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呕——”魏子卿俯身将胃部抵在水池边缘,蹙着眉忍受内腑内新一轮的翻腾,手指紧紧攥着陶瓷洗漱台的边缘,指尖都用力得隐隐有些泛青。
韩天麟担忧地站在他的身后,乘着他喘息地间隙轻拍他的后背。
“咳咳——呼……”魏子卿终于缓上来一口气,便抬手制止了韩天麟的动作,他直起腰闭着眼睛镇定了片刻,才从对方手中接过了温水。“谢了……”
韩小胖用右手的拇指蹭了蹭下巴:“凤凰,你确定你没事吧?”
“从江城回来就这样,可能是那个倒霉催的吐真剂副作用还没散干净……无大碍。”魏子卿说道这里又伸手捂了下胃,揉了几下才无奈地摇摇头,微微松开了眉宇撑着韩天麟很有肉的胳膊,脚下有些发飘的向外屋走去,而直到他翻身将自己扔进了韩天麟安全屋的内那张很柔软真皮沙发里,才惬意地长舒了一口气。“嗯~~~”
韩小胖搁下了水杯,坐到了桌边嘀咕:“倒是还头一回听说吐真剂有这个副作用的,你确定除了想吐没有别的效果了?不用去医院看看?”
“我可是再也不想去那鬼地方了。”他撩起凤目懒洋洋地眨了眨,“就有点像持续性的重感冒,累头痛恶心想吐,旁的倒也没什么……”魏子卿伸手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又觉得有些昏昏欲睡。然而没多久他就懒散地翻了个身,冲着正在工作台边捣鼓新发明的韩小胖直哼哼,“地雷,突然有点饿……爷想吃白云凤爪。”
韩天麟一僵,推开了脸上的护目镜:“自己去买!”
“不想动。”
“……打电话让谢震去。”正牌老公才是首选,好基友才不要当马仔!
“韩天麟,你不想暴露黑市安全屋所在地吧?”
“……靠!”韩小胖已经今天第三次放下手中的工作,将桌角的短檐帽扣在了脑袋上,“祖宗,我可真是服了你的。酸菜鱼西湖牛肉羹茶叶蛋白云凤爪……”
魏子卿磨蹭着身体把自己更舒服地陷入沙发中:“吐过了自然会饿。”
饿你也别折腾老子啊!
魏子卿却极其潇洒地一挥手,意思十分明显:快去买,跪安吧!
韩小胖气哼哼地摸了魏子卿的钱包下了楼,转角到了楼梯口却刚好瞥见魏子卿无甚血色的双颊,终于心软地叹了口气,可当他蹬蹬蹬下了几阶楼梯以后,又蹬蹬蹬地跑了上来。
“凤凰……”
“嗯?”
“不对啊,嗜睡疲劳晨吐贪食。我怎么觉得你这像是怀了呢……?”
咻——砰——!一个矿泉水瓶子砸到了木质的楼梯扶手上!
“你x的见过怀孕见过头晕鼻塞的么?老子可是纯爷们。”
韩小胖惊地一缩脑袋,嘀咕道:“对,孕夫脾气确实也都不太好。”说罢便嗖地就飞窜下了楼。
“滚!”
反击成功地韩小胖哈哈地坏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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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胖抱着薯片,看着坐在沙发上啃凤爪啃得正欢实的魏子卿。即便是身体不适,食量增加,魏子卿的吃东西的模样到还是一贯的优雅,凤爪啃得没有一丝声响,连吐骨头的时候也会低下头用手微掩口唇。
小胖看着看着,难免叹道:“话说谢震之前没区分出你和那小白脸来,还真是奇迹……”
魏子卿闻言用纸巾揩拭了下唇角,才抬起头:“他之前和韦青也只见过两三面。”
“啊?”
“韦青似乎是因为不堪忍受韦氏集团的‘苛待’,谢震刚好又需要打压韦氏,所以一拍即合拿韦青当个突破口,我穿过去的时候,连头带尾好像他们才是第三次见面吧……”
“原来如此。”再加上魏子卿的刻意掩盖,倒也不难。韩天麟胖胖的脸上立刻多了两个笑窝,但……“果然有对比有鉴别,先前那么讨厌韦青,见到我们火凤还不是拜倒没商量。”
魏子卿睇他一眼,哼道:“就算没见过韦青,被我吸引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是是,业界精英么……”
魏子卿的眼神飘忽了一瞬间,摇了摇头:“都出圈儿了,还谈什么精英?”
韩天麟闻言也是一阵缄默。好一会儿,他才试探性地问道:“凤凰,你这真是……往后啥也不干了?”
魏子卿的手停顿了下,随后一言不发地将吃完的残渣收拾进了塑料袋,起身去洗手,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情绪。“怎么干?”
