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罂很快就收到了来自花信的信。
她在信中完整的阐述了东修国都的具体情况,国都的消息封锁的很紧密,当真是半点风声也未曾放出来。
虞罂预料的确实很准,沈渡早就知道了沈恙的安排,并且将计就计,营造出自己被软禁的假象,传出去的信息也只是关于自己被软禁的事实,当真是瞒得滴水不漏,表演出了一场精彩的戏。
花信还是在信中提到,沈渡和朝中大臣关于沈恙反叛的事情做了具体商议和讨论,不出意外,朝臣们都认为沈恙应该被褫掉王爷的头衔,贬为庶民,流放千里。
贬为庶民也就罢了,流放千里,谁知道这路上会遭遇什么事情,命能不能留到那个时候都是个问题。
沈恙反叛的事情当时因为做的不是很大,所以往后的一些低品阶的朝臣都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们的品级太低了,所以根本就不会存在生命危险。
三品以上就需要自危了,要知道身在高位,多少双眼睛盯着瞧着,自然是要先照顾自己的性命,况且身居高位着多半是上有老,下有小,需要赡养,自然是不似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的,终究还是有人会怕死的。
朝臣们知道事情,被威胁过的,被训斥过的,多半都是希望对沈恙进行从众处罚,其实沈渡自身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确实在某一程度上对沈恙过度依赖或者信任了,事情发生的太过及时,否则沈渡都还不能进行更清醒明确的认知。
但是他作为皇帝,自然也是能对沈恙摸透,他料定沈恙不会伤害他,因为沈恙只适合做个王爷,沈恙因为看多了成王败寇这种事情,所以对亲情有太多的眷顾和不舍,沈渡正是掐准了,所以无论沈恙做什么,他也能将计就计,这大约就是帝王之策吧。
因为沈渡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而沈恙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对于他,被利用者多半是不公平的,就算沈恙真的拿到皇位,那有如何呢?
那个位置是个双刃剑,痛并快乐着,只有脑子有病的人才会一直想去做那个位置。
沈渡在国都宫殿里,边吃着水果边想到,周围的侍卫已经都换成亲信了,而沈恙还在东修与东泗的交界处为东修不断努力奋斗着,这是共同打理的国家,或许也应该让沈恙吃吃苦头。
他白天与众位朝臣辩论着,因为他不想让这唯一关系好的弟弟,就算是要叛乱都没有伤害他的意思的弟弟活下来。
沈渡觉得自己有病,那老色鬼因为花柳病驾崩了,他都是表面哀容内心不屑一顾,他早巴不得那老东西死了算了,这样就不用一直磋磨着沈恙了,沈恙只是个废妃的儿子,沈渡当时也确实是因为看中了这点,所以才一直将沈恙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只不过后来老东西只宣布那个废妃陪葬的时候,沈渡觉得自己惊了一下,他始终没料到,也未曾了解清楚这玩意到底是恨那一个妃子还是太爱那个妃子。
沈渡上位之后,势力根基其实都有,只是因为刚登基的新帝多多少少是有些业务不熟练在里面的,用人也用的不是很顺手,这就在处理政事和下达命令的时候有很大的障碍,所幸沈渡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下面的皇弟皇妹都是有眼色,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识时务的早已经在他上位之时就已经被清理掉了。
他向来就是心狠手辣之人,根本不在乎人命之类的,平时从来都不会给自己留隐患,毕竟他实在是深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曾经还只是太子的妇人之仁给了他狠狠的教训。
沈渡提拔了所有的皇弟,包括老亲王在内,将政务都分散给他们,时间短还好,时间长,就有人忍不住了,想要暗中集权,集权这个事情一般来说,都只有皇帝才能去做的,暗中集权无疑是触碰到了沈渡的底线。
所以,因为贪污受贿,办事中饱私囊,集结党羽这种事情被褫夺封号的事情数不胜数,时间长了,当真是什么都看得出来,沈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没有野心的一天到晚只爱吟风赏月的,他都随便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封地让他们自由自在的,野心这东西,要么揣好了,要么就没有,一旦暴露出来,就别怪沈渡不讲什么亲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
