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87章 风云(五)

    平静终究只是暂时的,风云并没有结束,还将继续。

    武当山竹林遍布,绿草满地,鸟语声声,虫鸣啴啴。飞云道长、远云道长、鲱云道长和四大弟子在大厅内相聚,每个人脸上都不免流露出忧郁之色,因为暴风雨来临之前,海面总是格外平静。

    正当这时鲱云道长的弟子朗月大叫道:“师父,师伯,师哥,不好啦,大事不好啦,有一贼子闯山门!”

    飞云道长脸色顿时煞白,呼气加重,颤声说道:“那贼子样貌如何?现下闯到何处了?朗月,慢点儿说。”

    朗月缓缓道:“那贼子不知样貌,只是穿着一件华美的青布长衫,佩戴一个平板的白布面具。他武功奇高,武当几百名弟子所结成的大剑阵和布下的小剑阵都阻拦不住,眼下恐怕已……”话音未落,一青衣平板白布面具人已进入大殿,发出怪笑。大殿众人见这神秘青衣人气度不凡,庄严肃穆,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而作为用剑高手的远云道长和飞云道长,一眼就瞧出此人绝对是剑道大家。虽没有佩剑,但此人光凭借白身所散发的剑势与剑力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会对我武当大打出手?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武当弟子们如何?”飞云道长急切问道。

    神秘青衣人缓缓道:“飞云道长,你又何必多问?你明知,我的真实身份是不会告诉你的。不过你放心,那些武当弟子们没有大碍,大多数只是受了些许皮外伤。一部分是暂时陷入昏迷状态当中,他们一个时辰之后自然会醒。至于我来此目的很简单,那就是邀请远云道长和四大弟子前往日月岛作客,共同参详绝世武学《血五镇世功》,顺便品尝品尝日月岛的糕点茶水,如何?”他的语气虽平淡缓冲,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态度,且弥漫着致命的杀机。在场众人明白,他们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一旦拒绝,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亡。

    “如果拒绝了会怎样?”远云道长说。神秘青衣人笑道:“你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否则就跟外面的竹林一样。”只见他手一指,剑势漫天,剑光快得不可思议,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快剑了。大厅外的那一大片竹林被削得处于相同的高度,且横截面光滑如镜,泛着绿色的光芒,那些枝干杂叶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同一地方。

    远云道长一见,刹时心如死灰,他已然明白了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一旦拒绝,武当派上上下下最终结果绝对不会比嵩山派强多少。这神秘青衣人的手段,当真恐怖如斯。他心里虽惊惧万分,但面上却丝毫没有惊恐之色。远云道长终是长叹了一口气,隔了半晌,才说道:“好,我答应你,和四大弟子一同前往日月岛。只希望你不要再妄作杀孽,对武当派大打出手。”飞云道长很想出声阻止,可一想到武当派的薪火传承,终是没有上前一步,他实在是太对不起远云师弟啊,让他平白无故去承担这么巨大而未知的灾祸啊!

    “远云道长果然有大将名士之风。你且放宽心,我绝不会对武当派的人出手。这是日月岛的五块金牌令,正面是你和四位的名字,雕有金乌负日的图案。背面是约定时辰、地点和路径,在此处与其他客人集合,雕有月中玉兔的图案。记住,只允许你们五人前往日月岛。若有其他人跟来,后果自负。”神秘青衣人道,直把五块金牌令抛至五人手中。随即化作一团青烟,消失不见。

    远云道长和四大弟子看着手中的金牌令,久久不能言语,只觉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醒不来噩梦。不过这次的噩梦是真实存在的,照进了现实。