韩天麟鼓了鼓腮帮子:确实……不太好办啊,先别说“韦青”那张走到哪都很容易被认出来的脸与极其敏感的身份,再加上谢sir还是个专门抓贪官污吏的红顶商人。他们这一伙虽是从贪官污吏那攫取多余利润,并没有同谢震针尖对麦芒,但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再说凤凰现在不缺钱了,既然答应了谢震愿意试试看,势必就得放下些东西。
魏子卿擦干了手,重新切回了柔软的沙发中。“倒别说,我现在确实越来越有休产假的感觉了……”修长笔直的双腿架在了沙发的扶手上,身影在幽暗的光线中,刹那看来竟有些让人说不出缘由地萧索。
韩天麟难得没有接话,转身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霞多丽浓稠的酒液像红绸缎般倾倒入高脚杯的时候,在杯底打了个璇儿形成了一个细巧的漩涡。
屋内一时沉寂。
“或许,你修养的这段时间,可以帮我弄点儿无伤大雅的小东西?”韩小胖冲着工作台努努嘴。
魏子卿上个月一直在住院,回到了晋城后,耽搁工作一个月的谢震立刻就被xx政府组织薅走去做江城任务的总结报告了。于是不放心魏子卿的谢震,就将老婆托付给了最好的朋友韩小胖。毕竟谢sir目前对于韩天麟的认知,还停留在“十分有操守有技术的红客”阶段,殊不知韩天麟与魏子卿摆在一起,那就是一个小型的“犯_罪集团”。
魏子卿却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骗普通人。”
韩天麟本来也不,但是他毕竟是晋城欺诈行业的中介枢纽,魏子卿出事以后算是丢了“王牌”,再加上有黑市的门脸摆在这里,不接点针对普通人的私活不成等着饿死么?可魏子卿在这方面却是少见的有原则,或许当初入行的原因泰半是因为家中实在截长补短吧?另外按照他自己话说:既然已经忍不住手欠,就少造点儿孽吧。更何况……
“贪官污吏之所以能成为贪官污吏,还未被双规,说明多少还有点智商,普通人……”
他话音未落,黑市的安全屋一楼的门铃便响了起来。
“叮——”
魏子卿挑起眉梢:“你挂了灯?”挂了灯意味着开门营业。
韩天麟沉默了一下:“我毕竟没有谢sir养,总得吃饭。”
而等韩小胖狗腿的冲下楼,百无聊赖地魏子卿起身来到了二楼的窗边。韩天麟的店面一楼是卖一些软件器材的,二楼则可以住人。他撩开了薄薄的窗帘,低头向下望去,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露出红裙子边缘的女士。女子在门口踟蹰了片刻,双手手指紧张地搅紧在了一起。
魏子卿盯着她端详了数秒,眯了眯眼睛。
楼下很快传来了女子凄凄切切的哭诉声以及可以压低地请求,以及韩小胖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的磕巴语句。
最后女人似乎终于着急了:“你到底靠不靠得住啊,怎么话都说不清楚?!”
魏子卿伸手掩了下眼睛——一个人群恐惧交流障碍的患者,就不要假装小卖部老板兼妇女之友了。他最终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踱步下楼,脚步踏在木质栏杆上发出了低沉持重的声响,然后停在了楼梯的中间,确保那位穿着红裙子的女客户只能看到他的腿。
女客户与韩小胖同时被魏子卿吸引了注意力。
女士啜泣了一下:“小胖哥,你你这儿还有别人?”
“见到我是你的荣幸才对。”魏子卿的声音不高不低,却直入人心。
女士发出了一声小小地低叹,话音被掐在了嗓子眼儿里。
“如果是来买窃听器和复制电话卡的话,省省这笔钱吧,你老公肯定出轨了。”
“什么?”女人立刻愤怒起来,然而才过了半秒,“你……你怎么……”她确定刚才自己的声音十分小,楼上的人不可能听见她是来买什么的,更何况她一个字也没有提到过她的丈夫——家丑不可外扬。
“女人独生来到这种地方只有两个可能,一为了求子,二为了感情,抱歉您显然已经过了孕育的年龄,只能是为了感情了。右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外表光鲜戒面偏斜,一看就是经常用另一只手抚摸并小幅度旋转,这种状况若非感情十分好便是十分坏,我想感情好您也不会来黑市求援了。那么半老徐年常年佩戴结婚戒指的四十多岁的女人,为了感情来到黑市,只可能是老公出轨了。”
“你……”
“现在还要说,小胖哥的店不靠谱么?”
