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礼部将邻国大周派使团前来的消息报给景佑帝。他的头脑已经昏沉,张嘴却开不了口。“陛下,大周国君亲笔书信,此次派使团前来,与我国商讨商贸互通之事。率队使者是皇室贵重之人,那国君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东安做好迎接。”礼部尚书低声道。
景佑帝挥了挥手,使出了好些力气才道,“你们去准备吧。”
他无心,也无力应付什么使团,就是躺在床上呼吸,就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不出两日,盛京城便有许多人都知道大周国要来人的消息,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同样作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便是翰林学士马成卓登门忠义侯府,要替儿子马今栎求娶明昭月。
对于明家人来说,马今栎他们并不熟悉,可也不陌生。
当初明昭月被钱夫人诬陷,闹着要退婚之时,就是沈家公子和这位马家公子出面,揭穿钱夫人的谎言,证实了钱玉书与雀南枝的事。
明昭月对他心存一丝感激,但要说到婚事……
“月儿,你觉得这位马公子如何?”杜念珍问道。
马今栎是上届科考的探花郎,才情自然出众,只是明昭月不知对方为何会忽然上门提亲。
“那马公子是不错,可我瞧着配不上月儿。”明晏皱着眉,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
“我也有此意。”明晏的话音刚落,就听几个人齐刷刷开口,十分整齐。
苏怀夕、苏门主和明辉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尴尬一笑。
他们三个大男人,从未像眼下这般心思一致过。
“以我看,月儿的婚事可以再等等,得看更好的。”明辉原本对马家没什么恶意,还颇为欣赏那位探花公子。
可如今一想起那马今栎,就觉得这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恨得慌。
“对对对,孩子的婚事不急。”苏门主格外同意明辉的话。
女儿才刚认回来多久,就急得嫁出去,他不同意!
杜念珍和苏夫人对视一眼,两人都颇为无言。
她们就觉得这马今栎挺好,人品,家世,才情都不错,关键是性子温和,以后定然对月儿唯命是从,做女婿勉强也能同意,也不知几个男人在挑什么。
“将军,高世子又登门了。”家丁来报。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又是一阵无言。这位西秦国的质子,最近跑侯府特别勤。而且每次一来就聊些闲天,说些有的没的,浪费他们时间待客。
“走,明兄,今日你我二人去会他。”
自从一些莺莺燕燕开始围着明昭月以后,苏怀夕和明晏结成了牢固的同盟,他们誓要将那些配不上妹妹的男子远远赶走。
可怜那风流倜傥的高世子,五天来了七次,其中三次见的是明辉,三次见的是明晏和苏怀夕,唯有一次见着了明昭月,却也只说上了两三句话。
可他依然乐此不疲,明家人很是心烦。
一个月后的七月初三,大周使团进京。
明昭月被沈知秋和苏墨拉着,在大街上围观进京的使团。
两个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感叹大周国力强盛,那使团倚仗的规制相比此前北齐来的使团,不知要高出多少倍,比得上天子出行了。
明昭月看着那顶豪华的马车,陷入沉思。
大周,她并不熟悉。前世只听说大周国力比东安强盛许多,但皇室十分混乱。至于怎么个混乱法,她并没有刻意打听。
前世的她自己都顾不过来,压根没有余下的精力顾及旁的。
直到她被发配到金煌城的路上,听官差说什么大周的新帝登基。而那位新帝并非做了很多年储君的太子,而是刚被大周皇室寻回不久的国君某位孙辈。
明昭月没有听过关于那位新帝的事,因为这与她无关。
使团中,使者马车的帘子被风撩起,明昭月依稀瞧见了马车内的身影。
准确来说,是那人的侧脸。虽只是一瞬之间,但那个脸颊,那样的棱角让明昭月的呼吸一滞。
她下意识搓了搓手,竟发现掌心已然冒汗。
都说这次大周来的使者身份尊贵,明昭月注意到,大周来的信中用到的说法是“使者”,而不是“使臣”。
这称呼,就很有趣了。意思就是,来的不是臣,而是君。
大周国君,亦或是大周储君!
明昭月的目光紧紧盯着那辆使者的马车,再也未移开过。
马车旁,跟着的不是小厮丫鬟,而是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
那老者须发皆白,手执拂尘,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
这使团,还真是神秘且奇怪。
明昭月的目光落在那老者身上时,忽然老者转过头来,似乎也在看她。也不知为何,明昭月下意识就移开了目光。
她一把捂住心口,就在这一瞬,明昭月觉得心口一阵抽痛。那是一种很不安,但又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的感觉。
当夜,海棠提醒了许多次,明昭月都没有睡意。
趁着所有人熟睡,明昭月鬼使神差地上了屋顶。她看向寂静的盛京城,吹着夏日的夜风,顿觉安心。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心,她喜欢坐在屋顶吹风,身边一黑一白两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围着她,在她脚边打呼,睡得很是熟。
“它们是不怕冷的,怎么,你也不怕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明昭月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成拳,却没转过身。“吹吹风,让脑子清醒些。”
“好久不见。”十八郎一身月白锦袍,就像初次在长公主府见面一般,带着淡淡的笑意。
明昭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发现他的下巴似乎蓄了些须,但不掩那幅面容给人的英俊之感,甚至更有几分男人的气概。
“也没多久吧,才两个多月。”明昭月下意识开口,转移了视线。
“不见我的这些天,你是不是数着日子过?”
明昭月觉得,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欠抽。“那些日子我自身难保,日日想着怎么把叛军营地剿灭,哪有功夫想其他的。”
她自己都没察觉,话中竟带着一丝不满和埋怨。
“对不起。”十八郎的声音忽然就变得温和起来,少了方才的戏谑,“那时我有事,不能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