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上来。”
城里城外犹如两个世界,离家就一个城门的距离,赫江与李霖等人被拦在城外,只能临时就地驻扎于此。
赫江接过那明黄的布条,只见上头寥寥几笔写着:稍安勿躁。
“你看看吧!由此推测,孩子与天家都平安。”
把布条递给李霖,原来纨绔浮夸的男人,这么久的磨砺下来,眼底已经沉淀了沧桑与稳重。
看了一眼那布条,李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次吐纳脸上已经带上了几分讥笑。
“好一个赵熙文,抢了老子的长子位置不说,现在连老子的儿子也抢!抢人妻子,抢孩子,他娘就是一个强盗!”
赫江冷冷看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现如今也要拎出来提。
“旧事莫提。”
李霖闻言察觉到赫江的不快,笑着道,“呀!倒是忘了你最讨厌那女人了。”
赫江拍开他的手,把另外一封密函给他丢过去,“看看吧!为了你女人,我媳妇又躲进山里去了。”
李霖一愣,想起赫江家里那张牙舞爪的孟琳琅,这一路就没有看见赫江笑过,大概是又闹别扭了。
“咋回事?你们这个情路坎坷的,怎么又跑了呢!”
等看到密函上的消息,李霖也顾不得笑了,该死,他忘了京都那个女人了。
一直以为两个人联姻不过是空壳,但女人是最听不得这种事。
“哪个混蛋干的?谁透露的消息?”
“按照他们的说法,应该是你那位推测出你另娶新妇的。”
“得!我那是有口无心。走之前我还郑重其事对她承诺,将来挽手登高之人,必是她。”
李霖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事,再看了一眼那密函,眉头又皱了起来,收起玩世不恭的做派,倒比原来深沉了许多。
在下有点难办了,两边都不好交代。
“你那岳家琅琊王氏,这次出力不少!银子人才,在各处造势,各派清流看他们风向行事。要不是有他们掌控着众学子的笔头,赵熙文此刻估计已经大刀阔斧的排除异己,火急火燎登位了。
琅琊氏女嫁你也是无辜,当初你既选择了拜堂行了三跪九叩,就该为她负责。”
不是赫江爱干涉李霖的私事,眼下李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到大局,这时候做出什么让王家心寒的事来,那他们这些坚持就等于白费。
文人墨客那根笔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季长乐和李霖有情在先没错,但李霖现在名正言顺的妻子上琅琊王氏女,将来荣登这一个就不能撇。
李霖没有回话,收起那信件揣进袖中,提笔就写了一封,赫江凑过去一看,还以为他郑重其事事写公文,没想到会是一封洋洋洒洒的放妻书。
赫江气得拿起来三两下就撕了,心里说不出的失望,眼下这生死攸关重要一刻,居然还在儿女情长。
“你想清楚了李霖,外头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还有那些在支持你的人,都要为你的任性丧命。
你要是志不在治国安邦,那就及早做决定,也能让追随你的人少死几个!”
“我知道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但不这样做,我这心里难受。”
李霖泄气的扔下狼毫,“长乐没了,我本来想着,反正都要有一个鼎立门户的女
人,娶谁都一样。
但长乐还在,我不能看着她在经历生死后,还要经受我的背叛。”
“你清醒一点行吗?此刻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一条路,最终目标也是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不要让追随你的人,寒了心又落得满门抄斩。没有感情可以活,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赫江实在气不过了,抬手给了他一拳,李霖被打得歪过头去,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抹去嘴角的血迹,揉了揉脸,“打得好。”
就是这样吊儿郎当,时不时好儿女情长一会的家伙,居然要当皇帝,把天下的黎民百姓交到他手里,这个能管好吗?