沈恙仍然是个例外,沈渡读书的时候,沈恙也读书,沈渡参政的时候,沈恙还在读书,读书嘛还读不进去,三天两头的就是遭各位弟兄姐妹的冷眼,都觉得沈恙是个不成器的,连带着他的侍从都受冷眼,沈渡有时候太忙了,偶尔也顾不上他,每次隔几日再看沈恙,他都有不一样的变化。
例如变沉默了,只是对他,沈恙还是会讲,好像是又长高了,不过还是矮他一个头什么的,或是和哪位皇子公主拌嘴打架什么的,沈渡会惊喜,觉得沈恙终于会反击了。
毕竟沈渡后面也想明白了,若是老是刻意将沈恙掩盖在自己的羽翼和光芒下,沈恙是得不到成长的,他并不是一直都在他身边,他需要自己能抵挡一些困难和事情,至少要拖到他过来为止啊,不然这个小孩算是废了。
正因为如此,沈恙在没有沈渡参与的环境中得到了快速的成长,偶尔上战场还能打胜仗回来,老皇帝也不会总是给他脸色瞧了。
若非必要,沈渡不会出手,正是因为如此,沈恙才能清楚的认知到底谁在背后一直对他好,一直照顾着他。
沈恙需要成长,沈渡需要助手。
在处理完那些东西之后,就差不多了。
不处理,是因为怕沈恙没有什么心计,应付不过来,再者,也是为了沈恙能更好的为他办事,在给他办事中还能保持自己的性命安全,一个王国,是绝不可能只有在一个人的管理下越变越好的,还是需要别人的共同辅助才行。
一路上沈恙都已经想的够明白了,所以到皇城他也仍然看开,很淡定了。
沈渡听闻沈恙突然回了国都,有些意外,听闻虞罂也在,就已经将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老早就派人在城门口守着了,虞罂一行人一到,沈恙就立刻被沈渡的亲信抓住了,随机便带着离开了,虞罂都还没反应过来。
礼部的人带着具体的物什,以最高的礼遇对待虞罂的到来。
本来一开始应该去驿站休息的,但是虞罂拒绝了,有的事情确实是已经拖不得了,再拖下去只会愈演愈烈,不如早点决断早做安排了。
“孤要
觐见东修皇帝陛下,烦请大人前去通禀。”虞罂淡淡道。
在别人的地盘自然是要多方面考虑之类的。
“陛下说了,他暂时要处理政事,不得空,等闲下来自然会召见殿下的。”礼部尚书陪着笑脸。
他早就听闻虞罂的鼎鼎大名,不止是一名成功的商人,说不得还是一名成功的政客,这谁料的准,反正陆国皇帝与她的交情不浅,她自身又是鄞国的皇太女殿下,听闻还和大祁有点不得不说的恩人关系,多多少少都有点东西,这个人背后的势力太大了。
美貌无论是和智慧,经历,手段,一起出,都是王牌,唯有单出是死局,虞罂巧妙的把握了其中的诀窍,一直发展至今。
听闻脾气也是阴晴不定,不好伺候的,这样的人,不缺权势不缺钱的,世上估计都没什么东西能真正去讨好她的,说是只有她贴身的婢子才能知道要做什么,其他人做事,稍不注意,谁也料不到结局。
“请大人去请示一下令国陛下,我家主子若不是急事,是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非要面圣的。”独活多多少少也染了虞罂的几分味道,做事和礼貌方面都周到极了。
礼部尚书为难了一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不能真的不顺着虞罂的心意吧,只好勉为其难的表示再去自家皇帝面前去提一嘴。
皇宫。
“虞罂她要见朕?”沈渡皱皱眉,他刚处理完政事,打算去瞧瞧沈恙如何,“为什么突然要见朕,一般使臣都是第二日才会来觐见。”
礼部尚书只觉得自己不好做人:“这,微臣也不知道啊,只听她身边的婢女说有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是关于什么了,但是皇太女殿下只愿意告诉您一个人。”
“虞罂是真的聪明,只怕是这次沈恙拔营回来,也是因为她劝说的缘故,只是她是如何察觉到朕将计就计的呢?世间难道真的有什么事情都料的准的人吗?”沈渡只觉得虞罂这个人很是难缠,不过,只要不挑衅他和沈恙之间的关系罢了,不过他确实是有点毛病。
既渴望被读懂,又害怕被看透。
帝王家的统治者多多少少这方面都是有点毛病的。
他不会对沈恙怎么样,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会给他一些教训,做了事情就要学会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无论是什么,正确的错误的,都要付出相应的后果。
其他的那些老臣子们,年纪也确实是大了,该回家养老的就回家养老,该是撤职的撤职,贬谪的贬谪,反正要是想将沈恙流放或者赐死是决计不可能的。
“你们都应该知道怎么办的吧?今年开春的春闱的状元探花郎什么的,可着人去调查了?”沈渡问道,“沈恙在牢里如何?”
