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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大皇子身体弱不禁风,大病小病不断,德妃将他拘在长青宫里,轻易不让他出门,是以皇太后和大皇子见面的机会很少,并没有培养出多深厚的感情。也因为黯然失望的次数多了,因此皇太后对冯晓瑟腹中的孩子也就格外的期盼。

    婆媳俩长吁短叹了好一阵,文皇后细心地发现皇太后脸上已经有了几分疲惫之色,略略再说了几句,便告退出了寿慈宫。

    第二十七章

    今日的天气很好。

    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仿佛能够嗅到阳光那馨香的味道,让人感觉有说不出的舒适。

    漫步在阳光里,看着影子慢慢地被牵引着,心情的明亮和愉悦好似沁透到了心底,所有的寒冷和阴暗都被一扫而空。

    人总是会有烦恼。

    不知何时起,烦恼在心里头生根,无论如何也铲除不了。反反复复地沉沦着,却又无法挣脱和改变,便就只有默默地承受。

    “娘娘,前头便是毓秀宫了。”文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丁香轻声地说道。

    文皇后停住脚步,仰头看了看毓秀宫里那高高的树,树皮皱裂,灰扑扑的,却给人以一种率性的,返璞归真的感觉。

    她沉吟片刻:“既然已经到了近前,便进去看看敏充媛吧。”

    随侍的小太监机灵,飞快地叩响了宫门,前往通报。

    冯晓瑟坐在廊下晒太阳,太师椅上铺垫着两层厚厚的棉褥子,腿上盖着水貂皮毛。温暖而宁静,她微眯着眼睛,快要睡着了。

    玉娘守在冯晓瑟的身旁,只见毓秀宫太监总管赵康急忙朝这边走来,玉娘连忙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赵康心领神会,动作立时变得轻盈起来。

    他低声对玉娘说道:“皇后娘娘来了。”

    冯晓瑟模糊地听到了声音,下意识地转头,睁开眼,问:“谁来了?”

    赵康一躬身:“主

    子,是皇后娘娘来了。”

    冯晓瑟星眼微饧,香腮带赤,似乎还有朦胧的睡意,她伸着手:“扶我起来。”

    玉娘和赵康连忙一左一右,将她搀扶着:“娘娘慢些。”

    走下台阶,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便见文皇后迎面而来,冯晓瑟福了福身:“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你的身子日渐沉重,往后这些虚礼便免了吧。”

    冯晓瑟笑着:“娘娘疼我,我却不能持宠而骄啊。”

    文皇后不以为意:“尊敬与否在于心,而不在于这些面子上的事儿。我明白你的心就好。”

    当初得知冯晓瑟怀孕,文皇后心中是又喜又忧。这个孩子不但对冯晓瑟和冯家很重要,对文皇后和文家也很重要。长恭帝表过态,如果没有他满意的子嗣,则宁愿将皇位传予弟弟承平郡王。只要是正常人的思维,都能明白皇太后和皇嫂的地位尊卑。然而古往今来,多得是母凭子贵,野心勃勃的女子,冯晓瑟会不会是其中之一?

    为了解开心中的忧虑,更是为了证实冯晓瑟值不值得文家的扶持,文皇后便开始与冯晓瑟频频接触。

    冯晓瑟并非没有野心,但她明智地知道底线在哪里,并且在适当的时机,做适当的事情。

    冯晓瑟很清楚,她可以视任何人为对手,为阻碍,但文皇后绝对是个例外。除了文皇后的人品正直,得人敬重之外,更是因为文皇后乃是奉天地祖宗之命,奉迎入宫的妻,而她是一道圣旨晋封位分的妾,这是身份上天差地别的鸿沟,哪怕将来她的儿子登上了帝位,也无法更改的事实。

    既然无法改变,就没有必要硬碰硬,让自身头破血流。对抗不可取,个人的力量不足够,合作,相互配合,能给双方都带来利益,何乐而不为。

    聪明人之间,有许多事情不必说的

    太清楚,太透彻,自然而然地就有了默契。

    冯晓瑟面对文皇后的试探,从来都是坦然的,既然选择了合作,那么就需要诚信,需要真心以待。

    文皇后也感受到了冯晓瑟的善意,没有刻意的奉承,没有隐藏的阴暗,大大方方,磊磊落落,而发自内心的尊敬,便在日常的一言一行当中点点滴滴地流露着。

    也许会有些小脾气,小心思,但这更让文皇后欣喜,因为冯晓瑟这是在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不吝将自己的真实性情展现在她面前。

    感情,其实是一种相处,一种习惯,一种经营,一种磨合。久而久之,毓秀宫便成为了寿慈宫之后,文皇后最经常逗留的地方。

    “这几日身子可好?”

