里静了,贴在墙边,便见到隔壁的动静。 “皇长子?”他身边的小厮见皇长子鬼鬼祟祟的模样实在是好奇,而且看着时间,皇长子已经休息够久了,必须要出去跪会,否则被人拿捏住又是一个领罚偷懒的短处。 “滚!”宫怀宿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推了推身边的小厮,继续认认真真地贴在墙边听隔壁的动静。 宁侧妃似乎问了句什么, 听不太清。但紧接着元一大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是与不是,已经不再重要,我此生都是 佛门中人。” 皇长子的耳朵刺溜一声竖了起来,动了动。 隔壁的宁侧妃说:“看来归珏果然是一个人才,一个两个为了他,都能放下过去。” “宁侧妃过誉了。” 宫怀宿惊恐地睁大眼睛:“怎么又聊到归珏了?一个两个,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禅房里能够听到旁边的声音,却也实在听得不是很清楚,他贴着脑袋再想去听,只听到从门外传来一声开门时。 刚刚隐隐约约的女子声音,此刻豁然清晰——“多谢大师今日为我解惑。” 这个声音是宁侧妃。 ——“宁侧妃客气了。” 这个声音是元一。 看来二人的密谈已经结束了,宫怀宿颓然地坐在墙边,他今日进来的晚,只听见了一些迷蒙含糊的内容,比如“归珏”“情爱”“救命之恩”…… 虽 不甚了解全部,但大抵可以推断出,归珏心仪宁侧妃早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而且还让他的师父元一给他说媒。 一个出家人约人。妻在禅房给自己小徒弟说媒,也不害臊。 宫怀宿越想越觉得恶心,狠狠淬了一口。 “呸!” 小厮立刻紧张道:“殿下,你这是做什么?清净堂是圣地,若是要旁人瞧见你如此,闹到陛下面前,这可不是小事!” “呵,还清净之地呢?”宫怀宿不屑道,眼神里带着凶狠和嘲讽,“就没一个正经人装什么假正经,老的老不正经,小的是个色痞,真是让本殿下不耻!” 他想骂归珏和元一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平日里没有由头,今日听到这等事情,正好做个筏子,一解心头之恨! “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旁人听去了,恐 怕不是罚跪那么简单了。”小厮还算是谨慎,时时记得规劝这个一根筋的大皇子。 经过小厮这么一提醒,宫怀宿也想起来,这里确实不是什么骂人的好地方,便一鼓作气站起身来。 “走。” 小厮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将刚刚怀宿看了一半的经书递上去,“殿下,这是你今日要诵读的经文。” 宫怀宿一把打掉。 “不看了,今日本殿下身子不适,你去将桦儿给本殿下找来,我有事情要和她说!” “可每日诵经是陛下的吩咐……”小厮犹豫道。 这一语把宫怀宿心里炮仗彻底点响了,他狠狠踹了一脚小厮一脚,“你怎么回事?是殿下我如今管教不动你了是吗?我说回宫就回宫!” 不一会,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清净堂里…… 赵韵宁这边浑然不知她 和元一的对话被人听了去,殿外雨已经下完了,她和小桃二人漫步走回桂花阁。 刚刚一入阁里,便看见陆霁远坐在殿中。 “王爷?”赵韵宁惊喜道,“你不是和大臣们去见南楚皇帝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陆霁远淡淡道:“事情已经聊完了,回到西华殿他们说你来过,好像有急事,我便来想来找一找你。” “那王爷等很久了吧?”赵韵宁出去时,还是中午,如今雨停了斜阳挂着天边,瞧着傍晚光景。 “索性也无事,等等你也无妨。”陆霁远笑道,“不过,你这是去哪里了?” 赵韵宁解释道:“路遇大雨回不来,我便去了宫中的佛堂,见了一个奇怪的僧人。” 说着话,她自己也坐下来,一脸郑重道,“今日我找王爷确实是有要事,一秋不见了。” 第623章 十日内回程 “不见了?”陆霁远疑惑。 恰巧,听到二人交谈,一个小宫女就匆匆跑过来,道:“回禀王爷,宁侧妃,那位叫一秋的姑娘已经回来,不过她此刻正在休息,不能前来。” “休息?”陆霁远听了宫女的回禀更是疑惑了,一个武人很少有大白日休息的,而且还是一秋这样的人。 赵韵宁也觉得奇怪,道:“我去看看她吧,她素日里并不是这样。” 那小宫女拦住她道,“回禀宁侧妃,一秋小姐她喝醉了……” “喝醉了?” 赵韵宁和陆霁远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感受到错愕,今日吃惊的事情可真是多啊。 “你下去吧。”赵韵宁挥手让小宫女下去,又命小桃去瞧瞧一秋的情况,自己坐下来,看着陆霁远一脸不可置信道,“一秋竟然喝醉了?而且是在南楚,还是在昨夜?我真的觉 得奇怪。” 陆霁远拿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也道:“确实匪夷所思。” 赵韵宁忙不迭道:“一秋的酒量你我都是了解的,她断然不会随意喝醉,难道是这背后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她昨日去哪里了?”陆霁远将茶盏放下。 赵韵宁嘴唇动了动,坦诚道:“去找归珏了。” 陆霁远没说话,赵韵宁又解释道,“他们二人是朋友,所以……” “我又没说什么。”陆霁远淡淡道,“今日我去找南楚皇帝商量议和的事情,他的态度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赵韵宁问,“难道他也要王爷在南楚住上一年。” 想到这里,她想到刚刚元一大师给她的忠告,要她和陆霁远尽快回去。 陆霁远道:“若是如此就不奇怪了,奇就奇在,南楚皇帝并没有挽留我,还说围猎回来,便印下和 谈国书。” 印下和谈国书,便意味着和谈结束。 后日围猎,整个过程大抵三日。若是照着南楚皇帝的意思,最多十日内,他们便能启程回大周了。 一切都这么顺利吗? 如果只是想将他们困住十日,为什么归珏要费劲心思将他们弄来;元一国师为什么要如临大敌般劝她快些回去。 南楚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赵韵宁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深深叹气道:“只怕这件事不简单啊,王爷可想好了应对之策?”她微微抬脸看着陆霁远。 陆霁远不甚在意一笑,道:“若是现在才想便晚了。” 赵韵宁一怔。 耳边陆霁远的声音继续响起,“早在出发之前,我就想好了,只是我还是很好奇,南楚人究竟想要做什么?来来去去,整这么多事情,难道他们想趁我不在歼灭大周……” 赵韵宁细 细思考片刻道:“他们将大周的最强战力王爷你给支开,营造的确实是一个灭大周的好时机。但是除了王爷,大周并非没有能打仗之人了,牧若离将军,还有叶家都是好兵好将,哪怕比不上王爷也可能让他们挥师吞没。若他们存的是这个想法,属实有些幼稚。” “但,他们若不是图谋大周,何须如此费尽心机?”陆霁远挑眉道。 赵韵宁深以为然,她叹气道:“我也不知道。咱们皇上对此可有高见?” 听到这话,陆霁远轻笑一声,从怀中把密信给取出来递给赵韵宁。 “这是什么?”赵韵宁将信将疑地拿过来。 陆霁远道:“皇上的信。” 赵韵宁眉心一动,在陆霁远的眼神示意下缓缓把信打开,细细看了两行,脸色便大变,她把信一把拍在桌案上,怒道:“这是什么意思?皇上脑子 是不是有问题?他为何要说这种话!” 信上,陆烨谦告诉陆霁远,朝中局势一片大好,让他不要着急回来,好好和南楚皇帝和谈,还说南楚风光正好,让他好好带着宁侧妃四处玩一玩。 他人国都,陆烨谦竟然字字句句漫不经心地劝陆霁远留下来长住,他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弟弟! “你先做下,急什么。”陆霁远笑道。 赵韵宁气得不轻,扶着桌子一动不动。 陆霁远眼神中都是宠溺,轻轻拉住赵韵宁的手,让她坐下。 “我看了云焕传来的密信,这些日子皇上和太后争权争得厉害,大概是不希望我回去搅局吧。” “可他也不能让你一直留在这里啊,你堂堂一个王爷,你为大周出生入死那么多次!到头来就这样对你!”赵韵宁微微湿润的眼睛里都是愤怒,轻轻喘着气,声音略微沙哑。 第624章 王爷出去玩 “这么生气嘛?”陆霁远温柔道,“他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何必动怒。” 赵韵宁脸颊鼓鼓没有回话,她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她一早就知道咱们这个皇帝的多疑、寡断、薄情,只是她就算是知道,还是没有办法不生气。 陆霁远可是他的亲弟弟啊! 无论什么时候,陆霁远都没有想过忤逆他,可他是个什么东西! 瞧着他信上的意思,是恨不得陆霁远就一辈子住在南楚了。 陆霁远晃了晃她的手,沉声道:“好了,你不要生气了。他说不回去我们就不回去了吗,还是要回去的。” 听到这话,赵韵宁长长的睫毛扇了扇,轻声道:“我当然知道我们是要回去的,只是我替你不值,为这样一个薄情的人守护江山,多次涉险,如今就得到这 个结果。” 她狠狠剜了一眼桌上的信,仿佛那信是陆烨谦本人。 陆霁远嗤笑一声,“我不是替他守护江山,是替大周子民,每逢战争就许多人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被逼着卖儿卖女都是常事,我在边疆三年看得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如今是再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场面。” “你是好心,全给他人做了嫁衣。”赵韵宁没好气道,她自然是明白陆霁远的用心良苦,却也是发自内心的希望陆烨谦这个皇帝能够识好歹一些。 陆霁远没有说话,眼底一点复杂的情绪都没有,似乎他早就习惯了这个皇帝的行事作风,一颗心再也不为这些无情的举动,去哀、去怨、去怒。 二人静默了一会,赵韵宁忽然想起一事,便道:“也不知道陆烨谦知不知道,那个人还在世……”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是陆修燃还是信王,是宫燃还是燃将军,这些身份他到底还认哪一个? 陆霁远眼帘低垂,这事他也不知道,他眼神闪了闪,淡淡道:“该知道自然会知道,就如同我们。” “也对,那个皇帝既然如此无情,我们也不必给他当耳报神,等着看事情发展便是。”赵韵宁道,“不过,若有一日皇上知道信王还在世,朝局恐怕会动荡的更厉害。” 陆霁远道:“这是必然的,虽然当年信王刚刚入朝时间不算长,可这些年那些拥护太后的势力,不就是当初拥护信王的吗?有太后给他撑着,大周总是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话说得没错。 赵韵宁暗暗点头,太后那个人虽心底恶毒,对自己的孩子实在是一等一的好。 慈母在世,手握大权,陆 修燃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去呢? 就算他被打上了反贼烙印,可是有太后娘娘在,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洗刷的事情,何必要在他国为他人当牛做马! 归珏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 是富贵还是权利? 可这些他作为大周皇长子,又有什么得不到的,还需要等着归珏施舍开恩。 陆霁远见她久久不说话,便轻声提醒道:“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没,我是在想归珏到底给了那个人什么好处,能让他舍弃自己的身份,留在归珏身边。”赵韵宁坦诚道。 陆霁远耸肩一笑,浑然不在意道:“一定是好处吗?” “对。”赵韵宁脑子灵光一动,颇为认同道,“也不一定是好处,也许是有什么把柄被归珏拿捏着。” 她摸了摸下巴,又觉得这个猜想不对,便自我否 认道:“也不一定是把柄。如果是把柄,十年的时间这么长,我听宫人说,归珏对他都尤其亲厚。尤其是归珏受封太子之后,有三年的时间信王都是住在东宫的,这三年里,依着信王的能耐想毁掉一个把柄也不是难事,甚至他想杀了归珏都不是难事。” 见她绞尽脑汁的模样,陆霁远不禁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想了。” “干嘛?”赵韵宁皱眉。 “之前在马车上,你不是听一秋说白夜城的光景,听得十分向往吗?”陆霁远侧首笑道,笑容中有几分风流不羁,配上他矜贵的气度,显得尤其熠熠夺目。 赵韵宁眼睛一下亮了,“王爷这是要带我出去?” “去吗?”陆霁远欣然道。 “自然要去!现在就走!”赵韵宁拉起陆霁远的衣袖,二人一起往殿门口去。 第625章 各自为阵 二人要出去玩,走到门口便看见小桃在站着,她捧着一件赤色披风可怜巴巴地看着赵韵宁。 “小姐……这夜里凉,你带件披风吧” 这南楚的夏日,哪怕到了子时都不会热,这小丫头是变着法想出去玩呢。 赵韵宁笑眼弯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必,你在宫里好好照顾一秋,她鲜少喝醉,醒来肯定不好受,有个认识的人在身边她会舒服一些。” 小桃嘴唇瘪了瘪,虽不甘心但还是应下:“那……小姐你早些回来。” 赵韵宁点头。 赵韵宁和陆霁远走到宫墙侧门,上了马车,齐齐往城里去。 东宫里。 七叶低眉顺眼道:“太子殿下,宁侧妃和楚王已经出宫门了。” “嗯。”归珏伸了个懒腰,微微抬眼看着七叶,“派人好好跟着。” 七叶赔着笑脸道:“是,小人已经安排好了,绝对不会 让哪个没长眼的破坏主子的计划。” “他们去了城里,肯定会去珍宝阁,你派人将那条朱红白玉腰带拿出来,她肯定喜欢。”归珏轻笑,眼中闪过一次嘲讽,“如果我送她肯定不要。” “小人已经派人安排好了。”七叶笑道,“主子对宁侧妃是真的好呀,什么都想的这么周到。” 归珏懒洋洋道:“好吗?” “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主子何曾对别人这么好过,这么无私,这么大方,这么掏心掏肺?” 归珏转过眼珠,淡淡道,“如果她也这么想就好了。” “时候未到。”七叶语带遗憾,“再多一些时日,宁侧妃一定会明白,只有太子殿下才是世界上最英武,最值得托付的男子。” 归珏只是笑,没说话。随手将案上的一块玉佩扔给了七叶。 七叶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狂喜道:“哇,这块 玉佩好生神奇,触手生温。” “也是这一次从寒族带回来的。”归珏语气平淡道,“估计也是草包长公主当初带出去吧,听说还有一个配套的玉扳指,但没找着的。你带着玩吧。” 七叶惊喜连连道:“谢谢太子殿下!谢谢太子殿下!” “下去吧,我也累了,许久没有像昨晚那般劳累了。”归珏散漫地笑了笑,“你让铁男盯着一点宫桦,这个女人比她那个废物点心哥哥难搞多了。” 七叶郑重道:“殿下放心吧,桦儿公主那边铁男亲自盯着呢。你放心睡吧,可……可要召人来伺候?” 他微微抬起眼睛,一双不停流转的小眼珠里全是试探。 归珏朝他微微一笑:“不必了。做大事之前需要静心,这是师父说的,我不能不听。” “可,昨日那位姑娘,她想见您,就是您那位师妹,您看看这怎么办 。”七叶犹疑道。 “什么师妹不师妹的。”归珏不屑道,“你让她好好待着,不要想太多东西,我又不是带她回来陪我睡觉的。”也不知怎的,归珏忽然来了脾气,语气陡然冷了许多。 其实,是他从昨日被赵韵宁拒绝,心情就一直不太好,之前一直压抑,眼下说多了就就会,便心烦了起来。 七叶小心翼翼地点头:“是,属下知道了,属下会告诉冯姑娘的。” 作为归珏的心腹,他自然是知道冯婉吟身份的,也看得出那位冯姑娘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主,可像她这样容貌一般的女子,归珏身边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昨日与她缠绵,不过是想气一气……某些人罢了。 这是归珏一向喜爱的恶作剧。 归珏站起身来,走到床榻处惬意地躺下,“下去吧,把帘子都放下来。” “是。”七叶依着他的话照做 。 有人穿梭在烟火腾腾的热闹里,也有人惬意躺在床上,便有人绞尽脑汁在挖陷阱。 皇长子宫里。 寝屋弥漫着浓烈昂贵的金叶熏香味,四处铺满了绒毛地毯,一脚踩上去直没脚踝,轻纱幔帐,格外有风情。 宫桦黑着一张脸,坐在桌案边,赤着一双洁白的足,眼底都是愤恨。 “妹妹你何必如此恼怒,当下我们的大事并不是坐着干生气啊!”宫怀宿有些不满的看着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奶茶。 “哥哥你确定没听错?太子哥哥不是对宁侧妃颇有好感,而是深情已久?”宫桦斜眼看向他。 他直直地点头:“我骗你做什么,若不是元一大师亲口所说,我也不信,归珏那个风流堆里长大的人,竟然还会对人一往情深。”大抵是真的不解,他止不住摇头,又嘲讽道,“也不怪你不信,我觉得荒唐极了。” 第626章 她等的人来了 宫桦听着宫怀宿的话,眼中渐渐升腾起一抹冷厉的光彩,神色和方才略有不同,似乎是真的被激起了心里的某些歹念,眼神变得更锋利。她看向皇长子,目光颇为坚定,道:“若真是如此,我们将宁侧妃绑来,细细问一问便知道了。若太子哥哥当真待她与众不同,一定会有所动作。说不定,我们还能以宁侧妃为突破口,知道一些太子哥哥别的事……” “你是说……宁侧妃可能知道归珏的把柄?”皇长子霎时激动道。 宫桦微微一笑,眼底全身冷意,“有没有,是不是,我们将她请来问一问便知道了。” “这……”宫怀宿一时犹豫了起来,楚王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哪怕如今不是在大周但是要绑走她的女人,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哥哥是在害怕?”宫桦眼神一瞥,将宫怀宿的心思看穿,“若是如此,哥哥不必担心,我来 办就是了。” 听到自己妹妹这样说,宫怀宿原本有些紧张的心也放了下来,一脸坦然道:“妹妹一向足智多谋,那这件事也拜托妹妹了。” …… 陆霁远和赵韵宁一起在街上走着,赵韵宁悄悄抬脸看向陆霁远英俊如玉的侧脸,顿时有些恍惚,竟记不起上一次这样和他并肩同游的什么时候。 这一年多来,实在发生太多事情。 今日不知是遇上什么日子,白夜城竟满城放着烟花,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尤其热闹。 虽然在路上一直听一秋说南楚繁华,如今亲临,感受还是更不一样的,赵韵宁的眼神落在一个两米高的人偶上,不知不觉有些走神。 “哎呀!” 赵韵宁肩膀吃痛,是一个穿着暗红麻布的妇人撞到她身上。 那人连声道:“抱歉抱歉,夫人抱歉。” 她笑笑道:“无妨。”抬手揉揉肩膀,勉强笑笑继续往前。 忽的, 一只宽大有利的手掌牵起她的手,抬眼看,陆霁远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神正望着她道:“小心一点。” 她心头微微一荡,却也没有松开陆霁远的手。 二人一齐往前,四处逛着,鹰羽跟在他们身后,手上提着刚刚买下的糕点和玩具,还有很多南楚特色的画本子。墨羽被陆霁远打算去做别的事情,今夜并没跟随左右。为了逛街爽利,陆霁远也没有带其他护卫。 虽然一行才三个人,但陆霁远和鹰羽皆是身手高强之人,也不必担心遇到危险。 “珍宝阁。”鹰羽抱着一堆刚刚买的东西,站在一家高大气派的楼前,抬头喃喃念道。 三人在门口站住。 鹰羽喜道:“王爷,这就是珍宝阁了!南楚有名的第一商号,我听一秋说这里什么都有,首饰、衣裳、刀剑,全部都是南楚珍品,我们进去看看吧,嘿嘿!” 他笑容憨厚,眼神渴望地盯 着陆霁远。 赵韵宁也抬眼往里看去,她曾听过一秋说过这里,据说是南楚珍宝的藏品之地,眼下到了此处不免有些好奇。 陆霁远也极其明白她的心思,便答允道:“走吧。” 听到这话,赵韵宁却又有些犹豫了,她拉了拉陆霁远的手,轻声道:“王爷,我听说这个地方是南楚富贵闲人常来的聚点,珍宝阁似乎也隶属于皇室,后面便连着翠玉湖,地方宽广,人多眼杂,若是有人认出你,我怕有麻烦。” 毕竟陆霁远是他国王爷,若有那个心思不纯的,想要为难也说不准。 “无妨。”陆霁远则不甚在意的一笑,“进去看看并不碍事。” 他的眼睛极亮,似倒挂着九天银河,赵韵宁不免心中一动,与他携手走了进去。 一进门,阁里的管事姑娘看见二位便迎了上来。 那姑娘年方二十左右,身着一身琉璃紫色衣裙,松松的发髻挽 起,瞧着有几分水灵妩媚动人的模样。 “贵客驾临,珍宝阁真是蓬荜生辉。”那姑娘张着一张巧嘴,笑起来也是和气富贵的,“小人贱名十八,是这里的掌事,各位若有什么需要,吩咐十八便是。”她的声音也是温和的,听着的人心情都愉悦不少,“不知贵客想看些什么?” 赵韵宁看了一眼她,轻轻一笑,道:“多谢十八姑娘,我们随意看看便是。” “好。那有需要夫人再唤我。” 赵韵宁点点头,与陆霁远继续往里走。 十八扭着腰肢走过一个转角,脸上的笑意收敛,对着旁边的小丫头吩咐道:“珍红,你去把那太子殿下放在那里的朱红白玉带拿出来。” 那小丫头听了十八这话,先是眼神一顿,随后乖巧道:“是。” 小丫头转身走上二楼,对着一位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弯腰道:“劳烦大人,通报公主殿下,她等的人来了。” 第627章 陷阱 珍宝阁如名字所言,满目尽是琳琅,流光溢彩。走进来,才发现这里了人也许多,好在并不拥挤杂乱。 这些人或是文人雅士,或是高门贵眷,或是带着面纱出门的大小姐,还有一些带着斗笠背着剑柄的江湖客。 总之,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赵韵宁四处瞧瞧这些珍宝只觉得恍如隔世。 半月形卷草狮子纹浮雕花簪、海棠红缠枝莲纹立领袄子、杏红色织金流云百褶裙、赤金嵌宝珠步摇…… 或是当年长公主嫁去寒族时的陪嫁,或是后来陆烨谦为了求和主动献给寒族的珍宝。 当年父亲还曾谏言道,不必一次送太多钱帛金银过去,否则寒族人会起贪念。陆烨谦是个软柿子不敢答应,却也不舍得送,左右僵持着。 后来是太后召父亲进宫狠狠训斥了一顿,道:“公主已经远嫁,若无财帛傍身,往后的 年岁如何度过?你如此吝啬,可有半分有公主考虑!” 父亲当然是和太后据理力争,将财不外露的道理颠来倒去说了许多遍,结果很明显,太后没有听,如今这些从大周国库出去的珍宝全部到了南楚,成为南楚的璀璨富贵。 真是命运无常。 她心中微微叹气,抬眼看见陆霁远,更是觉得心酸。他在前线拼死搏杀,为了国家维稳,头到来,仗是一场没有打输,但国家却越来越穷。 如今还要在他国橱窗看着原本躺在自家国库的珍宝被人买卖,他心中又是何等悲凉的滋味。 “王爷,你瞧瞧这柄玄铁宝剑!这也太威武了吧!”鹰羽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柄宝剑,一面仔细赏玩,一面喜滋滋道。 他是不认识什么大周国库珍宝的,对于他而言绿色的珠子都是翡翠,金色的步摇都是九头,对于他而言全天下 的首饰都长了一个模样,所以他此刻才能开开心心的逛珍宝阁。 他见赵韵宁和陆霁远不说话,呆了一会,抬起头道:“王爷,怎么了?你觉得这剑不好?” 陆霁远看着他,无奈一笑,淡淡道:“很好,你喜欢就买下来吧。” “诶!好!”鹰羽像一个得了新玩具的人,喜不自胜的把剑交给旁边跟着伺候的小丫头。陆霁远从怀中拿带金叶子,递给鹰羽又道,“命人再挑选一把。” “好。”鹰羽开开心心的应下,“王爷你也觉得这剑特别好,想要一把对不对,我一定给你挑一把最神武的!” “……给墨羽的。”陆霁远道,“他今日没来,但若来了看见宝剑估计也会喜欢。” 鹰羽一怔,立刻点头,转身又去欢欢喜喜的挑选宝剑。 赵韵宁微微一笑,微微侧脸抬头道:“王爷对墨羽和鹰羽真好。 ” 陆霁远勾唇笑了笑,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她道,“本王对你更好。” 赵韵宁心中一甜,慌忙地把脸转开,佯装去看货架上的宝物。 刚刚去挑选宝剑的鹰羽又回来了,他一脸憨笑,对着陆霁远道:“王爷,这里的人说,他们有个玄武库里面还有许多宝剑,咱们下去看一看吧!” “你自己去吧,我们在上面等。”陆霁远道。他知道鹰羽挑兵器一时半会都不会结束,而赵韵宁则根本不喜欢那些冷硬玩意,若是陪着一起下去,定会无聊。 “可……若我去了,王爷你的安全……”鹰羽虽然贪玩,但心理还是有几分清明的底线。 陆霁远道:“无事,我们左右就在这珍宝阁里,四处走走,你上来便可看见我们。” “好!”鹰羽爽快答应下来,转身跟着阁里的小丫鬟下去玄武库。 陆霁远和赵 韵宁又走了几步,赵韵宁忽然脚步一顿,陆霁远顺着她眼睛的方向看过去,那边红色的绸布上放着一条朱红白玉带,瞧着那玉虽不算一等一的极品,但玉带的纹路和针脚都是绝佳的好看,仿佛能够看见制作它的人一针一线小心翼翼将它缝制而成的模样。 “你喜欢?”陆霁远向来察觉情绪能力很强,尤其是察觉赵韵宁的情绪,未待赵韵宁说话,便挥手让人将那白玉带从绸布上取了下来。 赵韵宁似乎愣住了,半天没说话,待陆霁远将银钱付清,把白玉带交到她手里时,她才眼珠子才慢慢动了。 “你怎么了?”陆霁远见她这模样,实在是觉得有些古怪,这白玉带虽然不错,但楚王府里多得是比这更难得的衣带,她不可能是被惊艳了。若是单纯只是喜欢?可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连话都不会说了。 第628章 遇险 当陆霁远将那白玉带放到她手中时,她才倏然缓过神来,将白玉带细细端看了一番,其实也不用多么仔细看,光一眼,她便认出眼前这条白玉带正是当初她与楚王定亲时,她母亲为她绣制的。 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拿着这白玉带左右看了好多遍,确定是这一条无疑,但她怎么说也不敢相信,这个东西竟然还在世上…… 莫名,她想起宫里桂花阁里的布置。 难道,赵家真的还有人在世,她紧了紧手中的衣带,心口顿时猛烈地抖动起来,是……是你吗?母亲? 这不切实际的幻想,才持续几秒,她便狠狠闭上眼睛。 怎么会呢?她明明自己眼前看见赵家上下人口在东市被问斩,她母亲……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这带子有 什么问题?”陆霁远瞧着她的神色,隐约察觉到不对,剑眉微蹙,目光关切地盯着她手中的带子。 赵韵宁微微摇头,目光落在前面,对着前面伺候的小丫鬟柔声问道:“姑娘,这衣带的来历你可知道?” “回夫人话,这衣带是一位富商寄托在我们这里,让我们帮忙售卖。可是有什么问题?”小丫鬟一脸不解笑容甜蜜的看着赵韵宁。 赵韵宁连忙道:“我想见见这位富商,不知是否方便。” “啊……”那姑娘眼神中划过一丝诧异,随后温和笑道,“方便的,那富商常在翠玉湖对岸的杨柳堤岸与三五好友喝茶聊天,今日好似也来了。若夫人想见他,让阁里的小厮划船送夫人过去便是。” “那有劳了。”赵韵宁想都没想,便一口应下。 陆霁远见状,也不再多问,在店里丫鬟的引导下,和赵韵宁双双上了小船。 在船上,赵韵宁依旧是一言不发,一手抓着白玉带,一手握着陆霁远,神色深沉,似乎是在想什么十分严肃的事情。 她不说话,但握着陆霁远的手却在暗暗用力,看得出她心情很是紧张。 陆霁远愈发好奇,他目光落在白玉带上,努力回想自己与她的共同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曾经在何处见过这一条白玉带。 船在没有风的湖面上缓缓划着,过了好一会,耳边的声音都渐渐静了下来,刚刚珍宝阁里的喧闹嘈杂似乎都碎在南楚夏日的夜风里,悄然飘逝。 “王爷……”赵韵宁开口说出话了,只不过才一会功夫,她的声音变得又哑又涩,让陆霁远微微诧异。 “ 怎么了?”他问。 “我……”赵韵宁艰难道,“这白玉带,我之前见过……它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想见一见将它带到珍宝阁里的人。” 陆霁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理解,并无多言。 是个人心中都有秘密,而且她的秘密,又较特殊,更为难以开口。还是那一句话,若是她不想说,陆霁远便不会逼她。 二人随着船又走了一段,耳旁的声音已经尽数静了下来。陆霁远这时察觉到不对,阁里的小丫鬟说那富贵闲人就在翠玉湖边上,可他们随着船走了快一炷香时间,怎么还在湖上。 他掀起眼前的小帘子,再看周围的景象,他们已经不在翠玉湖上,而是到了一条水面宽大的河上。 原来,翠玉湖是和河水相连在一起的! 划船的小厮 见到陆霁远发现情况,他也不狡辩,“扑通!”便一跃入河,刹那间消失不见。 听到声响,原本坐在小船里的赵韵宁也立刻探出头来,连忙询问到:“怎么了?发生什……” 话没问完,她倏然住了嘴。 十来个黑衣人从远处、河里冒出,水花泛起溅到赵韵宁身上,此刻,已经不用再问什么,他们显然是被设计埋伏了。 赵韵宁一时间喉头收紧,心跳也“砰砰”加快,虽看不清这些人的长相,但瞧着这些人眼神凶厉,她心里油然升起恐惧。 “王爷……” 陆霁远不愧是将帅之才,看到眼前情况,漂亮的眉宇之间丝毫未乱,俊脸微侧,平静地对着赵韵宁沉声道:“你先进去。” 闻声,她点点头,立刻回到小船里。 耳边立刻传来打斗声…… 第629章 落水 打斗声里嘶哑一片,光听声响,她分不清是贼人的刀剑落在陆霁远身上,还是陆霁远的拳头打翻了贼人。 她是见过陆霁远动手的,当初在京城,但每一次她都没有看清,陆霁远边将人都解决了,从未听过如此激烈的打斗。 这些人好似抱着凶狠的决心,一定要将他们拿下。 赵韵宁感觉到这艘小船正在急速打转,似乎要把船给掀翻,她越坐越不安,忽然船底“轰隆”炸开,她也随着船一起落在水里。 她是会游水的,尤其南楚如今又是夏日,她在水里很快便适应了过来,猛地睁开眼睛,在找陆霁远的在哪。 陆霁远……陆霁远是不会游水的…… 想起这一点,她更是紧张,在幽蓝的水中,她不断看着有黑衣人沉沉落下,还伴随着红色血迹,尤其狰狞,心中更是一紧。陆霁远会不会受伤了?会不会沉下去了?心中不好的念头肆无 忌惮地蔓延生长,她不催促着自己游快一些,可她在水里四处打转,都未见到那一抹心心念念的白色身影。 正在她急的快哭出来时,忽然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就在前面,她用尽全身力气游了过去。 不知在水中浮浮沉沉了多久,赵韵宁终于将陆霁远弄到岸上,她躺在岸上,想坐起身来,却浑身乏力,抬起手掌一看,十指已经被泡肿胀。 她扭头一看,好不容易捞上来的陆霁远就躺在她身边,英俊如玉的脸庞上双目紧闭,瞧着正在昏迷。 赵韵宁挣扎着坐了起来,轻轻推他:“王爷?王爷?” 陆霁远不应,赵韵宁一边推他,一边抬眼看了看四周。此地虽然已是岸上,却没有屋舍、人烟,他们二人躺着的地方,全是大块小块的石头,此处看上去大概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河滩上。 珍宝阁在城中,此处显然是城外,他们竟然飘出那么 远? 赵韵宁抬起好不容易蓄了些力气的手去推陆霁远,“王爷……王爷”推了好一阵,陆霁远也沉沉睡着,没动静。 难道是溺水淹死了?赵韵宁心口大惊,颤抖着把手放上陆霁远的鼻子下面,感受到微热的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既然没有淹着,又是为何这么久不醒? 