“沈将军一切安好,状元,榜眼,探花郎,家世都是清白干净的,瞧着是可以制衡的。”礼部尚书诺诺道。
沈渡似笑非笑:“没想到你一个礼部尚书还懂的制衡,很是不错啊。”
“都是陛下圣明,不知陛下打算何时再召见鄞国皇太女殿下?”礼部尚书满头大汗,立刻跪在地上。
“无妨无妨,臣子嘛,多多少少都有点揣测朕的意思,平身吧,午膳过后就宣她进宫吧。”
“是,臣领旨。”
说完,沈渡就往外头走去:“任何人都不许跟着。”
“是。”
地牢。
沈恙缩在角落里,地牢里是真的有很多老鼠之类的东西,从小他就不害怕大的动物什么的,就是害怕这些小的,到处乱窜的东西。
实实在在的让人恶心了,那么一小点东西,又丑又臭还很恶心,属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沈恙的武力值,起不到任何作用。
特别是这些东西,偶尔还会发生奇奇怪怪的叫声,沈恙是能吃苦,但是他从小虽然后宫不养人,但是也未曾缺衣少食,且这是对他精神的一种折磨,沈渡属实是真的很了解他的,知道他最害怕的是什么。
“沈恙。”沈渡的声音在地牢里响起,不算很大,但实属是让沈恙惊了一下。
沈渡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屈尊来地牢,多半还是他幻听了吧。
也是,还没进城就将他控制了,估摸着也是生他的气了,毕竟他是真正实实在在的背叛他了。
沈恙闭上了眼,他突然有些厌恶自己,为什么做事情都不经过脑子,从小,只要是沈渡嘴里出现过的名字,他都会去认真观察对方身上的优点吗,不断学习从而转化到自己的身上,只有一个人,是他一直无法模仿,更不能转化为己用的,能和她做朋友就已经是利益最大化了。
这个人就是虞罂,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商人,虞罂爱美人,他便献上,却没想到虞罂本就是个女子,他还可笑的以为找到了虞罂的弱点。
“沈恙,最近你是越来越放肆了。”沈渡的声音像是无奈,又像是叹惋,“怎么连背叛我的事情都做的出?”
沈恙猛地睁开眼,而后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瞧着沈渡,沈渡根本没有因他受到任何影响,他这才放下了一颗心,如果沈渡因为他犯下了错,他几乎就没有弥补的了,毕竟沈渡是一国的皇帝,国民都是仰仗他的统治。
“还好你没事,不然我罪过就大了。”沈恙微微笑了,他现在是无味无畏也无谓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沈渡觉得沈恙的态度有点问题,“你这......”
沈恙有点耍无赖:“我就这样,事情坐都做了难道我还不敢承认吗?你要杀我就杀,要骂我就骂,反正我又不会反抗,是吧,我的好哥哥?”说完还挑衅的瞅了沈渡一眼。
沈渡只觉得拿这个弟弟没办法,一下就把牢门打开,两个人面对面说话,沈恙本来就是仗着自己在里面,沈渡在外面,反正打也大不着,做也不能做什么,才无所畏惧的,这一下子忽然把玩意打开了,两人面对面了,沈恙一下子就心慌慌起来。
瞧着沈恙的面部神态,沈渡早就知道他在心里做什么样的小九九:“现在你觉得自己可以开始对我忏悔了吗?”
