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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滋啦——

    名为“触手”的条状物,被粗黑圆钝的指头一把掐灭,化成一缕缕灰烟。

    雪亮的剑刃,反射出队长黝黑刚毅的面容:

    “普通刀剑对它们无用,必须要涂上特质的磷油。”

    “求姑娘出手襄助,与我们一同击退这些诡物!”

    说罢,他拱了拱手,丢来一个瓷瓶,便匆匆转身,继续指挥战斗去了。

    姜鸾拨开瓶塞,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忍不住蹙了蹙眉。

    想起队长的交代,还是屏住呼吸,倒出黏稠的溶液,均匀涂抹在剑刃上。

    旋即,以手搭蓬,眺望滔滔江浪中沉浮的巨影。

    尽管游轮在全速前进,巨影却始终与船尾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硕大的幽绿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船上严阵以待的众人。

    ……

    “噌——”

    姜鸾猛地回头,寒霜精准出击。

    从背后偷袭的触手,瞬间断成两截,跌落在甲板上,扭来扭去,发出类似婴孩的啼哭声,诡异至极。

    姜鸾定定地盯着那两截断肢,脑海里不知为何,竟浮现出宋麟和曈曈被人砍断四肢,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她仓皇后退,脸色霎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寒霜几欲脱手而出。

    直到一声厉喝响起:

    “别被祂骗了,江神惯会耍这些技俩,蛊惑人心!”

    咻咻——

    两支弩箭破空而来,狠狠贯穿了犹在甲板上挣扎的触手。

    “呜哇——”

    伴随着一道尖利的哭喊,那两截触手猛地爆开,化成一团灰雾。

    而更多的触手从灰雾中涌出,张牙舞爪地扭动着,向众人扑来。

    姜鸾定了定神,握紧寒霜,眼神中透出决然。

    噌噌噌噌——

    她的身形如鬼魅般在甲板上穿梭,剑光闪烁间,触手纷纷被斩断,断口处喷出浓浓的灰烟,逐渐模糊了视野。

    到最后,只能凭剑客的第六感,判断方位,应对得颇有些吃力。

    而那些触手仿佛无穷无尽,刚斩断一批,又有更多涌来。

    不断有船员的惨叫声响起,她听着心急,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翻滚的灰雾中炸开,一个金人高高跃起。

    “你奶奶个熊,老子敬你是个神,有本事冲我来,别专挑没修为的人欺负!”

    金人赤裸着上半身,翘着一条腿,悬坐在半空,周身像太阳一样散发着耀眼的光。

    话音刚落,各处的触手似被激怒,纷纷狂啸着冲向金人。

    金人不躲不闪,整个人近乎要被源源不断的触手吞没。

    正当姜鸾为他捏了一把汗之际,触手堆里传来一声暴呵。

    砰——

    金人身上光芒大涨。

    无数条触手被炸开,还有零星几条扒在金人躯体上的,被他徒手抓起,一扯一掰,像破布一样扔回了水里。

    姜鸾忍不住瞪大了眼。

    那金人光裸的皮肤竟然毫发未损。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停驻在“金人”的面庞上,顿了顿。

    正是不久前还在甲板上指挥战斗的队长。

    原来他也是修士。

    看他方才施展的功法,应属体修一派。

    以身为刀枪,几经鏖战而不衰,似已锻体到了极致。

    姜鸾百思不得其解。

    九州以体修闻名的宗门,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这样一位体修大佬,随便进哪个宗门,都是能立派的的人物,为何要隐姓埋名在游轮上当一名水手?

    ……

    队长大变金人后,一举逼退了江神。

    游轮终于甩脱沉沉的巨影,驶出一百多里后,雨渐小,天气逐渐放晴。

    水手们开始打扫战场,治疗伤员。

    倒无人有生命危险,有被触手所伤的,往伤口上涂抹磷油,即能恢复。

    一时间,了望台上臭不可闻。

    姜鸾见危机解除,心中松了一口气,即刻捂着鼻子,匆匆下了了望台。

    她正蹲在二层甲板的一角,用清水冲洗黏黏糊糊的剑刃,一个健硕的身影一跃而下。

    “方才一直忙着战斗,忘了道谢,多谢姑娘及时出手,救了小人一命。”

    姜鸾动作一顿,摇了摇头:

    “你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想必不需要我出手,也无惧那宵小的偷袭。”

    队长惊喜道:

    “姑娘怎会知道我的师传?我的确从小练金刚功。”

    姜鸾淡淡道:

    “随口一猜罢了。”

    队长也未深究,挠了挠头发,赧然地蹲下身:

    “对了,麻烦姑娘让一个水嘴子,我也有东西要洗……”

    姜鸾侧开身,暼见他揭开头顶浓密的黑发,露出锃光瓦亮的脑瓜子,凑到水流下冲洗,目露惊诧。

    队长嘴里大声叫嚷:

    “畅快,畅快!方才打得那一场,闷了我一脑袋的汗,难受极了。若不是还在执勤,真想扒了衣服跳进江里洗一洗!”

    姜鸾若有所思:

    “道友来自洞墟宗?”

    队长更加惊喜了:

    “姑娘竟连我的门属也猜到了!莫不是有相识的人与我同出一宗?”

    姜鸾想起某个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回来的家伙,轻咳两声,绕开话题:

    “入你们洞墟宗,都要剃度吗?”

    “对啊。虽然也讲究自愿,但大多数人都不会拒绝,毕竟有些功法得终身保持童子身,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姜鸾忍不住设想小侄子的脑瓜被剃成一颗滑溜溜的卤蛋模样,唇角勾了勾。

    队长苦恼道:

    “其实剃度只是最容易达成的要求,难的是斩除一切有碍修行的杂念。

    像我,从小就是个暴脾气,别人欺辱我,我定要当场报复回去,说不好听点,就是睚眦必报,因此被宗主赶出来,让我在凡间好好沉淀个几十载,修心修德……”

    姜鸾缓缓道:

    “仇不过夜,未必是件坏事,有时候,对恶人仁慈,是对善者的残忍。”

    队长忙不迭点头:

    “我也觉得姑娘的话有理,奈何我们宗主说什么‘不念旧恶,不憎恶人’,‘任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耐他、敬他’……”

    姜鸾挑了挑眉:

    “若人人受到欺辱,皆不愿回击,岂不纵容那些作恶之人,更加为非作歹?”

    队长沉吟片刻,眼睛一亮:

    “姑娘说得对!等下次老头再在我面前讲经,我就用这句话来回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