    大厅众人终是缓过神来,便赶忙走出大厅,紧急去查看各大弟子具体的受伤情况。毕竟他们可不能偏信那神秘青衣人的一面之词,谁又能保证他刚刚话语当中的真实性。众人一看均大惊,发现一半弟子被震晕,另一半弟子受了皮外伤,极少数弟子骨折。八人恍过神来,看来神秘青衣人的所言非虚,他确实未再多下狠手,属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待几百位弟子无碍之后,无数双眼睛落了泪,纷纷啼哭不止,他们有负武当的重托,连山门都守不住,让敌人犹如走过无人之境。飞云道长当众朗声说道:“行啦,我知道你们已经用尽全力了,但奈何敌人的武功太过高强。就连我们八人加在一起拼尽性命,恐怕都不是青衣人的对手,更何况你们呢?胜败乃武家常事,知耻而后勇,未来定要好好修行修练武功。在场的人,能够保住性命,就已经是我武当最大的幸福了。”

    在场的人一听掌门发话,便纷纷止住了哭泣声。受伤较轻的弟子,也已开始打扫清理现场。但个中的滋味,只有身处风暴或旋涡中心的他们自己才最是清楚明白,外人是无法体会的。此时的天色已渐渐黑了,大地似乎又要陷入一片幽暗之中,那看不见的地方什么罪恶都有可能发生,属实是没有人性的夜晚。

    而皇宫大殿内的夜晚,总是那么漫长、那么寒冷、那么可怕。对于皇帝来说,他已经麻木习惯了这种过活。他太冷了,所以才明里暗里杀害了那么多人,借以使自己的血还有温度,能感受到自己还存在着,否则恐怕他早就无法继续生存下去了。

    他明白,什么都不会长久,包括眼泪和欢笑,爱和恨。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活在这场幻梦中,而且永远不会醒来,短暂的一生终将在这一场幻梦中结束。生而为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假使来世变成一条小狗或小猫,岂不是更好?只可惜,他这样的人从来也不会相信来世的存在。他在现实和希望之间作出了妥协,他所选择的一直是现实。什么才是最大的痛苦?心灵清醒时的痛苦才是最无解的,而且一切都是虚假的,都不是他们本来的样子和面目。

    突然皇宫大殿内,九宝和御前侍卫总领金不换脸色无比凝重,因为他们感觉得到有无比强大的敌人就在附近,紧紧护卫在皇帝的周围。三千多禁卫军,也紧紧团团包围住皇宫内外。而皇帝则神色淡然,缓缓道:“阁下是谁,为何夜闯皇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可知这样行为的后果?朕会诛你九族,追杀你至天下海角!”最后一句话,霸气十足,当真有天地之势。

    一青衣平板白布面具人缓缓走出,两人的面色更加凝重了,因为他们感觉得到敌人实力强得可怕,让人心惊肉跳。恐怕他们两人外加三千禁卫军一起对这神秘青衣人围攻,也占不上什么便宜。

    神秘青衣人笑道:“皇帝老儿,你很不错。面对生死大事如此淡定,倒也算得上是个人物。”

    御前侍卫总领金不换毫不犹豫拔剑指向神秘青衣人,大声喝道:“你这胆大妄为的贼子,竟如此嚣张,视皇家重地、天子之言于无物,当真罪无可恕,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缴器投降!”

    神秘青衣人冷笑道:“你就是御前侍卫总领金不换吧,还算是有那么一点儿英雄气概,也不枉我主人能够如此看重你。这是日月岛金牌令,正面雕有金乌负日的图样,上面刻有你的名字。其背面雕有月中玉兔的图样,上面是约定时辰、地点和具体路线。请记住,只允许你一人前往日月岛。”他话刚说完,金牌令就到了御前总领金不换手中。

    金不换长舒一口气,缓缓道:“你究竟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日月岛又是什么地方?”

    神秘青衣人语气没有一丁点儿停顿,说道:“我的身份,是不可能告诉你的。你只需要知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奉主人之命,邀请全天下间各大门派高手以及成名江湖人物,当然也包括你,共同前往日月岛,共同钻研镇世绝学《血五镇世功》。对啦,顺便请各位亲自品尝岛上的糕点和茶水。”

    此时此刻,皇帝突然说道:“日月岛,真是好大的口气,还邀请全天下间各大门派高手和成名江湖人士,难道还包括夺天教的楚教主和阴灵谷的谷主不成?”