“哥,我错了,我有罪,我觉得自己罪过滔天。”沈恙立刻从狡猾无赖的脸换成了悲戚悔过的嘴脸,“我真的不该这样,不该背叛你,更不该将你软禁,虽然这些都没有成功,那是因为你聪慧过人,英明神武,更是我的计划手段什么的,都太拙劣了,这才被你一眼识破,我忏悔......”
“说完了吗?”沈渡淡淡问道,“你也
心里清楚,我不会打你,更不会骂你,你自己也清楚你自己做了什么,开始我将计就计,只是不想让你出现在那群老家伙面前,因为他们不会包容你,你太大胆了,威胁到了他们的地位和生命,所以他们都上书让我将你流放三千里,三千里......”
“你自幼算不上娇生惯养,也是被我护着的衣食无忧,流放三千里,还没走一半,你人都没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如果没有我,你就想不到你要接受的审判是什么?你不了解东修的律法吗?你忘记了那些人为了违反我的统治,所接受的会审吗?”
沈恙沉默了,他见过,车裂,五马分尸,这些都是对付那些叛乱者的刑法,他曾经是亲眼见证过的,照道理来说,流放三千里已经是最温柔的刑法了,大臣们眼睛也不瞎,能看出沈渡平日里是如何对待沈恙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沈渡转身要离开,却被沈恙叫住了。
沈恙道:“我知道自己的性质很恶劣,我之所以从那边回来,就是笃定我回来的时候,你并不会杀我,所以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事情?”沈渡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你要告诉我什么事情?你现在能不能考虑清楚你的处境啊?你先管好你性命的事情,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说你看成吗?”
“我路上遇见虞罂,她说我们的做法很愚蠢。”沈恙特意将话说重了一些,“我一开始觉得她只是在和我开玩笑,后来我才觉得事情如果不是我们自己想的那样,什么事情都还没开始确定,就好像真的很愚蠢。”
“沈渡, 你或许可以先找虞罂谈谈。”
说完,沈恙又重新窝在角落了,一语不发。
“我知道了。”沈渡转身离开,“最近就好好呆在牢房里,我已经下旨,谁来了,都不许探望,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另外我等会会派人打扫你这个地方,不会让你很害怕的。”
鄞国。
国内的疫情刚控制好,就收到了来自虞罂的信。
鄞后鄞帝在一块商议着信的内容。
鄞帝道:“想着东修那边定是不太平定,鱼儿信上说的估计都是修饰过的,现在看来,我们光是管好自己的国家没有用的,即使我的那些儿子女儿一个个老实,也不能完全保证鱼儿的安全。”
“就是啊,这也正是我头疼的事情,鱼儿根本就和我们不是一类人,或许鱼儿的降生,就是为了更大的事情吧!”鄞后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她这次出使东修,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
鄞国也是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现在整个国家还是处于整顿的状态,渐渐恢复鼎盛时期,鄞帝也因此头发花白了不少,只觉得幸亏有个好女儿,不然真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啊。
“估摸着是要开始征兵了,好好练兵,要以防出现一些事情了。”鄞后道,“只怕是到时候控制不住局势,还是得和陆摘好好商议一下,他一直都在等着鱼儿呢。”
“是啊,如此痴情的男子,即使是个帝王,现在后宫也是无一人,顶着这样大的压力......”鄞帝叹了口气,“但是说句实话,若不是因为找不到比鱼儿更适合的人了,我怎么又忍心将她困在那个位置?”
