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卫国没有立即回答余万金的话,他沉思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严肃。
“余兄弟,感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只好对你实话实说了吧。”
“我们的部队虽然几天前被打散,但是我们还保留着自己特殊的联系方式,城里有几个商业点都有我们的组织,现在已经联系上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办法接近这帮日军。”
“对这帮日军的活动情况,我们也有所掌握,他们的驻点不固定,有点像流窜犯,走到哪里就抢到哪里和杀到哪里,坏事干绝。”
余万金点点头,这些天来他看到和听到的日军作恶的坏事已经是罄竹难书。
“我手下能聚集十多个兄弟,就想找个机会干掉这帮恶魔,他们成天在我们的地盘胡作非为,我们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天了,兄弟们都憋坏了,这下也该让我们吃顿饺子了。”
一听严卫国这么说,余万金心里才觉得有些靠谱。
“不过,这次成功与否,还得看余兄弟的了。”严卫国的脸绷得紧紧的,一点不像开玩笑。
余万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困惑。
“看我,我能做什么?我刚才和你说过的,我有一个家,我再说一次,我不——想——革——命。”
余万金把不想革命几个字音拉得很长,生怕严卫国听不清楚。
严卫国当然理解余万金心里的真实想法,他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动手的,只是要接近那些日本子,没有你我们没有办法呀,只要你能把我们带到他们身边,余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们会有更周密的计划。”
余万金一脸的不情愿。
“如果是我将你们带过去,我估计第一个死的就是我,我不可想那么早玩完。”说着,他又看看身边的苗小兰。
苗小兰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她好像一直在聆听严卫国讲话。
“我是这么想的,你看,能不能让我们的人加入你的花鼓灯演出队伍中去,扮成耍花鼓灯的演员,这样你就可以带我们过去了。”
余万金刚想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你知道那个汉奸刘五吧,他认得我,我的花鼓灯演出团一下子多了那么些人,他会怀疑的。”
“摆平这个汉奸倒不是什么难事。今天晚上你找刘五请他喝酒,给他拿些大洋,封住他的嘴不就妥了。”
“我觉得下一步最关键的是,你得趁这有限的时间,召集我的人跟你学习花鼓灯怎么演,我们不能太外行,那样容易露出马脚。”
余万金还是有些犹豫。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苗小兰拉上余万金向里屋走去。
“万金,我不是劝你去革命,我知道革命是要牺牲,我也不要你去送死,更是担心你的安全。只是话又说回来了,严卫国他们革命又是为了谁呢,他们不知道害怕和牺牲吗,如果不把这些丧心病狂的小日本子赶走,我们哪有一天安生的日子过呀!”
余万金第一次听到小兰的内心话,她平时也不关心这些事情的。
“何况,你还跟人家说过,就是你不参加革命,也要帮助人家的嘛,咱们哪能前面说过的话,后面就不算数了?”
“我觉得如果你能帮助人家严同志,就帮一下,帮他们其实也是在帮咱们自己,为咱们父老乡亲能活下去,你这也算是干了一件好事嘛!”
余万金思想上有些动摇了,是呀,小兰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大环境不好,哪有小环境的安宁,这不是和一碗水和一口水塘的关系一样吗?如果水塘的水不干净,想喝一碗干净水可能吗?
“小兰,别说了,我这就去找刘五去做工作。”
两个人走到了屋外,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严卫国还在一脸愁容地等待着结果。
“严同志,放心吧,我和小兰想好了,马上天一黑,我就去找刘五。”
严卫国点了点头,目送余万金出门,刚走到大门口外,余万金又折回了头。
“小兰,咱家里还有多少大洋,都给我带上吧,我怕身上的钱不够用。”
苗小兰摇摇头,一脸无奈。
“余兄弟,要不是你提醒我都给忘掉了,你看看我这脑子,我身子还有十块大洋,你全带上吧。”
严卫国疾步迎上来,把十块大洋递了上去。
余万金也没有客气,收起大洋大踏步向城里走去。
微风习习,闷热里透出一丝凉意。
余万金来到护城河南岸,浓密繁茂的泡柳子树下,一个叫管鲍酒家的小酒馆门前有行人在走动,蓝白相间的旗子招牌在微风里时不时荡漾。
余万金正在纳闷如何找到汉奸刘五时,就见刘五从环城河的桥上走了下来,满脸的不高兴。
余万金赶紧走上前主动搭讪。
“五爷,请您稍作留步,小的有话要和你老说。”
刘五在迷蒙的睡眼中,还是辨认出了余万金,赶忙双手搭拱。
“小金子,我的爷,你还跟我客气啥,谁不知道你是慎邑的花鼓灯鼓王,今天要是见不到你,我就是把慎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你呢,真是慎邑的地邪,想谁谁就来。”
余万金左手一摊,作个侧脸状。
“五爷,请吧,咱们里面坐,今儿个有空,好好聊聊呗。”
两人进了酒馆,坐在了一个靠近窗户的长条桌前,点了两荤两素四个菜,又要了一壶“管仲玉液”酒,两人对饮了起来。
“金子呀,我刘五这段日子过得那叫个闹心,不是哥向你诉苦,这小日本子太他娘的不是东西,根本不把我当人看,别看我在外面像人,在他们面前,我连条狗都不如,他们说骂就骂,抬手就打,你说这日子是人过的吗?”
“你还记得前几天到你那里查革命党的事吧,回来后就给我一顿毒打,我知道人们都在骂我们当汉奸的,可是我要活下来,不干这个哪有活路呀。这几天没找到革命者他们刚才又对我一顿拳打脚踢,你看看我浑身都是内伤。”
刘五絮絮叨叨,余万金听得有些上火,他强忍心中的不快,还是笑脸相迎地试探。
“五爷,他们,就是那些日本鬼子,没有再提让我演花鼓灯的事吧。”
刘五咪了一口酒,满脸苦笑。
“咋可能没有提,他们让我通知你,这个星期天的晚上,就让你去演出。你可得准备准备好,演好了太君有尝,演砸了我估计你说不定脑袋要搬家。”
余万金故作满脸惊讶。
“五爷,你可得救救我,你知道我这个人天生胆小怕事的。”
“太君决定的事,我也没有办法变更啊,要想活命,你就必须好好演。”
余万金见刘五喝得差不多了,把手里的一摞大洋塞进了他的手里。
“你这是干什么,金老板,这样不好吧。”
“没有别的意思,这是孝敬你的,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能在太君那里多美言几句。”
“这倒不是啥大问题,放心吧,我刘五做得到的。”刘五一脸的自豪。
“只是,五爷,当下我还有一事相告。”
刘五喝得满脸通红,马上和余万金碰了一下酒杯。
“没事,你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