赵韵宁想到刚刚的打动,或许是那些贼人带了暗器,把陆霁远给中伤了? 不会吧?对此自己的猜想,赵韵宁有些难以置信,可到底是不是,还是要看一看才知道。她想到这里,白净的眉心皱了皱,有些害羞的解开陆霁远的衣袍,小声嘀咕道:“王爷对不起,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她解开陆霁远的衣服,他光滑结实的肉体就这样暴露在河滩上,月光之下,他浑厚有力的肉体,看着更有魅力。赵韵宁眼睛看着,脸色微微 缓和,手忍不住摸了摸,又立刻触电般收了回来,一脸懊恼道:“我……我这是在干什么?” 陆霁远躺在这里昏迷不醒,我竟然趁他不备,抚摸他迷人的身体? 简直有辱斯文! 好在陆霁远不知道,赵韵宁稍稍缓和了一阵子,又羞红着脸,一本正经地检查了一下陆霁远的手臂,瞧着也没有受伤,心慢慢放了下来。 她刚刚也呛了几口水,脑子还有些发懵,双手撑在河滩上望着月亮发了会呆,猛地慌了起来,道:“既然没有受伤,还有呼吸为什么会不醒呢?” 她想到这一节,立刻把脸贴在陆霁远的胸口,心跳声怎么这么弱? 她一下子坐起身来,又推了推陆霁远:“王爷?陆霁远……” 完了,不会真的有事吧?她眼前发白,犹豫片刻,还是慢慢探出双手,轻轻捧住了陆霁远那张俊俏如神邸般的脸。 这张脸在月光下,沾了水 滴,显得更加夺目多看。 她轻轻地捧着陆霁远,看了一会,心中无比纠结,再看看四周,确定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生灵,再看看怀中的陆霁远,生死未卜。 终于,心一横,小声诚恳道:“王爷,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啊,我只是……哎……只是想救你,得罪了。” 他说完话,温和的声音在微微发抖,说完低下头,闭上嘴,轻轻地将柔软的双唇贴了上去。 她虽懂游水,却不懂怎么渡气,按照曾经听到的传闻一五一十的做着,先深吸口气,再缓缓放入陆霁远口中。 循环往复。 到她再一次贴近陆霁远冰冷的嘴唇时,陆霁远也猝然睁开了双眼。 “王爷,你醒了?”她似乎不敢相信,眨了眨眼,问。 陆霁远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她似乎被陆霁远的眼神所打中,猛地弹开,连声道:“王爷,不是你想的那么样,我可以和你解释……” 第630章 你呢?你喜欢我吗 解释什么?给他渡气?看是他有呼吸啊…… 赵韵宁一时间语噎。 陆霁远坐起身来,他的漆黑深邃的双眸在月光下平添几分温柔,他看着赵韵宁道:“没事,你想救我,我知道了。” “对对对!我就是想救你!”赵韵宁脑袋里都是稀里哗啦的水声,神色极其复杂,一会尴尬,一会羞怒,看上去像一个猥亵良家妇女的奸人。 她,也不想这么失态啊…… 她站起身来,对着陆霁远猛地一拱手,口齿清晰道:“王爷,实在对不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与不是都无妨。”陆霁远回过神来,浑然不在意的一笑。 听到这话,赵韵宁复杂的情绪稍微缓和,嘴不过脑道:“谢谢王爷,多谢王爷,王爷果真是有大智慧的人,对人对事如此洒脱……”她说着说着,隐约感觉到不对,言辞一改又道:“什么 叫是与不是都无妨?” 赵韵宁十分不服气道:“难道王爷觉得,我会趁着王爷昏迷,占王爷便宜?我是那等好色的卑鄙小人?” 陆霁远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摇头笑笑,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赵韵宁确定此刻这温柔的注视似乎在侮辱自己,心底如火烧一般难捱,她……她明明没有……怎么被这样一盯着看,就有些底气不足了呢? 难道,在她心里,真的有那么一些些趁着陆霁远昏迷占他便宜的想法。 她忽然想到她刚刚十分沉醉地摸上陆霁远的胸膛,情不自禁把手往身后一藏,顺带着把脸也扭过去。 “我没有这么说。” 听到陆霁远的解释,赵韵宁还是有些气不顺,不忿道:“那王爷所说,无妨是何意?难道王爷是想告诉我,你被人占了便宜也无妨,依着王爷这别人给你夹菜都不吃的性子, 怎么就无妨了呢?”她越说越激动,猛地把脸转了回来,语气又加重了些,质问道:“王爷你快解释一番,怎么就无妨了呢!” 陆霁远忽然靠近,双唇坚定地覆盖在她的唇上,将她唇上的芬芳点点卷起吸收,舌尖慢慢侵卷而入,火热的爱欲从她心底慢慢升起…… “啪”她心口里似乎有颗核桃碎掉了。 比起刚刚她那个贴几秒又分开的“渡气”,这个才叫住吻,带着温度和情欲,汹涌而入勾起人心底的欲望,将干涸的湖底变成潮湿的池塘,再一点点落下爱欲的雨,湿润成一片汪洋。 不知这样的口齿缠绵过了多久,停下来的时候,赵韵宁不敢去看陆霁远,而是低着头靠着他胸口。 有些害羞,心口却隐隐雷动。 陆霁远也没有说话,轻轻抚摸着她湿润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在夜风中,两个人就这样轻轻 环抱着对方,似乎将所有烦恼和过往都尽数融化了。 过了良久,听到陆霁远淡淡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说无妨了吗?” 因为是你,所以对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不管是接吻环抱,还是……还是拒绝伤害。 因为是你,只有是你,都无妨。 赵韵宁鼻尖微微酸楚,吸了口气,缓缓道:“王爷,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陆霁远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些暖融融的感觉,从她耳边扫过。 在扬州,你为什么带我回京城? 在京城,你为什么几次三番救我? 你为什么照顾我、保护我,是因为我偶尔表露出的天真有些像你年少时的意中人,还是你有点喜欢我? 如果你知道我就是那个给过你伤害、甚至羞辱的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不是什么扬州花柳巷里满身风尘味的艳名女子 ,我远远比那不堪许多,我是一个地狱归来的鬼魂,我是满心算计的阴诡之人。 你会接受,这样的我吗? 这么多问题一股脑的涌出,我不知该如何排序。这些问题,在此刻之前,都是对我极其重要的。 但……现在,我不想问了,我只想告诉你。 赵韵宁将这些话在心里说了一遍,勇敢地抬起双眼,看着陆霁远,一字一句道:“王爷,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王爷才喜欢,也不是从今天开始才喜欢,是我……在风里跑了很久,忽然听见心里的声音,一直都是有关于你。” 她嘴唇动了动,偏执却又坚定,继续道:“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我为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的人,并且永远甘愿。” 陆霁远的眼神如墨,直直回望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她顿了顿,道:“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第631章 还用问吗 陆霁远的眼神漆黑,静静地望着她,她从那眼神里看见郑重和温柔,仿佛有一场又急又久的梅子雨下在他眼眶里,下了很久很久,点点滴滴敲在他的魂灵之间,他一直在等雨停。 而雨停就在今日。 忽然,他抓住赵韵宁的手,紧密贴合, 赵韵宁有些忐忑,微微动了动。 可是只动了一下,就被陆霁远紧紧握住。 他的掌心沁着汗,是湿润的,眼睛也是。 “王爷……你?”赵韵宁心口一暖,说话的声音都在细细发颤。 “还用问吗。”陆霁远垂着眼帘,说,“我的心意早就摊开在那里,是你自己不看。”说罢,他再也不等,一把将眼前的人儿拥入怀里。 月光之下,二人紧密相拥。 “……”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赵韵宁她心烫地厉害,眼眶都有些红了,声音里又内疚又紧张,可她再也不想因为别 的情绪,打扰她的心意。哪怕是她不好,哪怕是她不配,但她此刻也不想放手。 从前往后,都不想放手。 那天夜里,赵韵宁回到皇宫里,已经是夜里子时。她一开始还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后来,陆霁远让她拿出她一直随身拿着的哨子,轻轻吹响不久,便有人前来接应他们。 赵韵宁有些错愕,好奇的眼神望着陆霁远。 陆霁远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便坦然道:“我在南楚也有一些简单的人手。” 可随后,那几个人利落顺利的将他们二人送回皇宫,赵韵宁怎么都不敢相信陆霁远所说,这只是简单的人生。 简单的人手,能在宵禁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两个人送进皇宫? 回到桂花阁,小桃自然是急的不行,说日后再也不会离开赵韵宁半步,赵韵宁好声好气将她安抚下来,又把之前在珍宝阁买的一些玩具 送给她,她才是老老实实去睡觉。 待哄好小桃后,赵韵宁一转身看见门边倚着一个人,仔细看,这人一袭白色衣裙,腰间挂着把剑,正抱着胸眼角含笑的看着她。 “一秋,”她轻声道,“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一秋看着她,摇头笑笑,走了进来,在桌边坐下。 这时赵韵宁才看见,她手上拿着一壶酒,妥当地放在桌上。 “酒?”赵韵宁诧异,“你还要喝酒?酒刚醒就喝?我还没问你呢,你昨日怎么醉的那样厉害?” 一秋拿起酒倒了满满一杯,仰脖饮尽,道:“我若说我也不知道,你可相信?” 不知道? 赵韵宁眼神十分疑惑,喃喃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和谁喝的酒,你总是知道的把?” 一秋叹了口气,又喝了一杯,扭头无奈道:“我真的,不知道。” 说罢,又拿起酒杯要倒酒。赵韵 宁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夺过,“你不要喝了,你说话颠三倒四的,我现在怀疑你还没有酒醒。” “我就是醒了,才想喝酒。”一秋向来冷清刚毅的脸色难得有了几分柔弱,“我很少喝得伶仃大醉,但我每一次喝醉,就会忘记喝酒前发生的事情,但我隐隐约约记得,昨日我倒下前,必定是知道很重要的事情……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摇晃着脑袋,似乎要把自己昨夜喝得酒水倒出去。 见她这样,赵韵宁把手中拿着的酒壶放下,将信将疑道:“那你不记得便罢了,为什么还要喝酒?连着宿醉,对你身子可不好,而且你往日一向节制……” “你有所不知,我每一次喝醉,若要想起喝酒之前的事情,必定要再喝一些,才能回忆起零星片段……”一秋解释道。 还有这种事情? 赵韵宁虽然不是很相信,但只是嘴 唇动了动,没有阻止一秋。 一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赵韵宁眼皮微微抬起,问:“你要不要?南楚最有名的酒,梅花笑。” “哎。”赵韵宁微微叹气,将自己面前的酒杯递了过去。 一秋将酒斟满杯,又还给她,轻声道:“听说你今日出去遇到刺杀了?” “是。”赵韵宁有事自然不会瞒着一秋,大大方方道:“遇到了,还落了水,果然他人国都不可久留,太过惊险了。”她说完,狠狠地喝了一杯酒,把干净的酒杯举起递给一秋。 不料,一秋没有着急接过她的酒杯,而是看着她,打量道:“不对。都遇刺了,你怎么还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很明显吗?”赵韵宁连忙将酒杯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一秋。 一秋忽然笑了,“是和楚王发生了什么吧?” 这一问,却让赵韵宁羞涩的低下头。 第632章 不报恩,只要他 “你和他坦白身份了?”一秋猜测道。 赵韵宁轻咬下唇,摇摇头,道:“没有。但我向他表明心迹,说我喜欢他。” 听了这话,一秋似懂非懂的点头,随后道,“然后他说,他也喜欢你。” “嗯。”想到这里,赵韵宁还是有些忍不住想笑。 “瞧瞧你这小女儿姿态。”一秋嗤笑着,拿过她的酒杯倒满整杯,自顾自豪饮一杯,淡淡道:“那日我们在雪里喝酒,楚王来将你抱回去起,我就知道,他辈子注定是栽你手上了。” 风雪夜饮酒,已经是大半年前。 赵韵宁抬头看着窗外南楚夜空里的高悬的月,微微一笑:“我那时候没有想到,我和他这辈子还能有今日,我当时只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如今也是……”她说到此处,苦笑一声,眼神从迷离便清晰,“但是,我现在不想在意那么多,我只想,有一日算一日,我想 和他在一起。”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满腔热情不管不顾的全部托付,她只恨自己从前犹豫太多,明白太晚。 “夫……”一秋长舒口气,直截了当道:“哎,此处也没有别人,我便不和你客气。赵小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虽然我或许没有资格,你也可以当我事多……” 听到一秋这么说,赵韵宁微微有些意外,睁着亮亮的眼睛,点头:“问吧,我在听。” 一秋眼神动了一会,才问道:“你是真的喜欢楚王,还是因为他为你做了很多,也为赵家做了许多,前尘往事加在一起,他都是这个世上为了你最豁得出去的人,所以……” 她的话到此处便戛然而止,但赵韵宁怎么会不懂。 “你是想问我,是感动还是真的心动。”赵韵宁道。 一秋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决定将话说完,“我是为了你好,往后余生那么多年, 若你为了报恩,误把感动当真心动,这对你是种痛苦的煎熬。而且……”她有些犹豫,又喝了一杯酒,才继续道:“我索性直说了,我觉得楚王是一个很好的人,疏朗高阔如孤山寒月,这样的人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江湖都少有,他应该得到心爱的姑娘毫无杂念的心动。” 而不是为了报恩,夹杂着其他情绪的感动。 空气中静默了许多。 二人喝酒。 大抵是受不了尴尬,一秋主动拦责道:“我本不该说这些,你就当我没说吧。”她的声音是内疚的。 赵韵宁从怀里拿出今日从珍宝阁买下的玉带,放在桌上,轻笑道:“不。你说的很对。我真心实意的感谢你为我和陆霁远着想。但,一秋你知道吗?若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不想陆霁远的真心错付,那个人一定是我。” 她抬起手,戳了戳自己心口,幽黑的眼神全是光和热 。 “正是因为如此,我从前才不敢说自己喜欢他,我也怕我是感动,我怕我弄脏了他的情感。” 赵韵宁闭了闭眼睛,她就是太小心翼翼,试图将所有感情分类归放,才会蹉跎到今天。 “今日白天你不在,我去见了元一大师,他告诉我,我能活过来是因为归珏用尽全力救了我,他希望我能看在份情面上,去归珏身边。” 一秋惊了:“什么,是归珏救了你?他……有这么好心?” 赵韵宁笑着摇摇头,道:“依着元一大师的说法,应该是。” “那你怎么回答的?你……”一秋没再说话,她知道眼前女子一向知恩图报,别人对她一分好,就还给别人十分,瞧着她怎么对叶柳儿便知道。如今,救命之恩压下来,她很难拒绝吧。 “我拒绝了。”赵韵宁坦荡道。 一秋喉头攒动,犹疑道:“没有考虑,直接就拒绝?”她 属实没想到,依着赵韵宁至善至真的性子会拒绝救命恩人的要求。 “我说,他救了我的命,我可以报答他,哪怕他要我的命。”赵韵宁坚定道,“但是,我的心许不了他,我的心已经给陆霁远了,摘不下来。” 她说到这里,甜蜜的笑了,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也是那一刻,我忽然就释然了,我确定是真的喜欢陆霁远,不讲道理,不报恩,也要和他在一起。” 说到此处,不用多言,一秋已经全然明白。 二人举起酒杯,轻轻一碰。 一秋笑着:“真好,祝你们长久幸福。你不要再放开他了。” “那是自然。”赵韵宁笑着,将一杯酒应尽。 酒杯放下,一壶酒也喝得不剩多少,二人都喝了挺多,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醉意的眼神渐渐迷蒙。 “今日我也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一秋忽然长出一口气,道:“我要走了。” 第633章 终究不舍离散 赵韵宁怔了一会,才缓过神来,“是……是现在吗?”她的语气里带着试探和不舍,毕竟二人相伴已久,就算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终究不舍离散。 一秋笑了笑,道:“不是,待我送你们回到大周吧,云焕和叶小姐的那杯喜酒我是要喝的。提前与你说,是想你早有准备。” 听到这话赵韵宁的心才放下些,马上她想起一事,又问道:“你当初说要来南楚寻人,如今寻到人了吗?” 一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似乎找到了,我昨晚好似在宫里见到了他,可我不知后来怎么就喝醉了,如今醒过来,尽数忘记……” 她头脑发紧,似乎在努力回忆,可越回忆越吃力,像有个人掏空了她的脑袋,将关于昨夜的记忆取了出来。 “你……昨日是去找归珏了,你还记得吗?”赵韵宁 帮着她一起回忆昨晚的事情,似乎对她并没有任何助益。 一秋睁着一双凌厉懵懂的眼睛,神情极其苦恼,眉心皱着道:“我不知道……我好像没有见到归珏,我只记得我在迷糊之中看见一个身手极好的人,他好像就是我要找的人。” “会不会是看错了?”赵韵宁问,南楚皇宫身手好的人应该不少,如果是看错也不无可能。 但一秋不是这样认为,她斩钉截铁道:“不会是看错。”她掀起眼帘,望着赵韵宁,“你还记得当初我被寒族掳走时,醒来曾提起一个刀客吗?” 怎么会不记得?赵韵宁立刻点头道:“当初你说,寒族那些人根本不够你打,是因为有一个身法招数皆变化诡谲的人在其中,难道……你昨晚看见的人是他?” 一秋捏着酒杯,额间隐隐冒着薄汗道:“我昨日实在喝得太醉,但他的身 法我熟悉,我确信一定是他,但旁的……更多的……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没事,没关系。”赵韵宁站起身来,把一秋抱紧怀里,耐心安抚着她,“你慢慢想,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你能见到他一次必定还能见到下一次。不要急,我们都不要急。” 一秋用力拍了拍自己手边的剑,愤慨道:“待我再见到他,一定要将他打个落花流水,他躲在在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和我硬碰硬!” “是是是。”赵韵宁附和道,“一定将他打得日后拿不起刀来,让他日后不敢再害人。” …… 那天夜里,一秋和赵韵宁后续又喝了许多酒,天都蒙蒙亮,二人才离散各自去睡。 整个白日,赵韵宁皆睡得昏沉。 而西华殿里,陆霁远早已醒来。 墨羽去办事今日回来,一进门便看见鹰羽丧眉耷眼的站着, 陆霁远则心情不错的样子,正在喝茶,他,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将好奇压下,他毕恭毕敬地向陆霁远行礼:“参见主子,回禀主子,明日围猎的牧场我已经安插进去不少我们的人,主子大可放心出行。另外,牧将军那边已经准备就绪,我们的人不日也将抵达云州。” 陆霁远点点头,手中的茶盖擦了擦茶杯,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道:“你辛苦了,兄弟们从幽州过来路途遥远,你多拨一些银子给他们,作为宽慰吧。” 墨羽道:“是!” 待正事聊完,墨羽又瞥了鹰羽一眼,见他神情依旧恹恹,便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肩膀,好奇道:“你怎么了?是发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哭丧着脸。” 话音未落,鹰羽便扑在墨羽怀里,哭天喊地道:“我对不起主子,对不起先帝,我今生今世已经没脸做人了 。墨羽……我们来生再做兄弟吧!啊……呜呜呜呜” 墨羽被他这一抱心中的疑窦像烟雾满蔓延开,望向陆霁远,求助道:“主子,这是怎么了?他……” 陆霁远拿起茶盏轻轻吹了吹,饮了一口,道:“让他哭。” 得了陆霁远命令的鹰羽哭得更是大声,“呜呜呜呜呜呜呜”,活像一个丢了糖的八尺男儿,而另一个八尺男儿墨羽就像他的娘,轻轻宽抚着他,神情嫌弃。 过了一会,陆霁远的茶也喝完了,立刻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平淡无奇道:“好了,不要哭了。” 鹰羽得了命令,放开墨羽,吸了吸鼻子道:“我如何能够不哭,主子,你昨晚可是命悬一线啊!若有你有个什么意外,我如何向先帝交代!” “什么什么?”墨羽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什么命悬一线?难道有人刺杀主子?何人如此大胆?” 第634章 宫里的江湖势力 鹰羽满脸委屈的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没跟着主子?”墨羽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那你确实该以死向先帝爷谢罪,当年先帝爷可是说了,要你寸步不离,你竟然敢将主子置于险境!” “是!”鹰羽的鼻子不断抽抽,“我对不起先帝爷,我对不起主子,我现在就去找块豆腐撞死。可我,还不是为了你!” 墨羽一脸诧异:“怎么就是为了我,我” “给你!”鹰羽将昨日给他买的宝剑凶狠地递给他,气鼓鼓道:“昨日我就是为了去给你挑选宝剑才是离开主子身侧的,你如今还不识好心人,你简直是个坏人,你没良心!” “怎么就能和我扯上关系,一把剑和主子的安危哪个更重要你分不清吗?你是三岁孩童吗?”墨羽并不领情。 “你谁说呢!要不要出去打一架!” 眼看二人越吵越凶, 陆霁远揉了揉眉心道:“好了,不要吵了,我没事。” 墨羽斜眼瞥了鹰羽一眼,道:“主子没事是万幸,若有事,有些人只怕现在已经在去见先帝的路上了!” 鹰羽抱着胸既委屈又愤慨,说不出一句话。 “主子,那你可知刺杀你的人是谁?”墨羽问。 陆霁远轻笑一声,道:“你总算是想起正事了。” 二人听到这话,原本古铜色的脸上,染上几抹羞红,回想起刚刚二人如小孩斗嘴一般的画面,此刻只想快点转移话题。 “昨日我们去了珍宝阁,这刺客一定和珍宝阁脱不了干系,我现在就去珍宝阁把他们管事的抓来,严刑拷打!”鹰羽卷了卷袖子,气势汹汹。 “回来。”陆霁远叫住他,容颜如玉的脸上带着深深无奈,“动动你的脑子。珍宝阁是做生意的地方,他们若是闹出人命官司,店铺也不用 开了,何必冒险做这种事?” “那……那是?”鹰羽挠了挠脑袋,急的快哭了。 墨羽却比他清醒几分,道:“听主子的意思,似乎是猜到害你的人是谁了?” “也不算猜到。”陆霁远道,“大致有个范围。”他洁白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不是归珏便是皇长子,但我想不通,他们若是想害我,怎么就派出那几个人?” 墨羽接着他的话道:“归珏为人出手狠厉,若要出手,就算失手也会达到一定目的,确实不会那么简单。但那个皇长子,我不太了解他,只听宫人说,他是个柔弱胆小的人。这样的人,会刺杀主子吗?” 鹰羽也道:“是啊,再者说,他为何要杀主子。若主子眼下在南楚出了事,被人诟病的只会是南楚,他就算没脑子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会不会动手的是别的人? ”墨羽道,他的眼神闪动,似乎想到了谁。 鹰羽对上他的眼睛,试探着把话说出来,“你……你是说,信王殿下?”他喉头滚了滚,又道,“因为咱们主子知道他的秘密,他知道主子不日就要回朝,怕主子把秘密说出去,所以提前杀人灭口!” 若是以往鹰羽有这样的猜想,墨羽一定会反驳,还会取笑他画本子看多了,所思所想太过夸张。 但今日,墨羽出乎意料的沉默了,他的沉默是在附和鹰羽的想法。 而陆霁远一直没说话。 屋内,主仆三人齐齐沉默。 过了一会,陆霁远淡淡道:“如果是他动的手,而且是为了这个目的,决计不会让我活下来。而且那些人,应该都是江湖人,依着归珏的性格,不可能让他在十年里接触江湖人。” “那不是信王,又会是谁呢?”墨羽一想到陆霁远被刺杀,此刻 心里就很难平静,尤其是此刻,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敌人在暗,我在明,就意味着危险无处不在。 陆霁远扫了他们二人,宽声道:“你们也不要这么紧张,明日便是围猎,围猎之后,我们就能离开此地,届时一切风波都将安定。” “可……”墨羽依旧不安,“不管昨日刺杀主子的人是谁,说到底,肯定是宫里人。这便意味着,我们在宫里时刻是危险的,侧妃又一个人住在桂花阁……” 鹰羽也叹气道:“是啊,虽然有一秋在侧妃身边,但她一个人势单力薄,也不能完全确保侧妃的安全。” 听到这话,陆霁远忽然想到什么,剑眉微蹙,勾唇道:“是了,若是刺杀本王昨日那点人手确实少了,可若是刺杀她,恰好合适。” 墨羽、鹰羽大惊,双目瞪圆:“主子的意思是,昨日的人是冲着宁侧妃来的?” 第635章 郡主拦路 “不排除这种可能。”陆霁远眼帘低垂道,“你们找几个我们的人把桂花阁的人换下来,做得隐秘一些,不要让旁人知道。” “是!”墨羽道。 鹰羽摸了摸下巴,疑惑道:“若真如主子所说,那些人真是冲着侧妃来的,那他们图什么呢?”他想了想,脑子一亮道,“难不成是为了归珏?怎么南楚女人争风吃醋起来,也这么凶残?” 想明白这一层,他浑身发冷,道:“简直太难了,赵小姐真是这日子过得实在太难了。在京城要被爱慕王爷的人攻击,来到南楚,还要被喜欢归珏那兔崽子人刺杀。做美貌的女子真难,还好我不是。” 听到这话,陆霁远嗤笑一声,站起身来道:“昨日刺杀想必把她吓得不清,走吧,我们去看看她。” 主仆二人往桂花阁去,因为陆霁远和鹰羽都是常年行军打仗的人,记路的速度极快,这一次 已经不用再命人带路,便能独自去往桂花阁。 二人走在路上,转过几个弯,行过一处高台。 刚刚走上来,便从暗处出来一个女子,鹰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张开双臂要护住陆霁远,他盯着眼前女子质问道:“你是谁?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鹰羽看着来人,是个容貌娇艳美丽的女子,眉宇之间有纯净的不卑不亢的气度,像个大家闺秀,可正经大家闺秀,怎么会躲在暗处吓人呢? 难道是自己主子遗落在南楚的爱慕者? 想到这里,鹰羽更是老母鸡护崽般将陆霁远妥善保护起来。 那女子没有回答鹰羽的问题,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霁远,声音冷清道:“你就是楚王殿下吧,我认识你。” 陆霁远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你是谁?” “我是清河郡主。”那女主说到自己身份时,下 意识的直了直背脊,言辞之中带着一股骄傲。 “幸会。”陆霁远平淡应下。 一时间,又沉默。 清河嘴角扯了扯,若在昨日,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故作冷漠,不仅没能吓到这位来自大周的楚王殿下,反而还被他骨子里透出来的矜持与疏离给刺中,浑身发凉。 “有事吗郡主?”鹰羽不客气道,“你若无事就请让一让,我们王爷还有事情呢。”他虽然憨直,却不是傻子,眼前女子身上暴露出的不怀好意,他只看着一眼,便能清楚感知。 这人,一看就是来挑事的。 清河也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善,忽略鹰羽的问题,依旧看着陆霁远,冷声问道:“王爷这是要去东边?去桂花阁?” 鹰羽见自己的回答被置之不理,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抢答道:“是,我们王爷正是要去看望我们侧妃,他们夫妻感情深厚,每日都要见面。还请 郡主快给我们王爷让路,成全有情人的一个小小心愿。” “有情人。”清河意味深长道,“王爷确实是有情人。清河虽在南楚,却也听说过王爷的事情,王爷对宁侧妃一见钟情,将她接近府之后便是专房专宠,平时对宁侧妃也很是大方。” “是啊。”鹰羽听到这话更是困惑,皱眉道:“郡主好端端的说这些是何意,难不成是羡慕我们王爷与宁侧妃两情相悦。”他这语气带着奚落,还有些许调侃,他想着正常人话说到这个份上,话题便结束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位清河郡主嘴唇动了动,竟然还要往下说—— “是啊,我是羡慕。我羡慕极了,宁侧妃真是幸运。” 她的语气三分薄凉,七分幽怨,听上去有羡慕,但更多的是妒恨。 鹰羽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她,便道:“你也不必羡慕,早晚有一日,郡主也会有自己的 好姻缘。” “是吗?”女子的声音更冷了,还有了几分薄愤。 一时间,鹰羽更不知如何招架了,抬眼看着陆霁远。 见陆霁远并没表情,便自作主张继续与清河郡主对话道:“是啊。皇宫里不是有一座清净堂号称知晓当今天下所有事情吗?郡主若是不信,可去庙里拜一拜,说不定,好姻缘不日就来了。” “呵。”清河苦笑道,“这话你说对了,清净堂我确实经常去。” 鹰羽道:“没想到,郡主原来也是一个尚佛之人,郡主的诚心一定会感动上苍——” 清河打断鹰羽的话,“清净堂是不是知晓当今天下所有事,我不知道。但清净堂,却知道王爷爱妃的来处。” 她眼神里有一丝怨毒,“若不是我常去清净堂,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归珏中意的人是谁,更不会知道归珏为了将她从阴间拉回来,可以做到什么份上。” 第636章 是喜欢不是感动 “你说什么。”陆霁远忽然说话了。 清河依旧是笑着,眼眶却红得不行,似乎只要背脊一松懈,眼泪便会夺眶而出。 “王爷不知道吧,是归珏救了你的有情人。”清河微微扬起眉,强迫自己与陆霁远那双漆黑的眸子对望,表情中有些挑衅,“是他,在你的有情人去世之后,哭着求着让元一大师施展秘术,也是他,十五个日夜不眠不休找到能与你的爱妃相抵命格的人,是有归珏做得这些,你的爱妃才会重新活过来。” 说到最后,清河郡主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如果没有归珏,哪怕你再不舍你的爱妃,她现在只是一捧土,你怎么可能走几步路就见到她!” 陆霁远似乎被针刺中,一直冷淡的神色竟有隐约的颤抖。这样的反应无疑让清河郡主愈发妒恨。她直直冲上来撞开 鹰羽,瞪着陆霁远道:“你是不是想问,如果是归珏在救了她,为什么当初在扬州时,归珏没有出现。” 