韩天麟抬起了头:“那个……”
魏子卿直接打断了他,“这店是关张了一个多月,却不是说小胖哥的牌子砸了。现在——”他微微放缓了语调,语气中带着蛊惑,“把钱放下,我若是心情好,就告诉你怎样兵不血刃地夺回你老公——怎么样?”
面对魏子卿明显悠哉又有些轻柔的声音,女人似是被蛊惑般屏住了气息抽噎了一下,却又忽然咬住了嘴唇,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
她从楼下看不清魏子卿,魏子卿却能透过楼梯缝隙将她扫的一清二楚:“过度的自尊在家庭生活中可不能当饭吃,顺便告诉你,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你老公的工资就全部搭给姘头了。”
女人顿了顿,终于近乎是情不自禁地掏出了包中厚厚的一沓装着钱的钞票。
“风衣的价格和红色裙子的价格都在4位数,说明老公工作不错小有家底。这样的男人出轨是社会的常见现象。”魏子卿笑了笑,又瞅了她几秒。“而且如果我没有看错,你目前还在幻想着老公还没有出轨,打算今天晚上去勾引他。小三是你的好闺蜜?”
女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您不觉得黑色的风衣加上红色的裙子,裙角还露在了长款风衣的外面,简直土到掉渣么?唇角的口红还涂出来一块,如果不经常化妆的,出门左转两条街外的‘流行美’可以帮您。”魏子卿摇摇头,“保守,不经常化妆,今天却盛装,说明是个很好的家庭主妇。到了40多岁家里才出事,说明平素在家十分强势。那么他既然选择了出轨,说明已经到了无法忍受你的地步。而你还至今无法证实,从家庭主妇的社交范畴来看,他只能是和你为数不多的闺蜜搅合在一起了……”
“我……”
“服装搭配课程,短期2000,长期6000。首饰挑选品味培训2万。欲擒故纵的技能,看你的孝心了。”
待红裙子的女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似忧实喜地走出了韩天麟的小店的时候。魏子卿揉着眉心倒在了二楼的沙发上。
“看看,我怎么说的?ordinary person……骗他们简直有损我的智商!”
韩小胖数着三万元:“这些资料卖给她,收这么点钱太少了吧?”
“要是单卖她窃听器,不仅没有这些钱,还失去了回头客。况且真离婚了她还得恨你。”魏子卿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臭摆小胖。
韩天麟低叹了口气,最终受教似地点点头——确实,这才是人性。但大鱼因为谢震不能去抓,普通人他与子卿都不忍也不屑下手,往后的日子难道真要全改行干正当职业么?虽然正经职业才是正常人真正的生活,不过……
魏子卿抬起了手臂,透过窗户的亮光看着自己修长灵巧的手指。或许,欺诈师真的不太适合没有悬念没有挑战的生活?
也许向往着平和与普通,但是他们天生就注定了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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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半晌,魏子卿终于哼哼了一句:“地雷,我想吃酸辣粉……”
韩天麟眉心一跳:“你绝逼是怀了我告诉你,你今儿再吃酸的胃就要烧穿了。”
“得得得得,我刚刚刻薄那倒霉的女人也是我孕期反应行不行?哎我记得你的b号安全屋附近的那家酸辣粉特别好吃,陪我回去吧……”
拿人手短的韩小胖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20分钟以后,两个人穿戴整齐出了门。
路上谢震刚巧给魏子卿来了个电话,绷紧一天外加吃了枪药逮谁刻薄谁的魏子卿,倒不自觉的口气柔和的八度。而就在魏子卿靠着墙和谢震通电话,而韩天麟打开b号安全屋的房门并检查信箱的时候……
“哎?”
一个厚厚的信封从信箱中滑了出来。
韩天麟弯腰将信封捡了起来,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火凤,亲启。
他捅了捅魏子卿,魏子卿低头一看,登时皱紧了眉宇,说了几句以后他挂断了和谢震的电话,伙同韩天麟一起飞快地进了屋。
用一柄裁纸刀割开了信笺。里面的东西连韩小胖都有些惊讶了:一朵干花一盏酥油蜡一张信纸和一个手机。魏子卿取过了那多干花,挫在了指尖转了转……最终打开了信纸。信纸上只有一行字:“绿木凋零,静候新芽。”
韩天麟拧着眉宇凑到了近前:“凤凰,这……”
魏子卿咬住了嘴唇,表情在一瞬间沉痛起来:“老师……去了。”
“老师?你……你师父?”
“嗯……这是师门的召集令,礼心竹要举行吊唁师父的丧事,还要选举新的掌门人。”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也是候选人之一。”
“什么?!”
火凤遭遇车祸身亡的消息,分明在两个月前就已经传遍了业内。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哈,子卿傲娇了~~~~去参加掌门人选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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