鄞后将鄞帝的手牵起来:“不管怎样,我一直都是在你身边的。”
季府。
自从季秋河收到虞罂的回信,就一直心神不宁,从某种特质上说,沈卿卿和虞罂是有点像了,听闻陆国已经在举行一品厨师以及各种管理大赛,从最近的沈卿卿的作为上来看,是完全很符合大赛要求的,吃苦耐劳,管理方面也很强。
沈卿卿听了季秋河所说的,急切的想要改变自己和妹妹们的窘况,完全可以试试的。
便收拾好了行礼,带着两个妹妹一同前往陆国。
东修驿站。
虞罂等了许久,都未曾等来宣召,这种事情也是急不来,随意吃了点便饭便让花信去观察东修的国都的布局。
自己则是在纸上写写画画,她只要不想穿越前的事情,能记到的就是越来越少。
龙众
阴沉的梦里,少女习惯性地从昏睡中惊醒。
她漆黑如墨的发丝在枕上散开,俊秀的眉眼还带着些许未散去的惺松,不知为何,却显得十分锐利,眼里丝毫没有孩子般的清亮。
夜如墨染,倾刻间,少女也融入这浓稠的夜色中了。
她望向黑暗极尽处,茫然中透着微微声响,紧叩少女眼与耳。
少女站在门口,晃了晃头,似笑非笑。
“出来吧!”她挥了挥手。
“未来继承人果然不简单。”一个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对面黑暗中传来。
“那又如何?我说过,我不会去的!”少女冷哼一声。
“龙众族日益衰弱,您难道就不想重振其辉煌?”男人压低了声音。
“与我何干?”
“您是下一任族长,怎不相干?”
“我从未承认,自己是什么所谓的族长,是你们强加上去的而已”少女有些恼怒。
“您当真不肯去?”男人的声音愈来愈许。
少女没有理睬。
“如果您还是这么固执的话,那就请委屈下了!”
黑夜突然明亮了,月亮周围的云殆尽,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树枝在风中作响,嘎嘎如鸦噪声从声而降。
男人缓缓抬头,苍白的脸庞,白色的长发。还有,亢奋的笑意。
少女察觉到这男人身后至少跟了四十个人。这是胁迫,不容拒绝。
“你想干什么?”少女睁大了锐利的漆黑眼眸。
有人按住少女的肩膀,是个穿着厚衣的壮汉。
少女试着挣脱,无奈肩上的重量太过沉重,她很清楚,自己的力气比不过背后的壮汉,她掏出了左边的短刀,刀刃一闪,壮汉倒地,随即却围上了二十几个手持武器的人。
“玩够了吗?”少女觉察到耳边一声轻微的细语,顿时脖感到一丝冰凉。
“恭临族长!”男人高喊。
“恭临新任族长——”围着少女的人通通半跪下来。
“恭临新任族长——”男人抛开放在少女颈边的刀,也半跪道。
“恭临新任族长——”所有人整齐划一道。
少女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毋庸置疑。
“该死!”少女说完话没多久便觉得浑身无力,无法举起手脚,接着,她觉得平静无比了,所有的顾虑,焦躁,恐惧都消失了,宁静笼罩在她身上,好似慈祥的母亲在睡意朦胧的幼儿脸上的亲吻。
“族长,让我来吧!”一个妇女
对男人伸出双臂。
“不,不用,我抱着就好!”男人凝望着怀中熟睡的少女,“还有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族长了——”
……
“孩子,好好地睡吧,
当你醒来,
战争,杀戮,
就会通通找上你。
天命攸归,天命攸归,
身不由已,身不由已,
我们是龙众的子民,
我们是龙众的子民。”
……
男人低低地吟唱这首歌,当年他在梦乡里也听到了如此的歌。
哀转久不停歇,沉闷且压抑,像是一块巨重的磐石,全力也推不开。
“回城——”男人朝身后的人有气无力的喝了一声。
“是!”众人轻声回答了。
二
这趟路程慢的宛如酷刑,时不时有鸟人从空中降落,大小乌鸦嘶哑的叫声让人厌恶。男人把斗篷从背上取了下来,披在少女身上。
“龙已诏大人,前面是——若劫镇了!”有人问男人。
“还有别的路吗?”男人低头望了下少女,微微皱了下眉头。
“混蛋!”