她的眼泪已经缓缓流淌而下,泪比脸更冷。 “对,为什么。”陆霁远问。 “因为他在救了你的有情人之后,就彻底病了过去,他确实是去大周养病的。”清河郡主说着,神情又是哀怨又是恼恨,“他在空山寺,在那个偏僻又简陋的寺庙里,听着来往上香的人津津乐道的说起,楚王从扬州带回来一个美貌女子的风流韵事。” “没想到吧。”清河郡主越说越解气的道:“你和你的爱妃日日缠绵榻上时,归珏就在那个漏风漏雨的禅房里,日日卷着身子咳嗽,几次三番活不下来。” 南楚的黄昏很是好看,空气里都是花香,风混合着天光,有几分往事晕开的意味。 陆霁 远无声地凝视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女人,神色极其平静,但这平静之下似乎蕴藏着什么别的,一些若是破土便不可收拾的东西。 “你重新拥有了你的有情人多久,归珏就一个人难过了多久。”清河郡主咬牙切齿道,“所以,你现在好意思挺直腰背说,你是她的有情人,你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 “说完了吗?”陆霁远缓缓反问。 这语气太冷,冷到鹰羽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鹰羽连忙站出来道:“郡主你这话说得十分不公平,你怎么知道我们王爷就没有为宁侧妃豁出去过命,豁出去过一切,我们王爷在北边的时候……” “鹰羽不要说了。”陆霁远打断他,他为赵韵宁做了什么,并不是为了邀功,也不是为了裹挟她报恩,更不想以此为和归珏攀比的工具,这太傻。 “ 郡主将这些告诉我,所图为何?” 清河郡主掷地有声道:“我想你走的时候,把你的爱妃留下来,她是你的有情人,但归珏比你更值得得到她。” 陆霁远冷笑:“这不可能。” 清河郡主一愣:“楚王殿下,我素日听闻你是一个讲理之人,你怎么会?” “她要去哪里,要和谁在一处,是她自己的事情,我不能替她做主。另外,本王提醒你一句,若是归珏知道你擅自以他的隐私来要挟我,或许他心里并不会感激你。”陆霁远转身就要走。 被清河一把拉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归珏付出了那么多还不配得到自己喜欢的人吗?这些事情,他说不出口,我来帮他说,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放开。”陆霁远冷道。他素来不喜欢别人碰他尤其是女人。 “郡主 冷静些!”鹰羽也道:“归珏和我们侧妃在大周早就相识,见过好多面,但是归珏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宁侧妃,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归珏他不想让宁侧妃知道啊,因为他想得到的是喜欢,不是感动。所有,你现在来说这些,他可能真的会生气。” “是喜欢不是感动……”清河听了这话,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哗啦往下流。她今日特地来这一趟,替心上人表白,但心里其实存的心思却不仅仅是如此。 她也希望,归珏能够看在她为仗义执言的份上,能够对她有一点别的情感。 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在不断重复,归珏你看啊,我多爱你,我甚至愿意帮助你去得到你喜欢的人,你就看看我吧,给我一些情感的。 但却忽略了,那样衍生出来的情感,并不是喜欢,而是感动。 第637章 很快就有答案 在清河郡主发愣的片刻,陆霁远和鹰羽直直走过她身侧,继续往桂花阁的方向走。 鹰羽刚刚听了清河郡主的话,受了些惊吓,眼下还有一些未能平复,便道:“王爷,刚刚清河郡主说的话,你相信吗?” “相信。”陆霁远的声音依旧是冷的,只是这冷里,多了几分别的意味,是难过,还是遗憾,鹰羽摇摇头听不出来。 他皱眉苦恼道:“若是如此,归珏岂不是赵小姐的救命恩人。” “是便是。” “主子,我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鹰羽一脸为难道,“你说,归珏救了赵小姐这事,赵小姐知道吗?” “大抵是知道的。”陆霁远道。 如果他猜到没错,昨日在清净堂元一大师就已经把这件事告诉赵韵宁,并且以此,要求赵韵宁能够对归珏以身相许 。 但赵韵宁拒绝。 而清河郡主也是同时知道此事,并且还知道赵韵宁拒绝对归珏以身相许,所以清河才不想和她谈,转身来找陆霁远谈。 鹰羽抓了抓头发,低声道:“这麻烦了,赵小姐的性格最好,如果她知道归珏救了她,哪怕面上冰冷,日后一定会想办法报恩的。” “报恩本就无可厚非。” 一语落地,二人继续往桂花阁的方向去,一路上并没再多交谈。 二人走进桂花阁里,是小桃在准备明日给赵韵宁带着围猎的衣服,一秋在一旁擦着剑,眼底稍有一些寒意。 “王爷。”小桃看见陆霁远过来,先是一惊,随后喜道:“王爷是来找小姐的吧,小姐还在睡呢。” “她还在睡?”陆霁远问。 小桃应声道:“是啊。”她无奈的白了一秋一眼,“昨日 小姐回来大抵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和一秋喝酒喝到天亮时分,这才没醒。” 一秋解释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陆霁远没再多话,走进寝阁里等赵韵宁睡醒。 鹰羽不方便进去,便在外面坐下,看着一秋正在一丝不苟的擦剑,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寒暄道:“哎一秋,你怎么又在擦剑啊。天天擦,我真怕你的剑被你擦脱皮了。” 一秋斜着眼睛看了看她,道:“明天不是要去围猎了吗?我要先做好准备。” 鹰羽朗声笑道:“哎呀,不用准备,我们这一行人都是高手。有我们在,你们就放心骑马射箭好了。” “高手?”一秋不屑道,“高手昨晚保护王爷和侧妃,先让他们先是落了水,又让他们被刺杀?” ……提到昨晚的事情,鹰羽 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为情,当即慌忙地解释道:“是……昨晚是意外,我现在想起来都还是一身汗。还好王爷没事,否则你今日就见不到我了!” “呵呵。”一秋笑笑,“来刺杀的人是什么底细,你们派人去查了吗?” 鹰羽颔首道:“听王爷的描述,似乎是江湖中人,但又像是宫里人。已经派人去查了,但估计一时半会查不明白。” 一秋没说话。 鹰羽又道:“诶,一秋你不是经常说,江湖上有规矩,江湖人不能插手朝堂之事吗?怎么南楚这边江湖人还帮着宫里人刺杀我们主子呀,这些人真是不讲规矩!” “你说那些刺客既像江湖人又像宫里人?”一秋皱眉侧脸,问:“王爷是这么说的?” 鹰羽不假思索道:“是啊,我骗你做什么,而且我们王爷对武 功招数的判断一定不会有错的。” “奇了。”一秋的声音低低的,“如果南楚皇宫里真的藏着江湖人,那这件事就有趣了。” “什么奇了不奇了?”鹰羽不解道:“你在说什么呢?” 一秋忽然抬起眼睛,神情无比严肃正经地盯着鹰羽:“鹰羽,我听说当初是你把我从贼人手里抱回来的。我问你,你去救我时,有没有见到一个手拿弯刀的人?” 对于那一天的事情,鹰羽记得清清楚楚,他略略回忆了一遍后,肯定道:“没有,在场只有寒族那几个草包,我当时还纳闷,你是怎么被抓走的。” “我也纳闷。”一秋眯着眼睛,“但是我想很快就有答案了。” 倏然,她双眼发亮望着鹰羽,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他手上,真诚道:“明日围猎,你帮我一个忙。” 第638章 冗长的梦 从天光初亮到暮色四合,赵韵宁睡得昏昏沉沉,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这个梦很长,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 在这个梦里,她看见赵家下狱获罪全在一夕之间,她看见陆烨谦下旨不让京城给北边传递消息,她看见陆霁远深陷在敌军的包围里,杀红了眼,不依不饶。 她看见陆霁远捧着一张白色的信,神色如玉一般冷淡,乌黑的睫毛,一颤一颤。 那一张单薄的信纸,清清楚楚写着几行字,“赵家嫡女韵宁,于东市不忍目睹全家惨死,自瞎双眼,自戕而亡。” 他手上还带着敌军乌血,一使劲,将信纸揉成团,问:“她可留下什么话,什么东西?” 跪在地上的墨羽长叹一口气,悲戚道:“回主子,没有,宁岑怕被人说闲话,一场大火烧光赵小姐所有东西。” 陆霁远捏着拳头狠狠锤 了锤桌子,再睁开眼,极其俊美的脸上,目光竟是狰狞的。 “为什么京城没有人传消息给我?” 墨羽声线发抖道:“这一次是太后娘娘下的手,动作极快,且准又狠。赵家定罪下狱抄斩全在一夕之间。哪怕是有人存心要给主子递消息,但传过来时……”只剩这一张白纸黑字的死讯罢了。 陆霁远狠狠闭上眼睛,声音十分冷淡道:“好,他们一个两个都不想本王回去是吗,那本王必须回去。” 说着,他看了一眼手边的佩刀,声音里全是杀伐之意。 “不等了。今日子时,攻城。” …… 大周的旗帜在夜空里飞扬,夏日北边的瞬息万变,黑空幽云暗沉沉的压着,狂风大作,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场杀戮。 待这一场仗打完,已经是白日,地上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血流遍野,伏尸百 万。 陆霁远睡在军帐里,双目闭合,额角细细冒着薄汗,旁边墨羽在给他煎药,有一个军医模样的人将陆霁远身上的伤口处理好,既缓又慢地叹口气:“王爷这次伤得不起,从伤势看,他是拿命在与敌人殊死搏斗,甚至没打算活着回来呀。” 墨羽自然知道陆霁远的心思,他紧张地皱眉,颤抖着问:“那王爷,他……” “好好养着,三个月不下床就不碍事,若是……” “若是如何?”墨羽问。 军医深深望了榻上的陆霁远,道:“若是不好好将养,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是是是。”墨羽连声答应道,“我一定压着王爷好好养着,让他哪里都不能去。” 可事实是,他根本拦不住陆霁远,陆霁远还是一睁开眼睛便让人套了马车,启程回京。 后来经过扬州,扬州的知府是陆霁远曾 经麾下同僚,同样也是赵丞相的门生,二人想谈一些赵家覆灭个中细节,不好引人耳目,便约在青楼。 …… 越梦越深,赵韵宁的心里无比沉重。 慢慢地她睁开眼睛,扇叶般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 “你醒了?”陆霁远就在眼前。 赵韵宁想都没想,就一把抱住他。 这却让陆霁远有些不明白了,他先是一愣,后在赵韵宁耳边轻笑一声,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她没有不舒服。她只是太珍惜眼前的一切,珍惜陆霁远还在,而自己也还能在陆霁远身边的每一刻。 “王爷……”她缓缓开口,大概是昨晚喝了太多久,喉咙还有些沙哑。 “嗯?” “我……”她将心提到嗓子眼,“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一语落地,她明显感觉到陆霁远绷直的身子倏然间松软许多 。 随后又听陆霁远问道,“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韵宁从他怀里抬起脸来,微微一笑,道:“没有,只是一个晚上没有看见王爷,有些想王爷了。” 陆霁远无奈的笑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赵韵宁也不推躲,在他宽大的手掌下笑容温和 “我猜想你大概是不喜欢这里,但没关系,明日我们便去围猎,围猎之后,不日就能启程回京。”陆霁远轻抚宽袖,温声安抚道。 “那,那要是回不去呢?”不知为何,赵韵宁心里总是觉得此行不会如此简单。旁的不说,就说归珏,他一旦出手,绝对不会毫无收获就停手。 怎么会那么轻易放他们回去。 她抬起一双水润柔黑的眼眸望着陆霁远,神情是肉眼可见的担心。 “不必担心,不管归珏安排了什么,我们都会顺利回去的。”陆霁远道。 第639章 一秋的计划 围猎的日子如期而至,南楚皇宫里随行去的人并不算多,皇帝只带了娴妃和皇后,紧跟着便是太子归珏,皇长子怀宿,还有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宫桦。站在他们身边的,还有陆修燃,哦在此时此地,应该叫他宫燃。 最让赵韵宁没有想到的,是元一大师竟然也随行去围猎。 赵韵宁顿时不解,便想问一秋,于是轻轻唤道:“一秋,元一大师为什么也随行呢,他不是出家人不能见血的吗?” 一秋没有很快回答她的问题,一双眼睛扫视着南楚队伍里的亲兵校尉,似乎在找些什么。 “一秋?”赵韵宁见她久久不言,便用手肘碰了碰她的剑。 她顿时回过神来,问:“夫人,你刚刚说什么?” 赵韵宁不欲重复,便用眼神示意她看元一大师。 一秋唇角扯了扯,道:“这位元一大师的太子殿下的授业恩师 ,又是国师,自然是要去的,而且……” 鹰羽正好安排完出行的车马走了进来,刚好闻言,就道:“而且,元一大师要为围猎之前的仪式做法,嘿嘿。” 一秋轻笑道:“我在江湖上久闻这位大师本事高深莫测,我还未曾见过他做法到底是什么样呢,今日正好可以大开眼界。” 鹰羽也笑,“是啊,是啊。想必侧妃也没有见过吧。” 赵韵宁一时间不知从何答起,她是没见过,但她活着便是元一做法能力的见证。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南楚皇宫出发往郊外的猎场去。 陆霁远和赵韵宁一起坐在马车上,小桃在一旁伺候,一秋和鹰羽在马车隔帘外坐着。 马车缓缓向前,赵韵宁时不时掀起帘子看着窗外,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转移自己心中不安。 “你还是很担心吗?”陆霁远问,他的声音依旧是淡淡 的,似经年的雪花酒,一语便让赵韵宁心中的不适释怀许多。 赵韵宁放下帘子,对着陆霁远道:“担心是难免的,毕竟是他人国都,又是围猎这等凶险的事情。” “放心吧,战场比围猎凶险更多,我不还是好好的。”陆霁远道。 自从那一日他们互相表明心迹后,陆霁远再也没有在她面前自称“本王”,让她感觉二人的关系蓦地又近了些。 “是啊小姐,你不要整日心事重重的,这样可不好。”小桃笑眼弯弯道,“云公子说了,女孩子要天真飞扬,心里不兜事才可爱呢” 天真飞扬,心事澄澈。赵韵宁笑了,云焕这哪里是在赞誉女孩,明明是在特指某个人。 偏小桃听不出。 赵韵宁忽然感慨道:“也不知这一趟回去,云焕和柳儿的婚事能不能提上日程,这一碗喜酒,我想喝很久了。” “自然 是能的。”陆霁远笑道,“咱们一定能好好从这里回去,好好的喝上他们的喜酒。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说罢,他抓住赵韵宁的手,赵韵宁轻轻一笑。 “好。” 马车帘外,一秋抱着剑神色冷淡,她瞥了鹰羽一眼,道:“你昨日收了我的银子,今日可不要给我掉链子,若有搞不定的情况,便推给我就是。” 鹰羽有些为难,“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王爷和侧妃一直都在我们身边,他们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做的。” “不在身边就是了。”一秋道。 鹰羽皱眉:“上次我就离开了一会,他们便被刺杀了,我今日说什么都不敢再离开他们了!” “你是不是蠢?”一秋翻了个白眼,“上一次是在宫外,这一次是在南楚皇帝陛下眼皮底下,他们还敢动手,我们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鹰羽没说话 ,似乎也觉得一秋所说有点意思。 “好了。”一秋道,“反正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一定不会有事的,而且今天墨羽不是也在吗?让他保护王爷和侧妃就好了,我还从未与他碰过招,听说,他武功不错。” 鹰羽不屑地撇撇嘴。 一秋清丽的双瞳里划过一丝狡黠,道:“你既然这么愿意配合我,不如,让他来吧,我听说他武功比你要好不少呢。” “胡说!瞎说!”鹰羽激烈反驳,“若他武功比我好,先帝爷怎么会选他出去暗访,让我留守主子呢,一看就是我比他好。” “嗯嗯嗯!说得好!”一秋哗啦啦地鼓起掌来,“那等等就请鹰羽兄弟陪我过上几招,让我感受感受,你高超的武功。” 鹰羽终于不再犹豫,一口答应道:“好,我陪你过几招。但是,你确定我们这样能够让你想找的人露面吗?” 第640章 纵马疾驰 一秋紧了紧怀中的剑,正色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总要试一试,否则,我不甘心。” 鹰羽利落的点头,庄严郑重道:“好!那我陪你!谁让你是我的好兄弟呢!” 一秋嗤笑,非常无奈:“我谢谢你啊。” …… 待赵韵宁他们一行人来到围猎场时,已经是快中午,金色阳光洒在绿色的草地上,一派朝气蓬勃的模样。 赵韵宁下了马车,这才看清这一座围猎场有多大,绿地绵延,不远处还有平实的树林,若再往里走到了内场,还有一座山峰,山峰虽看着不高,但听一秋介绍,那山上有乳泉、美景、和各种奇珍异兽。 相应的,还有层出不穷的危险。 按照南楚皇家围猎的规矩,内场一般只有男子才能进入,而女子只能在外场射箭、打马球。 这也不是歧视女子,实在是内场有些凶险,南楚历代帝王在此处狩猎的时候, 或多或少都遇到危险。 不过因着也有御林军跟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到底不适合女子进入。 围猎开始之前,是祭天祷告仪式,只见远处高台上,元一口中不停念着佛经,既快又碎,旁人根本听不懂。 他旁边是归珏,归珏今日穿着一身淡黄色太子规格骑装,将他原本就高贵不可攀的气质淋漓表露,他作为元一的徒弟,捧着一个香炉,在元一旁边听候吩咐。 这样看上去,任凭谁都看不出,归珏是一个心思诡谲之人,反而觉得他萧舒如玉,是个纯澈的皇子。 赵韵宁将视线移开,无意间碰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定睛一看,竟然是清河郡主,清河郡主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骑装,尤其好看,但她的神采却不如那日,瞧着还有几分憔悴的模样。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韵宁一时间还没想明白,便见清河郡主把脸撇了过去。 祭天仪式完成后,大家骑着马便四散开来,一秋和鹰羽二人结伴早就没了踪影,赵韵宁正欲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便见陆霁远正望着她。 “王爷?你怎么在这里?”她问,按照规矩,陆霁远应该和那些人一起进内场才是。 陆霁远一笑,拉着赵韵宁走到面前的宽阔的地上,墨羽牵着一匹马上前,陆霁远翻身上马,朝着马下的赵韵宁直直伸出手。 “来。” 赵韵宁尴尬笑笑,“王爷,我不会骑马。” 她不会骑马这件事从过去到现在依旧如此,陆霁远自然是知道的,但他还知道,她虽然不会骑马,而且一直学不会,但心里一直想骑。 “没事。”陆霁远突然拉起她的手,猛地一拉,赵韵宁猝不及防被他拉上马,被陆霁远圈在怀中。 “不会也可以骑。”他低头看赵韵宁,不紧不慢道:“我教你骑。” 赵韵宁更尴尬 了,她从前喜欢骑马,京城所有骑马师父都被她父亲找来过,但她还是学不会,如今就更别提了。 她正想说话,陆霁远又打断她的话道:“你学不会也没事,我带着你骑也可以。”说罢一扬马鞭,马儿长嘶一声,疾奔而去。 墨羽骑着一匹马跟在他们身后。 赵韵宁背靠着陆霁远,被他环在怀里,心中也忍不住惊了一惊。墨羽一向机灵,身下这马由他挑选,自然是上等好马。 速度飞快,马蹄哒哒。 陆霁远马术极好,能够绕开外场那些正在骑马的姑娘,擦肩飞扬而去,但那些姑娘看见他们二人如此,还是忍不住惊呼,陆霁远则毫不在意,纵声大笑,却是极为豪爽飞扬。 赵韵宁想起从前,她也是看着陆霁远骑马,才开始想要学骑马。记得那一年,暮春时节,陆霁远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神色冷淡的立在草地上,一拉缰绳便 放肆而去,那模样,与今日一般,当真潇洒极了。 此刻,陆霁远的呼吸从赵韵宁耳边传来,几乎要贴在她的脸颊。头顶上传来他低沉愉悦的声音,“你会害怕吗?要不要骑慢一些。” 赵韵宁的心情很是愉悦,低低一笑,未语摇头。 她就是很自己这种坐在马背上自由飞跃的感觉,眼下是纵横的马,眼前是辽阔的土地,仿佛天地万物都在此刻,所有过往烦忧都碎在风里,飘远消散。 …… 宫桦混在在一群骑马的姑娘里,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对着身边的清河郡主阴阳怪气道:“哎,这勾栏瓦舍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如此会勾引人,能让楚王殿下为了她不顾世俗目光,也能让太子哥哥馋她馋得不行。” “郡主,你说说这位宁侧妃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呀,咱们要不要去拜师学一点?” 清河拽紧马绳,没有说话。 第641章 一秋要找的是他 待赵韵宁和陆霁远骑着马飞驰回来时,远远便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时不时爆发出几声叫好。 “这是这么了?”赵韵宁侧脸看着陆霁远,陆霁远眼中神色暗了暗,对跟在后面的墨羽使了个眼色。 墨羽会意,立刻架着马过去打探情况。 过了一会,又匆匆回来,神色十分紧张,“回禀主子,是鹰羽和一秋打起来了,不知怎的,还卷入南楚的一个侍卫,眼下三个人正打得如火如荼。” “三个人。”赵韵宁彻底懵了,这是什么情况?一秋一向稳重,鹰羽虽然性格憨直,但也分得清轻重,怎么会打起来。 还是在这个场合。 不等墨羽再说下去,陆霁远便拉起缰绳带着赵韵宁往前面赶去。 赵韵宁和陆霁远一到,人群里立刻发出骚动,“是大周王爷,大周王爷来了。” 看热闹的人立刻分开两边,给陆霁远和赵韵宁让出一条路。 空气一瞬安静下来。 众人 看着陆霁远的脸色不敢大声说话,陆霁远看着鹰羽冷冷道:“鹰羽,你在干什么。” 鹰羽立刻将手中的剑收起。 三人互相牵制的局面缺失一角终究无法继续,一秋和剩下的人也停了下来,毕恭毕敬道:“参加楚王殿下,参加宁侧妃。” 陆霁远剑眉微蹙的看着二人,没好气道:“你们在做什么?” “回王爷,我们……在切磋。”鹰羽小心翼翼回答,眼神忍不住瞥向一秋。赵韵宁站在陆霁远身边,看着鹰羽的神情,大概猜得到这事不是鹰羽的主意。 陆霁远也看出来了,他不仅看出来这事不是鹰羽的主意,还看出来,他们并不是在简单切磋。 刀刀剑剑,都裹着杀气。 如果不是陆霁远和赵韵宁及时叫停,再打下去,必定会有人受伤。 一秋一直没说话,似乎并不打算辩解什么,只低着头。 陆霁远冷冷扫了他们二人一眼,道:“胡闹。” 旁人见到这 个情况,以为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闹剧到终于要停,便纷纷散开。 那位刚刚和一秋鹰羽过招的侍卫也很快消失。 赵韵宁这才去到一秋身边,将她扶起,温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一秋先看了看周边,才低声对赵韵宁解释道:“我们去营帐里说吧。” 赵韵宁点头。 一行人走进营帐,陆霁远没说话,往高位上坐下,轻抚宽袖,英俊的脸上有些许无奈,冷冷扫了一眼鹰羽,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概是人的惯性,看见自己家孩子和别人孩子一起合谋做了坏事,首先还是会训斥自己的孩子。 陆霁远也不例外。 鹰羽委委屈屈看着一秋,又转过脸来,道:“我们就是……” “是我要求鹰羽配合我的。”一秋是走江湖的人,讲究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走到前面来,将鹰羽挡住,“王爷可还记得,当初我重病初醒,曾问过王爷杀寒族太子时 ,是否见过一个刀客。” “记得。”陆霁远淡淡道。 一秋道:“其实当时在京城,是那名刀客将我掳走,而且当时并不我第一次见他。如今在南楚又见到了他。” “也就是说,你一直知道那位将你掳走的刀客是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大概知道他是江湖人。”一秋解释道,“看他刀法,不似北方派系,当初我还以为他是被寒族招安,可当我醒来,询问王爷,又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所以,我才会来南楚找他。” 听到这里,陆霁远沉默一会儿,抬起眼来:“记得云焕当初领你来楚王府时,曾说过,你下山是为了寻人。” “也是他。”一秋道,“我和他,不仅有上次的仇,还有血海深仇。” 帐内一时静默,寻常人到此处或许该顺着一秋的话头问,“是什么血海深仇。”但陆霁远没有,他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心里很明白的 知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恩怨、事非、要走的路。 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一秋都没有说出她和那个刀客有什么样血海深仇,这代表她根本不想说。 那自己何必多问。 过了半响,赵韵宁开口道:“那你如今知道他是谁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杀了他。”一秋毫不犹豫。 鹰羽双眼瞬时睁大,“你要杀他?可刚刚你也看见了,他武功那么高强,你要是想杀他,估计悬……我和你联手再加上墨羽,估计能行。” 墨羽听到自己被提到,眉间一横,道:“鹰羽你瞎说什么呢,我们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够去杀南楚的侍卫。” “你这话什么意思,那难道我们不管一秋吗?她一个姑娘家……” “可以了。”姑娘家一秋开口道,“江湖事本不该让朝堂人插手,有的人能坏规矩,我不能。”她嘴角绽开一个笑容,拍了拍鹰羽的肩膀,淡淡道,“多谢你,好兄弟。” 第642章 你今晚就走 一秋说完这话,向赵韵宁和陆霁远行了个礼,便掀起帘子直径走出去。 鹰羽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拱手道:“王爷,我去看看一秋吧,我真不是看不起她,只是刚刚那个人她肯定打不过。” “等等。”陆霁远叫住他,“那个刀客在南楚是什么身份?” 鹰羽眉头皱了皱,努力回想了片刻,摇头道:“不知道。” …… 三人无语。 墨羽被这傻子气得血液倒流,愤愤走上前去,用力一拍鹰羽脑袋,咒骂道:“你是不是傻子,你和别人打了半天,不去问问别人身份!” “我怎么知道啊。”鹰羽揉着痛处,一脸委屈,“一秋不是说了吗,那个人是江湖人……” 墨羽气得有些好笑,“江湖人,那他没有门派吗?普通的江湖人能混到南楚皇宫里吗?你能不能动动你 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 “你不要骂我!”鹰羽不服气,但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又小声又不悦道:“我哪里知道啊。” 赵韵宁也坐了下来,看着陆霁远道:“王爷,我觉得墨羽说得对,那个人一定不是普通的江湖客。江湖人一向有门有派,实在不行也会自封称号,可刚刚一秋言语之间并没提起那人名号派别,看来,她也不知道。可见,那个人藏的很深。” “是什么样的江湖人,需要藏的这么深呢。”陆霁远眼神微眯。 赵韵宁想了想,脑中灵光一现,掀起眼帘,阴沉道:“血隐阁。” 她早该想到的,归珏和血隐阁关系匪浅,而且一秋也说过血隐阁就是在南边。可,如果那个侍卫极有可能是血隐阁的人。 但血隐阁的归珏和一秋又有些交情,那侍卫到底为 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一秋呢。 难道,是归珏授意的? 他一面对着一秋好,给她送血隐阁信物,又一面派人三番两次杀她,甚至不惜下死手。 难道,归珏有病? 赵韵宁摇摇头,再一次看向陆霁远,她此刻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王爷,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这么一种可能,整个南楚皇室不仅和血隐阁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 “本王也想到了。”陆霁远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只是这件事,还需要查,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太低估南楚战力了。” 墨羽立刻跪地领命道:“是!我这就去查!” 陆霁远眨了眨眼,又加了一句叮嘱:“去告诉我们的人,加快时间准备。” 嘱咐完墨羽,陆霁远突然回头,吩咐鹰羽:“今晚,你找个合适的时间先把侧妃送 出去,亲自交给牧若离将军。” 赵韵宁道:“你让我先走?”她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重。 陆霁远深深看了她一眼,双眸中染上沉重之色:“不过几日的时间,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便去云州和你见面。” 赵韵宁手捏紧,看着他道:“一定要这样吗?我不能陪着你吗?” 陆霁远没再说话。 赵韵宁微微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听你的。但是,之前我们说要去拜谢燃将军,便今晚去吧,否则我走了,都没有机会正式感谢他。” 她其实是怕,待她走了,陆霁远一个人面对信王,如果从信王口中听到当年的真相过于惨烈,一个人会遭受不住。 就像陆霁远全心全意为她着想一般,她也想用尽全力,给陆霁远多一些温暖和支持。 下午时分,鹰羽将陆霁 远和赵韵宁晚间来拜会的帖子送到陆修燃营帐里。 陆修燃从手下的手中接过帖子看了看,神色一时间有些变幻莫测。 坐在一旁的俊美男子,勾了勾桃花眼轻声道:“你弟弟要来找了你聊天了,你不开心吗?” 陆修燃将帖子压下,不悦地看着归珏道:“你最知道我开不开心。何必多问。” “你这是在和我发脾气吗?”归珏来回扫了他两眼,“也是,你马上就要走了,自然是可以和我发发脾气。”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走。”陆修燃硬冷冷道。 归珏笑了笑,一双极美的桃花眼里似含着春水,拿起手中盖过宝印的国书拍了拍陆修燃的脸,“今晚之后。” 陆修燃眼色幽暗,若有所思地问道:“为什么是今晚?” 归珏笑了一笑,“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了。” 第643章 传位诏书 夜色降临在这一片苍穹大地时, 信王的帘子被掀开了。 