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上,每一个角落的天音频,徐徐响起舒缓的女声:
“各位旅客请注意,受极端天气影响,前方水路不再适宜通航,我们即将返回上一个渡口,提前结束行程,请诸位尽快做好下船准备……”
安全室的大门缓缓开启,焦灼等待消息的船客们顿时哗然,唾骂声此起彼伏:
“奶奶个熊!老子可是花了三倍的价格,求爷爷告奶奶才弄到这张船票!”
“说返航就返航?凭什么!对得起我们吗?X你妈,退钱!”
“丢雷楼某!我哋从广州赶过嚟,好唔容易攞到船票,就系为咗直达凤鸣山,依家话我知水路唔通!做咩啊!”
这道明显带着地方口音的发声引来一些窥探的目光。
“靓仔,你也去凤鸣山啊?”
“系咧。”
“我哋系同乡,一齐结伴啦……”
鲁青在一片群情激愤中,握紧了妻子的手,连声哀叹:
“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陆路才因妖雾被封禁,水路又因天气不通了,也不知下一次开航得什么时候!这下可如何是好?赴任期再过两周就要到了……”
鲁老头年轻时走南闯北,没少经历过这种事,闻言,冷哼一声: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马死落地行,那么多人都等着去漓北,总会有其他办法的。”
……
与此同时,甲板上,姜鸾迎着江风,凝望越来越近的渡口,眉心不自觉地皱起。
队长结束收尾工作,又绕回二层甲板的一角,扬声道:
“马上就要下船了,还不知姑娘你的名姓。”
姜鸾转过身,微微颔首:
“问道宗,姜鸾。”
队长拱了拱手,眼中流出钦佩之色:
“幸会幸会!鄙人洞墟宗陈大海。早就听说贵宗以剑道闻名东荒,今日所见,果然非凡……”
二人客套了一番,陈大海叹了口气:
“江神这么一闹,漓江没个小半年,是不会再有船次了,姜姑娘后续作何打算?”
姜鸾眸底升起一丝无奈:
“我要去的地方,原本走水路可以直达,现如今……只能另寻其他办法了。”
陈大海拍了拍胸脯,自信道:
“姑娘要去哪里?陈某在漓州认识些道上的朋友,颇有些门路,既能绕开官府的禁制,又不受妖雾所困……”
“是吗?”
姜鸾眼前一亮:
“陈兄可有去凤鸣山门路?”
陈大海怔了一瞬,眼睛瞪大,忍不住惊叫:
“怎么又是这邪门地方?”
“姑娘有所不知,最近两个月,有诸多走私道赴风鸣山的旅客,大部分没回来,少数几个回来的,已经变得疯疯癫癫,在漓州最大的渡口疗养,就是咱们一会要停靠的青砂渡……”
见姜鸾没什么反应,他的脸上浮现担忧之色:
“姑娘,你既唤我一声陈兄,我必须得劝你几句!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传闻中的秘境再稀罕,也不值得咱把命都搭上啊!”
你也别觉得自己修为高深就无碍。那几批旅客中,不乏有几个大能,至今未归,亦不曾传出半点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真心建议姑娘你别去凑这个热闹,咱们找秘境,无非是为了提升修为,可命若是没了,又谈何修为……”
姜鸾静静听完了他的话,摇了摇头,不为所动:
“多谢陈兄,可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我不为什么财宝,只为寻一位故人,无论遇上什么险境,我都无悔。”
“唉,唉!你这姑娘,可真是倔!”
陈大海十分无奈,单看这姑娘的眼神,已料定她和自己年轻时一样是犟种。
思索片刻,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铜牌,递给她:
“天涯帮是漓州唯一的地头蛇,势力覆盖全州,我曾救过他们的帮主,得了一枚令牌。路上若遇难处,随便找个做旅人生意的店家,见令如见人,即使天大的麻烦,都会倾全帮之力替你解决……”
姜鸾一怔,连忙摆手:
“多谢陈兄的好意,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陈大海不由分说地将令牌塞进她手心:
“没事儿,收下吧。我很感谢你愿留下来与我并肩作战。”
他语气一顿,透出一丝怅然:
“更何况,我以后说不定在漓州也混不下去了……”
“为什么?”
陈大海叹了一口气:
“这一趟,死了两个上等舱的贵客,还不知上头要如何降责。”
姜鸾疑惑道:
“既然这样,陈兄更应该将这枚令牌收为己用。”
陈大海摆了摆手:
“那怎么行!这轮渡是官府在经营,做得都是明面生意,而道上的朋友,走得是暗面,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让他们为我冒风险同当官的对上!”
言毕,他的神色变得郁郁:
“都说‘一分钱逼死英雄’,我每日锻体需进服大量丹丸,还挺舍不得这份差事,至少薪饷给得足,每月还能申领额外的灵石灵药作为修士入差的福利,真是可惜了。”
姜鸾替他打抱不平:
“当时的情况那般凶险,又怎能归罪于陈兄?更何况,分明是陈兄凭一己之力,击退了江神,保护了全船的人。
这一趟,数功劳,陈兄应排第一,上头非但不加以褒奖,还降责于你,简直匪夷所思!”
陈大海觉得这番话简直说到他心坎上了,不由得狠狠拍击栏杆:
“可不是嘛!但上头哪管这些,按我过往的经历,他们只会责怪我没及时派人施救。
可我手下的人,又不比那些贵客命贱,凭什么让我牺牲他们去救那两个惹祸的崽种!”
姜鸾点头如捣蒜。
陈大海见状,大受鼓舞,当即作出了决定:
“无所谓了!老子直接甩手不干,另谋生路去!省得回去后受一肚子鸟气。”
姜鸾闻言,神色顿时变得微妙:
“那陈兄后面的去处可想好了?”
陈大海眼里露出迷茫:
“还没定。宗主只让我在凡间游历几十载,却未设具体的期限,这十几年,我也没参悟出什么来,暂时还不想回去。
我游历过奚州、青州、漓州……接下来,或许会向北走走,上九州最繁华的中州,找找机会……”
姜鸾眸底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精光,清了清嗓子,抛出橄榄枝:
“陈兄若不嫌,可愿向东走一遭?”
“我在蓉城开设了一家义馆,正缺一位武师,我见陈兄也是侠肝义胆之人,不妨加入我们,一同做一番能改变整个修真界的伟业出来……”
她语气一顿,含笑道:
“当然,报酬也是有的,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