“先停下来,叫兄弟们磨好剑。”
“是!”
“龙已诏大人!”一个待从递上来一把剑。
剑身微弯,剑刃轻薄锐利,闪耀着金黄的光彩。
男人腾出一只手把剑别在腰边。
若劫镇是各族的商贸地,鱼龙混杂,肮脏无比。深夜,也是如此。镇内,地上铺满了坚实的石块,是个疯狂的奴隶主干的,据说当年累死了数百名奴隶。
屋顶?紧紧地撞在了一起。
垃圾堆的到处都是,几块石头上还沾满屎尿,因为不属隶各族的领地,理所当然地无规章制约。
当然,也正因为贸易中心,所以丝毫不用担心人多而引起的注意。
“大爷,给点钱吧!”男人的脚突然被人抱住,是一个饿的脸颊就凹陷的老女人。额斗用着一块沾满污渍的破布遮挡着。走在男人身旁的侍卫反射性地摸向腰间的长剑。
“慢着!”男人幽幽地望着她,凌历的眸子突然温和下来。
“你是龙众族人?”
“我,我——”老女人的兴埋的低低的,快接近地面。待卫上前一步,掀开了老女人头上的破布。
额头上赫然地刻着一个月亮,虽然图案上面许多疤痕,却也清晰可辨。
男人脸上掠过一丝愤怒。
然后他压抑怒火轻声说“你是贵族?索氏?”
“是的,我背叛了龙众族——”老女人突然抬起头,站起身来,与刚才的神态大相径庭。
“妈的,你一个背叛族人的,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男人怒骂道。他一脚踹倒了老女人。
老女人瞪着男人,撑起上半身,蹒跚着站起:“尊敬的龙已诏族长,您早已无力一撑起龙众族残败的半边天,为何还要逞强?再说,如此衰弱的龙众族,你让族人们怎么生存?”
“纵使这样,你不也照样沦为市井乞丐吗?”男人苍白的脸上首次有了血色。
“被,你,逼,的!”老女人一字一顿的吐了出来。
“据我所知,背叛龙众族的只有索氏贵.族吧?”男人怀中传来讥讽的声音。
“您醒了——”男人放下怀中的少女。
少女没有理会男人,直直地望着老女人咄咄逼人的说:“我还知道,索氏贵族投奔异族,索氏长老却被异族囚禁杀害了,对吧?然后索氏就泄露了龙众法术,不过,我有个问题?索氏大夫人,您怎么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老女人一下子跌坐下来,惶恐地瞪着少女:“你——你是谁?”
“猎人。”
“猎人?”男人苦笑了一下。
“活捉红衣少女!”远方传来的嘶吼声突然炸入市集。
一群凶猛的异族人朝少女涌来,像暴怒的海浪,汹涌澎湃。
“保护族长!”男人的喉中挟着愤怒的低吼。
“誓死保护族长!”四十余名龙众族人挡在了少女面前,像一道天然的围墙。
“异族?”少女感觉到了自己的颤栗。
“族长,这个时候你应该祈祷龙众保护我们——”男人把自己的斗蓬再次解了下来盖在少女身上,遮住了血红的衣裙,“你从未杀过人吧?”
而后男人抽出了腰间明亮炫目的剑,递给少女。
“你怎么知道的?”
“猎人教了你虚张声势,可惜却没教会你杀人。”
男人挥了挥手,上半夜与少女决斗过的壮汉脱掉了厚衣,干咳一声对少女说:“族长,您的刀勿只是刺入了我心脏的表层,如何能杀我?狠点心吧!”