帘子外,是南楚静谧的夜,苍穹成深蓝色,好看到极致。帘子里,有人已经恭候多时。 “见过燃将军。” 开口说话的是赵韵宁,既然是为了她的事情来道谢,她不该沉默。 “之前一直说要来向燃将军道谢,但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还请燃将军勿怪。” “宁侧妃说得是哪里话,我怎么会怪罪你们呢。”陆修燃今日显得温和许多,眉眼之间有淡淡喜色,声音也格外热络。 他站起身来,招呼陆霁远和赵韵宁落座,眼神复杂地看向陆霁远。 而陆霁远只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开了。 陆修燃对此并不以为意, 他在陆霁远面前坐下, 或许是因为今夜他就能走了,他瞧上去心情很好, 眼睛里透着明亮的光泽。 他笑着看了一眼赵韵宁,道:“眼下夜深,四下无人,我便有 话直说了。” 随后,又看着陆霁远,道:“霁远,你是在生为兄的气吗?” “……” “我知道,你在这里看见我很惊讶,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初并没有叛国。今夜,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 陆霁远依旧没有回答, 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茶,那是上好的雨后龙井,是陆霁远最爱的茶,没想到,陆修燃还记得。 陆修燃叹了口气:“你今日既然来找我,必定也是想听我解释的,可你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呀。” 陆霁远终于抬起自己的眼帘,声线冰冷道:“你十年前没有叛国,那现在呢?云州边塞是不是你做得?” 陆修燃今夜心情格外好,并没有因为陆霁远的疏冷而发怒, 反倒笑了笑:“是,但是我是有苦衷的,我也不愿意的。” 陆霁远又不说话了。 陆修燃拿起早就斟了两盏茶,一盏递到陆霁远手边 ,说道:“既然你不知从何问起,我也不想和你存在误会,那我便从头开始说起吧。” 说着,他将另外一盏茶递给赵韵宁,自己拿过桌上最后一盏茶,茶水微烫,他斯文贵气地抿了一口,缓缓道:“ 该怎么说呢,我在南楚十年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故国,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大周的一切。” “那你为什么不走?” 陆霁远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归珏从来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你以为我愿意陪在归珏身边吗。”陆修燃声音陡然抬高,“我比任何人都想离开他!” “……” “我不喜欢做归珏杀人夺城的工具,我也不喜欢做南楚的燃将军。我没骗你。” “你是没有骗我。”陆霁远道,“我信你根本不愿意在南楚为臣,但你替归珏攻占寒族把危机留给大周是事实,你亲自带兵掠夺云州边境也是事实,这就是 叛国!” 陆霁远眼神冷得像冰:“你不忍,你不愿,可你最终还是做了。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心怀故国,你何时变得这么虚伪了!” “霁远,你这样说我,我真的很难过。”陆修燃叹了口气道,“你只看了我杀人,却没有问问我为什么拿刀。今夜我大可向你坦白,如果不是归珏在我体内种下七情绝,我绝对不会如此!” 陆霁远注视着陆修燃的眼睛:“什么是七情绝?” 陆修燃只是苦笑,摆了摆手,他道:“七情绝,是一种药,是归珏用来控制我的药。每日,我都要服下一粒他给我的解药,若有一天不服,我的五脏六腑皆会痛到皲裂,七窍流血而死。为了活下去,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活到故国,我只能听他的,我别无选择。” 陆霁远闭上了眼睛。 陆修燃说着,又叹了口气:“霁远,你从小最不怕痛也不怕死,或许你不能理解, 为什么我如此屈辱还要活着,其实啊,这不难懂……” 桌上的茶水重新烧开,“咕咕”翻腾出声。 屋里很静,只听到陆修燃说话的声音,“因为我心里有恨,我不甘,不甘的力量让我将这一份屈辱给嚼碎咽下,所以我才能活到今日。” 他苦笑两声,又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在不甘些什么。” 陆霁远知道他的意思,淡淡道:“谁都不愿意背负着逆贼的名号死掉,我明白,可是你不该。” “不。你不明白。”陆修燃陡然否认,从手边拿出一个盒子,缓缓打开,取出一个金黄色卷轴。 他将卷轴交给陆霁远,示意他打开。 陆霁远有些诧异,还是将卷轴打开,粗略读了两行,眼睛陡然睁大,这卷轴上的笔迹,他万分熟悉,而上面的字字句句写的他也都能看懂。 这——是一封传位诏书! 原来,先帝早就将皇位秘密传给了陆修燃! 第644章 成大事,必然要有所牺牲 “当年我得到父皇病重的密旨和传位诏书,急速带兵回城,半路上,得到父皇驾崩的消息,我也被陆烨谦扣上反贼的帽子。”陆修燃说到这里,眼神明明暗暗,“一时间全天下的人都在杀我。”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思绪翻涌。 “霁远。陆烨谦当时为了杀我,做得有多决绝,你是知道的。而我当时身受重伤,如果没有归珏出手相助,恐怕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烂在哪里。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反抗他。” 陆修燃的嗓音有些颤抖:“你刚刚指责我。指责我叛国、忘恩、与贼为伍,那你告诉我,对我而言,到底,谁是亲人,谁是朋友!” “陆烨谦是我弟弟……可他夺了我的皇位,对我赶尽杀绝。” “归珏是敌国太子,可他给了我一线希望,让我活到现在!” 陆修燃死死捏着茶盏,腕子上勾勒隐 隐青筋。 “你自小聪明豁达,博览全书,父皇也说你最是懂礼。那你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怎么选择?” 陆修燃张开眼睛,一双黑瞳泛着猩红,痛苦皲裂。 陆霁远:“……” “说不出来吧。”陆修燃笑了笑,一脸凄惨:“你以为我喜欢跟着归珏?他行事诡异,心狠手辣,我能不知道?但我没有办法,我只有乖乖听他的话,这样我才能有一线生机,才能有机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你想拿回什么。” 陆霁远抬起眼睛,目光终于落在陆修燃身上。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从小仰赖的皇长兄,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狼狈疯狂,让人心痛。 陆修燃静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把茶盏放落,沙哑道:“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至尊之位、美人江山,我全都要!” “……”陆霁远不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他缓缓道,“你这是要篡位。” 陆修燃终于笑了,他说:“不是篡位,是拨乱反正,那个位置本来就是我的。” “……这会引起兵乱,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那又怎么样?当年陆烨谦给我扣上反贼的帽子,四处派兵绞杀我,何尝不是引起兵乱,有人在乎吗?” 陆霁远微微一怔。 陆修燃道:“你放心,我终究不是他,我一定会用损伤最小的方式达到我的目的。” 听陆修燃这么一说,陆霁远确实眉心微皱。起兵谋反不是小事,若从云州一路带兵过去,只怕是军队还没到京城,陆烨谦早就准备好了,哪有什么损伤最小的方式…… 除非,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京城。 陆霁远反应过来,问:“你想利用我?你想要我带你回去。” “嗯,是。”陆修燃的神情渐渐地又平静下来,他笑了笑,“不过,不是让你带我 走,而是我代替你走。” 陆霁远诧异。 “今日,归珏已经将加印过南楚玉玺的国书送来,明日,我就会拿着国书,乘上你的轿辇,风风光光回大周去。” “你竟然想要陆霁远替你留在大周?”沉默了一晚上赵韵宁听到这里,彻底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来,盯着陆修燃,怒气冲冲,“你变成这样,你没当成皇上,是陆霁远的错吗?凭什么要替他留下来。信王殿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陆修燃平静道,“成大事,必然要有所牺牲。你放心,归珏和我保证过,会好好对霁远的。” 他说的这里,渐渐小声,大抵是他自己都不相信归珏的保证。 “你疯了。”赵韵宁猛地站起来打断陆修燃的话。 她面色铁青地指着陆修燃,“你和陆烨谦之间的事情,想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你要杀他,是做 皇帝,凭你本事。只有一点,不要把王爷牵扯进来,否则,我和你没完。” “我说到做到。” 她眼神微眯,端的是杀意汹涌。 陆修燃先是一愣,随即背脊慢慢放松,他最后苦笑了一下:“霁远真是好福气,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肯为他说话,为他出头。我想,有你陪着他在南楚,他也不会寂寞。” 夜风猎猎,吹着营帐。 赵韵宁盯着陆修燃,忽然想到一事,问:“你说,这传位诏书是先帝给你的,你是名正言顺。你回到京城把陆烨谦杀了就能做皇帝。那么请问,陆烨谦登基时,高祭宗庙的传位诏书又是什么。你自以为是正统,同样握有传位诏书的陆烨谦,又何尝不是?” “这就需要问你了。”陆修燃停顿须臾,死死盯着赵韵宁,道:“赵小姐,当年陆烨谦登基,你父亲都做了一些什么,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第645章 但他没有 这一声“赵小姐”宛如一道雷霆电光从帘帐里直直劈下来, 将赵韵宁的脸色照得煞白。 而在惨白的脸上,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冷沉沉的。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信王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还是在陆霁远面前说出来。 霎时间,她有些茫然:“你、你在说是什么,什么赵小姐?” “呵。”信王对于她的欲盖弥彰并不理会,语气平淡道:“不奇怪吧。归珏当初为复活你,煞费苦心,动作甚大,而我是南楚境内唯一一个认识你的人,所以很多事,他都不瞒我。”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件极其轻巧的事情。 而赵韵宁却没有他那么淡定,她逼着自己目视前方,不敢去看陆霁远的眼神,也不敢去看他的脸色。 她猜,陆霁远的神情一定很震惊。 但她猜错,陆霁远其实早已经将真 相清楚知晓。 所以此刻。 他没有急着去向赵韵宁询问为何隐瞒自己,而是看向信王,信王悠闲地在坐塌上端着茶,手里转着一串佛珠。 乍一看,他那一双眼睛里尽是了然与辽阔,仿佛刚刚只是闲话几句。 但细思之下,陆霁远却觉得里面翻滚着暗潮汹涌。 他眉心微低沉,问:“你刚刚说,传位诏书和赵丞相有关,是怎么回事?” “嚓”信王手中的茶盏盖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微微抬脸,意味深长地笑笑,道:“陆烨谦那个狗杂种拿的传位诏书是假的,是他,自己写的。” “自己写的?”陆霁远眉心一蹙,这可不是小事,陆烨谦一向胆小柔弱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而且,传位诏书会交给大臣们检阅,难道那一众大臣都没有察觉出破绽。 这怎么可能? “你不信对吧?”信王扫了陆霁远一 眼,将他心底的疑惑清楚明白的猜到,苦笑着扯唇,“幼时,你我兄弟一起习武学文,我与你都被受父皇喜爱,唯独陆烨谦父皇向来关心极少。因为他文也不成,无论简单还是复杂的命题,他都解不开。而武功,更是薄弱,在我手底下走不过三招。” ……信王这话虽说的难听,但全是事实。 这些事情,赵韵宁也是知道的。 她幼时常常进宫玩耍,也听宫中贵人私下议论过,说信王与陆霁远文武双全天资聪颖,犹如一对双珠。 至于陆烨谦,则平平无奇,日后做个清闲王爷是最好的宿命。 可,一朝宫变。 骁勇无敌的皇长子变成反贼,德才兼备的楚王殿下无缘皇位。 反而是资质平平的陆烨谦得登大宝。 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当时当日,先帝病重之时到底是如何嘱托? 信王:“……当时,父皇病重, 临终之前一直在苦苦支撑,想等着你我回去,但你我都在路上。一日,两日,三日……边塞离京城是那么远,跑死几匹马,还是隔着江海茫茫。” 他的语气悲凉哀怨,像是化不开的黑苦茶,听的人舌苔都不禁觉得变干涩。 “……嗯。”陆霁远道,“我当时也是在尽力跑……但我” 没赶上。 这是他这一生的痛。 “呵,你不必在我面前做出难过遗憾的模样。”陆修燃苦笑道,“你至少赶上最后一程,以儿子的身份,送父皇最后一程。可同作为皇室后嗣,我是什么下场?” 夜渐渐深,烛光明暗转变,仿佛落下一场无声的雪,那年往事的余韵从未散开。 “我当时在路上,一心往前,却不料被最亲近的人捅了一刀。陆烨谦联合我的副将,就是那位孟忠候,制造我谋反的证据。” 孟忠候。 苦恋楚王多 年的孟书沁亲生父亲。 “他举报反贼,一举封侯,多年得到忠勇的名号。而我呢,反贼,呵。”他那一张英俊粗矿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展颜苦笑,看地人心头一紧。 英勇豪迈的一代名将,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阴谋诡计里。 “……诚然,你被人陷害万般无奈。可这和赵丞相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赵丞相曾与孟忠候一起合谋构陷你?”陆霁远掷地有声地问。 信王笑道:“是啊,自然没有。赵丞相一向光明正直,他怎么会行这种苟且猥琐的事情呢。” “……” 听到这里,赵韵宁悄然松一口气。 “是,赵丞相没有陷害我,但他做的事情,直接斩断我成为皇帝的可能。” 陆霁远望着他,一双眼睛全是不解。 “他本可以救我。” 信王笑了,这个笑里有无奈,还有几分血腥和狰狞。 “但他没有。” 第646章 要你们留下来 “怎么可能!”赵韵宁怎么都不信,她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父亲人品正直,别说是信王,就算是一个路人,他都不会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 信王继续淡淡道:“陆烨谦天性阴险,优柔寡断,也没什么出彩的特长。但他,那一双字写得尤其好,但光把自己的字写得好并不算本事,他还能将别人的笔迹模仿道出神入化。那一年,他在父皇床榻拿起父皇的御笔,挥毫写下那一封传位诏书,而,你父亲,大周朝一代名臣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 “他没有阻止。” 信王盖棺定论。 “不过,也不难理解。当时我已经是反贼,而陆烨谦是皇子,赵丞相为了一家荣华,会做什么选择显而易见。但可惜啊,他终究还是选错。” 赵韵宁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跌回椅子上。 信王急迫地逼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所以,那一年,你父亲,拥护乱臣贼子,舍弃了我。” “怎么可能……” 赵韵宁讷讷地张着口,脑子里只听得到“嗡嗡”声。父亲一向教导她,为人要正直磊落,要问心无愧。 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不信。 赵韵宁神情微变, 但她没有开口。信王此时任何的话都难测居心,她最好不要妄动,可已经尽力克制,她眼神中的光仍是不由自主地一暗。 这一暗, 就被信王捕捉到了。 “满朝文武,只有赵丞相是父皇的伴读。旁人或许会被陆烨谦高超的模仿给骗过,赵丞相万万不会,可他,在当时什么都没有说。而且率领群臣,跪在陆烨谦脚边,高呼万岁,接受赐封。” “我凭什么相信你。”赵韵宁几乎是从后槽牙挤出这句话,她其实心底已经分明,依旧开口问,只不过是想了解更多一些真相。 “凭你父亲的死。”信王顿了顿,“你赵家世代忠良,你爷爷是太子太傅,父亲曾是先帝伴读,又是两朝丞相,而你又和霁远自小有婚约,日后必定 是楚王妃,这样的家世背景,何其荣耀。光凭母后和长公主,就能将你赵家连根拔起?” “……”赵韵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可能的。”一声叹息,信王的眼神有些发直,“母后的权利再大,她也是一个后宫妇人,朝政的事情就算她把持再多,拿主意,下命令的还是皇帝。那一道赐死你赵家一百零三口的圣旨,明明白白的写着,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赵韵宁只觉得身体里的水分被一点点抽干,同时抽干的,还有她的力气。 “可我父亲,他难道没有察觉吗……他为什么……为什么不想办法?” “呵。要说你父亲是忠臣呢,他对他自己选的皇帝出奇忠诚。他早就知道赵家的覆灭是再所难免的事情,可是他不想当乱臣贼子,所以选择坐以待毙。只是他到死都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成了叛国烂人。” “叛国,和我一样的罪名。”信王苦笑,“陆烨谦这个狗崽子真是愚笨, 给人安罪名,也是十年如一日,没点新鲜的。” 之前信王讲那些权利勾斗时,赵韵宁大致感知道陆烨谦这个人平庸外表下颇有手段,但具体厉害在哪里,她不太懂,说不上来。 可当她听到这里,猛然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锋利—— 他要杀人时,没有半分恻隐之心。 他有一双极其冷静的眼睛,哪怕仇深似海,也绝不意气用事,而是徐徐图之。 “其实自从他当时皇帝,就开始计划要怎么除掉赵家。从长公主和亲,到长公主归国,一直有条不紊,也很顺利。不过,也不是全然顺利,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没有一点落空,霁远,此刻你也已经是刀下亡魂。” 信王看向陆霁远的眼神,很复杂有感慨也有庆幸,还有一些羡慕。 联系陆烨谦和的手段,赵韵宁心中隐约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她问:“为什么说,陆烨谦的计划顺利,王爷此刻也难逃一劫?” 信王没有立刻回答,他眼 瞳里闪着些过于黑珍珠般明亮光泽,乍一看极为尖锐,像是刻骨的仇恨。 但细瞧之下,却又像是深夜大海的悲哀。 “是你救了他。”他说,“那一年,你退婚,没有成为楚王妃。” “你是说,陆烨谦原本打算构陷的不是赵家勾结寒族,而是赵家勾结楚王?” 信王垂眸看了眼茶盏,点点头。 “那一年你退婚,将他的计划打乱。” 信王说着,冷笑一声:“不过,哪怕是这样,赵家还是覆灭,而霁远,陆烨谦从未打算放过。否则,他也不会让你来南楚。” “所以,陆烨谦,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赵家和楚王。” 赵韵宁深吸了口气,哪怕压抑地再好,她的嗓音也还是透出了丝喑哑。 她紧捏着茶盏,那里头的茶已经凉了,她一口没喝完 一念之下,用力太猛,瓷杯竟“砰”的一声,被她扫到地上。 茶汁四溅…… 枯黄色的茶水泼到地上,里面还有些许白色粉末…… 有毒! 第647章 烈日破晓,橙红漫天 赵韵宁顺着视线看过去,蓦地抖了一下。 “王爷……”她猛地看向陆霁远,只见他手背上青筋暴突,每一根血管里涌动的都是愤怒。 他也看见了。 “你想杀了我们?” “我没……” 信王也慌了,话还没说完,猛地就顿住。 帘子被人掀起,一个风流俊美的人物翩然走进来。 “是我下的药。” 风目流转,白皙潇洒,不是归珏还能是谁? “你想做什么?” 信王看见他,便冲上前去抓住他的衣口,似要有滔天洪水般的恨意要发泄似有千言万语要唾骂。 “我想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而且,你也是同意的。”归珏丝毫不慌,语带笑意,眼底却寒意沉沉,将信王的手狠狠甩开。 信王哑然。 归珏缓了缓,又笑了起来:“放心,我不要你 们的命,我只是要你们留下来。” “你要我们留下来做什么?”赵韵宁横眉冷对地盯着他。 “放轻松,没什么。”归珏望向信王,眼神里有几分玩味。 “也就是,陪我吃喝玩乐,还有睡觉。” 他颇下流的轻轻挑眉,耸肩无辜道:“我对所有俘虏都是如此。” “别说了!”信王大声打断他。 看着信王瞬间白到极致的脸色,归珏脸上三分挑衅七分下流,陡然笑出声来,有几分疯狂:“怎么?不能说?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你的秘密,知道你是我的男宠,你不杀了他们吗?” “你闭嘴!”信王声嘶力竭地吼着归珏,手指不停蜷缩。 归珏贴着他的脸颊,薄唇轻启:“你总算这样心软,这一点就比不过你那个狗杂种弟弟。还是我帮你吧。” “动手!” 归珏一声令下,一众黑衣人从外面将整个帐篷掀起,如黑箭一般向他们二人袭来。 陆霁远想都没想就将赵韵宁护在身后,轻声道:“别怕,我在。” “归珏,你想干嘛!”信王怒吼出声,“你明明和我说,不会伤害他们,只是……只是软禁。” 他显然慌了,到底陆霁远是他弟弟,他怎么都不愿意看见自己弟弟死去。 “我改主意了。”归珏对自己的出尔反尔不以为然,他双目阴冷沉下来,“女的生抓,男的直接杀。” 大概就像那一年信王被追杀一般残忍,刀剑碰撞在一起,划破人的身体,满地是血,溅到陆霁远的银袍上,还有赵韵宁的脸庞。 他们二人紧密连接,赵韵宁看着眼前这些如疯魔般要取他们性命的人,只觉得残忍又血腥。 陆霁远一手拿 刀,一手护着赵韵宁,二人往帘帐外面疾步赶去。 “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 在刀光剑影中,陆霁远英俊的脸上染上些许鲜血,如雪的眉目间并没丝毫错乱。 “什么计划?”赵韵宁刚刚问出口,忽然就想起来,“是……今晚我回云州的计划吗?” 她看了看周围的黑衣人,心如擂鼓,咬牙道:“我不走,我怎么能让你留在这里?” “你先走,我随后就会去找你。” 陆霁远拿着剑轻松划开一个试图抓住赵韵宁的男人的脖颈,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正好落在他赵韵宁的衣服上。 她下意识的闭眼,后抬头,茫然地看向这些陌生如厉鬼的人。 不一瞬,她看见一个身穿白袍手舞飞剑的女子,正在天地月光之间向她而来。 是一秋! 陆霁远将赵韵宁一把推 给一秋,正色道:“你相信我,你先走,我总有办法脱身。” “霁远……”被一秋抓着手臂的赵韵宁还有一些犹豫。 “快走!”陆霁远抬高声音,转身向那些黑衣人而去。 赵韵宁忍不住的回头看去,只看见陆霁远的背影消失不见,那一片银色的身影在夜色里混为一体。 一秋带着她一直跑。 二人从牧场穿过林间,跑至辽阔旷野,穿过金色的麦浪,天色渐渐破晓。 赵韵宁到底不是习武之人,渐渐,脚步沉重实在跑不动,一头倒在田野里。 发髻散开些许,鼻尖萦绕着麦子的清香。 “夫人,夫人?” 耳边是一秋的呼唤声,她撑着眼皮,对上的一秋的清丽面庞,双眼焦急。 她艰难的点点头,再看看一秋后面的天空,烈日破晓,橙红漫天。 像血。 第648章 阁主 “夫人,你没事吧?”一秋细致地将赵韵宁扶起,取出腰间的水壶给赵韵宁喂了些水。 赵韵宁擦了擦嘴,这一夜,知晓太多真相,她此刻心里还有一些难以平复。 “王爷怎么办?”她抬起脸,看向她们跑过的方向。 一秋把水壶收好,安慰道:“没事的,王爷身边有鹰羽墨羽,还有他自己安排的人。我们快走吧,现在快点回到云州把消息告诉牧将军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赵韵宁想到昨夜的厮杀,依旧犹豫。 一秋将她扶起,正色道:“走吧,夫人。我拿了王爷的银子,就要把你送到云州,其他的,我管不着,只能告诉你不要担心。” 赵韵宁不是那些看不清情况的人,她手无缚鸡之力,如果在陆霁远身边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可能成为制约他的隐患。 但她,还是很担心…… 正在这时,却听到头上传来一 声轻笑。二人皆是抬头,便见离得近的树梢枝头,一抹红色飘然坠落,转瞬便落到二人面前。 那红衣女子身量纤纤,脸颊有肉,看着颇有几分端庄优雅的韵味,但她此刻抱着剑,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眼眸里阴诡夹杂,让人不寒而栗。 “殿下说你们一定会往这里走,果然不错。”她望着一秋和赵韵宁,语气轻蔑。 “怎么是你?”赵韵宁脚步一缩。 “我还活着,意外吗?” 她眼瞳里闪着复仇的火焰,她是冯婉吟。 一秋有些警惕的护在赵韵宁面前,放低声音,“是归珏派你来的?你到底想干嘛?” “我无意与你为敌,也知道你们雾山梅川有规矩不得牵涉朝局之事,你现在走,我就当从未见过你。”她手中无聊地拔动剑柄,语气淡淡带着杀意,“我只是要带赵小姐回去。” “不可能!”一秋斩钉截铁地拒绝。 “那日在宫里,我并没有发挥全部实力。”冯婉吟眼神一闪,凶狠毕露。 一秋缓缓拔出身后的剑,轻笑道:“正巧,我也是。” 二人疾步向前,纤细的两只手各自握着两柄利剑,脚底狂风卷着麦子,白色的身影交缠着红色的厉影,剑锋交汇,杀意四现。 红是狠绝凶悍,白是眸色凌厉。 纠缠许久。 赵韵宁站在远处,帮不上忙,更是心中焦急。 “啪。”一秋迅速转身,将剑锋划过冯婉吟的手背,急急收剑。 “你输了。”一秋轻描淡写道。 冯婉吟吃痛的捂着手,白皙的眉心隐隐冒汗,怨恨地瞪着一秋。 “你本不是朝中人,为何非要掺和进来。” 一秋不欲和她多说,拉起赵韵宁的手往前走,轻轻落下几个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江湖义气,有始有终。冯皇后是不会明白的。” 二人要走。 忽然出现一行 人,拦住她们的去路。 这些人穿着统一服饰,头戴斗篷,浑身通黑,瞧着是江湖人士。 而揭示他们身份的钥匙,就在腰间的挂牌。 一秋定睛一看,瞳孔猛地急缩,“血隐阁!”来的人,不是一般门徒,而是阁中高手。 她转头看向地上的冯婉吟,眼珠圆瞪问:“你不是被逐出师门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帮手!” “她是被逐出师门了,但你们依旧是血隐阁的敌人。”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这些黑衣人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她款款走来。 “宫桦!” 赵韵宁看清她的脸,眉心猛地皱了一下,“你……你想做什么?” 宫桦不屑一笑,看着她,“你觉得呢?赵小姐,我和你可真是有缘。” 她说着话,声音猛地锐利起来,“我从来没有觉得,有谁,像你这么讨厌!” 赵韵宁:“……” 见她不言,宫 桦又走近一些,“讨厌到,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从我见你第一面,我就恨不得能要了你的命。真好啊,你终于落到我手上。今日我带的都是阁中精锐,你身边这个小丫头注定护不住你。看你挺漂亮的份上,自己选个死法吧。” 她耸肩摊手,胜利者的姿态。 “不要动她,她是殿下要的人。”地上的冯婉吟艰难开口。 宫桦并不理她,狠狠瞥了她一眼,咒骂道:“废物,连个小小雾山梅川的弟子都收拾不了,还好意思说话!” 冯婉吟撇嘴不言。 一秋把剑拔出,盯着宫桦,咬牙质问道:“你们血隐阁和我们雾山梅川也是有些交情的,你今日带人围剿我,不怕他日师门相见,你们阁主难做吗?” “阁主?”宫桦朗声笑了出来,将腰间的令牌抛给一秋。 一秋皱眉接过,看清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血隐阁第十八代阁主,宫桦。” 第649章 命悬一线 “你……你竟然是血隐阁阁主!”一秋捏着手中的令牌,一脸难以置信。毕竟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堂和江湖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 血隐阁在江湖势力强大,且一向神秘,怎么会…… 一秋为这个秘密震惊,半响说不出话来。 “呵。”宫桦扫了她们二人一眼,眼睛停在赵韵宁身上,微微笑,“奇怪,你好像不惊讶?” ……赵韵宁无言。 她早就隐隐约约猜到血隐阁和南楚皇室有些关系,但她之前想的都是金钱交易,从未想过,血隐阁竟然都是南楚皇室养的死士。 再联想之前的江湖传言,血隐阁出手一次便可得万金。 原来,富可敌天的南楚皇室无数财帛,都来自于此。 如此细想,南楚的滔天富贵却也是合情合理,这世上哪里有比杀人来钱更快的买卖。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一件事。 她看着宫桦,冷声问:“那一年,我初到京城,便遇见过一次深夜刺杀,是你做得吧?”她从前一直想不明白,她当时锋芒未露,会是谁下死手要她的命。 后来又经 历一些事情,她也猜测过许多人。 但无论是长公主,太后,还是冯婉吟。 她们都无法轻松招来那么多血隐阁中人,那么眼前凶手只可能是眼前这个人。 宫桦也不否认。 她大方一笑道:“没错,就是是我。可惜啊,竟然没有成功。” 她的语气淡淡,蕴藏着杀意和遗憾。 “那后来你为什么不继续动手?”赵韵宁追问。 宫桦明显一顿,过了一会,她故作高深地背过手,慢慢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只是经过那一次刺杀后,楚王就将你护地死死的,我就是想动手都找不到机会,这才让你苟活到今天。” “不对。”她打断宫桦。 宫桦皱眉不解。 她微微一笑,冰冷道:“你当时不是不想杀我,也不是你做不到。是因为有人及时阻止你,你才不得不罢手。” “笑话,有谁能阻止我?” “归珏。”赵韵宁平静道,“我听说,他当时在京城病了好些时日,而你就是趁着他生病的时候对我动手的。我可有说错?后来,他知道此事,与你吵了一架,你才不得不罢手 。毕竟我是他救回来的,他不可能让你杀了我。” 宫桦眼神微眯,里面透着一丝凶险。 赵韵宁慢悠悠道:“你那么讨厌我,却因为归珏而饶我一命,你很在意他?可自古皇家无情,他也并不是你嫡亲哥哥,他当了皇帝对你没有一丝一毫好处……为什么……” “放肆!”