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纺布
暖心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这份酒店工作,丝毫不比医院的风险低。
一空下来,暖心就忙着打电话,同事都注意道,暖心在休息室打电话,在厕所打电话,在员工宿舍打电话,电话不知道是打给什么人,总之她面色焦虑,神情不安,有时候打完还会闭上眼睛,不知是累了,还是想冷静一下。
暖心就差点打给110了,因为这是一起重大诈骗案。警察叔叔不是经常在楼道里贴公告吗,孩子们的安全教育平台不是经常做反诈教育吗?如今,那些看似愚昧的,和自己无关的,嗤之以鼻不知多少遍的内容,竟然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东家大爷被骗了五百话费,西家大妈被骗买了一堆没用的地板漆,某位家长收到孩子要报兴趣班的短信,名额有限,马上转了2000,屡见不鲜,层出不穷。暖心认为和自己没有关系的。
结果,自己被诈骗了200万。
暖心打遍了所有的电话,一个个冷漠的回音,一个个石沉大海的回复,到最后,她已分不清自己是心里安慰还是真的要一个结果。没有合同,没有对方的公司执照,只有一个账户转账,报警是否会有警察理会?
她不再和陆毅保持联系,联系不过是彼此的压力,不提无纺布,就是逃避现实,提,还有什么可说,是彼此责备,埋怨,还是能讨论出任何有创见的解决方案吗?
暖心此时又望着窗外出神。
“暖心,有人找你。”
断粮
喝红酒要用高脚杯,喝茶用景德镇茶具,喝咖啡用马克杯,喝啤酒直接用易拉罐拉开喝。慈珠总觉得冰雨和明艳在生活审美态度上有相通之处,不像她和暖心,随便一碗热牛奶,可以幸福一下午,也不像雅珍,除了脸上的事情,其他什么事儿都不算事儿。
所以,如果冰雨或者明艳,某顿饭缺少了任何辅料,估计饭是没法做下去的吧?
上天就是喜欢开各种玩笑,让人觉得人世无常。不想来的偏来,不想得的偏得。
冰雨的老公在医院工作,由于医院内部感染人数上升,医生一律不许回家了,另外,孙小伟作为密接人员,家人必须居家隔离,不可出户。
孙冰雨,和三个娃,不能出户,街道不管,也管不过来。
冰雨的食材很快就用光了。她以为街道会来送菜,可街道忙着召集志愿者,看来指望不上。她打了12345,打了居委,打了110,打了所有电话,大家一致认为是街道的任务,街道说有统一安排,不可能专为她一户送,等着吧。
晚饭,冰雨把最后一颗土豆蒸了,压成土豆泥,做成土豆浓汤,放些胡椒给孩子们拌饭。为了节省体力,他们不再叠罗汉,好好去上网课,可是网课虽然不用体力,却用脑力,仿佛孩子们饭量依旧没有少。
正能量的孙冰雨,怎么能允许自己人设崩塌?她既不向亲戚求助,也不向邻居求援,死撑,还是死撑。
为了打发时间,她翻出之前买的《日本整理术》,开始对厨房,起居室,衣柜,书柜,橱柜,进行全方位扫荡。
朋友圈图片从家常料理又变成了收纳整理,慈珠正纳闷,却未看出任何破绽。
累了,困了,……饿了,干脆睡一觉。孩子饿了,困了,累了,哭闹一场,又一场,一天,又一天。
摊牌
朱迪做事处处都不合博士的意。
她想去超市排队买打折的鸡蛋,博士说人太多;她想偶尔出去吃顿饭,逃脱一次洗碗,博士说外食不安全;她和孩子对话一半日语一半汉语,博士说在家只能说汉语,不要乱了规矩;她想把书本拿出来学习,博士说带孩子要专心。
朱迪像一个执行工具,始终活在别人的意志当中,而且稍有不慎,就会遭来指责。有时候她宁愿自己感染了病毒,被隔离起来,不许家人探望,就可以脱离博士的监视了。
朱迪有个想法一直想对博士说,但是博士在提交论文和答辩的最后关头,她又一次忍住了。等到答辩结束吧,她帮自己下定决心。
就在博士答辩的前夜,朱迪默念着,最后一天了,等明天结束,就说。
可这想法刚刚敲定,孩子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突然从夜里开始哭闹个不停。朱迪怎么哄也哄不好,怕打扰博士休息,影响第二天的答辩,她把孩子带到隔壁房间里睡,可还是不行。
博士见朱迪已束手无策,只好下床来帮忙,不料,三两下子,就安抚了。
难道,这是天意?这孩子是在提醒我,不要离开爸爸?他需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