    “很好,多谢娘娘的关心。”冯晓瑟抿唇笑着说道,并请文皇后走在前,自己落后一步跟着,往偏殿而去。

    坐上五扇描金芙蓉罗汉床,腰背靠着半新半旧的石青色绣金钱纹样引枕,文皇后在毓秀宫如同在懿坤宫一般的自在,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玉娘,泡一壶蜂蜜柚子茶,并一碟藕粉桂花糕。”

    冯晓瑟笑道:“娘娘是走了多远的路?这会子就饿了。”

    文皇后道:“在寿慈宫和太后娘娘说话,告退之后又在御花园里逛了逛,如今确实觉得有些饿了。”说完,瞥了一眼还站在边上的玉娘:“怎么还不去准备?”

    玉娘笑着:“回皇后娘娘的话,今儿小厨房蒸了枣泥山药糕,热腾腾的正新鲜,奴婢给娘娘端一碟子来尝尝可好?”

    文皇后点点头:“好。”

    罗汉床的小木几上摆着水灵灵的苹果、桃子,还有桂圆干、瓜子之类的小零嘴。冯晓瑟随手抓了一把葵瓜子,放在跟前,又展开一条干净的帕子铺开,只见她光洁的指甲捻住瓜子的边缘,轻轻一按,瓜子壳

    张开,白白的瓜子肉便露了出来。她将瓜子肉放在帕子里,又拿起一颗,继续剥着。

    文皇后捏起一颗金桔蜜饯放入口中,其实她很爱吃零食,只是这个爱好似乎与皇后那端庄的形象不符。在人前她克制,因为冯晓瑟本身就很擅长摆弄吃食和酿酒,所以她的爱好在毓秀宫可以得到完全的满足。

    那酸酸甜甜的口感,让文皇后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你这儿每次来,都有些新鲜花样。才刚我和太后娘娘还说起你酿制的青梅酒,太后娘娘称赞说是睡前喝一杯,睡得特别香甜。可惜我那里的青梅酒已经喝光了,回头再给我送两坛子吧。”

    能够在毓秀宫无所顾忌的吃吃喝喝,足以见文皇后对冯晓瑟的信任了。

    冯晓瑟抬起头,望向文皇后:“您最近睡得不好?”

    “是有些不踏实。不易入睡,多梦,而且醒的还早。”

    冯晓瑟想了想,道:“宫里事情繁杂,您事必躬亲,应是思虑劳神过度了,这会有损心脾,导致气血两虚。青梅酒是果酒,只有生津和胃的食疗作用。我这儿有炮制的丹参酒,能安神定惊,治疗惊悸不寐。”

    文皇后笑道:“怎么你还懂得医理?”

    “我曾祖父撰写的《酒经》,就有药酒这一类目。只是失眠更多的时候来源于心,纵然有绝好的药品,也无法治好人的心病。”冯晓瑟淡淡地说道。

    文皇后略一思索,还真的是这样。她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只是有这么个祸害进了宫,我还如何能够安稳。”

    冯晓瑟讶异地瞪大了眼,宫里头的女子来来去去,沉沉浮浮,唯有文皇后安耐毁誉,八风不动。几乎从没有耳闻目睹过她有嫉妒,陷害某个妃嫔,哪怕这个妃嫔再得宠,再嚣张。如今她以祸害来形容马美人马若梅,可谓是破天荒头

    一遭了。

    文皇后苦笑,道:“宫中百花齐放,不是件坏事。若进宫的是菀心,我断然不会如此烦恼。菀心心正,绝对不会有伤害陛下之意,而这个马美人,就说不准了。”

    冯晓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而此时帕子里已经有一小堆雪白的瓜子仁。她将帕子往文皇后面前送了送,问道:“这个马美人真的是天生身带异香?”

    冯晓瑟诊出有孕后,皇太后和文皇后便免了她每日的请安,她只远远地见过马美人一次,还看不真切,是以对马美人她和皇太后一样有着好奇。

    文皇后一边吃着瓜子仁,一边说道:“那香气像是花香,却又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花。平日里闻上去淡淡的,只要她多走动走动,身上带着汗,那香气便会浓重起来。而根据马美人身边伺候的人回报的消息,马美人不爱佩戴香囊,衣服也不曾熏香,沐浴用的香膏也是用着宫中的份例,想来应该是天生的。”

    冯晓瑟沉吟片刻:“我看倒不尽然。”

    “哦?”文皇后心中一动:“你说说看。”

    “我听闻马美人虽然是光烈侯马氏旁支,但家庭贫寒,直到九岁上,也就是十年前,才被光烈侯接到侯府教养。据说光烈侯出了一笔银子给马美人的家人,并且言明将来嫁娶生死,皆不相干。”

    文皇后低呼一声:“这,不就是卖女儿么?”

    由不得文皇后吃惊,马美人一家虽然落魄了,可到底是马氏的血脉,名门望族,光烈侯非但不帮衬自己的族人,反而将主意打到了别人女儿的身上,实在是不堪。

    冯晓瑟继续说道:“话虽如此,光烈侯也并未亏待了马美人,她的衣食用度,和侯府里嫡出的小姐是一样的,比庶出的小姐更为优越。只不过马美人的教养,则是交给了光烈侯的一位妾室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