宫桦倏然怒起,“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揣测本公主心意!你是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怒拂宽袖,带着斗篷的黑衣人蜂拥而上。 一秋拿着剑,护在赵韵宁身前,低声道:“夫人,小心。这些人都是血隐阁精锐,我不一定能够敌过,你待会找到机会便先跑吧。” 赵韵宁有些窘迫。 她刚刚是想,以归珏来对宫桦施压,谁知道这个小丫头竟然不吃这一套。 她向来算无遗漏,今日是怎么了? “对不起一秋。”她轻轻扯着一秋衣袍一角,“是我对不起你,你先走吧,她们只是要我命,我给他们就是。” 一秋抬手将靠近的黑衣人刺穿,冷着眉目,“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今 日一定会护住你。” “没用的,护不住的。”赵韵宁叹息。 “护不住也要护。”一秋掷地有声。 下一瞬,一秋便只身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赵韵宁抬眼看着眼前这些如幽灵一般打不穿的黑衣人,忽然明白,为什么一秋从前会说血隐阁江湖里最冷的剑,最阴的刀。 他们出手阴险,防不胜防。 若是单打独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他们一起上,一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真是感人啊。”宫桦抱着胸在旁围观,见一秋打得辛苦,她语气里尽是揶揄,半分调侃半分真心道:“宋一秋,像你这样的江湖高手,不如加入血隐阁算了,雾山梅川有什么好的。另外,楚王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一秋拿着剑咬牙道:“滚!” “呵。”宫桦眉眼一动,尽是轻蔑,“傻子。” 无论一秋如何出手狠厉,这些黑衣人都刺不穿,忙碌整夜,一秋的体力本就不支,眼下脚步更是渐渐虚浮。 看着一秋踉跄的背影,赵韵宁紧张喊道:“一秋……” 一秋轻轻咬唇,“没事 !”拿剑的手抓得更紧,向再一次围过来的黑衣人奔去。 再看看她纤细背影,颇有几分坚决赴死的悲凉之感。 不能再等! 赵韵宁心中一狠,拿起手边的剑,抵在自己脖子上,“宫桦!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我现在就给你!你放过一秋!” “苦肉计?”宫桦娇嫩的唇角微微扯起,“等我的人杀了她,你的命早晚是我的,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你!”赵韵宁竟无语反驳,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 脑中急转,她只有一句:“你想清楚,你的太子哥哥并不想我死!” “是啊,太子哥哥不想你死。”宫桦声音带着笑意,慢慢转过脸来,一双琥珀似的的双眼尽爆满血丝,她一字一顿,死死地盯着赵韵宁。 “可是——” “我想——” “你死——” 随着她话音落下,赵韵宁耳边的风声更急,空气里爆裂出刀剑碰撞在一起的“铿锵”声! “嘶!”一声刀剑划破皮肉的声音,转过身来,一秋雪白的衣袖已经沾满鲜血。 黑衣人的刀剑离她毫厘。 一秋已经命悬一线。 第650章 一秋的师姐 就在一瞬间,天地间飞沙走石,狂风乱作,一个修长身影出现在半空中,不偏不倚挡在一秋身前。 那人一身白衣若飘雪,黑发如墨飘飘,白袖在风中滚滚翻拂。 从赵韵宁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她微微侧过半张清冷剔透的脸,她容貌端正,气质逼人,皮肤雪白,眉目比一秋更冷,冷眸微微侧过,眼底是化不开的霜华。 她开口说话,嗓音沉凉,像是深山里静静流淌的泉水。 “一秋,你还好吗?” 一秋似乎有些难为情,乖巧的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师姐相救。” 赵韵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冰雪般的女侠,正是一秋的师姐。 师姐转过身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秋,目光落在她袖间的鲜红,冰寒般的目光中翻过恨意,转过头对宫桦道:“你要杀她?” “我……”宫桦一时间被来人的气势压迫,有些不知所措,但看了看周 围都是自己的人,也不心虚,便又大声道,“这与你何干!” “在下雾山梅川柳翩翩,请教血隐阁高招。”师姐没有一字废话,冰冷极简,亮出自己的剑。 师姐蹙起眉,目如沉玉。 “柳翩翩。不就是雾山梅川的掌门首徒吗?现在的掌教弟子?”闻言,宫桦手下的精锐们纷纷停下脚步,拿剑的手有些犹豫。 “等……等等!”宫桦听到这个名号,刚刚的嚣张气焰灭了几分。 血隐阁如今虽是南楚皇室独有,风格阴狠凶悍,但是他们到底还是江湖门派,只要一日还在江湖,便还有顾忌。 譬如今日,若是在明面上和雾山梅川撕破脸,对他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宫桦清了清嗓子对柳翩翩道:“我血隐阁无意与贵派弟子为敌,若阁下是为贵派弟子而来,尽管将她带走就是。” 赵韵宁轻笑一声,原来在这世上之人摆高踩低起来,全是 一副嘴脸。 刚刚还软硬不吃的宫桦,此刻变得无比好说话。 她正想着,便看见宫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一字一句继续道,“至于剩下的,都是我们朝廷之事。还有,这里是南楚境内,是我南楚皇室的地方,还望阁下能够早些离去。” 柳翩翩安然道:“既然宫阁主如此好说话,我便承你的人情。” “那便两相欢宜。”宫桦心口一松,准备绑着赵韵宁要走。 “等一等。”柳翩翩叫住她。 宫桦眉心一皱,将命令收下赵韵宁抓紧,面色阴沉如铁:“怎么?这个人可不是你们雾山梅川之人而是大周王爷的妃子,难道柳姑娘还想要插手朝堂之事?” 柳翩翩目光毫无温度的扫视赵韵宁片刻,面无表情道:“我并不打算要她。” “那你要如何?” 柳翩翩面色未改,眼神极冷的:“我师妹的手臂被你们刺破,这一桩仇怨,总要 有人承担。” “……” “比武切磋,难免有伤,柳姑娘这又是何必?”宫桦巧言善辩。 “今日究竟是不是比武切磋,宫阁主心中有数。”柳翩翩寸步不让。 “你!”宫桦气结,她从出生就是公主,平日里何曾受过这种气! “刷!” 未待她反应,柳翩翩身影如风,动静极快,旁人还没看清,她的手臂上已经被柳翩翩结结实实划破一刀口子。 “公主!” 宫桦皱着眉,捂着伤口,指缝里不住渗出粘稠的黑色血水。 “如此,柳姑娘可算满意?若是满意,你的人你带走,我的人,你不要动!” “就此两清。后会无期。”柳翩翩淡淡看了她一眼,扶起宋一秋就准备走。 宋一秋这才从柳翩翩神兵天降的惊喜中反应过来,连忙劝阻道:“不行师姐,我们要带夫人一起走。” “闭嘴。”柳翩翩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宋一秋却清晰 地看到看出她眼底怒火跳蹿,她知道,师姐不喜欢插手朝堂之事,此番她与朝廷之人搅合在一起,落得个身陷囹圄的处境,师姐还肯出手救她,已经是很难得。 她不该再提意见。 但是,她怎么能够不管赵韵宁呢? 于是她大着胆子又道:“师姐,求求你,你就当做个好人好事,带着她一起走吧。你想想看,她一个姑娘家,就这样落在血隐阁手里,一定会没命的。你向来行侠仗义,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一秋语气卑微,眼神中带着几分讨好。 柳翩翩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诚恳,冷哼道:“好人好事?” 一秋可怜巴巴的点头。 柳翩翩无奈回过头,看了一眼赵韵宁。 很快,又把头转了过来。 宫桦见状,莫名有些紧张,扳着脸道:“柳姑娘,我这手臂你也伤了,你该不会是要出尔反尔吧?江湖上,可没这样的规矩。” 第651章 是不是很公平 柳翩翩没有搭理她。 而是一巴掌拍在一秋脑后,带着她腾空而起,一掠消失不见。 宫桦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带回去,关进水牢!” 水牢里。 赵韵宁四肢被绑的很紧,只穿着一身单衣,全身浸泡在水里,水位贴在她胸口处。 “叮铃。” 锁被人打开,她抬起眼睛,看见宫桦换上一身华服,款款从阶梯上走下来。 而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无家可归的落水狗。 不过,她眼下的处境,与落水狗确实没有什么太多区别。 “赵小姐,这大概是你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绑着吧。”宫桦语气里飞舞着得意 ,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 赵韵宁不言,她拳头暗暗捏紧。 宫桦笑了笑,依旧是邪气而轻蔑的,“让我猜猜你此刻在想什么。” 她掀起眼帘,看了赵韵宁一眼,道:“你此刻是想,有谁能够来救你吧。” ……赵韵宁将脸偏向一边。 “谁能来呢?”宫桦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你的好朋友宋一秋已经被她师姐带走了。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你那位表哥牧若离,此刻远在云州,且不说他不知道你被抓,就算他知道,再赶过来时你早已淹死。你和信王有几分交情,但他恨你父亲,绝对不会救你。” 她眼神中残忍带笑,目光盯着赵韵宁的脸,似乎在找 她绝望的证据。 可惜,一无所获。 她浑然不在意地一笑,又道:“至于你那位前世的青梅竹马,今生的知心爱人,昨晚已经被乱箭射杀,连个全尸都没有。” 在这句话之前, 赵韵宁的眼底一直是平静, 似是枯井。 而这句话之后, 宫桦清晰地看到那双冷淡的眼睛里起了波澜。 “昨天晚上太子哥哥派人布下天罗地网,本来是打算把陆霁远活捉,再将他五马分尸的。”宫桦娓娓道,“但陆霁远武功何其高强,太子哥哥抓不住他,就命人在箭上点火,乱箭射杀,最后找到他尸体时,身上可是一块好肉都没有啊。” 她每说一句话,都紧盯着赵韵宁的脸,唇 瓣的笑容似染血,残忍血腥。 “可惜啊。” 宫桦慢慢地逼近:“依着他的武功,还有他事先安排的人,其实他是可以走掉的。但他太傻了,一心要保护你先走,这一步一步走入死局。细细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你活了两世,从阳春白雪的大小姐,变成心机深沉的烟花女子。而他,竟然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痴情种,一点进步都没有。” 她摇着头,噗呲笑出声来,脚步随之停下。 站水面的阶梯上,她的裙角被沾湿,但她毫不在意。 她在此刻,只想静静欣赏着赵韵宁如死灰一般的脸色,紧抿的粉唇,还有细白的手背上清晰可见的经络。 “其实啊,有 时候本公主无聊的时候也会想,你的命还真好。”她看着赵韵宁,意味不明地感慨道,“活了两世,心爱之人都能毫无保留的爱着你。” 她每多说一句,赵韵宁脸上的痛楚与犹豫便多一分,宫桦嘴角的笑意也随着便更甜一分,“可再爱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了。是被太子哥哥杀死的。” 宫桦一边说话,一边紧盯着赵韵宁的神情变幻。 她注意到赵韵宁的手指尖在微微地颤抖,于是她舔了舔嘴唇,声音又放低一些,带着些许蛊惑人心的幽怨,“怎么样,你欠太子哥哥一条命,你的爱人替你还了,是不是很公平?” 听到这里,赵韵宁怒气暴起,恶狠狠瞪着宫桦。 第652章 没有人能再利用我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杀了你爱人的不是我,而是太子哥哥,你要报仇,要恨,也该去找他。” 水牢里四面封闭,连风声都没有,但赵韵宁却听见自己的心不断下沉的声音。 眼前这个女人容貌明媚,字字攻心,心里装满阴谋诡计,怎么看,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韵宁垂下眼眸,声音低沉冰冷:“你说,是归珏杀了陆霁远。” “嗯。”宫桦点点头。 “我该恨他,找他报仇?” “对。”宫桦不假思索道。 “……”赵韵宁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喃喃道,“虽然他救过我,但他杀了我最爱的人,所以我该恨他。” 听到赵韵宁这么说,宫桦的笑容逐渐灿烂,她说:“是,你该恨他。” “如果我恨归珏,伤害归珏,你不会生气,甚至难过吗?你明明那么在意他。” “我没有。”宫桦的声音难得有一丝温柔,“归珏并不是我的嫡亲哥哥,如果你帮着我对付他,把他从太子的宝座上拉下来,我会很开心。你如果愿意和我 合作,我现在就放了你,但是为了保证你不背叛我,我需要给你吃一点药,但你放心,我不会毒死你的。我如果想要你的命,我早就取了。” 赵韵宁浅浅一笑,依旧没有抬头,叹息道:“宫桦……你当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有脑子吗?” “嗯?”宫桦笑意敛起。 “今早在外面,我提到归珏阻止你杀我时,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你什么意思?”宫桦被这样没头没脑冷不防问了一句,顿时有些茫然。 但她脑子转的很快,马上补充道:“我当时并没有生气!” 赵韵宁并不置否,又道:“对,或许不该说是生气,应该说是吃醋。” 空气一时静默。 “你喜欢归珏,对吧。” 赵韵宁终于抬起眼睛,她望着宫桦,目光逐渐变得很清冷,这清冷比起她平日,更多了几分寒光。 她慢慢道: “当时,你知道归珏用尽一切复活我,甚至不惜身受重伤,你便觉得怒不可遏,才是让你的人去楚王府刺杀我。” “后来,归珏知道这件事,险些与你翻 脸,你才没有进一步动作。” “而现在,若我没有猜错,归珏就在外面等着你把我交给他。” “你虽然恨我,想杀了我,但你害怕。你怕你杀了我,归珏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你才会犹豫,才这么久不动手,才这里苦口婆心的劝说我去恨归珏。因为,只有我恨归珏,我不接受归珏,归珏才有可能接受你。” 宫桦猛地回神,厉声喝道:“赵韵宁!” 她的声音尖利而疯狂。 “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是不是!” 宫桦的神情绝望而狂怒,赵韵宁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匕首,插中她心里最深处的秘密,让她无法忍耐的痛起来。 “小公主,你很聪明。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再利用我。”赵韵宁的声音清清冷冷,仿佛料峭春雨猝不及防的落下来,淋湿行人,寒意透衣。 “你胡说!你胡说!”被猜中心事的宫桦愈发疯狂,目眦决裂,她疯狂地爆吼起来,“你诋毁本公主名誉,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那你就杀了我!”赵韵宁几乎是吼着说 出这句话,或许今早在郊外,她刚刚结束一夜的狂奔,头脑不清醒,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 但在此刻,被水浸泡一日,她的脑筋已经清楚过来。 此刻,面色惨白的赵韵宁和疯狂咧嘴的宫桦四目相对。 沉默许久。 过了一会儿,她们都听到门锁动了一声,又有人进来。 宫桦盯着赵韵宁,诸多激烈的情绪在脸上不停变换之后,只留下一丝茫然。 她喃喃着开口:“难道你真的不恨太子哥哥,他杀你你最爱的人,也是最爱你的人,你真能够放下一切和他在一起?” “这是我的事情与公主无关。公主刚刚也说,我这一生已经不是大家闺秀,而是烟花女子,既然是烟花女子,那跟谁不是跟?”赵韵宁尽力舒展眉头笑起来,惨白的脸上,病态中的妩媚更加动人。 “哈哈……”宫桦长笑,笑着笑着,眼泪流淌出来。 “好,赵韵宁,你够狠。你够绝情!” 赵韵宁站在原处,没有任何的表情。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我小看你了,我们走 着瞧。” 宫桦的嗓音颤抖着。 “你比我想象中要狠得多,下一次,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赵韵宁不言,依旧一动不动。 “阿宁!”归珏疾步跑下楼梯,看见赵韵宁被困在水牢里,俊美的脸上瞬间暴怒,“宫桦,你在干什么!” 宫桦冷着脸,眼中含着泪光,尽力漫不经心道:“太子哥哥你不是想要找个女人吗?你的人不经用,我便替你把她绑回来的,你怎么不感谢我,反而还要生气呢?” “你以后少管我的事!”归珏轻蔑瞥了她一眼,二话不说走进水里,把赵韵宁从枷锁上救下来。 宫桦站在高处轻轻笑着,看着他们二人,恶狠狠道:“太子哥哥,如今陆霁远死了,赵小姐终于归你一个人独有,小妹在这里恭喜你啊,终于抱得美人归。” 归珏不搭理她,把赵韵宁打横抱起。 走过宫桦身边时,她又冷声道:“只是,你杀了她的丈夫,还想和她睡觉,你就不怕她枕头底下放着刀吗?” 话音落地,赵韵宁清楚的感觉到归珏身子微僵。 第653章 情义值千金 归珏停下脚步,盯着他宫桦瞧了几许,舒展眉头笑起来。 俊美的脸上有几分邪气,透露出危险与迷人。 慢慢的,他不笑了。 “我归珏牡丹花下死,你宫桦可做牡丹?” 他出口缓慢,一字一句,活像一把钝刀毫不留情地把宫桦的心口划开,将她这些年隐忍的深情错爱,全部都掏出来,再一点点捏碎。 说完,归珏不再看宫桦一眼,打横抱着赵韵宁一步一走,消失在水牢里。 …… 一秋后脑微微疼痛,她迷迷蒙蒙张开眼睛,眼前是古色陈旧的屋顶,环顾望去,自己手臂的伤已经被妥帖包扎好。 掌教师姐柳翩翩正端坐在桌边喝茶,一身白衣胜雪,不苟言笑。 大概是察觉到她醒来,头微微侧过,声音如她杯中的水,毫无波澜—— “醒了?” “师姐,夫人呢?就是那位和我在一起的女子,美若天仙那个?”。 柳翩翩瞥了她一眼,见她激动慌张, 冷哼道:“夫人?你说那个赵韵宁?” “对对对,师姐你没有救她吗?”一秋急忙道,“算了,也罢。我自己去。” 说完她就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去。 柳翩翩抬了抬手,打断她:“不许去。这是朝廷之事本与你无关,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师父,你好好跟我回去找师父领罚。” “不行!”一秋胸口提起气,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柳翩翩:“师姐,这事你不要管了,我处理完这些事自然会回去。到时,我再向师父她老人家请罪!” 柳翩翩本就因为宋一秋私自插手朝堂之事烦得不行,此刻又见她火急火燎要去救赵韵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淡道:“我回去?我今日要是不来,你和你那位赵姑娘此刻只怕已经走过奈何桥了。学艺不精,还想救死扶伤,简直丢人现眼!” 这一番数落,言简意赅,一秋睫羽低垂,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悄悄打量一 眼柳翩翩,小心翼翼问:“师姐教训的是。刚刚忘记问,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此番在山下逗留这么久,闹出那么多事情,雾山哪怕再高居世外也不会一点不知。恰好前些时日,师父得到消息,血隐阁的人正在秘密集结,我知道你了南楚,怕你出事这才急匆匆下山来寻你。没想到……你真没让我失望。” 柳翩翩面无表情,又抿了一口茶。 “血隐阁的人秘密集结,他们想做什么?”一秋大惊。 “他们要做什么与你我无关,与雾山梅川无关。”柳翩翩的声音依旧冰冷,“你若再这么关心血隐阁的事情,索性去血隐阁做门徒吧。” “不是。”一秋解释道:“血隐阁此刻已经摊牌表示自己是南楚皇室所有,他们秘密集结,必定是为了针对大周,如果是这样赵韵宁和王爷肯定会有危险,说不定朝堂也会大乱……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 她越说越 急,再也坐不住。 “站住!”柳翩翩厉声叫住她,“你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吗?我们是江湖人,本就不该涉及朝堂之事,谁当皇帝谁沦为阶下囚,与我们何干?” “师姐,我是江湖人,但我也是赵韵宁的朋友,我也收了楚王的银子。”一秋转过身来,颇为严肃地一笑,露出浅浅弧度:“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与人为友,两肋插刀。这道理冯婉吟不懂,师姐难道不懂吗?” “胡闹!”柳翩翩奋力一拍桌案,刚刚还握在她手里的茶盏,此刻已经碎裂成片。 她不起身,只是抬起一双深幽的眸子看着一秋,“你如今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就不听师姐的话?就想背弃江湖规矩?” “我不是……” 一秋盯着柳翩翩的脸,看了一会儿,目光垂落。 “江湖与朝堂本就是两个世界,哪里有什么真心真意的相交?此番血隐阁下了狠手, 而且他们手里还握有致胜法宝——血蓝蛊。你一个人能做什么?你是能阻挡血隐阁向大周发起进攻,还是能闯进南楚皇宫把赵韵宁救出来?还是你会解开血蓝蛊?这些你都做不到!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血蓝蛊?那不就是相传可以控制人心的尸蛊吗?要以自己的血为药引……中蛊的人,除非死,否则就要日日夜夜受这种下蛊之人控制……可这不是失传很久了吗?”一秋瞠目结舌。 良久,她轻声说:“师姐,你的意思是,血隐阁有人把这蛊炼成了?” “或许比我们想的还要糟糕一些,所以……” “师姐。”一秋打断她,“如果是这样,那我更是必须要去。虽然我没什么能耐,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陷入险境,如果今日被掳走的人是师姐,我也会这般义不容辞。还望师姐谅解。” 说罢,她向柳翩翩一丝不苟地行了门派礼,再也没有留恋的大步走出门去。 第654章 快醒来 归珏一路将赵韵宁从宫桦的水牢中抱出来,大摇大摆地回到东宫,一路上并未避着任何人。 宫人纷纷回避行礼。 在归珏背影渐渐消失后,忍不住交头接耳,“这女人是谁啊,怎么由太子殿下亲自抱着。” “我们这些奴才不能看主子的脸,哪能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一定是太子殿下心爱之人。” “哎,太子殿下宠过的女人海了去了,可哪一次不是背着人,我们都只能听到声响。什么时候从没看过,有人是被太子殿下这样温柔抱着的。” “啊……好羡慕啊。我也想被太子殿下抱着。” …… 归珏回到东宫,七叶立刻迎上来,“主子,冯姑娘来了,说有关于赵韵宁的事要和你……”他的声音渐渐变小,看见归珏怀里抱着昏迷 不醒的赵韵宁。 话头一转,喜滋滋道:“赵姑娘!主子,你这是不是就叫做抱得美人归?往后,赵姑娘是要在东宫长住了吧。” “呵。”归珏笑笑,眉宇微微放松,“是啊,长住。你告诉冯婉吟,说她办事不利,我不想见她,但念着往日情分,宽恕她重回血隐阁做事,让她去找宫桦吧。另外,你把后殿的女子都散掉。” “全部?”七叶微微惊讶,又笑起来:“主子对赵姑娘可真好呢!” “是吗?”归珏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我也觉得。” 七叶也睁圆双眼看着赵韵宁,“啊,赵姑娘怎么浑身湿漉漉的?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看看?” “不必。我亲自看。” 归珏抱着赵韵宁走进寝殿,宽大床榻上,放着厚厚的雪白绒布,他将赵韵 宁轻轻放下,又命宫女将帮赵韵宁把衣裳换好。 他重新走进来时,宫女已经把赵韵宁的衣服换好。 宫女看见归珏走进来,便站在一旁收拾。 归珏坐在床侧,垂眸凝视着赵韵宁的脸庞。 烛火明亮,他终于能够毫无顾忌地和他所爱之人相处在一起。 他看着昏迷中的赵韵宁,殷红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在心中默默感叹,阿宁,你看我为你选的这一张脸好不好?你终于属于我了。 此刻赵韵宁容貌苍白憔悴,没有往日的清冷美艳,反而有几分病娇脆弱的美感,但这并不影响归珏欣赏胜利品的喜悦。 他正看得出神,忽听得刚刚那个小宫女凑过来说:“太子殿下,这是你新带回来的女子吗?长得比起从前那些女子可要好看不少呢!” “是吗?”归珏笑着,微微挑眉:“你知道她是谁吗?” 宫女憨厚一笑,“奴婢怎么会知道,这么好看的姑娘,像是天仙似的……” 归珏提点道:“从前大周城里流传着一则风流韵事,说大周楚王从扬州带回来一个女人,容貌出众,靓绝京城。” “这个传言奴婢也有些耳闻,可是这世上,哪有这样美的女子?”宫女嘴唇一动,似乎在思考。 “自然是有的。”归珏肯定。 宫女茫然道:“太子殿下说有便是有,可奴婢没有见过那位楚王的侧妃,只觉得眼下太子殿下床榻之上的姑娘才是一等一的好看。” 归珏笑了,笑容里难得有几分温柔:“我也觉得。” 宫女将屋中的一切收拾好,没再多留。 殿里还剩归珏和赵韵宁二人。 他坐在床榻,抚摸着赵韵宁白皙的脸颊,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甚是满意。 “确实好看。我想,你若穿上皇后的朝服站在我身侧,一定会美得令天地失色。而且你又这么聪明,还出身于书香门第。做个皇后,应该能够做得很好吧,会比我做太子做得好许多吧。” 归珏的笑容一直很温柔,眼神里全是漾起的水波。 这样纯澈的笑容,他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 他的指尖慢慢拂过赵韵宁的下巴,嘴唇,鼻梁。 “听说陆霁远怜香惜玉,还没有碰过你。可我却没有他那么好的耐心,一盘好菜放到嘴边,怎么能够忍住不吃呢?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趁着你睡着的时候乱来的。我要等你清醒了,再好好和你玩。你……快醒来吧……” 第655章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霁远……霁远……” 赵韵宁呢喃着从昏睡中醒来,眼前出现一个身影,渐渐清晰。 那人嗓音微凉,温柔款款—— “等你好久,你总算是醒了。” 看清这人容貌后,赵韵宁的心霎时跌落谷底。是,她是被宫桦掳回来的,此刻正在南楚皇宫,怎么可能一睁开眼就看见陆霁远呢。 许是察觉到她情不自禁的那一抹失望,归珏轻笑一声,笑眯眯地凝视着她:“看见是我,你很失望?” 赵韵宁没有立刻回答, 试图抬起手臂,想动弹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肉都被抽干,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越用力挣扎,那种无力感便越沉重。 归珏坐在床榻,饶有兴致地看着床上的美人挣扎,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他想看看,这个向来心中有谋略的女人,慌乱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但让他失望,赵韵宁向来无畏,她短暂挣扎一番会便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而就在此时,寝殿的门重新打开,几个宫女端着新鲜吃食走进来,为首的是刚刚帮赵韵宁换衣服的宫女。 她端着一碗燕窝白粥,轻声半跪,正要喂床榻上娇弱无依的赵韵宁。 归珏见状,立刻伸手拿过来,不容拒绝道:“我来。” 宫女当即会心一笑,眼神示意另外几个小宫女将吃食放下便转身出去。 屋内恢复安静。 归珏拿起洁白的汤匙,在盛满白粥的碗里左右搅动,手指纤细,骨节分明,格外优雅好看。 他轻轻吹凉白粥,递到赵韵宁唇边:“尝尝看,这是我特地命人给你熬的粥,从昨日到现在,你已经一天一夜未曾进食,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赵韵宁把脸撇向一旁,那碗晶莹饱满的白粥,她看都不看一眼。 归珏也不生气,只慢悠悠道:“你看你,一醒来就发脾气。” 赵韵宁沉默一会儿,冰冷道:“他人呢?” “谁?” “你知 道我说谁。” 归珏笑了,风流挑眉:“你想问陆霁远?” 赵韵宁不答。 空气中一时静默。 片刻后,赵韵宁听见归珏把汤碗放在手边的木椅上,发出清脆声响。 “你对他还真是上心,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找他。连我打算怎么处置你也不问,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闻言,赵韵宁心底升起些许紧张,紧紧抿唇,一张憔悴苍白的娇脸更显得惹人怜爱。 归珏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心中猛地升起邪火,只想立刻宽衣解带,欺身而上,将她吃抹干净。 若是眼前旁人,或许他已经这么做了。 但是她,他心里总归是有几分疼爱,所以哪怕邪火冉冉,面色依旧云淡风轻。 “他死了。”将淫邪念头收一收,归珏轻笑,“需要我领你去看看他的尸体吗?” “滚!”赵韵宁怒喝。 “你先好好吃饭,吃了饭,有力气,我再带你去看看他的尸体。” 归珏 把汤匙伸到赵韵宁唇边,她依旧只咬牙不语。 归珏盯着她看了一会,笑意渐渐凉下来。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你眼里都只有陆霁远。你……”他心中升起一团恶念,眯起眼睛:“你跟我说说,陆霁远他到底好在哪里?他连最简单的护住你的命都做不到,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说着,伸手掰住赵韵宁的下巴,四目相对地盯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自小相识的情谊?对你一心一意的赤诚?能为你豁出去的决心?” 赵韵宁咬着唇掰,不发一言。 归珏喉间攒动,愈发感觉口干舌燥,心中的邪念更甚,逐渐有呈现出抑制不住的状态。 “这些,我难道没有?”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极干燥的火柴,只需一点点火星子便能燃起来。 赵韵宁眼皮微微闭上,不去看归珏装满欲望和渴求的眼睛。 但归珏并没打算住口。 这是他用尽全力,好不 容易到手的女人,他一定要彻底征服她的身心。 他继续笑道:“不管是权势富贵,还是对你好的决心,他陆霁远有的,我都有。