赫江此刻格外担心会不会是个错误的决定。
但好在李霖很快就像那些沉溺于儿女情长的多情样,收敛的干干净净,恢复了理智,与人谋士也头脑清醒。
算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到如今也不能强求太多。
在赵熙文领旨监国的第二天,就有宫里的消息传来,他在连夜批文书时口吐鲜血,一头栽在桌案上,就陷入了昏迷。
天家卧床不起,赵熙文也是昏迷不醒,其余的皇子要吗被早早限制了自由,要吗就像李霖这样被隔在一墙之外。
宫里能够主事的,就剩下齐妃与刚刚恢复名号的二皇子妃。
内阁几个大臣连夜商讨,还是要开了城门,放李霖进来。
就在要敲定的时候,一队羽林卫腰挎大刀而来,轻而易举的制服了那些老迈腿脚不灵活的阁老。
“阁老们恐怕是忘了,二皇子虽然病重,但皇长孙可还在。”
威武的羽林卫簇拥下,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昂首走来,冷艳
决绝。
“古人有训,自古女子不得干政!二皇子妃,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齐芳兰冷笑着走了过去,“我是皇长孙生母,名正言顺的皇室,哪来造反一说?”
“岂有此理!天家可还在呢!城外各大皇子也在,哪轮得到一襁褓孩童主事的道理!”
“齐家女狼子野心!天下皆知!”
都是读书人,骂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齐芳兰静静听着,看着这些平常仔朝堂是舌灿莲花的大臣,此刻犹如街头市井泼妇一般骂街。
听得差不多了,就让人拿来一卷圣旨,还有笔墨纸砚比红泥。
“行了!骂的差不多,气也出了,那就在这圣旨上画押吧!”
这些有的都是经过两代君王的元老了,哪能被一个妇人要挟,啐她一口浓痰,不屑一顾。
齐芳兰也不气,慢条斯理的看着这些人笑。
“不写也没关系,刘阁老,你家六岁的孙儿煞是可爱,那皙白的脖子,可经不起兵士的腰刀啊!你要是想看的话,我这就让人把他带到御书房前,让你亲眼看着他人首分离。
大家也都别着急,人人有份,我最是公平。”
“毒妇!”
刘阁老一口老血喷出来,被人拉着手,就这那猩红按下指印。
有一个开头就有第二个。
齐芳兰是个女人,同时也是一个不一般的女人,有智有谋,更是一个为了心中执念,不择手段的女人。
她千辛万苦等了赫江九年,本以为把人等回来了,没想到会是等来赵熙文最后一刻戳破她的幻想。
她不甘心。
九年前因为权势,和将军府解除婚约,九年后,还是因为权势
,她不得不委身与赵熙文。
那每一次的欢好在她眼里就是耻辱,积累了这么久,那就是仇恨。
既然权势不能让她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她就夺得最高的权势,做天下人的主。
齐芳兰站在高高的揽月楼,俯视着整个皇城,这是一种高居上位的快感,会让人迷恋疯狂的感觉。
明日早朝将会是她抱着孩子,听政的第一日,也将是这大好河山掌控在她手里的第一步。
“六郎,十年前你蒙的冤,我终于可以让你得以明雪了。以后这天下就是我们的天下,没有人再敢把我们分开!”
狂风吹散那高高挽起的发髻,如瀑的长发张扬肆意,齐芳兰猩红的唇和犀利的眼,狠厉而疯癫。
这些日子不知道私底下拉了多少人入伙,宫门已经换上齐芳兰的心腹。
宫门不再招人进去,但京都的气压越来越低,风雨交加的前奏。
赫江与李霖已经收到了赵熙文昏迷的消息,看着那娟秀的笔迹,还有那亲昵的语气,赫江一股气堵在喉头,不上不下有点恶心。
李霖看他面色难看,接过去瞄了一眼,顷刻之间,爆笑如雷。
赵熙文的毒药是齐芳兰亲手下的,这夫妻反目的可真快。
“哈哈哈!赵熙文他也有今天!呀老六,我觉得她的话没有错啊!邀你共享这大好河山呢!没想到赵熙文他拼死拼活,到头来是给这女人铺路。人家这么拼命就为了把天下送给你,你就不感动一下?”
“这事一点都不好笑!”
赫江面无表情,没有理会李霖,招人过来议事,差不多时机到了,要不然这大宛就要改姓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