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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幸福花园

    慈珠随手翻了一下微信,看见明艳的房屋改造,又进入了新的阶段。

    原本光秃秃的园子,转眼变成了花园。

    美国人装修,很少花钱请人,大多是自己DIY。照片里明艳的老公正把一块块石墩按照明艳规划的路线摆在草地上。就这样,他们的花园修成了一条曲径。除了小径之外,他们在地表铺上了草皮,到夏天,就要开启每天修剪草坪的生涯了。哇塞,明艳真的步入资本主义中产了。草地上稀稀疏疏地,种了几棵小树苗,估计再过两年,到了夏天,他们就能在树下乘凉了吧?

    “以后我去美国参观你们的豪宅啊?”慈珠给明艳留言。

    “什么豪宅,就是乡下,等你来了咱们烧烤,我正置办工具呢。”

    电话另外一端,明艳和慈珠逗了几句嘴,给老公擦擦汗:“累了吧,休息一会儿?”

    “有你在一点也不累。”他手里拎着工具,吻了明艳一下,按照老美的习惯。

    “都是我不好,本来可以选更轻一点的材料,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那还不是我老婆会持家,只要老婆喜欢,做什么都值得。”

    明艳结婚这么久,两个人的感情仿佛还是最初的样子。

    明艳的老公有龙总是对她言听计从,可能也是因为明艳的性格比较强势,争起什么事来,一副说一不二的样子吧;另外,由于明艳去美国时放弃了国内已经升职做主管的工作,全力支持老公的事业,老公觉得,明艳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三来,明艳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十分妥帖,自然在发言权上高人一等,丝毫不顾及老公的脸色。

    以前,慈珠总说明艳上学时租房子,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作茧自缚。看到现在明艳依然不厌其烦,活跃在家务事中,才恍然大悟,那才是她的追求和自我。在慈珠看来繁琐而有无穷无尽的家务,明艳却毋宁说是沉溺其中,享受着无限的乐趣,找到了生活的意义所在。

    只要有龙爱吃明艳做的饭菜,孩子爱吃妈妈烤的点心,明艳花的时间和心思就得到了回报,这是一场良性而健康的循环,既然没有任何人在这循环中受到伤害,感到疲惫,慈珠当然要收起自己片面的看法了。

    花园终于有了人气,像模像样了。红色墙砖的房子,各种随意涂鸦,在青青草坪的映衬下,透出美国人热爱自由的天性。慈珠看着照片,想象着美国的夏天,草坪上放了巨型气垫游泳池,明艳和她的小甜心儿,穿着比基尼,带着墨镜,玩水嬉戏。

    失眠

    当慈珠憋在蒙古包里,明艳享受着老美的愉快生活,雅珍还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刚开始,由于过度的疲劳,雅珍还能倒头就睡,失眠症仿佛全都被治愈了。她实在太困了啊,白天刚把孩子哄睡,公公在厨房锅碗瓢盆的声音,婆婆在大厅扯着嗓门的声音,就让她为哄孩子睡觉跳的半个小时华尔兹功亏一篑。到了晚上,她就是死也不想醒来。

    可是,晚上总要有人喂奶吧?白天为了避免婆婆多嘴,远方已经不喂奶了,那就让他晚上起来喂吧。

    谁知,却诞生了婆婆晚上来趴门缝儿,看见了儿子喂奶的漫画。

    第二天一大早,只听见婆婆大张旗鼓地感叹着:“我们家的孩子个个勤快,没有那么多觉可睡。”

    公公那个年代的男人,更是想不通男人带孩子这种事,也跟着吐槽道:“我就不信大男人能带孩子。”

    雅珍再也不敢求助老公,她实在受不了婆婆的三寸不烂之舌。

    不能睡觉,不能休息,饭桌上的时间是雅珍唯一的放松,所以她故意在吃饭上拖延时间。吃饭的时候,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超级女婴交给婆婆接手。

    婆婆手里忙了,嘴也不闲着:“哎呀,想当年我生他们几个孩子,吃饭的时候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吃饭啊,月子里吃的都是咸鱼酱,吃完饭还要去拉磨。”

    “哎呀,那个猪头肉给远方留一点吧,他不吃,我们可都不敢动筷子呢。”还一面监视饭桌上的一举一动。

    一天到晚围着一个活体机器运转,不能求助。如果哭可以解决问题,那可难不住雅珍,她的死党慈珠可是女文青啊。不知听慈珠讲了多少部琼瑶,多少遍红楼梦,林妹妹的吟诗作对,梨花带雨的套路,简直烂熟于心,眼泪说来就来。

    不过,当着全家哭了几次,雅珍对自己的命运有了新的认识,她根本就没有林妹妹那个命。每次珍珠泪一落,婆婆立马满脸堆笑地找她谈心:“哎呀呀,我还不能说两句呀,我这个人没有文化,没读过什么书,你还要往心里去。”一向很窝囊,屁都不敢放的远方这时候来帮腔了:“我妈这个人很善良,就是嘴不好。”

    雅珍感觉,自己刚才被人扇了一巴掌,然后对方又是鞠躬又是谢罪:“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手抖了一下。”

    嘴不好,雅珍心里呵呵着,当初为了赶快让她进门,老两口唱了一场假大空的大戏:“我们生活绝对不靠子女!”“我们什么时候都当你是小孩!”老公为了她生孩子曾信誓旦旦:“你只管生,什么都不用你管。“一家人可会说呢。

    雅珍从内心讨厌自己此刻的逆来顺受,她常常会想,如果是明艳或者慈珠她们会怎么做。当初在宿舍也被人欺负,为什么自己的人生总是陷入这样的危机中,当年都是慈珠救了她,她好想慈珠。

    以前在大学宿舍,雅珍从来都是最晚起,因为睡眠不好,哪怕是越过早饭,她都要把觉睡足。为了有个好睡眠,她想尽办法换在慈珠的上铺,只因为慈珠睡眠好,不翻身,她可以睡得安稳。

    刚开始由于太困了,她还能秒睡。可是随着一次次被惊醒,被打断之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夜深人静睡不着,白天见缝插针也睡不着,婴儿尖利的啼哭声,婆婆字字扎心的“金句”,像复读机一样在脑海震荡,她甚至分不清是真是幻。

    睡不着不代表不困,仿佛是一千辆卡车拉你去睡觉,但是一百架大炮轰隆作响,让你上不去卡车。头脑除了睡觉这件事,已经不会积极思考,但是脑中仿佛有一万只蛀虫,侵蚀着亿万根神经,脑袋在蛀虫的穿梭下形成无数空洞,空洞在脑干的蠕动下冒出气泡。气泡的活动下,视觉神经变得即亢奋又疲惫,闭上眼睛就酸胀,睁开眼睛就被光刺得想闭上。听觉神经无比地活跃着,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全都交杂在一起,以至于她分不清,哪些应该作答,哪些不需要作答。

    有时候头脑中也会出现短暂的空白,就像黑白电视的雪花一样,让她觉得舒服,眉头也能解开了。但是那雪花很快被调台,马上被婴儿打断,有时候是冲奶,有时候换尿布。仿佛一切都变成机械性的,重复性的,本能性的反应,而不在雅珍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西京终于迎来冬天第一场雪,白茫茫的雪光从窗外投来,雅珍的头脑终于清澈了一瞬间。微信群里一顿叮铃咣啷乱炸,明艳和慈珠把她拉回到现实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