他能给你的东西,我都能给你,而且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 “比如说,未来皇后的至尊之位,还有在床上销魂起伏的快感。”归珏慢条斯理道,“这些你还没有试过吧。” 他说着,洁白的指尖不安分地寸寸往下滑。 抚摸过赵韵宁鼻尖,嘴唇,下巴。 赵韵宁在细微地颤抖,疯狂摇头,她身体无力,挣扎不了,便大声喊着:“我不要,我不要……不要……” “为什么不要呢?”归珏的手轻轻一顿,眼底的欲望并没熄灭,“说不定你试过一次之后,就会欲罢不能。” “……我求你……不要。”赵韵宁言辞恳切,这是今天,她眼神里第一次透露着胆怯。 她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某种情绪,但是压制不住,就快喷薄而出。 第656章 控制人心 归珏眼中闪过一丝难过,面上依旧笑着:“你就这么不愿意与我亲近?寻常女子都知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怎么堂堂丞相府的千金,如此不知礼数,你父亲若是泉下有知,看见你如此粗鄙无礼,不知道会不会羞愧地想要活过来。” “你救了我的命,若想拿走,拿走就是。” 赵韵宁声音里满是沉窒和痛楚,整个人像是易碎玻璃,轻轻一碰,就要分裂。 归珏笑着否认:“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的是,你做我的皇后。” “不可能!” “唉。不要这么急着拒绝嘛。”归珏叹气,“做我的皇后有什么不好,到时候你想杀谁就杀谁,什么大周皇室的公主,太后,皇帝,我都给你杀一遍,或者你想杀南楚的人,我也能帮你。只要你高兴。” “……”赵韵宁依旧不为其所动。 “好。”归珏顿了顿,胜券在握地笑, “你此刻不答应也没有关系,还记得当时我叫信王为我打仗,为我暖床时,他也不肯答应,可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总之,对付你们这些大周的硬骨头,我有的是办法。” 信王曾不愿意? 赵韵宁眉心飞快皱了一下,她依旧不吭声,脑中飞快转起来。 在她的记忆中,信王说起自己在南楚为他人臣子的经历时,所说的都是自己为了报仇,匍匐忍耐,从未说过自己曾不愿意。 是信王在说谎,还是归珏在恐吓自己? 她想着,脑子忽然一亮。 或许是,二人所说皆是真相。 当归珏向信王提出无理要求时,信王也曾经同自己这般不愿意答应,后来大概是趋于某种手段便无奈顺从。 而那种手段实在过于低劣耻辱,他从始至终中都无法挣脱,便干脆忘记自己这件事。 对外只说,是自己不甘,未曾不愿。 这样到底体面 一些。 “你在想什么?”归珏看得出赵韵宁动脑筋时神情,三分严肃,七分冰雪聪明。 实在是诱人地狠。 他的舌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好整以暇地地看着她。 “信王当初也曾不愿意做你的人?”她问。 归珏无奈一笑,“事到如今,此事已经不是秘密,告诉你也无妨。陆修燃到底是一身傲骨的皇长子,想让他乖乖听话光是靠救命之恩怎么能够?” 他有些费解的站起身来,抱着胸道:“说来也是奇怪,是不是在你们大周人眼里,救命之恩根本不算什么?” “那请问,你们南楚人是不是一向喜欢以恩要挟于人?”赵韵宁嗓音冰冰凉凉。 归珏的脸色便阴郁了下来:“……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 “赵韵宁。我不管你心里对我到底怎么想,也不想着因为我有那么几分喜欢你,就蹬鼻子上脸。我不 是陆霁远对你始终都有好脾气,把我逼急了,把对陆修燃用过的手段用在你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归珏冷冷道:“陆修燃活得有多像一只狗,你也看见了。你现在在我手里,还是乖一些会比较好。” 空气中静默一会,正当归珏以为赵韵宁不打算说话时。 她却开口道:“宫归珏。” 声嗓冰冷,仿佛雪山顶上最冷的一捧雪。 “你到底对陆修燃做了什么?”她的眼神直直逼视着归珏。 归珏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原本志在必得的表情也凝住了,而后他笑着回答:“下蛊。放心,你只要乖,我就不会用在你身上。” “……” 他的笑容中透出上位者的审视与得意,仿佛赵韵宁就在他股掌之间的玩物,由得他随意揉搓。 他笃信此刻,他已经占据天时地利,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他要的方向去发展,任何人任何事都不 能改变。 那么就算赵韵宁知道陆修燃叛国的全部真相,他也没什么可惧的。 “那蛊可有解药?”赵韵宁问。 归珏脸上的笑容凝冻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没有。”他微微皱眉,“你想替陆修燃解蛊?” “所以,解不开蛊。他一辈子都是你的傀儡,就算他回到大周夺得皇位,他这个人,那双手,都是你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赵韵宁说话的声音很冷,没有半点热气。 “没错。”归珏得意洋洋道。 “宫归珏,这一盘棋十年前你就开始下了吧。”赵韵宁轻轻的叹息,却如蜂刺蛰中归珏。 明明是问句,她嘴里却没有半点犹疑。 归珏脸上表情一瞬间变幻万千,像是常年在黑暗里行走的人忽然见到光,有那么一瞬间无所适从。 “只是我不明白,十年前你不过是个孩子,为什么会……这么恨大周皇室……” 第657章 大灾降临 归珏低垂睫帘,一时无人能瞧清他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他轻笑一声:“谈不上什么恨不恨,自古帝王都有雄霸天下的野心,我想要占领大周国土,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可你的手段太过迂回,又过于毒辣,总让我觉得,你是在恨什么。”赵韵宁肯定道。 “你想多了,手段毒是我的个人风格。”归珏笑笑,“而且只要涉及改朝换代之事,谁又能说不用诡计。至于迂回嘛,虽然培养一个傀儡替我去发动政治斗争,比起一刀一枪打仗获得城池要来得婉转,但这样,我的损失也小一些。” 两双美目对上,目光流转,冰冷寒意,刺骨深深。 赵韵宁冷声道:“可你这手段并非万无一失,若是信王回到大周,重新栽培党羽,你在南楚天 高皇帝远依旧什么都不知道,待他羽翼丰满,这大周国土你依旧一块就不能得到,十年盘算一朝落空,你甘心吗。” 归珏的表情愈发阴郁,他看着她:“阿宁这是在为我担心吗?” “你想多了。”赵韵宁轻笑,“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聪慧,你不会想不通这一点。你如此大费周章地让信王回去,让大周皇室子弟厮杀,你是在泄愤,好像是在报什么仇……” 大抵是不确定,赵韵宁越说声音越轻。 听她这样说,归珏便温柔地笑了起来,“嗯,我当然这法子有凶险知道。可是我想着,能够看到大周皇室的皇子互相厮杀,就觉得特别爽。我承认,你说对了,我就是在泄愤。” “为什么!”赵韵宁看起来很虚弱,眉宇之间的冷清倔强依旧盛开着,“扪 心自问,陆烨谦对你礼让有加吗,陆修燃对你更是言听计从,陆霁远与你毫不相干,你为什么会恨上他们?” 归珏笑着说:“我不恨他们。”顿了顿,又道,“我恨得的人,另有其人。待你和我完婚之后,剩下的事情,你自然会知道。” “完婚?”赵韵宁皱眉,冰冷冷地望着他。 归珏坚定的点头,“陆修燃已经启程回大周,我正好腾出空来,和你完婚。” “我不愿意。” “这由不得你。” 赵韵宁抬起睫羽:“你告诉我,陆霁远在哪。” “还想着他呢。”归珏思忖微微一笑:“他死了。就算没死,眼下陆修燃正在回大周的路上,大周战乱将起,为国为民的楚王殿下必定会赶着回去阻止一切,就算他活着,也绝对也不会来救你的。” 赵 韵宁沉默。 “算了,这不重要啦。”归珏笑了笑,“反正不管怎么样,现在你都在我掌心里了,再也逃不掉。” …… 一秋骑着马一路赶往云州,跑了整整一日,终于在子时冲进云州统领府。 她深夜前来,浑身冰冷肃杀之意,直冲冲往里走。 统领府的人见到她纷纷避开。 牧若离看见她,立刻欣喜道:“一秋姑娘你终于来了!昨日我在信中约定的地方接应你,但都未见到你,我还担心……” 他说着话,眼神瞥向一秋身后,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并没见到…… 他的表情立刻僵住,他知道,他的担心没有错。 “王爷呢?”在牧若离开口前,一秋抢先道。 她赶了一日路,途中有闻,南楚太子昨日围猎遇刺,贼人被当场刺杀,大周楚王遇 到惊吓,今日一早便已经启程回大周。 寻常百姓只把这件事当做闲谈,但一秋却听得出其中的蹊跷之处。 赵韵宁生死未卜,陆霁远不可能抛下她独自回大周。 既然如此,那今日回大周的楚王另有其人。 那被射死的贼人又是谁?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宁侧妃呢?”牧若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向她问起赵韵宁的去向。 一秋叹气道:“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现在宁侧妃被血隐阁的人绑走了。王爷呢,王爷到底在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血隐阁他们找到了血蓝蛊,我担心他们会用血蓝蛊对宁侧妃下手,要速速写信回去京城给云焕,问问他,可有解决之法!” “血蓝蛊?”闻声,一秋侧目望去。 一个身穿蓝色衣服的公子,站在门口。 第658章 进退选择 “云焕!”一秋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云焕提着一个草药框子,后面还跟着一个青衣女子,不用细看,便认出那人就是叶柳儿。 “你们刚到云州不久,霁远就传信回京城,让我过来一趟。”云焕走了进来,“算起来,我刚到两日。” “有人受伤了?”一秋指了指他手中的药框。 众人对视一眼,牧若离终于道:“跟我来吧。” 走进屋里,便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一秋皱眉道:“是王爷受伤了?伤得重吗?” 云焕微微摇头,走到床边把药交给墨羽让他去煎。 “伤得不重,大多数是皮外伤。”他坐下,看着一秋道,“你刚刚说血蓝蛊是怎么回事?” 一直没说话的叶柳儿也探头道:“一秋,姐姐呢,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一秋深深吸了口气,把这一路上的遭遇如实说了一遍。 “翩翩师姐也下山了,看来血隐阁这一次闹出的动静不小。 ”云焕焦急地捶着自己的手,抬眼看着一秋,“那师姐可还有说别的?” “没有。”一秋无奈,“夫人已经被血隐阁的人带走有些时间了,我担心,归珏会对夫人下蛊。如果真是这样,你可有办法解开这个蛊毒?” “血蓝蛊是血隐阁的蛊,我……”云焕不忍心把话说绝,“我试一试。” “与其考虑蛊毒的事情,不如快点把姐姐给救回来!”叶柳儿焦急道。 牧若离也道:“是啊!我这就去组织人手!” “回来!”一秋瞥了他一眼:“救人,我也知道要救人。但你告诉我,怎么救?带着大周的军队冲进去南楚皇宫吗?那王爷辛辛苦苦来这一趟和谈的结果岂不是泡汤?” “那怎么办啊!那我们难道就没有办法吗?”叶柳儿一脸着急,她眼珠子转了转,试探说道:“或者,我们可以假装扮成江湖人士,不让他们发现我们是朝廷的人?” “……没用的 。皇宫守卫森严,又有众多血隐阁高手,光凭我们几个估计很难进去。” 众人沉默,一时间没有好办法。 “你们聚在一起说什么呢?”一人从屋外走进,翩翩高大,气质疏朗。 柳儿看见他立刻笑起来,“兄长,你去西边巡防这就回来了?” 叶远拍了拍她的手,轻轻笑。 “一秋,好久不见。”他转而看向一秋,却没有在一秋旁边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表情瞬间呆滞。 一秋扫了他一眼,闷声解释道:“夫人被掳走了。” “什么?”叶远一向处变不惊的表情,瞬间乱了。 一秋眉心一皱,忽然道:“不过,叶柳儿在这里也就罢了,她一个清闲的姑娘家在朝中没有要紧事。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们叶家军不是驻守在京城附近的吗?” 叶远应道:“是佐大人启奏陛下,牧若离将军今年才从副统领升任统领,有些军务不太了解,便派我来协助他。说都是 年轻人,交流起来方便一些。” 众人对这个说法并无不认可之处。 一秋却猛然打断道:“不对。” “什么不对?”叶柳儿撇嘴,“我哥哥从小在军中长大,又接手了叶家军,军务上自然是好手,他来指点牧将军有什么不对的吗?” 一秋看着她,双眼幽黑发亮,格外严肃:“这太不对了。我不知道那个佐大人是个什么来头,但是你哥哥从小在军中长大,牧将军何曾不是自幼教养于军中,按理说二人所学所参都相差不多。若真是指点,该派个老将来才对,为什么……” 她话没说完,叶远便瞬间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把我调出京城?” 他一拍脑袋,又道:“把我调出京城又有什么用呢?眼下二弟已经回京,他在京城带着叶家军,难道京城还有人要动叶家军?” “……无缘无故,也没有人会想要动叶家军,怕只怕,那人的图谋只是把你 调走。”一秋继续往深里想。 “什么意思?”叶远追问。 “叶远,你有没有想过,叶家军在你手上,和在你二弟手上有什么区别?” 叶远没有着急回答,他眼帘低垂,在想。 “区别就是,有些事情,你不会做。但你弟弟说不定会。”一秋直接了当地把答案抛出来,“比如拥立新君。” 叶远听到这话霎时脸色骤变,当即反驳道:“什么拥立新军!叶家世代忠良怎么可能谋反,家父在世时被逼到九死一生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而且,眼下皇上春秋鼎盛,楚王又就在云州,四皇子才不过十来岁,有什么新军可以拥护。” 一秋斩钉截铁道:“信王。” 众人大惊失色。 “今早,楚王回京的轿辇从南楚出发,绕路掖远关,没走云州。” 叶远惊慌道:“什么回京,楚王殿下现在不就在此刻昏迷不醒!” “楚王殿下没有回京。”一秋道,“回京的是信王。” 第659章 大婚将至 一秋如竹筒倒豆子般将在南楚的所见所闻一一复述,众人在一环扣一环的震惊中,久久说不出话。 叶柳儿年岁小一些,对于当年信王谋反之事了解不多,她迷迷瞪瞪的在脑子将听到的事情串联在一起,随后总结道:“意思是,信王要回京谋反?那百姓岂不是要遭殃!我……我们快写信传给陛下呀!” 她抓着叶远的袖子,一脸认真道:“哥哥,快呀,若是晚了,估计来不及了!” 叶远一动不动,叹气无奈道:“没用的。他们既然敢大摇大摆的这样做,必定是已经控制住云州往京城一路驿站。” “飞鸽传书也不行吗?那……那怎么办……”叶柳儿惶恐地看着四周的人,无人敢直视她的目光。 最终,她只能把视线落在床榻上的陆霁远身上,伤心叹气道:“要是王爷能够快些醒来就好了,王爷一定有办法的。” 就这样过了三日。 南楚皇宫忽然热闹起来。 东宫里来来往 往的宫女捧着红色绸缎,内侍们端着金银摆放器具,七叶热情地招呼着这些宫人,嘴上关切道:“小心点,手上都麻利一点,脚下都仔细些。” 铁男面无表情地抱着剑,靠着七叶旁边的柱子上,看着七叶拼命张罗的样子,冷不丁道:“从前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功夫。” “什么功夫?”七叶忙着检查器具的数目,头也不抬地应着他。 铁男轻蔑一笑:“还能是什么功夫,处理家长里短的功夫呗,瞧瞧你将这里布置得井井有条,比起内务大总管还要熟练些。” 七叶放下手中的册子,得意地笑起来,了然道:“我知道你小子没憋好屁,这是在拐着弯的骂我做事婆妈呢!” 铁男不说话,意为不置可否。 “我告诉你,这可是为我们太子殿下大婚做准备,我啊,是半点错处都不能有。”七叶得意道,“你没本事张罗就闭嘴!哪凉快哪呆着去。少在这里指手画脚。” 铁男嘴唇扯 了扯,没说话,转身要走。 “等等!”刚走就被人叫住。 “又怎么了?”铁男不耐烦地转过头。 七叶眉头一挑,“你是不是嫉妒我能为主子的婚事出力呀?” ……心事被说破,铁男有些尴尬地扭开头。 “我知道你也想为主子的婚事出力,我现在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要不要?”七叶恩赐道。 铁男看着他趾高气昂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很想说不要。 但…… 答应的话快理智一步脱口而出,“什么?你说说看。” 为了主子做事,他无法拒绝。 “简单。”七叶点头道:“你去后殿看着赵姑娘,不要让她轻生,更不要让她逃走。不过,她也不会轻生,重点是不要让她逃走。” “我去?”铁男手指点了点自己胸前的盔甲,有些难以置信。 他可是一等一的精锐,赵韵宁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且后殿也有重兵看护着,为什么还要他去? 七叶郑重的点头,放下手中的东 西,走进铁男身边,一把将他的身子转过去,扭着他道:“对,就是你,只有你去我才放心。这几天主子都在忙着部署大周和云州那边的事情,实在是忙,要是这个节骨眼赵姑娘出了什么事,那我们罪过就大了。” 铁男还是不解,侧头道:“能出什么事,后殿重兵把守着,难不成,她会遁地术吗?” “总之你去看着吧。”七叶叹气,“你总不想,后日主子大婚太子妃却意外消失,主子就此沦为宫里宫外的笑柄吧。” ……虽然觉得这个任务并不能发挥他的才能,但七叶的话多多少少有说到他心里。 罢了,都是为主子效劳,大材小用就大材小用吧。 他转身往清冷的后殿去,将热闹的主殿遗落在身后。 “铁大人。”后殿中把守的侍卫看见他立刻纷纷行礼。 他挥挥手,眼神望向里面,问道:“怎么样?” 那侍卫立刻明白他在问什么,拱着手毕恭毕敬道:“未曾哭闹。” 铁男眉心一闪:“那进食呢。” “也未曾耽误过。” 铁男的心忽地放下,摆摆手道:“没事了,好好看着吧。” “是……” “这……铁大人还有一事。”排在后面的一位侍卫忽然出声,有些为难道,“那姑娘说,想见见元一大师。” “为什么?”铁男神情一变,眉目之间全是严肃。 侍卫恭恭敬敬道:“我……我也不知道,但是那姑娘一直在要求,而且太子殿下也说过,那姑娘若是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不过分,就全部给她。可我们也不知道,这要求算不算过分。要不,铁大人你自己进去看看?” 铁男没有着急回答,心里暗暗盘算起来,元一是主子的师父,怎么说都和赵韵宁没什么关系。 她在这个当口想见元一,难道是指望元一助她脱困? 可这绝对不可能。 既然如此,让她见一见也无妨。 铁男看了侍卫一眼,正色道:“你让赵姑娘等着,我去请元一国师过来。” 第660章 求求你告诉我 不一会,元一国师便来了。 他依旧穿着一身雪白但昂贵的僧服,行动时如片片雪落,寂静的是人间,充满禅意的是他。 赵韵宁听到声音,微微侧目望去,看见元一国师,便起身行礼。 “见过国师。” 元一也不见外,微微点头,在桌边一侧坐下,笑容和蔼地看着赵韵宁,道:“我听说,赵小姐想见我。” 赵韵宁点头,她看向元一国师旁边的铁男。 铁男自然知趣,便退了出去。 但他走出门后,未曾远离,而是在门外悄悄守候。 室内又只剩下元一国师和赵韵宁。 元一笑了,看着赵韵宁,“赵姑娘是有什么不解之处需要老衲为你解惑吗?” “大师,我想听听外面的事情。”赵韵宁不偏不倚地对着他的眼睛,诚恳和坚定在黑白分明的眼眶里,闪 闪发亮。 元一到底是聪明人,也没有和她兜圈子。 “赵姑娘是想问,楚王爷的事情吧。” 赵韵宁点头。 元一依旧是笑,淡淡道:“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赵韵宁眉心一皱,眼神中的焦急更胜一筹,她哀求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他是否还活着就好。” “这很重要吗?”元一笑着反问,“不管他是否还活着,大周内乱将至,他都不会来救你。” “我只要他活着,我求求你,你告诉我,他……还活着吗。”赵韵宁极少在旁人面前展示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尤其是在元一这种敌我不明的人面前,现在归珏将她软禁,她无法接触外界。 她这三天,将南楚皇宫的人想了一遍。 元一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告诉她真话的人。 “你快和归珏成亲了,不要再 想旁人了。”元一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 赵韵宁心中一沉,眼神蒙上一层雾气,讨价还价道:“你告诉我,我就不想了。” 元一低眉,久久不言。 她看着元一,心里忽然很复杂,脱口而出道:“大师你是怕你将消息告诉我,归珏怪罪于你吗?呵。你对归珏可真好啊,事事都替他考虑。在大周皇宫,就没有人能对陆霁远那么好,如果陆霁远也有一个像你这样身怀神通的师父,今日我或许就不会担心他的生死下落了。” “是。”元一直接道,“归珏是我徒儿,我做任何事自然是要考虑他。” “我一直不明白,大师明明是大周人,为何会一直在南楚,会收归珏为徒,这么多年,疼他护他。”赵韵宁眼神幽深地望着他,“难道,你也是像 信王那样中了蛊,或者是像我这样走不掉?” 元一的表情像一口枯井,久久没有波澜。 赵韵宁尽力想要收集一丝一毫蛛丝马迹,最后只是徒劳。 “或者归珏还有什么别的手段?”赵韵宁问。 ……“不是的。”元一终于说话了,声音低低,“是我自愿留在他身边的。” “为什么?” “我在替大周皇室赎罪。” “赎罪?”赵韵宁皱眉。 元一缓缓道:“十多年前,南楚与大周激战一场。大周大获全胜,南楚痛失云州。战毕,大周皇室要求南楚送去质子,南楚皇帝便把归珏送了过去。这是那一次,归珏见到你,对你一见倾心,钟情多年。” 这件事她曾听归珏说过,但是她实在不解,这事和元一有什么关系,和归珏对大周皇室的恨又有什么关系。 “当时南楚皇室不受宠的皇子有很多,你可知,为什么南楚皇帝会送归珏过去?” “为什么……”赵韵宁心中一动,她却是没想到这一方面,只认为是因为归珏缺少生母庇护,这才…… 元一大抵能够猜到她心中所想,便解释起来:“缺少生母庇护的皇子很多,可你想过,为什么是归珏吗?” 赵韵宁摇头。 “因为,归珏的母亲正是此役战败的关键。”元一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于是抿了抿嘴唇,又改口。 “归珏的母亲是难得一见的绝世美人,归珏的容貌便是继承于她。当年南楚皇帝喜好美人,便将她收入宫中,后来大周大兵压境,正在南楚皇帝焦头烂额之际,皇后给皇帝出了个主意。” 赵韵宁心中一顿,不知怎的,她猜到,这不会是好主意。 第661章 恨从何来 “皇后对皇上说,大周皇帝虽然善武,但他到底是个男人,对美色不会无动于衷。于是,皇上为了获得战争的胜利,就将归珏的母亲送给大周皇帝。” “岂有此理!”赵韵宁从心底升起一股气,“一国皇帝竟然要个女人去为自己平息战争,如此懦弱无能,还做什么皇帝?” 元一笑笑,眼神中浸泡着回忆,将当年的事情继续道来。 “大周皇帝,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先帝,他一生戎马,有极其强的反侦察意识。当归珏母亲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便知这个女人不简单,但他并没有拆穿,而是将计就计,将错误的军情泄露给归珏母亲,最终,南楚惨败。” ……用计之人最终被计所伤。 而在其中执行命令的棋子,灰飞烟灭。 赵韵宁喃喃道:“所以,南楚皇室才会排斥归珏。归珏才会痛恨大周皇室。” “那你呢,你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什么角色。为什么是你要替大周皇室向归珏赎罪。利用归珏母亲的是先帝,并不是你。” 元一将脸抬起来,那是赵韵宁第一次看见他那一张表情很少的脸上,有了一丝别的温度。 “因为我本可以阻止这一切,但我没有。当我看着归珏母亲满心欢喜地用假情报去换取幸福的时候,我本可以叫住她,但我没有……我只是在旁边看着她,看着她往最黑的路走进去,最终,什么都不剩。” 世上有人残忍无情,做一件坏事,能够找到一百个开脱的理由。 但也有的人,温柔纯善,无意间伤害过一个人,便会在心里记一辈子。 元一温声道:“当年的事情,原本是两国博弈,归珏和他母亲都是无辜的,但他们二人却被伤害地最深。我从前是大周的军师,经过这件事后,彻底感受到 政治斗争的刀光剑影,余生只想在赎罪中度过。” “所以,我留在归珏身边,为他做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我自愿的。” 赵韵宁不言。 元一又道:“归珏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孩子,就是太爱强求一切,我也曾劝过他,但他不听。后来我索性不再劝,既然命运已经明目张胆地对他不公,那他便有去争取一切的权利。不论是善缘,还是恶缘,我既然无法阻止,不如陪他。” “大师的境界果然非常人所能及。”赵韵宁平淡道,“大师的话说到此处,我算是彻底明白,我今日请大师来,希望大师念着同出一国的情分给我一些消息,是多么错误的想法。” 元一浅浅笑:“是。我此生都不会背叛归珏。” “这是大师的信仰?”赵韵宁眼皮微抬,“佛门之人不该对凡尘有着这么重的牵绊,大师对归珏的母亲不止愧 疚二字吧。” 元一顿了顿,没再说话,而是直径站起身来。 “后日便是赵姑娘与小徒归珏的婚礼,赵姑娘还是少思少想,早做准备吧。” 说完话,他自顾自的走了。 赵韵宁呆呆坐在桌边,顿时有些苦恼。 她今日之所以想见元一,是因为当时元一曾对她说过,希望她早早离开,如今她被困在南楚,这里的人不可能帮助她。 元一是唯一一个,也许有可能助她之人。 但,她实在没有想到,这最有可能的人,竟然是最没有可能的人。 入夜。 归珏来看她。 “听说你今天见到师父?” 归珏的悦耳透彻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轻快。 赵韵宁冷淡地抬起眼,看着归珏,“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我高兴啊,我当然高兴了。”归珏在赵韵宁旁边的位置洒脱坐下,风流一笑,“我猜,你今天是想用你三寸 不烂之舌说服师父帮你逃走吧?也对,放眼整个南楚皇宫,能有这个能力帮你的人,好像只有师父。” 他随意地拿起桌上的糕点,送入口中,耸肩抬眼道:“但你没想到,师父根本不吃你那套。” “……你至于这么高兴吗?”赵韵宁看着归珏得意洋洋的笑脸,顿时无奈。 “我至于,我当然至于。”归珏笑容定在脸上,“多谢你阿宁。你让我又知道了一次,我师父到底多爱我。” 赵韵宁:……若他不是爱你,而是爱你娘亲呢。 归珏抬起头,惆怅若思道:“这些年,在南楚,只有师父和清河是全心全意为我考虑。这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人始终坚定不移的和你站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赵韵宁虽然无奈,依旧只能认同地点点头。 忽然,归珏转过脸来,笑了笑:“如果你也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第662章 风声先到 大周京城的醉香楼一向是最热闹的所在。 这些日子更甚,今日有一队南方来的商人入京,坐在桌前,点了壶酒,便开始聊天说笑。 言谈之中,忽然大声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不就是楚王殿下去南楚议和,遇刺,然后那位貌美的宁侧妃遇刺亡故了嘛!说起来,真是可惜,那位宁侧妃是真美啊!” 众人议论道:“遇刺亡故?不是去议和,为什么会遇刺呢?” “谁知道呢,或许是南楚贼人有意为之!” 又有人说:“我觉得可能不是遇刺这么简单,我听说,南楚宫宴上,南楚太子可是不顾众人目光要和宁侧妃坐在一起呢!我瞧着,是二人关系不一般……” “啊,你的意思是?” “我估计是楚王殿下不愿起战火,便以美人为 礼,用以换得两国太平!” 人们嘴唇上下轻碰,便能够给一件事定了性质。 围坐在一起的那些人便纷纷露出了极为惊愕又极为厌恶的神情,喃喃道:“不会吧,那可是楚王殿下呢,楚王殿下对宁侧妃的宠爱可不一般……” “我说各位是不是忘记了,当年楚王府另外一位侧妃张悦还在时,不是曾经抖露出来过嘛,楚王根本不爱宁侧妃,若是真爱,怎么可能一年多了一次不碰。你们看看宁侧妃那盘亮条顺的模样,换你,只怕一日,就下不来床!” 众人哄笑起来。 一位姑娘倒酒的手,微微一颤。 “还有。宁侧妃刚刚进京城的时候,大家不都在传,楚王殿下根本就不爱她,只不过是看上了她那一双眼睛,像……” “像谁……” “像当年赵丞相 家的大小姐呀!楚王那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有人皱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楚王殿下根本就没有心仪过宁侧妃,不过是看她模样有些像故人,便将她带在身边。这一次去南楚,南楚的太子殿下看上了宁侧妃,楚王为了两国邦交,就把宁侧妃送人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哈哈哈!” “但,说不定宁侧妃是真的遇刺身亡了。” 猜测不停。 …… 一位公子哥在紫衣姑娘的招呼下,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到二楼的雅间。 到了门内,四下无人。 公子有些不耐烦道:“姑娘,你拿着我这一枚玉佩我府上寻我,说有个很重要的人找我有要事相商,可人呢,我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你该不是存心消遣我吧!” 紫衣姑娘连忙道:“哎呀,这 哪能啊,公子请先稍作等待,贵客马上就来。” 说完,她退了出去。 二楼另一间包厢里,小九急匆匆跑进门内。 赶忙回身把门关上,用纤细的身子顶着门,一脸焦急道:“姑娘,我刚刚在楼下,听见有人在议论,说……宁侧妃在南楚遇刺身亡了!” 楚红拿着胭脂的手,猛地一松,圆润的胭脂粉盒在木质的地板上滚动起来,“咕咕咕……” “姑娘,这怎么办啊!”小九急问道。 楚红脸色一时顿住,她到底是走江湖多年,面对事情,多多少少有些分寸。 “不要慌,这事是真是假还不知,待过几日楚王殿下回京,才算……才算……明白。” 她尽力安抚着小九,同时也是在安抚自己。 一回身,她从抽屉里拿出来三封信。 还记得佳人临行前 ,一字一句,一封信一个去向,曾交代地明明白白。 她捏着最后一封信。 那句清晰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若是有一日,我的死讯传来,你便打开这封信。” 那现在,是时候了吗? 她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地将信拆开,细细看起来。 公子久坐的包厢终于有了动静。 许是等待太久,公子的耐心已经消散大半,他听见脚步声,并没着急抬头,而是不咸不淡道:“哟,阁下是哪里来的贵客啊,面子如此大,让本公子等了又等。” 