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驿馆往东行,一路上裴南意发现梁璧的话其实还挺少的,他一向沉默寡言,似乎只有两人单独相处时,他才会主动一些。
裴南意忽然摸上手腕,想起什么。
自己的镯子还被放在了妆奁里,她有些懊恼,却陡然发觉自己好像已经潜移默化地接受了梁璧才是真正男主的事实。
她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虽然接受了,可她还是没办法心无芥蒂地去攻略梁璧。
心底像是有一个口子,呼呼往里面灌着风,不断地提醒着她,在她心上留下这个痕迹的人,是裴濯。
少年骄纵肆意的面容带着笑容仿佛在昨日,可一转眼,便是生死不明。
她按住酸涩的胸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梁璧太好了,可他对她越好,她越愧疚,越没有办法心无芥蒂。
“在想什么?”
梁璧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裴南意回神,才发觉自己正直直盯着他,她轻咳一声,立马移开视线。
“我在想还有多久。”
她转头看窗外,转移了话题。
梁璧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窗外“快了,大概半天的路程。”
还有半天,裴南意点点头。
外头有风,吹进马车来,她咳嗽了两声。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她便停掉了日日在喝的补药,她紧了紧衣襟,这个节骨眼可不能感冒了。
梁璧放下书,温了一壶热茶,茶水煮沸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他倒好一杯,递到她面前,扬了扬眉梢,示意她尝尝,裴南意迟疑片刻,还是接过茶水,抿了一口,这才惊觉味道不对。
“这不是云岭秋白?”
梁璧笑了声,不否认。
昨日到了驿馆,他问小二要了这种茶,只是寻常茶叶,味道也淡。
有人默不作声,却把你的喜好记在心上,这种感觉让她心头蓦然一热。
裴南意喝了热茶,嗓子好受了不少,半日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索性也没事,便从梁璧带的书里抽了一本,她抬眼觑他,见他不反对,她胆子才大起来,捧着书看起来。
只是不消一会,她便小鸡啄米似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困得睁不开眼,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好像一点儿也进不了脑子,她暗道自己这副德行和上学时候一样,沾书就困。
马车安然行驶,车内女子眉眼温顺,睡颜恬静,靠在车厢之上。
梁璧抽走她手里的书,却不曾想,她像是失去了依靠,一下子栽倒在他身上,梁璧身体蓦然一僵,肩头沉甸甸的重量让他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耳畔安详规律的呼吸声传来,梁璧倾身往前,稳稳托住她的身体。
睡梦里,裴南意好像找到了温暖的港湾,她不自觉靠近,手也不自觉环住。
被她环住的梁璧眉心一跳,他侧头,眼底闪过错愕,手放在她身侧,克制地攥紧。
裴南意动了动,面朝向他脖颈,口中缓缓呢喃出两个字“裴濯……”
梁璧微不可察一怔,像是不可置信般。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裴南意又轻轻唤了一声,这一声梁璧听清了。
她叫的是裴濯。
梁璧漠然看着窗外。
裴濯是她哥哥,本就没有什么不对,可不知为何,梁璧却直觉不对劲。
想起先前的兄妹二人的相处模式, 他一直知道,裴南意和裴濯不睦。
那日裴南意京郊遇难,裴濯意外出现,眼底的紧张心疼不似作假,那么是何时,他们兄妹二人的关系这么好了呢?
他正想着,怀里的人嘤咛一声“爹爹。”
梁璧攥紧的手骤然一松。
裴南意一动不动地趴在他怀里,长睫微颤。
日近黄昏,马车缓缓驶进了玢州的土地。
裴南意揉了揉双眼,适时醒来。
她松开环着梁璧的双手,坐直了身子,脸颊微红小声地道“殿下也不叫醒我。”
“无碍,索性我也无事。”随你怎么靠。
裴南意抿唇。
外头热闹了起来,想来是到了玢州了。
玢州离桃州近,风俗人文也很像,这里商户很多,常常与外邦有贸易往来,一天到晚街上都是很热闹的。
客栈在城中心,更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一下了马车,突如其来的小商贩捧着香囊靠近,梁璧不动声色隔开商贩,商贩瞧着此人周身气度非凡,生得也宛如神祗,一猜想便是个大人物。
他嘿嘿两声,笑道“买个香囊吧公子。”
“不必了。”
见梁璧拒绝,商贩脸垮下来,自顾自走开了。
二人踏进客栈,令裴南意意外的是,在这里她又看到了驿馆里那队西域商人,而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一如既往地坐在离商队很远的地方。
梁璧也注意到了,只不过那些人自顾自地吃饭,并没有看见他们。
真是巧。
裴南意暗道,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此行他们是为了查那位玢州富商,有些事情不宜节外生枝。
客栈的条件比那个驿馆好了不少,裴南意洗了一个热水澡,坐在床榻旁擦拭着潮湿的头发。
忽然传来敲门声,她以为是梁璧,披了一件外套起身就要开门。
可到了门边透过模糊的光影,她才发觉外头的人是个女子。
她收回开门的手,回身取了面纱方才打开门。
门外是一张陌生的脸,看她穿着,是西域商队的那个女子。
她没有戴面纱,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裴南意没有想到会是她,不由一愣“你是?”
“我叫乌那雅。”
她笑着对裴南意伸出了手,手心摊开,是一枚闪闪发光的宝石。
裴南意挑眉,没懂她的意思。
乌那雅字正腔圆道“见面礼。”
那枚宝石又大又亮,一看就价值不菲,裴南意歪头看着宝石,没有伸手接。
“多谢,但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乌那雅像是有些疑惑,睁着无辜的眸子看着她“可是,它很衬你。”
闻言裴南意弯了弯眉,却还是执意不接,面对乌克雅突然的示好和来历不明礼物,她还是存有警惕之心的。
她礼貌地拒绝了对方,乌那雅失落地收回了宝石。
“乌那雅姑娘。”她指了指自己微微滴水的发丝,有些抱歉道“我头发还是湿的,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乌那雅摇了摇头,裴南意冲她一笑,道“那我回去了?”
乌那雅忽然伸手拦住她,裴南意动作一顿。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