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萧荣安望着漆黑的夜色,神色里划过一抹不甘。
只差一点,她就能见到那颂声殿之人。
会是那个人吗?
“见过太子殿下!”
身后传来行礼声,萧荣安转身,正要福身,一样东西被掷过来。
她看清之后,脸色煞白。
那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
她捂住嘴巴,后退数步。
梁璧坐在椅子上,胳膊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擦拭着染血的手指。
他抬眸,把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尽收眼底。
“东宫不留二心之人。”他声音冷到近乎冰点,每一句都像是重锤敲在萧荣安心头。
她不敢看那断手,从他话语间已经猜到了这只手属于何人。
“孤不管你听到了什么,只凭你敢带人私闯东宫这一点,孤就可以处决你。”
他难得有如此怒色狠厉的时刻,对一个女子。
可萧荣安,触犯了他的底线。
梁璧盯着她,一字一句“圣上皇后都无法替你求情。”
萧荣安心脏狂跳,“殿下威胁我?”
她恐惧之下竟然诡异地冷静了几分,听到两次的话,她害怕之余更多的惊诧,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梁璧。
“殿下为什么不先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大胆敢来东宫搜人?”
“殿下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知道了看到了什么吗?”
她望着梁璧试图从他的神色里找出些动容。
可是没有,一丝也没有。
梁璧冷笑“孤不用知道,你也犯不着为此来找挑战孤的底线。”
“你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孤的意思。”
萧荣安一愣,梁璧接着道“从今日起,你不必再踏足东宫,从今往后,孤不想再见到你。”
他站起身,吩咐人“来人,送荣安郡主回府。”
萧荣安被人强行扶起来,“郡主请吧。”
经过那只血肉模糊的断手时,她瞳孔猛地一缩。
梁璧的意思是,她今后都不能再进东宫,那么她也就无缘太子妃之位。
不——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大脑飞速思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殿下!殿下!”
她挣脱开束缚,扑到他面前“臣女错了!臣女知错了!”
“是臣女捕风捉影,听信谗言,臣女不敢了!请殿下恕罪!”
她默默咽下心里那个名字,只一个劲儿道“臣女真的知错了!请殿下看在兄妹之情上宽恕臣女吧!”
梁璧没有理会她的求饶,挥手让人把她带走。
*
常安斋门外。
温岚在侍女的搀扶下弯腰下了马车,她提前订好了位置,直接上了楼。
到了门外,她扭头吩咐侍女“你们在这儿等我。”
她如今成了婚,本就不适合和外男共处一室,可事关裴南意,她宁可谨慎一些。
她定了定神,推门而入。
一进门,便看见了背对着她而坐的谈回。
他今日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袍,衬得他眉眼更加凌厉淡漠,看不出几分从前的影子。
“谈大人,我来晚了。”
谈回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不晚。”
谈回把才煮沸的茶水倒进盏里,推到她面前。
“尝尝。”
温岚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和内敛沉稳的气质,更觉陌生。
茶杯抵到唇边,浓郁的茶香扑鼻,温岚浅抿一口,搁下。
“不喜欢喝吗?”
谈回看着她的动作,笑了笑“我这茶自然比不上许大人家的,夫人将就一下。”
温岚摇头,“茶是好茶,只是我喝不惯这些。”
她顿了顿“谈大人,我们谈谈正事吧。”
谈回倒茶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笑道“好啊。”
“你是怎么从裴家逃……”
“你是怎么离开裴家的?”
“这个问题——”谈回黑眸墨色愈深,像是陷入了回忆“其实我也不清楚。”
“不知夫人可信,那日裴家大火,我再醒过来时,已经逃出来了。”
“怎么可能?”
温岚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救了你?”
“是谁救了你?唐大人吗?”
听到唐明的名字,看来她来之前已经查过他了。
谈回摇头“不是。”
他的神情不似作假,淡声道“我并不知道救我之人是谁。”
温岚攥紧的手复又松开。
“那,阿意的下落。”
她嗓子发紧“她当真如外界传言一般吗?”
当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吗?
谈回看着她逐渐泛红的眼眶,说到裴南意,她连死都不敢提。
“仵作不是验过了吗?”
“许夫人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吗?”
“还是说,我的出现,让你觉得她或许还有生机?”
他语气近乎冷漠,仿佛他和他口里那个“她”毫无关系。
温岚皱起眉头,像是被他的直言不讳刺激到“我不能这么想吗?谈大人,你当真没有念过半分昔日旧情?”
裴南意对他,是那样好。
可他似乎转头就忘记了。
“念不念旧情还重要吗?旧主已逝,我还能做什么呢?”
他说的不无道理,可是温岚却觉得他冷漠得近乎刻薄。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谈回短时间内从一个奴隶爬到如今的位置,这一点,他只会比她更加清楚。
温岚只是不甘心。
今日的谈话似乎没什么必要了,温岚站起来“今日是我唐突了,谈大人能否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从今以后,我也会当做从不认识谈大人。”
她替他隐瞒过往,他不把今日的事说出去。
“好。”
温岚得到答复,提裙离开。
谈回仰首饮尽最后一口茶,把茶杯倒扣在桌上。
他起身推开窗户,往外望去,冷风吹在他脸上,难得清明。
温岚脸色不太好看,步履匆匆,“回去吧。”
侍女跟上她的步伐,提醒道“夫人,咱们不去给公子买礼物了吗?”
明日是许攸泽的生辰,她今日出来本打算还要替他准备一个礼物。
侍女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她揉了揉眉心,暗道一声糊涂“你不说我都忘了,咱们走吧。”
月色降临,裴南意再次醒来时,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金丝软枕,赤色红绸,轻薄帘帐和隐隐约约的异香让她反应过来。
这里,可不是她那间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