    神秘青衣人笑道:“当然包括夺天教的楚教主和阴灵谷的谷主,否则这邀请令岂非名不副实!”皇帝一听这话,脸色才微微一变,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日月岛此次竟敢布下如此巨大的阵仗和手笔,目的仅仅是为了研究一功法。那《血五镇世功》得是多么强大,不知那又是怎样的惊天地、泣鬼神之作!

    九宝突然插话道:“如果御前侍卫总领不去,结果又如何!”他的语气并不十分友好,敌意并没有隐藏。

    神秘青衣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用手指隔空一点,众人只觉有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势与气势向他们头顶压过,并带着潮起潮涌、浪奔浪逐的志向,附着着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世界尽头的果决。片刻过后,消散殆尽。他手轻轻一拂,殿门打开,金不换、九宝和皇帝才发现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几人头部已多了一个血红色的小点儿,他们当场被击杀,且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嘶!见此情景,不只宫殿外的侍卫止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畏惧之意油然而生。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金不换、九宝和皇帝,手掌都止不住地发颤。他们平静的脸色,有了易被察觉的裂痕。这神秘青衣人当真狂傲无比,手段是如此凶残,杀二十几个人跟杀鸡没有区别,这实在是极大地挑衅皇家威严,可他们却也拦不住他,让人恼火得很。

    神秘青衣人说道:“不去,这可由不得你。否则,下次可不就是二十几条人命这么简单了。我想你们恐怕更清楚江湖中人的手段和方式,你们可防不胜防。皇帝老儿,你恐怕是这天底下最为惜命之人,你也不想再度遭受那些幼时的苦楚吧。好不容易保住了命,可得更加珍惜才是!”

    皇帝一听这话,便再也忍受不住,犹如炸了毛的火鸡,怒吼:“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快秘速捉拿这贼子,朕不养闲人和无用之人!”

    剩下的三千禁卫军一起扑来,打算把这神秘青衣人团团围住,击杀在人网中。他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机会,他运起出神入化的轻功,直接飞踏而出。周遭的空气瞬间爆裂,抵挡在他们面前的数十人率先顶不住,直接倒飞出去。连续不断且重重的闷响声传来,显然又有人倒地不起。

    皇帝发怒:“窝囊废,一群窝囊废,连个人都留不住,朕要你们这些人何用?其他人,还不快快放箭捉拿贼人,真是一群饭桶!”然而陛下只能无力狂怒,那神秘青衣人恐怕早就已经走远了。

    远方声音传来:“金不换,别忘了日月岛之行,记住准确的时辰、地点和路线,只允许你一人前来,否则后果可不是你一人能够承受得住的。另外,我奉劝这位皇帝陛下几句:好好重视民生生产,不要费太多心思在江湖之上。民为根本,人为源泉,不如多想想有利于民生和生产的举措。你是个不错的好皇帝,否则就凭你背后干的那些龌龊之事,死上百回千次也不意外,去也!”

    待神秘青衣人离开之后,皇宫大殿内的气氛无比压抑,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片刻,九宝和金不换同时跪地,颤声道:“陛下,属下有罪,请陛下重重责罚。”空气这才没有继续沉寂下去,不过压抑的氛围并没有减轻。

    皇帝陛下终道:“你们都退下,朕想一个人静静。”九宝、金不换起身、躬身退下,同时命令一部分人负责清理现场,另一部分人在殷门外严阵以待,防止神秘青衣人的再度突袭。

    皇帝脸色阴沉无比,思忖良久,终道:“难道真得是朕错了?可夺天教、阴灵谷和日月岛实在是可恶之极,有他们在一天,朕就心神不宁。可也确实,今年天年不利,又有不少百姓要流离失所,难道这是上天给朕的警示与惩罚吗?”这个问题,他暂时还没有答案。

    其实,准确答案已经包含在问题本身当中。只不过对于他来说,还需要时间去思考和心绪的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