他不耐烦的叹了口气,愤恨地将手边的花生米扔了出去。 “唰——”风声飞过。 花生米被来人捏在手心。 公子这才抬起头,看清来人容貌后,身子微微往后一倒。 “是……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找我有何事?” 第663章 我要去救她 南楚太子即将大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大婚的吉地就定在东宫,里里外外,重兵把守。 “还有一日。后日,你就是我的太子妃了。”归珏摆弄着桌上的玉杯,风流邪气的眼神微眯,望着赵韵宁。 赵韵宁将头偏过,面色阴沉。 归珏并不介意她的冷漠,自顾自道:“你现在不和我说话也不碍事。反正,你我还有漫长的一生要一起渡过,你早晚会愿意和我说话,我等着。” 说完话,他挥袖出门去。 待他走后,赵韵宁慢慢站起身来。 这些日子,她在这一方天地里日日苦闷,不知道外面的变化,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有没有转机。 但她知道,不论陆霁远是否还活着,信王回朝都是事实。 大周即将大乱,她一个人的命运在朝代的更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想到此处,她抿了抿唇,面色更沉。 倒也不是她期待有谁来救她,她只是盼望 着,有一个人能够扶大厦之将倾,让大周江山稳固,百姓无殃。 边镇,云州。 忽然,床榻上的陆霁远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 “王爷?” “主子!” 云焕坐直身子,立刻坐下来给陆霁远再把脉。 “怎么样?” 众人看着他,十分急切。 他轻抚宽袖,把手收回,摇头叹气道:“原本这一次伤得不重,可新伤勾连着旧伤,他从前在幽州戍边时打得那一场战实在过于凶狠,损耗太多,这一年多来他都没有好好休息,二者叠加。这才昏迷不醒。” 众人互相对视,纷纷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一秋拿起桌上的剑,冷厉狠声道:“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我先去南楚皇宫探一探,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够把夫人救回来。” “不行!”云焕拦住她,“现在皇宫里上上下下全是血隐阁的人,高手密布,你去就是送死。既然如你所说,归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 把弟妹给救回来,那归珏一定会好生对待她,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你先冷静,不要担心。” “我怎么不担心?”一秋几乎是吼出来的,“血隐阁的人是在我眼前把她抓走的,归珏是不会要她的性命,可谁知道归珏会不会要她做一些别的事情。云焕,当初叫我来保护她的是你,如今拦着不让我去救她的是也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云焕看着一秋,深吸一口气,尽量耐心道:“你搞搞清楚,现在情况是多么复杂,不是你拿着刀想去杀谁就能杀谁,想去救谁就能救谁。” “那我就什么都不管吗?看着她被人逼迫,嫁给不喜欢的人?” “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好了!你们不要吵。” 一直没说话的叶远猛地出声,他先看看一秋,平淡道:“一秋姑娘,云焕说得对,南楚皇宫里是天罗地网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让我去会一会 南楚的人。” “你也不要去!”云焕闭了闭眼,无奈小声道:“你的武功还不如一秋……” 叶远则道:“这一点我心知肚明。所以,我做好了一切准备。从京城过来时,南楚与大周的议和形式尚未明朗,我便擅自带上了叶家的精锐部队,青衣营。待后日晚上,一场庆典之后正是阖宫上下最松懈的时候,我便在那时带人攻进去。” 叶远将自己的计划缓缓道来,这是他此生做过最冒险的决定。 “不行!”听了他的话,云焕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质问道:“叶远,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擅闯他国皇宫,是什么罪名?是要被满门抄斩的!你当初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把叶家保下来,怎么如今……” “如今怎么?我如今可还有别的办法?我知道,你想劝我,等着陆霁远醒来再做决定。他是杀伐果断手握重兵的王爷,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眼前危机,可 我等不了!”叶远越说越激动,眼眶霎时红了,“我一想到,她被束缚在一个自己不愿意待的地方,如鸟入笼,生不如死,我心里的痛苦就像火焰,快要把我烧死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叶远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说出自己对赵韵宁的爱意,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这么痛。 云焕被他的真情剖白说得哑口无言,抿着唇,不吭声。 叶远又道:“你为了大局要阻止我,我能够理解,我从小就是在大局中长大,但这一次我管不了那么多!” “……” 云焕眼皮抬起,声音蓦然冷了几分:“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拼尽全力去救她,但什么结果都没有,她该怎么面对你,叶家又该怎么办?” “我管不了那么多!”叶远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哪怕是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要去试一试,能成自然是好。不能成,她无法自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漫长的人生!” 第664章 大婚当日 “自从她第一次深夜在叶家出现,献出能解叶家之困的法子,我便对她倾心不已。每一次,她说的话,她要做的事,我都会尽力去做到。哪怕,我知道在她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哪怕,我现在知道她从头到尾,从身世到企图,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我的心意,依旧没变,也不会变。” 叶远一双清秀的眼睛紧盯着云焕,“她身陷囹圄,我无法假装从容,我要去救她。” “不行。”云焕的面色极其难看:“这件事你不能做,你远在朝堂,不知道血隐阁是多么恐怖的存在。我承认,你们叶家的死士是精锐,但血隐阁杀得最多的就是死士。”他搁在桌几上的手指紧捏成拳,几乎陷入掌中,嗓音蓦地凌厉,“还是等着霁远醒来先吧,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等着他醒来?”叶远的眼眶蓦然通红,“当初赵家满门抄斩,便同今日一般,赵韵宁在京城苦 苦等他,结果呢?如今旧事重现,我凭什么相信他能够解决” 云焕蓦地抬头:“你疯了?!这两件事,哪里能够混为一谈!他当初根本不知道京城事变!” “哦?”叶远喘着气,颔首,眼中满是挑衅,“他当初不知道,如今便知道了?他现在躺在床上,什么都听不见呢!” 云焕咬牙道:“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他当日若不是为了掩护赵姑娘,何至于受伤,以他的身手,他本可以全身而退……” “看,就是这样。”叶远冷笑,眼中闪动着激越的光泽,“他就是付出最多的人,他就是做什么都对。而我想做点什么,都不配。”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远慢慢抬起几寸目光,落到云焕的脸上。 他讥嘲地:“你就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就是不让我去救她,一定要等着陆霁不知道何时醒来,让他去救。就是因为在你看来,陆霁远才是唯一有资格 去救她的人。” 叶远的字句尖利如刺。 “我不是说你没有资格……” “陆霁远喜欢她,难道我就不喜欢吗!” 叶远说完这句话,嗓音都不禁颤抖了。 屋内一片死寂。 片刻后,一秋拍拍他的肩膀,把剑递给他,轻声道:“是不是送死,有没有以后,要去了才知道,我们走吧。” 云焕自知拦不住,重重叹气,身上的救心丸拿出来,“这药你们拿着,受伤时服一粒,多多少少能够护住心脉。”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 云焕转过身对着床上的陆霁远,皱眉道:“霁远,我已经尽力了,但是他们都不听我的。你快醒来吧,没有你……还真的不行。” 大婚当日。 赵韵宁像个傀儡一般坐在铜镜前,六名宫女仔细装点着她的衣物妆容,为她梳妆的是一位宫里的姑姑。 妆成,明黄的镜中映出一张绝美美人面。 姑姑见状便大喜道:“哎,想我 进宫几十载,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妃这样美丽的人呢。” “是吗?”赵韵宁说话的声音懒懒的,像是没有力气,“太子的母亲,不曾是南楚第一美人吗?” “……啊这……”那姑姑立刻不再说话,低着头,佯装收拾器具。 赵韵宁懒洋洋抬起眼皮,与镜对照,确实是美,只是这一张美人面,瞧着确实是陌生。 尤其是今日。 吉时已到,宫人左右搀扶着她,将她带到正殿。 归珏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她踩在长长的红毯上,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眼神涣散。 来观礼的人很多,皇室宗亲,或者高官贵女,但这些人都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归珏那张俊美的脸,在她面前越来越清晰,她此刻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精心设计好的。 从以前到现在,他将一切都算计得恰到好处。 无论是得到自己,还是得到大 周,都在他的算计里。 一环扣一环。 宫人将红绸缎递给二人,她牵住一头,与归珏一起往前走。 归珏笑容恰当,他今日是真的高兴。 “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她嗓音冰冷,带着几分幽怨懒怠。 归珏先是一愣,后来马上明白,轻轻一笑道:“十年前,甚至更早。但,赵家的覆灭不是我的手笔,我也没有想过陆烨谦会为了皇位杀掉自己哥哥。” “这些事情确实与你无关,但你早就算到了,而且你也乐见其成,不是吗。” 归珏笑笑,也不辩解,直言道:“是,你若要将一切和我扯上关系,我也可以接受。总之,你如今是我的了。” 赵韵宁没有反驳,若有所思地抬眼看了看天空。 归珏察觉到她的动作,勾唇一笑,道:“怎么,还想着有人来救你呢?我今夜在宫里宫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来不了。任何人都来不了。太妃子,你就认了吧。” 第665章 同进同退 行过礼后,赵韵宁被人送到后殿。 她端坐在床榻一侧,屋内还有两个武功高强的女子在近前伺候她。 说来也是可笑,哪怕是大婚当日,归珏都没有放松过对她的警惕。 大有要监视她一辈子的架势。 这样的夫妻,她实在不知道有何趣味。 殿外,忽起狂风,草木萧瑟跌伏。 “桂花阁走水了!” “快来人啊!” “来人啊!” 赵韵宁抬起眼皮,身边的两位宫人别说动,连眼神都没有变过。她低头一笑,也是,她们是命令中长大的人,自然只会听从命令,怎么会在意别的东西。 “嘭!”一声门响,急促,凶狠。 她抬起脸,看见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霁远。”她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来人啊!”宫人惊呼。 眼见得陆霁远越逼越近,两个宫人眼中闪过寒霜,拔出剑,回身与陆霁远对招。 陆霁远轻轻挥动手中的剑,左右两下, 将这两个人打到在地。 “何人如此大胆,胆敢行刺太子妃!” 七叶听到声音,立刻带人赶来,看见来人是陆霁远,他扯了扯嘴唇,又鼓起勇气道:“大胆、大胆贼人,眼下东宫上下已经被包围,你胆敢对太子妃动手……” “唰。”陆霁远动身很快,他的剑锋抵在七叶喉间, 一字一句道:“这里没有太子妃!” 狠狠一划。 七叶应声倒地。 那些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面忽然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她定睛一看,那清丽狠厉的人拿着剑一跃到她面前。 “你们快走!” 是一秋。 来不及解释。 陆霁远拉着她,一路往外狂奔,这时她才看见,外面早已经厮杀在一起。 从高台一路飞奔往外,混乱间,她耳边只听得“铮……铮”刀剑交叉的声音。 他们二人一路往宫门外面跑,可不知从哪里来的追兵越来越多。 不知是谁的血刹那染红了陆霁远的白 衣。 她的手被陆霁远紧紧撰着。 忽然有一种很想流泪的感觉。 她颤声道:“霁远……对不起……我没用……最后还是被抓住了。” 哪怕是在奔跑之中,陆霁远依旧是绝世之姿优雅如雪,他用力抓紧赵韵宁的手,认真道:“不要怕,我在这里。” “没用的。太多人了,你把我放在这里吧。”赵韵宁低声地,字句诚挚,“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陆霁远白衣染血,一手拿着剑,一手牵着她。 “有我在,没事的。”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生或死,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你对我这么好,我很高兴,原是我对不起你。”赵韵宁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还是拖累你了……” 她手心的力气似乎被抽走。 陆霁远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牵着赵韵宁的手变得更用力。 但,没用。 赵韵宁还是越来越虚弱。 陆霁远很心焦,归珏不会对赵 韵宁动杀心,那就是下了毒,她今日说话的声音较平时要虚弱很多…… 就在此时,血隐阁的精锐百余人朝他们扑杀来! “杀了他们!” “留住太子妃!” 四面楚歌杀声震天—— 陆霁远将赵韵宁绑在背上,拿着自己的刀,一路疯狂往前。手起刀落,手速迅雷不及掩耳。 这些南楚宫人,微微往后退一步,他们默默咽了口水,想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南楚宫城里,看见战场之神大杀四方的模样。 二人一路激战,退到宫城边上。 “咳咳。”背上忽然传来一声咳嗽,陆霁远蓦地回头,对上的是赵韵宁苍白的:“霁远,你走吧。信王已经回京,大周祸乱将起,不能没有你,我……走不掉的。” “闭嘴,不要胡说。” 赵韵宁苍白的脸上绽放一个甜美的笑容,摇摇头:“真的,你能来,我已经足够了。” “送我回去吧,归珏只是要我,他……不会 为难你……”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甘地伸手扯了扯陆霁远的衣袖,“你告诉信王,不要被归珏控制,归珏要的大周内乱他好一举歼灭,让他不要……上当。当年的事情,我父亲对不起他,我……” “不要再说了!”陆霁远心如刀割,他幽黑柔亮的眼神中,带着生死一念的凶狠,“今日我势必与你同进同退。” “陆霁远!”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咫尺远的地方冷冷响起。 “没想到啊,你还是来了。上一次的绞杀,竟然没有弄死你。” 陆霁远蓦地抬头,见回廊那边一个俊美无暇的美男子,正嘴角带笑,眯着眼睛向他走来。 “我原以为,就算你活着,也会急着赶回京城去阻止京城大乱。没想到啊,最终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步步走近,大红色的吉服在月光下潋着幽光。 “你不要过来!”赵韵宁几乎是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喊出这一句话。 第666章 剑拔弩张 “有意思”归珏眼瞳转动,看着被陆霁远背在背上的赵韵宁,她脸色苍白,冷艳的脸上,双眼微微湿润,目光中有几分凄楚。 这是哭了吗? 因为陆霁远? 呵。归珏嗤地笑了:“阿宁。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太子妃了!” “我不是。”赵韵宁冷着脸,一字一顿否认。 归珏眉心一闪,语气顿时森冷道:“怎么,礼也成了,堂也拜了,你如今想不认了?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是吗。” “你放他走。” “放他走?”归珏轻笑,“去哪里?回大周吗?” 一句话简单直接,就如利刃插心。 归珏眼底闪着讥嘲:“信王如今已经到永州,不日就可抵达京城,大周祸乱将至,他回去又有什么用?” 归珏上前一步,微微挑眉,“我劝你乖一些,你是已经是本宫的太子妃,而他的命,也是本宫的。” 话音方落,忽地银光暴起。 归珏及时后侧,陆霁远的刀擦过归珏胸膛,只差分 毫。 “好说。我们确实是该堂堂正正的较量一把。”归珏随意的将发抹到耳后, 阴鸷地抬起眼皮,血腥冷酷的神情中竟有几分兴奋,“出招吧。” 他怒挥宽袖,红袍卷卷。 二人便交缠在一起,如火如荼。 在这明灭的光影中,赵韵宁紧紧盯着归珏的脸。 见归珏的剑锋袭来,想都没想,便伸出手要去接。 片刻之后,手心冒出汩汩鲜血。 她皱着眉,伤口疼得厉害。 “为什么!”归珏被她这举动激怒,紧紧咬着牙槽,忽然极不甘心地问了句:“明明是我救了你,明明是我,你为什么始终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他一出现你就要跟他走!” 赵韵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抿着唇,微微皱眉。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竟有一瞬,她觉得归珏的眼神是那么痛苦粘稠,似装满一冈苦酒,只能独自饮酌。 “他受伤你会难受,那我呢?”归珏痛苦的问,“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拼尽全力把你救 回来,待我一觉睡醒,你已经随他进了京城,我是多么难受!” 赵韵宁一怔。 她从未见过归珏这张俊美的脸上有这么沉重而扭曲的表情,似乎一桶滚烫的水倒在他心里,他痛得满地打滚。 “他从小到大都喜欢你,而我又何尝不是?” 归珏那双俊美似桃花的眼睛因愤恨而猩红,似乎蕴含着散不开的苦涩。 “这些年,我算计一切,没有一刻心慈手软。唯独对你怀有柔情!而你呢!你是如何待我的!” 他那种凄楚眼神,让赵韵宁都不由地心惊。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归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掷地有声,仿若雷霆万钧。 “我……”赵韵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归珏的爱过于厚重,她尊重这份心意,却也无能为力去回应。 她的决定,早在很久以前就做下。 在千千万万的选择里,她只会选择陆霁远。 “对不起。” 她冰冷沙哑的声音苍白无力,在寂静的夜里,似乎 和风一样冰冷,“是我对不起你,你救了我的命,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但是请你放了他,算我求你。” 求你。 ——赵韵宁说话时字字泣血,痛苦万分。 归珏蓦然愣住。 他知道,对于赵韵宁而言说出这句话是多么难得。 他觉得心里似乎有一块原本温热的地方,瞬间冷掉,而且再也不会热起来。 “阿宁。” 他僵硬地立在原处,犹如一尊精美雕塑。 忽然间,一声尖锐哨响刺破夜空。 “有刺客!有刺客谋杀皇上!快来人啊!” 归珏脸上的表情倏然一收,手下立刻道:“太子殿下,好像是陛下遇刺,这……怎么办……” “你带人过去!”归珏冰冷的吩咐。 人刚刚走。 便又有一众身法诡谲的黑衣人从天空落下,与归珏剩下的人缠斗在一起,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女子从人群中跑过来,拉着陆霁远,直接了当道:“王爷,请随我来。” 陆霁远点点头。 背着赵韵 宁跟着那女子,便将身后的喧嚣放置耳后。 终于到了僻静处。 那女子一把扯开自己的面巾。 “清河郡主?”女子站在夜色中,身形似柳树,容貌清秀,双眼澄澈。 正是清河郡主。 “你……”赵韵宁一时间有些拿捏不住,为什么清河要出面帮助她,归珏曾经说过很多次,清河是他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既然是归珏最信任的人,为什么……会…… “你和楚王走吧。” 清河郡主叹息一声,“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脱困,而是你根本不爱归珏,若真的和他在一起,也是害了他一生。” “……但他,会怪你。”赵韵宁道。 “这是我的事。”清河郡主道,“你快走吧。归珏的人不弱,我的人纠缠不了他们多久,如果被他们追上,那就完了。” 赵韵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鹰羽和墨羽已经带人前来接应,她不再回头望,陆霁远抱着她上了快马。 一行人在夜里,飞驰而去。 第667章 现在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午夜寂静,旷野风动。 清河郡主安静地在原地站了小半时辰,听见风声里渐渐有了马蹄声,越来越近,四下恢复喧闹。 是有人到了。 她回过头,看见那一抹红色俊美身影向她款款而来,越来越清晰。 “清河,她人呢?”那人问。 清河沉重地闭上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疯了?”归珏看着眼前女子,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满眼不可置信,“你知道吗,我为了留住她,我付出多少,若今夜你不是横插一脚,他们根本走不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你为什么也要和我作对……” 清河喉头攒动,低声道:“可是她并不爱你啊……” “我不在乎!”归珏愤然甩动宽大红袖,袍角风动,怒吼道:“你听见了吗?我不在乎,我只要她在我身边,我不管她愿不愿意,开不开心,我只要能够天天看见她!” 清河猛地睁开眼睛,目光死寂冰冷地回头瞪他,“可我在乎。” “你疯了?这与你 何干!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因为旁人而改变对你的情谊,就算她在我身边,我此生也会一如既往的对你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对我好?” 清河笑了,“宫归珏,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我自己吗?” “……” “我稀罕你对我好?我又不贪图名利富贵之人,也不期待着做你的太子妃,我如今已经是郡主之身,腰间有金银,此生无忧。” “我放她走,不过是因为她根本不爱你,我不想你像我这样,一生都在用一颗炽热的真心去温暖一个冰冷的人!” 说到这里,清河眼中翻起滚滚酸楚,“我知道这样无休止的讨好一个人,有多累。” 归珏忍不住道:“累我也愿意!这是我自己选的!” “那你现在没得选了。”清河上前一步,目光直逼归珏,脸上划过一丝冷笑,“她这一次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月光冷清洒下,如此星辰,如此夜,本该是良辰美景。 但一切都是镜中幻影,还未开始 ,便消散不见。 归珏不语,良久,微微一笑:“清河,你够狠。这些年,我竟然从没察觉到你还有如此强硬的一面,终究是我错信了你。我认了。” 清河蓦地抬起头来,她眼中闪动着痛苦:“如果恨我能让你舒服些,我不介意,我今日带人出来时,便猜到,你我之间必定会走到这一步。” 月色如水,她的脸庞因哀伤变得冰冷哀怨。 “归珏,无论我们今生将要走向哪一步,无论你会恨我恨到何种地步,我都不会后悔今夜之事。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样做。” 她的发丝飞舞,轻轻遮挡着她哀伤的眼睛。 归珏深深叹气,冷笑一声:“……算了。我不想恨你,如果没有你父亲当年为我求情,我原本活不到今日。无论后来如何,你对我,曾经也是好的。只是,事已至此,你我今生,便就到此夜吧。” 话说完,归珏上马继续往前,马蹄哒哒,烈火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清河闭上眼,眼泪滚滚流 出来,几乎用尽全力,才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 赵韵宁是在第二日早上醒来的。 在睡梦中,她仿佛垂落无边黑暗,死死挣扎,终于睁开眼。 天光大亮,恍如隔世。 一转头,她看见陆霁远就守在床侧,原本不安的心,这才放下。 随后,她马上想到昨晚的事,立刻着急地问:“一秋呢,我昨日看见了她……” 陆霁远温柔拍拍她的手,宽慰道:“她受了些伤,云焕在替她疗伤。” “严重吗?”她心似乎被揪起来,昨日那么多人,一秋以一敌百必定伤得不清。 陆霁远温声道:“没事,你好好躺着便是。” 说罢,就扶着她继续躺下,为她盖好被子。 赵韵宁心中一动,感觉自己依旧是浑身无力,比起昨日更甚。 猛地,她想起归珏控制信王用的法子,心跳顿时加速,又开始惴惴不安。 难道,她也中蛊了? 归珏最终还是对她下手了吗? 不,不要。 信王是怎么受制于归珏的她这些日子已经 知道的清清楚楚,她实在不敢想,如果她沦落到那个地步,该怎么面对自己。 如果正是如此,那她宁愿不活着。 对,信王呢。 她忽然想到这人,抬起眼睛,苍白的脸上,全是紧张。 她清了清嗓子,急急问道:“霁远,信王呢,他是不是已经回京城了?他回京了,那当年那些,在陆烨谦的引导下,错误认为他是反贼的官员们岂不是很快就要遭受无妄之灾?还有,他登基后是不是要送土地给南楚。” 不等陆霁远回答,她便斩钉截铁道:“是的,信王肯定会这样做的。因为他没有办法不听归珏的话,可我们不能让他这样!” 她眼神一闪,扯了扯陆霁远的袖子。 “霁远,你不要管我了,你快回去,必须要阻止这一切发生!” “听你的。都听你的。”陆霁远端了一碗刚煮好的粥,坐在赵韵宁床榻边,“你先把粥喝了。” 赵韵宁一怔。 陆霁远淡淡一笑,轻抚宽袖,笑道:“现在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第668章 我陪你共往 粥煮的香糯可口,刚刚送入舌尖,赵韵宁便觉得苦涩已久的舌苔活了过来。 陆霁远在她榻边坐下,抬起手,摸摸她的脸。 “是我来晚了。” 赵韵宁不禁一笑,打趣道:“你哪里来晚了,夜深人静,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此落寞时,你如天神降临,大杀特杀,这个时机简直不要太合适。威风极了。” “我说的是,一年前。”陆霁远轻声道,“如果当时,我能早一些回京……或许……” 他的眉眼如雪,言辞诚恳,他是在认真的难过。 “没用的。”提到这件事,赵韵宁的声音沙哑而哀伤:“无论你当初多早回来都是没用的,经过这一遭我已经彻底明白,赵家当年之祸,早就陆烨谦登基时就已经种下,你我均无计可施。” 陆霁远的睫毛微微一颤,轻轻唤道:“阿宁。” 那声音低缓而温柔,冬夜里雪落在地上,酒在炉 上咕咕温热。 惹人沉醉。 赵韵宁默了一会儿,而后展颜笑了。 “霁远,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她便被拥入一个稳稳当当的怀抱里。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一天清晨,在云州小院子里,赵韵宁将自己心里最深重的秘密坦白说给最爱的人听。 翻过了那些荒唐而错乱的曾经,她和他终于又回到一起。 她开始明白,陆霁远所说的,此刻你最重要。 他们曾被天地之间的琐事所困扰,从乱糟糟的红尘中来,又急匆匆地去。 从未有过一刻安宁。 如今总算能够放下一些东西,毫无顾忌地拥抱在一起。 但,既然还是红尘中人,有些事情,便怎么都甩不开。 靠在陆霁远怀里,赵韵宁低声道:“霁远,信王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她知道,同是大周皇室人,陆霁远的人生怎么都绕不开这件事。 “回京。 好些事情,要见面才能说得清。” “那好。我陪你一起回去。”赵韵宁笑着把陆霁远的手握住,“京城那么凶险,有我给楚王殿下当军师,我才放心。” 陆霁远望着她,认真道:“你留在这里,我才放心。” 赵韵宁笑了,笑容温柔且安定:“经过这么多事,你还没有看明白吗?这世上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就在你身边。” 陆霁远没说话,也笑了笑。 最后,他点点头,道:“好。” 赵韵宁看着他的脸,沉寂片刻,低眸笑了:“既然如此,宜早不宜迟,就有劳王爷去安排一番吧,我困了,想多睡一会。” “好。”陆霁远笑笑,看了眼桌上的粥,叮嘱道:“粥放在这里。” “嗯。若不是这一次来南楚,我都不知道威风凛凛的楚王殿下竟然也会下厨。上辈子,我可是没有福分喝过。” “在幽州三年学的。 ”陆霁远顿了好久,才慢慢说,“在幽州还发生了很多好玩的事情,等我们回到京城,我再一一和你说。” 赵韵宁甜甜一笑道:“好。” 她放下被子,继续躺在床上,却是一点困意也无。 听到陆霁远出门的声音,她才慢慢起身,披着一件衣服往外面走去。 走到隔壁房间,果然看见云焕在给一秋问诊。 她依靠在窗边看着二人。 阳光轻轻洒在他们身上。 云焕拿起一秋手上的胳膊,点了点,一秋吃痛皱眉。 云焕无奈,给她上药,碎碎念道:“你看看你,也不知道小心一些,又弄得一身伤。” “刀剑无眼。”一秋皱眉,冷声道,“又不是我小心就行的。” 云焕嘴角抽搐,附和道:“好好好,你若非要这么说,那就是这么回事吧。” 说着,他眼神一转,刻意给一秋的伤口上重重撒下药粉。 “啊。”