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研究中心传来爆炸声,火光的蘑菇云腾腾升起时,涂劳也把地牢里关着的囚犯统统放了出去。
“你们自由了。”他狞笑着这样说道。
有几个块头大的像是恶霸,刚被放出来就径直朝他走来,一边还抬手对着他的面门指指点点:
“什么情况,小子,问你……”
咔吧。
涂劳手一松,脖子完全翻折的巨汉软绵绵地滑倒在地,“最后重复一遍,所有被我放出来的人,立刻,马上,离开地牢。”
人群之中刚有人抬头要嚷,外面可都是食死徒!可是他这句话刚张口,便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涂劳一拳打回了肚子里。
外面乱了,眼前的这个人也疯了,但是没人敢反抗就在眼前的涂劳,一窝蜂地跑了出去。
涂劳等地牢的人走空了,才把剩下的没有战斗力的人也放了出去。
在混乱中尚有一线生机,被关在这里,只能被烧死或是饿死、渴死。
疏散到最后一个人,涂劳才看见角落里还有个披着脏兮兮的斗篷的人。
“走啊。”
那人没有回应。
涂劳冷笑一声,他可没空陪这个自我放弃的蠢货演戏,爱走不走,不走死在这里就当为社会做贡献了。
等他回到地表,先前还躲在草丛里的羊千此时已经无比醒目,烈焰组成的法阵以羊千为中心,在地上向着远处蔓延。
再往远处,人群已经开始骚乱,涂劳似乎已经听见了人群的呼喊与哀嚎,还有食死徒的那恶心的咒骂。
“动手,羊千。”
听到有人叫自己,矩形的瞳孔瞬间望向了天空,下一秒,天空之中,一个足以覆盖整座小镇的赤色法阵凭空出现。
“看不到尽头的鲜血和牺牲是为了天下太平,等不到结束的烈火和破坏,是为了重新来过!”
【烙印·地狱·血战】
位于羊千胸口的伤疤瞬间扩大了几分,高温辐射,羊千刚刚呕出几口鲜血,便在半空直接蒸发。
可是没人顾得上他的伤势,就连他自己,目光都被天空锁定。
赤红的极光盘踞在高空,亵渎的纹路赤裸地挑衅着人们对美和丑的认知边界,地狱的死悼无声地如山岳般摧枯拉朽地折断了每个人的理智。
狂怒或是哀恸,极端情绪如滚烫熔岩从心底的火山喷涌而出,冲着天空翻滚,像是要迎合悬于颅顶的罪业之兆。
没有人不颤抖,没有人不迷茫,没有人不在那一瞬怀疑过生与死的存在与消亡。
人们呆呆地望着天空,不再追逐,又难以思考,有的人开始哀嚎,又或是开始咆哮,但那本能的战栗却消弭于空气,在人群的恍惚间在升温中挥发。
温度开始上升了,就像是血战前的热血沸腾,也像是每一场铁与血流淌的争斗中都必然会为之伴奏的烈火。
渐渐的,法阵融解在空气里,而地上,一朵接一朵无法熄灭的焰火终于盛开,如同赤色的花海,铺满了小镇。
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清醒过来的涂劳不再废话,坐上车便载着昏迷的狐重楼和有气无力的羊千直奔研究中心,等他过去时,从食死徒手里抢了车的折戬早已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火光和烟雾以不合理的速度蔓延,夜色被映得通红,烈焰之中似乎还能听到不竭的嘶吼与恸哭之声,不似人间。
撕裂美梦的死亡与不尽熊熊大火,宣告着【地狱】一缕意志的降临,再不走,所有人都得被彻底烧死在这里,连灰都留不下。
“涂劳!让羊千带路!”
虚弱的羊千指出了一条唯一安全的路,涂劳脚下油门一踩,直接全速冲了出去。
路上还有几个身上烧着火焰的人想来求救,却瞬间被车头撞飞了出去。
在灾难面前,人的美德只剩下求生。
另外一边的医务室里,祭墨正站在窗边凝视着外面的焰火。
躺在床上的阡池远缓缓爬了起来,“你不去保护天使?”
背对他的祭墨并没有立刻回复,反而颇为悠闲地问起了另一个阡池远不愿面对的问题,“食死徒明天就解散了吧。”
“……我们还有人,只要有人就……”
“没人会愿意再跟着你干了。阡池远,食死徒完蛋了。虽然倒下一批,还会有新的一批站出来,但是,你也看到了,迟早都是些完蛋玩意。”
阡池远捏了捏拳头,却感觉一阵使不上力气的疲软,他叹了口气,“所以,你要走?天使在这,你又能去哪?”
“是啊,我能去哪呢。”祭墨仍然没有回头,“天使在这,狂信徒就不会走;教首在这,长辈们就可以重新推举;你在这,有乡土情结的人也都会坚守阵地。”
“我不相信你是那个会跑的。”阡池远艰难地想要从床上站起来,腿和胳膊却都没有力气。
“只是长辈们要杀我这种事,倒是不至于让我放弃信仰。即便做决定里的人也有我的父母。但是……”
祭墨在思考,在那巨大的法阵出现在天空的瞬间,他突然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
那庞大的、超乎人类的灵质波动,那沸腾的、燃烧的意志,像是迎面的陨石一样震慑了他。
“我对力量确实一无所知。”祭墨喃喃自语,“阡池远,我甚至一个仪式都没有。”
虔诚解决不了所有事情,就像天使面对滔天的烈焰也只能保护榕树附近一小片区域不受损伤。
如同圣所一样的神迹让仅剩的幸存者看到了生机,可是一层层的火圈已经将那片净土和他们永远地隔开了。
“我信仰天使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我甚至一次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不,我应该是想过的,但是我逃避了。”
终于费劲从床上站起来的阡池远扶着墙缓缓走到了他的旁边,窗外的火光照亮了他那因为深所以总是无光的眼眶。
“人总要有个奔头,你实在不行找个班上。”
祭墨呵呵一笑,“你还会开玩笑?”
“整个食死徒都像笑话一样。”
两人沉默了一会,祭墨又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养伤啊,养好伤去把涂劳杀了。”
“没我你打得过他?”祭墨稍微用力地推了一把,阡池远立刻腿软地朝地面摔去。
就在他要摔倒的前一秒,祭墨又突然弯腰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的,涂劳一个人吗?”
“不止,还有羊千、折戬和狐重楼。”
祭墨一愣,“折戬?他为什么……”
不知道祭墨在想什么的阡池远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雷济平被废了,游弃病把他和无形之物的联系切断了,那个鬼东西想再重新回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了。”
涂劳交给祭墨正好,他一个人可以处理剩下的所有人。
不讲理的战士互殴去吧。阡池远疲惫地叹了口气,“你说这场火烧完还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那堆被收容的,还有0341,教首,天使。”祭墨看了看阡池远,“如果折戬叛变了,安乐佬应该死定了吧。”
“他想杀他亲爹很久了,毕竟如果不是安乐佬,他也不会变成尸鬼。”阡池远扶着墙缓缓坐到了地上,“被收容的肯定活着,至于地牢里的0341,可能会逃走?”
祭墨蹲下身子把阡池远扛了起来,扶着他缓缓回到了床上,“偌大的融池镇,最后能活下来的就只有三个人?”
“我真的累了,你去救火吧。”说完,阡池远便闭上了眼睛,像是看不到窗外的橙红。
“说得真没错啊……”
玩笑,整个食死徒就是一个巨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