说完壮汉握住少女牵剑的右手刺向自己的心脏。浓稠的血泉喷出,染红了少女的手,壮汉笑着跪倒在地,他知道,自己是个战士,此生注定要在战场上断送性命,但是能死在下一任族长身边,他真的很高兴,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为族长而死,我鹤三值值,荣——荣”壮汉的头扑通一声撞在少女的脚边。
少女后退了两步,她的眼眶开始模糊不清,她从未觉得如比寒冷。她不停的打哆嗦,脸色苍白。
男人轻轻抱住少女,几支箭矢从他们身边划过:“拿好剑在这等我。”男人又吻了吻少女。
脚下挟窄的道路微微有些凸陷,异族壮士们冲到了他们面前,双方武器不断交锋,谁也占不了上风。
很快男人站到了第一线,一把长剑刺向了他脚边的石块内,接着一把手斧打中了他的后背,幸好他躲过了斧刃,少女颤抖的拉紧了斗篷,
第一排有人倒下,后面又有人冲上去了,长剑,战斧,盾牌不断敲击寸声音,让少女有些窒息。
少女想起了猎人,少女很小的时候被猎人收养,可在少女心中,他就是父亲,他的妻子就是她的母亲。
他们照顾她,喂饱她,教导她。父亲教她打猎,锻造武器,摔跤,教她识别各种动植物,但是相对于母亲而言,父亲就是个草莽,母亲见多识广,总是给她讲一些新奇的故事,想到这,少女不自觉的嘴角扬起。
符号?月亮状的符号,少女是什么时候得到这个东西时。那天,风中的烟雾带着葬礼火药的气味,山里的小动物四处乱窜,她听到嫉妒的低语,龙众,异族,契约,她好像知道了很多秘密。她感到很恐惧,害怕,但由于父亲,母亲的消失这种感情也随之消失。
她一如既往的打猎,锻造武器,坐在母亲讲故事的树底下,任小雨淋淋沥沥的洒下。
一天,有人闯进了她的院子,让她去做他们的族长,他用父亲给他的猎枪吓跑了人,三天,有人跪倒在她的院子前哭着求她,骂她,审诉她,她用母亲的计谋赶跑
了人。
可是,来了个男人,当那个一头银白色头发飘在少女跟前时,符号,契约,之前所拥有的感觉通通喷涌出来,她吓他,威胁他,捉弄他,可毫无作用,她最后掏出了短柄来虚张声势,可那男人怕是看透了她一般,料定她不敢杀人,她最后只能烦从,慢慢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的,还有一首奇异的歌,令人窒息的歌。
她是被一个妇人吵醒的,她很生气,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口中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少女的视线开始模糊,她一想到自己杀了人,就觉得心痛,如比心痛,她用语言无法形容,男人抱住她,吻住她的唇。
战斧敲击长剑的声音,一阵又一阵传入少女耳内,少女骤然清醒。
路旁的女人和小孩放声尖叫,异族人仰头狂吼,咒骂声,武器相撞声,这些噪音令人头晕目炫。
男人们没有盾牌,只有一只长剑或短刃,有的甚至手无寸铁,赤手空拳。
斧头再次铿锵地落在男人身后,男人紧紧咬住下唇,他的剑在少女身上,手无寸铁,可是他也别无选择,从拥戴这个少女起,就注定了这一切,男人跳上前,双手用力扯着敌人的人颚,企图撞歪他的脖子,敌人往后退了几步,被一具尸体绊倒,脑袋重重地撞上石块,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少女看着这一切,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突然防御阵线崩毁了,男人狠狠的冲撞人,不让他们前进,又打倒了几个人,但男人这边似乎没有几个人能够还击,少女看到敌人杀了一个自己这边的人,斧刃砍下壮士的半颗脑袋。
触目惊心。
“用生命保护族长!”男人大喊,然后他朝还跌坐在少女身边的老女人吼道,“索氏,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现在我以龙众的的名义命令你,带着新任族长走,今天,我的尸体将和弟兄们的尸体一并躺在这儿,你给我拥护她为王!”
老女人爬起来,又跌坐下去,把头巾捡了起来束在少女的额头上,遮住符号,露出孩童般的微笑,朝男人喊:“龙已诏族长,我做不到!”