向来面无表情的一 秋差点痛得把手缩回来。 她恶狠狠瞪着云焕。 云焕低头,咯咯一笑,道:“活该。” 屋子里很暖,看着平静祥和。 云焕将药箱收拾好,这才看见赵韵宁站在门口。 他欣喜道:“弟妹?你醒了。醒了就好,你都不知道霁远可担心死了。” 赵韵宁笑笑,轻声道:“云兄,我想让你帮我号号脉。” “号脉?”云焕眉心一皱,有一种不好预感,他试探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归珏对你做了什么?” 一秋也很快就反应过来。 “是不是血蓝蛊!” 赵韵宁依旧是摇头,她坐下来,把袖子微微卷起,看了云焕一眼,道:“云兄,麻烦你了。” 云焕也不推脱,坐下来,把药箱打开。 他一脸严肃地搭上脉,不一会,眉心一皱,就触电般把手撤回。 赵韵宁心“咯噔”下落。 难道,两辈子了,老天爷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第669章 归京 一秋在旁看着干着急,看见云焕面色不佳,更加难耐。 “怎么了?怎么了?是血蓝蛊吗?” 云焕把手收回,看着赵韵宁道:“我如今是相信,归珏是真的喜欢你。他最终,还是对你手下留情了。” 一秋连忙道:“什么意思?不是血蓝蛊?太好了!” 云焕看着她,无奈一笑,“虽然不是血蓝蛊,却也是世上难得的是钟情蛊,依旧是血隐阁独有。” “啊?”一秋有些失望,“这扯了半天,还是蛊毒啊,那还说什么手下留情。” 自然是不同的。 云焕解释道:“血蓝蛊是一日没有解药便会肝肠寸断而亡,而钟情蛊,只是麻痹人的意志,让人整日昏沉, 渐渐开始依赖于下蛊之人,以假乱真,貌若钟情。” 云焕把剩下的话咽下。 他最终还是舍不得对你下死手。 或许,他始终想要的真的只有一个你。 “……” 过了好一会,赵韵宁慢慢开口道:“那,这蛊毒能够解开吗?” 云焕立刻爽快应下,“能。” 他嘴角挂着一抹张扬的笑。 不同于血隐阁喜欢专研用毒害人,金陵云氏学得是济世救人的宝典,所以蛊毒一类,他们涉及很少。 归珏便是知道这一点,才是敢放心大胆的把蛊毒种进赵韵宁身体里。 他以为这是万无一失之策。 但,让他失望了。 云焕拿出一颗绿色药丸,递给赵韵宁,轻声道:“ 或许血隐阁的人认为自己下毒用蛊天下无敌,能以此操控万物,但这世上始终是邪不压正。” 赵韵宁没有犹豫的吃下药丸。 将与南楚有关的一切都彻底放下。 陆霁远自从到南楚那日,便派人去调兵,现下他的大军已经在路上部署好。 他们回京城的路上一路顺畅,才不过短短几日,便到了燕山边。 信王已经将楚王的身份冒认走。 这一路,他们都伪装成跟着牧若离从边境入京的人马,虽有些许意外,但好在有惊无险。 只是一路上听到不少流言蜚语。 有人说楚王软禁了皇帝。 还有人说,楚王死在南楚,如今在京城中耀武扬威的人其实是信王。 总之众说纷纭,大家都不知道宫城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光靠猜和以讹传讹,人人都在谜团之中。 赵韵宁站在廊下看雨,大周的秋日来得要早一些,她不过是去了一趟南楚,回来已经是初秋时节。 她望着淅淅沥沥的雨点,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背上覆上一件暖融融的披风。 定睛一看,是陆霁远。 她笑了笑道:“王爷怎么来了?” 再看这披风,正是那年那匹白狼貂所制成,她会心一笑。 “白狼貂最是保暖,如今不过是初秋,实在用不着。” 她嘴上虽这样说,但到底没有脱下来。 “披着吧,免得着凉。”陆霁远坚持道,“说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披上它。” 赵韵宁低头看看,道:“是,这么好的披风一直压箱底,确实是辜负了。” 其实,何止是辜负了披风。 辜负地最深的莫过于身旁这个人九死不悔的深情。 思及此,她心中微微一动,道:“霁远,你会不会怪我?” “我怪你什么?”陆霁远微微挑眉看着她,淡淡一笑,道:“若是为了从前之事,那我此生都不会。” 她心头一暖。 陆霁远将她一把拥入怀中,下巴蹭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悦耳。 “你在便足矣。” 赵韵宁伸出手环抱住他,将头埋进他怀里。 燕山的秋雨纷纷扬扬,带着些许凉意,山中寂静,只闻雨声。 第670章 龙困浅滩 此刻的京城却没有这般平静。 冯阳带着冯家军已经把戍守宫城的禁卫军给换了下来。 而宫城外围,则是叶勇领着的叶家军。 现在宫里里里外外,都被信王掌握在手中。 到此刻,陆烨谦和司马娇娇跌坐在乾坤殿,看着信王和冯婉吟并肩站着,他才醒悟过来,自己做错了什么。 “弟弟,如今看见我,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是否觉得格外惊喜呀。” 看到陆修燃的样子,再听着陆修燃的声音。 陆烨谦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心跳如擂鼓,他怒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朕是天子,你这样关着朕是想做什么,想造反吗!” “造反?”陆修燃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词,微微摇头,冷哼一声,“当初你便是给我定下一个造反的罪名,让我九死一生,如今又想重来?你我兄弟之间,到底是谁造反,旁人不清楚你 还不清楚吗?” “不不不!”陆烨谦急急后退,手指扣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是你,是你造反。父皇当初是把皇位留给我的。赵丞相,赵丞相可以为我做见证!” 他一拍脑袋,眼神发亮,急急说道:“是!赵丞相他知道的!” “呵,还有什么赵丞相,赵家满门不都已经被你杀了吗?”陆修燃毫不留情的戳破他的幻想,“事到如今,你再如此苦苦挣扎还有什么意思呢,有这时间还不如老老实实写一封罪己诏书,把你是如何谋得皇位一五一十公告天下。” 他言辞犀利,眼神残忍,没打算和自己十年未见的弟弟留颜面。 “你……你想做什么……你要抢我的皇位!”陆烨谦怒目圆睁,青筋暴起,“你卑鄙!你大胆!” 陆修燃对他的责骂丝毫不当回事。 “这个皇位到底是谁抢谁的,你我心里有数! ” 看着陆修燃刀子一般的眼神,陆烨谦知道诡辩已经无用,他将视线落在旁边的冯婉吟身上。 “皇后!皇后!”他哀求道,“皇后,朕当时并没有想要处死你,是太后!是楚王!是他们逼朕的,你怎么如今还跟着他一起为难朕呢!你是朕是结发妻子啊,当初在西郊马场朕对你一见倾心,你……你忘了吗?” 他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带着泪水,幽幽发亮。 冯婉吟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后来种种虽然逃不过别人算计,但最开始,不正是他将她打入冷宫的吗?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开始,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他如今怎么好腆着脸来问自己是否记得年少时的深情种种,当之是无耻至极! 陆烨谦瞧着眼前两个人的表情,便知他们都不可能再听进自己任何一句话。 无论是辩解,还是讨好。 已经无用。 陆修 燃不愿意和他多说,只冰冷地撂下一句,“明日,明日是你的最后期限,你若写出罪己诏,我便尊你为废王,让你苟延残喘活下去。你若不依,那你试试。” 说罢,冯婉吟与他一起离开乾坤殿。 走出殿门,来到廊下。 看着宫城里密密麻麻的守卫。 陆修燃忽然来了兴致,侧目望着冯婉吟问:“你与他夫妻十年,你说说,他此刻在想什么。” “呵。”冯婉吟轻笑一声,不咸不淡道,“想着有没有人救他吧。” “这么天真?”陆修燃颇有一些意外。 冯婉吟解释道:“他这个人,不仅天真,还惯会自作聪明的。从前他以为是他拿捏得稳朝局,其实根本不然,不过是旁人让着他罢了。” “赵丞相让着他,为保边疆稳定,甘心做个恶人,让长公主远嫁。” “楚王也让着他,否者凭着楚王的权势兵权,要反 早反了。” 陆修燃听着抬起眼皮笑笑,“还有你也让着他,否则,这么多年他根本坐不稳皇位。” “是啊。”冯婉吟也不否认自己曾经的一切,她道,“如今一切总算要结束了。此时此刻,天上地下,已经没有人会来救他。” 陆修燃没有接话,而是岔开话题道,“听说后宫有个董贵妃,她一直想我,我不明白。” 冯婉吟看他一眼,嗤笑一声,“她是如今后宫唯一有生养的妃子。” “原来如此,那大概是想为孩子求情吧。”陆修燃了然,“但除恶务尽,陆烨谦的孩子如果继续活着,那我这皇位坐着也不舒服。” 冯婉吟笑了笑,道:“你想错了。她的孩子不是陆烨谦的。” “……陆烨谦还被人待绿帽子了?”陆修燃幸灾乐祸起来。 “她的孩子是归珏的。”冯婉吟也不卖关子,“事到如今,你打算处理?” 第671章 滔天的权利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陆修燃的手微微蜷缩。 哪怕他明面上什么话不说话,但归珏对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从前他是归珏笼子里的困兽,如今是归珏捏在手里的风筝,他恨他,却也顾念他。 杀他的孩子,他始终做不到。 “你想怎么办?” 他解不出答案,就把问题抛回给冯婉吟。 大抵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冯婉吟微微颔首,道,“归珏当初留下这个孩子,怕的是有朝一日,你没能如愿登基,这个孩子便是陆烨谦唯一的皇子,这样大周皇室还是在他手里。” “呵。我便知道,在他眼里任何人都是工具。”陆修燃的眼帘微微一颤,为自己刚刚涌起的几分恻隐之心而后悔。 “既然如此,那便杀了吧,但你亲自去。” 这话正合了冯婉吟的心意。 她拱手领命。 看着冯婉吟的背影,陆修燃眼底泛起暗暗的光。 昨日他去见了太后,阔别十年,母子再见。 哪怕是太后这么强势倔强的人,都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对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其实也不外是一些家长里短朝堂事非的话,但有一件事,梗在他心里,久久放不下。 那便是陆愉 仪的死。 他这个妹妹,从小便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原本该过平安顺遂的人生,却被人当做工具,最后还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既然他回来了,这个仇,他一定报。 还有,冯婉吟是知道他秘密的人,这样的人,一定不能留! 冯婉吟独自来到董氏宫里。 自从前几日,她和陆修燃把宫城给控制后,便已经下令把董氏的宫人给全部裁撤掉。 此刻偌大的殿里,只有董氏和她当做救命稻草的孩子。 “董贵妃。”她轻轻唤。 董氏听见有人叫,蓦然回头,看见来人下巴微微一缩,倏然睁大眼睛。 “皇……皇后娘娘。” 像是见了鬼。 “看见我很意外?”冯婉吟衣着简单,披着斗篷,自在地扭了扭脖子。 从前她都是穿着一身端庄金灿的风袍与董氏相见,从未有过如此清爽的时刻。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董氏颤颤巍巍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喉间一咽,她到底不蠢,看见此情此景,明白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思。 “我没死,你很意外?”冯婉吟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眼底寒意透彻。 董氏睁大双眼,不敢说话。 冯 婉吟在她宫里渡步,看着殿中的金银饰品,忽然笑了。 “想当初,你这殿里也曾是堆满珍宝,如今也冷清了。” “不敢当。”董氏连连推脱,“再风光,都比不上皇后娘娘……” 冯婉吟听到这句话,猛地停下脚步,不阴不阳道:“有什么比不上的,你这个贵妃当得有多风光,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闻言,董氏大惊,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尊荣。 连连叩头道:“不敢!不敢!我实在不敢!从前是我多有冒犯,求皇后娘娘饶我一命,往后余生,我一定吃斋念佛为皇后娘娘祈福!” 冯婉吟笔挺地站着,俯视着她,想起的全是那一夜,她身份被人揭穿,董贵妃等不及要落井下石的嘴脸。 也不知道,那时董氏可曾想过此生还有这一日。 “起来。”冯婉吟眸光一闪。抓着董氏的下巴,狠狠捏住,死死盯着她。 董氏痛苦地眼皮乱颤。 董氏越痛苦,冯婉吟便越兴奋,手上的力气又加重几分:“你看清楚,我不是皇后娘娘,我是一个卑微的江湖人,我是军妓生的女儿。” “不不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董氏眼泪汪汪。 “是吗?”冯婉吟猛地反手掐住她脖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董贵妃果然有所长进。但,”她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太晚了!” “咔嚓。”一声清响。 董氏原本挣扎的身体,彻底没有动静。 双目睁大,死不瞑目。 “哇哇哇……”小床上襁褓中的孩子忽然哭了起来,不知是吓到,还是伤心。 冯婉吟擦擦手,走到小床边,把孩子抱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抱这孩子。 看看这孩子初初长出的容貌。 俊美,清秀。 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人,但,仅仅只是一瞬。 出了宫门后,她来到冯府。 掌灯时分,冯阳回来了。 他看见冯婉吟坐在上位,立刻火急火燎地屏退左右。 冯婉吟放下手中的茶盏,瞥了他一眼。 他马上走到冯婉吟旁边坐下,急忙道:“姐姐,你……你怎么出来了……你怎么不在宫里陪着信王?” “他又不是小孩子,要我陪。”冯婉吟回答。 “哎呀,我的傻姐姐!你从前那么聪明,如今怎么?你想想太后从来不喜欢你,而且也不喜欢大权旁落。如今这个紧要时刻,如果信王听了太后的挑唆,改变心意, 明日功成,卸磨杀驴,我们该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要我杀了太后?”冯婉吟侧眸问道。 卸掉伪装,冯婉吟如今彻底就是个在江湖上刀尖舔血过活的杀手,任凭谁来看,都想不到她曾经是当朝皇后。 她如今思考问题,只有这个人,杀还是不杀。 这是血隐阁教给她的。 “不是,太后哪里说杀就能杀的!”冯阳拍额无奈道,“太后是信王生母,日后信王登基,我们指望他,念着我们辅佐之功给,冯家封王封爵呢。如今功业未半,你把他母亲杀了算怎么回事?” “弟弟,摄政王,你想不想当?”冯婉吟冷静地问。 “什么?”这句话把冯阳吓得不清,他立刻起身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才重新坐下。 冯阳小心翼翼道:“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当初我凭着冯家玉佩托人在醉香楼相见,曾与你说过,只要你跟着我干这一回,便给你至高无上的权利。如今,我要兑现承诺,弟弟怎么不敢当了呢!” “可……我当摄政王……信王是不会同意的。” “我有说要他同意吗?” 冯阳深吸一口气,好奇道:“姐姐的意思,要造反?” 第672章 皇城大乱 “怎么是造反呢?”冯婉吟神秘一笑,将身边的孩子抱着递给冯阳,“陆烨谦唯一的皇子,我们辅佐他上位,岂不是比辅佐信王更有把握。” “这……这能成吗……”冯阳虽然对摄政王的尊位很期待,但要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他还是有点不敢。 “有什么不能成的。”冯婉吟道,“如今宫里宫外都是冯家的人,你明日看我眼色行事即可。只要你相信我,经过明日,冯家必将得到无上的荣耀。” 冯阳虽然有些犹豫,但在滔天权势的利诱下,到底还是同意了。 其实,冯婉吟早就想好了。 她和太后有杀女之仇,太后不能留。 而信王是太后的儿子,她和信王的合作不过是与虎谋皮,比的就是日后谁动手更快。 不知道南楚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她如今已经不能再等。 黑夜匆匆而过,白昼笼罩京城。 乾坤殿外,文武百官分列两道。 陆烨谦是个怕死的人,早早的就把罪己诏书写好。 在殿上公告天下,并且宣布要将皇位还给信王,双方正欲交换玉玺。 不料,就在这时,宫城大乱。 信王猛地回头,冯家的人将信王的人全部拿下。 信王大惊,看向冯婉吟。 冯婉吟望着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信王怒道:“冯婉吟!你想做什么!你要造反吗!” 百官皆被控制,天地间顿时错乱了。 冯婉吟不慌不忙。 她抱着小皇子,一步一步走出堂前,抖了抖自己的衣袍,威风凛凛道:“信王曾为南楚太子的座上宾,不宜做大周皇帝,我以皇后的名义提议,让小皇子继位。” “你大胆!”信王气得脸色发白,“陆烨谦的皇位本来就是我的,他儿子那里配有什么皇位,而且这个孩子……他……不是……” 哪怕再恨,信王也不想将那种皇家丑事抖落堂前。 抓住信王这一点恻隐之心,冯婉吟挑眉一笑,“此乃大周皇子,如何不能继承大周皇位。如果他不继承,难道由你这个逆贼继承?” “信王殿下,你和南楚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敢在堂前抖落吗?” 一句话,信王气得血液上涌,咬着后槽牙说不出一句话。 冯婉 吟贴着他耳边,轻声道:“归珏在京城安排的人,我都已经打点好,他们一致觉得,与其拥护你这个棋子,不如拥护有归珏血脉的皇子。” “你疯了!”陆修燃眼珠子爆出红血丝,“这是大周的皇位!” 冯婉吟笑:“这与我何干。” 语毕。 冯婉吟一转头,就从袖中的匕首插中信王的胸口。 刀剑纷纷出鞘,大周的皇城,最后还是乱了…… 乾坤殿里,信王气绝身亡。 司马娇娇和陆烨谦紧紧抱在一起,小皇子已经被人抱下去。 冯婉吟走到龙椅上,陆烨谦几乎是跑着滚开。 他站在堂下,看着冯婉吟,大气不敢出。 司马娇娇恨极了他的窝囊,眼神里全是不屑。 冯婉吟在龙椅上大方地坐下,眼睛扫了一圈,那日她便是被这些人围着扒皮。 如今董氏死了,楚王殿下和赵韵宁被困在南楚,这京城的一切总算轮到她做主。 “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们,自己选个死法吧。” 她的语气淡淡,藏不住得意。 司马娇娇气急败坏道:“你!你这个下贱妇人!一 朝得势有什么了不起,早晚有一日,你一定会……” “嗖”从冯婉吟手中飞出一支暗箭,不偏不倚,从司马娇娇的喉间穿过。 她看着奄奄一息的司马娇娇,语气不死不活道:“可惜啊,司马小姐,当时我劝你嫁给楚王殿下,你不愿意。偏要跟我抢这个窝囊男人,如今这便是你的下场,满意了吗?” 她来不及说是否满意,便咽气倒地。 双眼睁着,和董氏死前一模一样。 陆烨谦悄悄擦汗,他望着冯婉吟,可怜巴巴道:“皇后,我是真心爱过你的,我们之间何至于到这一步。你放了我,好不好?我下辈子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放了你?”冯婉吟仿佛听到这一个笑话,“我凭什么放了你?那年那日,你何曾想过要放了我?” 陆烨谦慌慌张张地给她叩头,“是,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一声比一声诚恳,一下比一下狼狈。 冯婉吟闭目不言,默默享受。 忽然,“嘭”地一声。 宫殿的门被人踹开。 在殿门处, 一个银袍玉带男子迎着 光向她走来,单手握陌刀,御气凌空。 看见来人,冯婉吟指尖微动。 是陆霁远! 而他身后,跟着的是黑色密密麻麻的人。 郎朗清风中,冯婉吟心中紧的弦“啪”地断开,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想明白,鹰羽便提着冯阳的脑袋扔到她脚边。 看见这情况,她心中猛地释然。 已经是回天无力。 不过,就算是回天无力,她也不能就这样死了! “霁远,快救皇兄!快!”陆烨谦似乎看见生的希望,扑通着便向他涌去。 电光火石间,冯婉吟猛地翻身,从龙案上飞跃而下,死死抓着陆烨谦的衣领。 “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陆烨谦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仿佛忘记了他刚刚跪在冯婉吟脚边求饶的狼狈模样。 冯婉吟对于他的变脸已经习以为常,也不跟他多废话,手起刀落划开陆烨谦的脖颈。 轻飘飘道:“去死吧。” 陆霁远似乎也没有预料到冯婉吟会下手这么狠,但很快他也反应过来,手一挥,道:“拿下。” 第673章 我只要她 冯婉吟被收押。 冯家军也因为企图谋反而被定罪下狱。 因为新皇登基而大赦天下,最终没有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这些天,云楼里的人都在讨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怎么回事。 “要我说,这一次还是要多亏了楚王殿下,若没有他及时阻止这一切,如今这天下早就乱起来了!” “哎,是啊。没想到,信王殿下当年是被害的,真是可惜!” “这帝王家的事情,可真是复杂啊。” “如今楚王殿下登基做了皇帝,往后的日子应该会顺畅起来吧。” “呸呸呸,快别胡说,谁说楚王殿下要做皇帝的?” “啊……楚王殿下不当皇帝,那谁当?” …… 楚王府里,云澜院中。 赵韵宁站在窗旁,看着院子景色,回眸微微一笑道:“从前竟然不知王爷的房中景色如此好。” “你从前并不来我房中,自然是不知道的。”陆霁远放下手 中的东西,走到她身后,轻轻拥住她。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往后,你同我一起住,自然会知道。” 楚王妃的册封仪式在楚王入京第二日便已经进行,当时朝野上下官员都在明里暗里骂楚王不分轻重。 先帝被杀,信王惨死,冯家谋反。 一众大事压在朝堂,楚王竟然什么都不管,而是开起门热热闹闹册封楚王妃。 后来,楚王没有顺势去要至尊宝座,让那些大臣都松了口气。 他们心想,若是真让一心贪好美色的楚王殿下得了皇位,这天下必然大乱。 但他们都想错了,楚王贪好的,自始至终唯有一个人的美色。 赵韵宁被他圈在怀里,浑身暖洋洋,轻轻抬头,看着他:“不当皇帝,你真的不后悔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陆霁远淡淡道,摸了摸赵韵宁的头发,“我从来便无此志。” 赵韵宁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其实从前 也好,如今也罢,大周京城总有这样那样聪明的人在谋划,在博弈。 信王也好,陆烨谦也好,太后也好。 他们对于乾坤殿上的至尊之位,都有自己打算,从开始便在算计,费劲心机、时间。 哪怕付出生命。 他们用他们滚烫的血,去温热那把冰冷的龙椅,为换得一个花团锦簇的未来。 陆霁远和他们不一样,他虽然也玲珑聪明、有运筹帷幄之能,但他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从没有过贪欲。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只要能够守住心爱的人,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他的所求,他的真心,从来都干干净净。 这是赵韵宁所了解的,但还有一些,是她所不知道。 陆霁远闭上眼睛,细细闻着赵韵宁乌发上的幽香,心中想起的是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在空荡气派的乾坤殿里,先帝穿着一身烫金龙袍在龙椅前,俯身桌案,在写 传位诏书。 他抬眼,看着当时刚刚年满十三的陆霁远。 问:“吾儿可愿继承皇位?” 当时的陆霁远年少气盛,又生在帝王之家,对开疆拓土雄霸天下的事业有着一份用不完的野心。 忽然听见此问,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他想,他愿。 但,很快,先帝又说了下一句话,他此生对皇位的念头便就此断绝。 “明日,你与赵家韵宁订婚的旨意便要赐下,若你有心做皇帝,那你便不要娶她。” 陆霁远:“……” 先帝将手中的笔放下,微笑道:“赵家已经是权倾朝野,若再出一个皇后,那……” “儿臣不愿。”不等先帝把话说完,陆霁远便抬起头,双目清明地盯着先帝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 “儿臣,此生都不愿做皇帝。” 先帝轻笑:“朕没想到,吾的皇儿还是一个痴情人。你可知,赵家韵宁并非举世无双,只要你坐上这把龙椅 ,想要多少比她貌美的女子,都能得到。” “不。”陆霁远看着他的眼睛,“她在我心里,就是举世无双。” 先帝的笑意敛了几分,淡淡道:“你如今还小,做决定也都是唐突的。岂不知情爱乃是过眼云烟之事,唯有权利才能伴人长久。” 陆霁远却笑了:“父皇教诲,儿臣谨记,但儿臣志不在此。” 先帝气笑了,翻了个白眼:“一个区区小女子,便让你就此色迷心窍,真是枉费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教导。” 他轻轻拍了拍桌子,看着陆霁远,认真道:“你看清楚,如今这桌案上有两封圣旨,一封是赐婚,一封是传位,你如今可以选在哪里写上你的名字。你想清楚,如果你真选了她,她也不一定会回报你同样的心意,可皇位和权利是实实在在的。” 陆霁远之前一直绷得很紧,听到这里,却反而笑了:“我不用选,我只要她。” “……” 第674章 花间酒、人间月(大结局)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 陆霁远将赵韵宁横抱起,便往床的方向去。 赵韵宁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一时间有些惶恐,喃喃道:“王爷,这……如今还是白日呢。” 片刻后,她睡在床上,看着陆霁远英俊笔挺的脸庞,顿时有些害羞。 “是白日,所以我们轻声些。” 赵韵宁脸色急转羞红。 陆霁远迫不及待地将床帐放下。 “阿宁,我如今可算不用再等了。” 从扬州到京城,再从京城到南楚,再从南楚回到京城。 他一直在等。 她将绯红的脸侧向里面,微微咬唇。 陆霁远低头看了眼她,凌乱的长发、绯红的脸,不自觉喉头一滚。 两日后。 四皇子年少登基,改国号为明景。 军政大权交由楚王,石楠业为辅政大臣。 如今石楠业与楚红总算是能够顺顺当当的在一处,皇帝为石楠业赐下宅院,正是当初的赵家宅子。 这旨意一下,石楠业便惶恐地带着楚红来到楚王府,实在拿捏不准,这宅子该怎么置办。 “是姐姐来了。 ”赵韵宁这些日子,赋闲在府中,不用再去理会人心算计的事,仿佛回到闺中,心情甚佳。 楚红见了她,也笑得一脸和气。 偏石楠业依旧不安,把来意说得明明白白后,悄悄打量着赵韵宁的脸色。 没想到,赵韵宁则轻轻一笑,根本没当回事。 她道:“这主意本就是楚王殿下给陛下出的,赵家宅子里还有不少书卷古籍,石大人或许用得上。还有一点便是,”她拉过楚红的手,用力握了握,道:“这宅子到你手上,我也算个有娘家回的人。” 楚红被她这一句弄得眼睛发酸,微微泛红。 送走了楚红和石楠业,到了傍晚时分,云焕和叶柳儿、叶远也到楚王府来。 将他们准备成婚的消息通报一声。 叶远从前一直催着叶柳儿出嫁,可正当叶柳儿亲事有了定数,他反而不舍。现在看云焕是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一向心高气傲的云焕也甘愿做小伏低给叶远驱使,低眉顺眼,一句怨言也无。 公子哥们在前厅喝茶。 赵韵宁和叶柳儿便来到后湖散步。 叶柳儿百无聊赖地甩动着腰间的丝带,问:“姐姐,一秋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走了。”赵韵宁微微一笑。 柳儿双眼圆瞪:“什么时候走的?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赵韵宁:“……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前几日。” 其实是一秋是想喝了云焕和叶柳儿喜酒之后再走的,但她那位身手高绝的师姐消息太过灵通,一知晓京城风波平静,便来将她带走了。 一点余地也不给一秋留。 看样子,一秋回去免不了一顿责骂。 不过这些事情,不说给叶柳儿听也无妨。 她总归是个孩子心性。 “哎,没事。”叶柳儿大方一笑,“有缘自会再见!” 忽的,她想起一事:“姐姐,我哥哥不是要出兵攻打南楚吗,苏河公子竟然也报名参军了呢!” 赵韵宁并不意外,只是平静道:“大丈夫为国为民,这是正途。” “只是苏河哥哥那腿,早些年被伤得那么厉害,也不知道去了战场能不能适应。”叶柳 儿叹气。 赵韵宁却不太担心,苏河是国公家的公子,自小就有名师教学,哪怕伤了腿,脑中的谋略总不会少。 叶柳儿却与他想的不同,她道:“不过有齐明哥哥陪着他,想必他也不会有事的。” 齐明,不就是永定郡主家的那个大公子吗? 赵韵宁笑了,“怎么,永定郡主竟然舍得让齐明上战场?” “这有什么舍不得?”叶柳儿也笑,“如今永定郡主府一日比一日颓落,若再没有一点实绩,恐怕是气数要绝。” 说来也是,光靠着在京城中的算计,要保证家族荣光延续,确实是想得天真。 “姐姐还不知道吧,永定郡主家那个齐虹,死了。” 这确实让赵韵宁有些意外,“怎么死的?” 叶柳儿缓缓道:“当初永定郡主费尽心思给齐虹挑了个书香门第,朝中重臣,还以为是多好的去处。结果,那公子哥日日就知道淫邪之事,虽然不出门乱来,在府中是日日不停歇。后来,齐虹实在忍不住,便拿着两把刀,一把刀抹了自己,一 把刀了解掉前来挑衅的女子。” 这一日叶柳儿还断断续续和她说了很多京城发生的新鲜事。 譬如,孟书沁总算决定嫁人;宁彩儿被老王妃赶出王府; 诸如此类…… 等赵韵宁回到房间,月已东移。 陆霁远坐在圆桌一侧,正在翻动着手上的书籍。 见赵韵宁过来,便放下手中的书,语气平淡道:“叶柳儿走了?” “嗯。”赵韵宁笑着点头,“走了。” 陆霁远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微凉的鼻尖蹭着她的脸,懒洋洋道:“花间酒,人间月,正是好时节。你陪本王喝一杯。” 赵韵宁低头一笑,抵着他额头。 “不喝了。” 陆霁远沉声而笑,宽大的手掌温柔地覆上她后脑,顺了顺,沙哑地说:“你是存心要渴死我。” 赵韵宁笑着摇头,侧脸,蜻蜓点水地在他薄唇上点过。 来不及分离,就被他深深吻住,左右交缠,步步败退。 跌坐在床上,陆霁远一点点压下来,拉高了被子。 …… 秋日好夜,与人间寥寥月色,长眠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