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意睡得很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她一转身,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裴南意顿时睡意全无。
她立刻坐起身,借着月光,她看清了自己碰到的东西。
一个面具,静静地躺在她床头,而她的床前,站着一个人。
“裴濯?”
她声音有刚刚醒来的惺忪,此刻看清了来人放松了语气,带着几分惊疑不定,一边掀开被子一边下床“你怎么在这?”
裴濯一身黑色窄袖夜行衣,墨发高束,微弱的月光下,他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裴南意伸手,裴濯忽然卸了力气,重重栽倒在她怀里。
裴南意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托住他,二人一同跌倒在床榻。
裴南意叫了他几声,意识到不对劲,她费力坐起身,忽然意识到什么,面色一僵,动作缓慢地垂下视线。
只见她纯白色里衣胸口被血色浸湿,而裴濯的黑衣下,血水顺着他的手在往下淌。
他受伤了。
裴南意心头一抽,急急去看他的伤势,摸索着找到了他的伤处。
是小腹。
裴南意立刻站起身来点灯,昏黄灯光下,他脸色白如纸,唇也没有血色,腹部豁大一条口子
看得人头皮发麻。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替他止血。
可是——
这是没有药,没有任何的药。
裴南意当机立断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寻找能够止血的东西,她翻出几条干净的帕子,她把几条帕子打结连接在一块,回到榻边,小心翼翼贴上他的腹部伤口。
裴南意瞪大了眼睛,一点儿也不敢疏忽,动作仔细而轻柔。
血不断在流,裴南意浑然不觉自己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她用帕子裹紧伤口,血从帕子下溢出,可裴濯一点动静也没有。
裴南意去探他呼吸,很微弱。
特别微弱。
她要去找大夫。
裴南意爬起身,随便套了一件衣服,踏着夜色出了门。
已经是夜半时分,街道安静异常,裴南意后悔不已,今日来时为何没有再仔细探查周边环境,否则她如今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找不到医馆。
四周漆黑,路也难走,裴南意不敢停留。
周边她都已经跑遍了,急火攻心加上慌乱,她已经快要没有力气,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她远远看见了一家医馆,就像是看到了希望。
一步,两步……
医馆近在眼前。
裴南意却骤然止住脚步。
只见医馆大门敞开,里头出来一队戴甲的士兵,像是在盘问什么。
裴南意霎时间想到了受伤的裴濯。
夜半出动这么多士兵,一定是出了特别要紧的事。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医馆,心里犹豫起来。
裴濯的伤不能够再等了,可是那些搜人的士兵很快就会搜到她的住处,倘若真的是要抓裴濯
——
她目光一凛,不敢去赌。
这种情况必然不能够让大夫和她一起回去了,可是,她需要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裴南意忽然摸出匕首,她一咬牙闭上眼睛往胳膊上一扎,登时鲜血直流。
裴南意的脸瞬间白了。
她收好了匕首,捂着胳膊奔进医馆。
还没进去,就被人拦住。
“干什么的!”
裴南意泪眼婆娑抬起眼睛看向拦住她的人,声音颤抖“军爷,我、我受了伤,来找大夫。”
她将伤口露出来,哭的梨花带雨。
拦她的人扫了一眼“这么晚,怎么受的伤?”
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裴南意嗫嚅片刻,用豁出去的语气,期期艾艾“军爷有所不知,我家相公平日里喝酒赌博,一喝酒就打人,今日喝多了又要去赌,我想去拦,结果、结果……”
她未尽之意尽数落在众人眼里,拦她之人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衣衫不整,形容康贝,看起来也是一副全然无害的模样,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更何况,他们要抓之人,是个男子,且伤在胸口,眼前女子明显对不上。
他挥挥手,“接着搜!”
裴南意如愿进了医馆。
她没有让大夫包扎,只说家里还有急事,匆匆忙忙要了药便回去了,大夫可怜她,便也没有多问。
来时她刻意记了路,避开了官兵,裴南意总算赶在了官兵来之前跑回了宅子。
直到进了屋,她没有丝毫停顿,把买来的药全部摆到桌子上,有需要煎的,也有外敷的,裴南意几乎颤抖着手打开了外敷止血药的塞子,迅速来到榻前,裴濯仍旧昏迷不醒,裴南意揭开帕子,露出血肉模糊的地方,把药粉一点一点撒下。
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被官兵搜查,她势必要先将裴濯藏起来,此处今日之前都没有人居住,她同样不能出现。
好在今日她困得不行,此处除去床榻,其余的地方还是原本的模样,看不出居住的痕迹,裴南意只用收拾了床榻就能抹除所有的痕迹。
可是哪儿有藏人的地方?
忽然,裴濯的手动了动。
裴南意抬头,裴濯醒了。
他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裴南意只道时机不等人,快速地把情况同他说了一遍。
“外头有官兵,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我猜他们要找的人是你。”
“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裴濯颔首。
示意裴南意扶他起来,裴南意扶起他,二人往外走去,裴南意道“等我一会。”
她转身迅速收拾了床榻,又把桌子上的药拿起来,推开了窗户散去血腥味,这才重新扶起他。
“去哪儿?”
二人来到了院子,裴南意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声音。
裴濯抬手,指了指前面“那儿。”
裴南意瞳孔一缩。
外头的人已经破门而入,裴濯俯首在她耳畔“走。”
东宫。
“来人呐!”
东宫骤然亮起了灯火,紧接着是兵荒马乱的脚步声。
“太子殿下遇刺了!”
一时之间,东宫所有的人全部都惊起,暗卫士兵通通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