老女人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向前线冲去。
“回去!”男人眼瞪的通红。
“不可能,请您以龙众的名义为我赎罪”
撞击声传来,两人倒下,接着又是一阵喧闹,老女人倒下。
……
“我以我的名义为你赎罪——”,空气中传来声响。
……
她再也忍不住了,少女泪水决堤。
三
“杀!”男人高喊,所有存活的人拼命向前冲去,三个敌人倒下。一个自己人四肢着地,绊住背后几个敌人的脚步。
少女握紧长剑,恐惧的冷汗让她手心湿润。
“孩子,别慌,我们会胜利的!”
少女,男人,还有壮士们的耳畔突然响起陌生的声音。
他们都往同一个方向看去,却没见着半条人影。
怎么会呢?今晚的星光分明如此灿烂,但是男人们没有想太多,他们也没有时间。
眼前的敌军约莫还有三十人,而男人这边勉勉强强算上主力军也只有七人,或许杀不了那三十人,或许能杀那三十人,但男人明显意识到脚下石块的振动,有两支队伍正在向战场逼来,不知又是那个异族的拥兵,男人没有时间筹划复杂的计谋或是行动。
他们现在只能在那两支队伍绕来之前,宰了面前的敌人。
一个壮士紧挨着男人,他也看清了现下局势。
“你就是下一任族长吧,还是女孩!”一个慵懒的声音似图转移少女的视线。
少女猛的一转头。
一名约二十岁的陌生男子悠然现身,一心头色泽明的红发,容貌英悛得令人怦然心动,双腿修长,体态轻盈,如立在稻草上。
“你是异族人?”少女注意到陌生人额上没有月亮符号,正当少女纳闷时,她的耳边只有一声吃吃的笑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少女的心中。
怦的一声,少女的视线又重新回到战场上。男人跌倒地上,他拼尽全力想使自己站起来,可是不能够。
一支剑刺进他的胸膛。
“她根本不会用龙之斩,你这样完全是徒然!”那个一头红发的陌生人站到了男人面前,他用手压下了四支敌人的长剑,表情相当骇人的说,“但愿你没有选错人!”
“您——您是——”男人一脸惊恐。
“嘘!”陌生人把一只手指放在唇上,月亮聚集在陌生人身上,他结实的肌肉泛起细细波纹。
“你知道吗?天快亮了”陌生人叹息一声。
一时之间,炽热的月光转为淡绿,翡翠般的光茫从陌生人身上迸出。
男人躺了下去,少女闭上了眼,壮士们纷纷身后退去。
……
隔天早上,少女醒来时,陌生人已经走了。
“我是不是选错人了?”男人双膝跪在少女面前,一脸疲惫。他长长的白发散乱无章铺在地上。身上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但他手中握着某种冰冷闪耀的东西——龙之斩。
“这把剑——龙之斩”男人站了起来“历代族长的鲜血都是洒在上面的……”
“你想,表达什么?”
“验身份!”
“你若真是族长,一把剑定然不敢伤你,你若不是,我便陪葬——”
“你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族长对吧!”少女缓缓抬起头。
男人没有说话,用短刃取下了少女手指上的鲜血酒在剑柄上,把自己手上的血擦拭在剑身上继而说:“请您配合我演完这场戏!”
过了一会,男人突然胸口一抽,他知道,这是厄运将临的微小征召。
果然,龙亡斩出鞘了,直直的向少女刺去。
他不想让少女死,这是男人的第一想法。
男人急忙用身躯挡住少女,“吓!”他的一只手臂被直直砍了下来,男人吃痛的叫了一声。
剑竟落到地上,像被月光吞噬一般的消失了。
忽然,少女腾空而起,像是被隐形的巨掌托着一样,穿过湿淋淋的空气,飞上峭壁,往上,往上,往上。
少女听到吃吃的笑声,
“死吧!”
“够了,龙众大人,原谅我——”
寂静里,男人大喊。
少女开始往下跌,满脸血迹,像是被鞭子抽打了。
男人站在少女面前,同样也是浑身染血。他大口大囗的喘着粗气。
“我们都会犯错,不过,龙已诏,你听见死亡的号角了吗?”说话的是那陌生人。
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男人脸上。
“那女孩是你的双胞胎姊妹,我没想到你们会差那么多!”男人朝少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