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那位受伤的中年男人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交谈中,余万金才了解到了更多的外面的世界。那个中年男子说他姓严,叫严卫国,老家是山东那边的人,随着部队南下,在谯城和涡阳等地跟当地驻扎的日军打开了。
疯狂的日军一路向南,多架飞机轮番轰炸颍州城后,继续向淮河两岸推进,作为先头部队,严卫国身为机关作战参谋,率领一个直属分队突围,部队被打散了,而他身负重伤,最关键的是他身上还有我军的作战地图,急需送到大部队领导手里。
余万金心头一紧,严卫国说的这件事,他不光听说过,这段日子还亲历过。
“我听人说4月25日那天的轰炸,文德街、大寺街、三府街和颍州师范学校,昭忠小学全部中弹,大火烧了两昼夜,死伤1100多人,毁房两万多间呢!”
余万金一想到繁华的颍州城区有的地方化为灰烬,心里就阵阵灼痛,那里好多地方,他都很熟悉,也是他年轻时的逍遥之地。
“哪里光是颍州,就这几天,日寇又连续两天出动飞机12架在淮水县城疯狂轰炸,炸毁房屋1000多间,炸死100多人,当天还到淮河边的上南照、鲁口集烧杀500多人,强奸妇女上百人。”
苗小兰在一旁也跟着小声说。
“老蒋炸花园口,黄河水都冲到我们这里了,死的人到处都是,这让我们老百姓还咋活呀!”
余万金提出这些事,竟然抽泣了起来。
三个人沉默了。
严卫国也是对天叹了口气。
“我之所以走出来,也是为了能有个美好的未来,革命与不革命都要死人的,我们的同胞牺牲地太大了,华夏的人死的太多了。”
余万金看看严卫国。
“不光是我的亲人都不在世了,连我的师傅,师兄张顺水和赖秀英他们也被小日本杀害了,这个仇我必须要报。”
“国恨家仇必须要报,余兄弟你是条汉子,如果你真想为建设一个新的世界贡献力量,就加入我们的革命队伍,我们一起努力怎么样?”
严卫国眼睛盯着余万金的脸,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我不想革命,如果我现在革命了,我的小兰怎么办,我失去过一次小翠,也没有了父母和家庭,我不想再失去小兰,请你理解我。”
严卫国没有再力劝,他摇了摇头。
“兄弟,人各有志,我不勉强。”
“严领导,我虽然不会参加革命,你尽管放心,我是个思想进步的年轻人,我会全力支持你们的革命,把日军鬼子赶出华夏去,让老百姓早些过安稳的日子。”
严卫国的眼睛里透露着些许失意,他也理解,在这个兵荒马乱、灾难不断的年代,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站出来去革命的,更多的人想保全自己,希望从自己这里尽量延续祖宗的烟火。
“万金老弟,你说的没有错,不想革命,我不勉强,只要能为革命做出贡献,人民一样不会忘记你。”
严卫国再一次握紧了余万金的手。这时,门外传来吵嚷的碎步声。
“开门,开门!”
还没等余万金回过神来,一群气势汹汹的日军和皇协军进了院子。
余万金使了个眼色,苗小兰拉着严卫国就从后门离开了。
“金子,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呀,我刚才还听得你们这里面有人在讲话。”
皇协军队长刘五提着手枪在院子里转了起来,院子里除了晾晒的演出服装和道具外,没有其他的动静。
“刘大队,我刚才正新编戏词呢,咱们的花鼓灯是要不断创新的,如果老是演过去的节目,哪里有人看呀。”
“说的也是啊,不过,我可告诉你,你可要老实点,现在大日本皇军正在搜捕革命党呢,如果发现异常情况要及时报告,不然让皇军知道是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
上来两个日军,嘴里嘀嘀咕咕。
“你的,见过没见过八格亚鲁。”
刘五一脸谄媚地笑着。
“他就是个玩花鼓灯戏的,连见过革命军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过,我保证,他是良民。”
“你家里那位呢?”刘五小声问了一下。
“她走乡下亲戚了,明天回来。”余万金心里一紧。
刘五再次走到日军大佐面前,叽咕了几句,实在无话可说了,这几个人日军才悻悻地离去。
刚走出门外,他们很快又转了回来。
“花鼓灯,你的会跳?”其中一个白净干瘦的日军长官手持东洋刀问余万金。
“会,从小就会。”余万金沉着冷静地回答。
刘五也上来笑着搭讪。
“皇军,他的花鼓灯跳得大大的好,外号小金子,特别是扮女的,漂亮得很,在我们当地很有名气。”
“吆西,我很喜欢,让他准备准备,这几天给我们大日本皇军也演一场,你的,好好演,皇军有赏。”
刘五替余万金点头答应了。
“放心吧,我,从小就喜欢看他演的花鼓灯,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他演得很精彩。”
余万金始终不动声色,他知道这帮日本人和叛徒走狗没有一个好东西,在他们面前少说话才能保命。
直到一帮人离去,余万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当严卫国和苗小兰返回来时,余万金的心里还在嘭嘭地跳着。
“兄弟,没事吧,他们走远了是吧?”
严卫国上前安抚着余万金,苗小兰看着余万金脸色苍白,情绪也不太稳定,便到厨房熬了一碗姜汤,放了一大把红糖,用木勺子搅了一下,鼓励余万金喝下去。
一袋烟的功夫,余万金才恢复了正常。
“卫国领导,看来这个家待不下去了,今天晚上我要带着小兰走,你该到哪里,我也帮不上忙,你尽快走吧,我这里太危险了。”
严卫国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才让余万金吓得魂不守舍。
“兄弟,别急,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一定有办法的。”
严卫国边说边从怀里掏了两根纸烟,给余万金一根,自己嘴上也含了一根,他想稳定一下余万金的情绪,轻轻点燃一根火柴,将两个人嘴上的香烟也点着了。
“刚才日本鬼子和皇协军来了,搜查革命党人呢,没有结果后,听说我会花鼓灯,要我这几天准备准备,给他们表演花鼓灯,这哪里去表演,分明送死呢,我能不知道吗,不去更不行,所以当下只要逃跑了。”
“跑,你想往哪里跑,你又能跑到哪里,现在到处都是日军和皇协军,能跑得掉吗?”
严卫国看了看天空,又用眼睛盯着余万金的脸。
“那怎么办,万一出了什么事,留下小兰一个人怎么办?我想有个家。”
严卫国想了又想。
“不急,这样,容我再想想,不想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干它一票,打个漂亮仗,这口气我真的憋很久了。”
余万金明白了,指了指严卫国。
“你,我,加起来咱们俩,就能干个漂亮仗,你不是在吹牛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