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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用心(一百零五)

    我跟老大工作十四年,他身上也有许多毛病和缺点,最后一次换届时,我一看候选人名单,就知道老大要钻迷糊笼,那时在江泉工作,又想考试,根本没有脚踩两只船的精力,就向农经站交三次辞职信,我知道,即便我劝他,也不会听我建议和分析的,从他身上,我明白人生是有官运的,越在最红火的时候,也隐藏着巨大的风险。

    但我感谢老大对我的培养,一开始,对我去到朱张桥东南村,他很失望,二十八岁,在村委工作,还属于孩子,因为你没有多少人生阅历,跟那些老狐狸打交道,他们掉个心眼,都比你所有心眼多,村里那时又特别混乱,对于上访,我是见过大场面的,还干什么农村工作,整个村都跟打鸡血,抽可卡因样,听到上访,都产生莫大的无名兴奋,我判断传销的场面,就是那种气氛。

    咱理解老大对我的失望,他盼望来个123那样,年龄大点的,有村里工作经验的,但咱就安尔板眼的干,不开会的话,我都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离开,咱能力有限,村民来开介绍信,不管男女老幼,我都客客气气的,必须让人看到我的工作态度,跟同事处理的关系非常融洽,慢慢的,老大就接纳了我。

    一九年,区选派书记面试的时候,考官问我,把你派到一个长期混乱的村里,村民斗争比较激烈,家族势力比较庞大,你怎开展工作?我没谈理想,目标,党性,原则,只是回答,就一件一件小事做是了,这个跟过日子样,不是来表演的,你做一件事,那怕微不足道,你做的让村民满意,你再做好第二件事,你做的多了,自然就有威信了,村民都服你了,都背后夸你了,你还担心把村委治理不好吗?人无信不立,不是你自己得讲诚信,你还得让人家相信你。

    这种思考,我刚上村里工作就有了,你不能浮躁,也不要让人家对咱期望太高,咱得跟乌龟学,虽然不起眼,爬的慢,就一步一步的来是了,最怕的,都对你期待太高,最后,却让大家对你都产生了失望,你就干不下去了,人家不撵你,也没有脸继续干下去。

    老大就是一个很踏实的人,他年轻时的经历很坎坷,父亲在三十六岁去世后,他就辍学了,因为下面还有三个弟弟,需要他和母亲担起来,先上罗七路东边的砖厂,白天转砖,晚上看砖厂,十六七岁的孩子,推一天的砖就特别累,坐在憋儿器旁睡着了,棉裤靠炉子上,烧着了,失了火,砖厂要开除他,他就光认错,道歉赔不是,跟人跪下的心理都有,都看不下去了,都求情,才饶了他。

    那时朱张桥有煤矿,听说河东相公炼铁,需要用碳,他就骑大轮自行车,车座两边,一袋一百斤,这上百里路,大腿里子都磨出血来了,可这一趟能挣二百块钱,一点觉不出累来,然后,拉地排车,买拖拉机耙地,跟人合伙干焦池,然后自己干,现在做搪瓷企业,六十多岁了,还跟嫂子晚上轮流值班,他吃那些苦,我一天没吃过。

    他活的那个境界,咱达不到,不抽烟,不喝酒,不去赌,尤其反感跑保险的,经常说,三个不要脸的,不如一个跑保险的,对传销和直销的经营方式,也很排斥,他曾经反对我做的两件事,一件是读《易经》,说读那黄子干什么,那些算命的,有几个孩子好的,算的越准,不是瞎子就是瘸子,一件是玩股票,跟他一起创业的哥们,因为玩股票,赔进去上千万,现在湖南崖商场卖包子。不管他说的对不对,我都听从了。

    他是传统生意人,就觉着挣钱必须吃苦,做生意,就得对自己狠,对供应商客户狠,他很少教我生意经,即便教我,也学不来,因为他太忙,慢慢看我这个人,还将就,就慢慢的把村里大权放给我了,遇到什么事,他让我自己单独处理,做错了,他也从不批评,他知道我不是主动故意犯错的人,越这样,咱越小心,临走时,我说两句话,一句是,跟老大十四年,没做一件对不住老大的事,他也许对我有误解,但还有时间去消化,一句是,就怕我离开四村,你们这些撑不一年,没想到,刚离开一百天,就让人家连窝端了。

    在工作上,老大培养了我的能力,我觉着不是幸运,这只是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关系,他对我个人家庭,也很照顾,我也很感谢,但我觉着幸运在,他和大路哥,一直潜移默化的教着我怎做人,怎做个是人的人,别干缺德事,别干丧良心的事,上次跟他和大路哥一起吃饭时,还提起村里谁谁谁,年轻时候不着调,坑蒙拐骗的,这回年老了,得报应了。

    你看周围许多人,阴沟里翻船的,昨天还大红大紫的,腰缠万贯的,位高权重的,忽然出个意外,一下砸的死死的,不是他没有本事,而是太聪明,太有本事,就像俺临墙本家大娘家,她就太有钱了,年轻时,在村里卫生室工作,负责接生,因为太挣钱,就搬家来干了,她生个小孩,就赶上俺爹一个煤矿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一天生两三个的时候,多的是。

    那么红,那么有钱,谁会想到晚景那么凄惨,先是大爷和小姐姐出车祸,小姐姐当场就死了,大爷把脑子撞坏了,过很短时间,接生时,又死了娘俩,人家再也不来找她接生了,好像本家的侄子掉于梁沟去,砸死了,也有她的原因,实在呆不下去了,就去了市里儿子家,再也没见过她,她家的由盛转衰,真跟秋风扫落叶样,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