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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风云(三)

    江湖之中,陷入了一段诡异的平静期。人们珍惜这段来之不易、即将消逝的时光。其中,衡山派的人是最会享受生活的。

    莫少谦每天都给卫赤诚变着花样做点心,有桂花糕、百花糕、玉露团藕粉桂花糖糕、荷花酥、芙蓉酥、凤梨酥、玫瑰酥、糖蒸酥酪等。卫赤诚,吃得那叫一个满足,身材都胖了不少。令狐强很是嫉妒,背地里总是酸酸地说:“瞧他那副得意的样,小心乐极生悲,有他吃亏的时候,迟早栽在那个人的手上!”可好巧不巧,每一次说别人坏话都让那个人撞见,总是免不了受到那个人的嘴皮和巴掌教训,搞得他无奈至极,都没有脸见人了。得,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时间一长,师兄们都无可避免地发现这种情况,令狐强总是在莫少谦和卫赤诚吃完饭之后,再来用食。刚开始师兄们还佷纳闷,不过后来见怪不怪了,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

    而齐远山和钟子琪的关系更进一步,就差临门一脚了。二人以歌传情,互诉心愿。一个唱“郎有心,妹有心,俩心相印情莫变,有幸遇知音。郎有心,妹有心,俩心相印明月澄, 有幸成爱人。试问爱海几深,白头共并,心真似金,赤诚永乐爱不变,携手约定誓盟。郎有心,妹有心……”

    另一个跟唱:“女儿意,英雄痴,吐尽恩义情深几许。塞外约,枕畔诗,心中也留多少醉。磊落志,天地心,倾出挚诚不后悔。言尽爱,尽是喜,化作千风送信来。笑中带着乐,乐中伴欢笑,此时此刻共经风雨,不惧浪里摇。往日心中情,今日紧相拥,他朝共赴漫漫红尘路。白云俏,艳阳照,你我共逍遥。自由是你,心里只记你的欢笑。落霞如血,红日如醉,共抱拥美妙。热情和唱,纵情傲啸,功名利禄不再重要。你我来又去,逍遥尽在此,活得才潇洒。不管他朝,只记今朝,今朝欢笑……”

    二人唱罢,紧紧相拥,异口同声:“你我二人,永不分离!”

    而齐峰和鲍方正这一对,相处方式比较简单直接,可以用“粗暴”一词来形容,以比武的方式交流。从过去到现在,每天早上、中午、晚上的衡山演武场是二人的必驻足的地方。起初,好心的师弟们和徒弟们还时常观战。不过后来,人就越来越少,直至空无一人。原因是,对战比试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夺天教的鲍堂主胜,没有任何惊喜的存在。衡山掌门齐峰对此很是郁闷,甚至偷偷找自己的师父温齐恒开小灶。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能赢鲍老哥一回,自己当一回家、作一回主。温齐恒笑骂:“鲍堂主年龄比你大,他当家作主也是应该的,容不得你翘起尾巴翻上了天。”齐峰当场脸红,他如今可算是知道师父的嘴真毒啊,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

    刀子嘴豆腐心,温齐恒也曾偷偷去观战过,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看得他直摇头。也罢,他不帮这个徒弟谁帮呢?更何况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儿拿不出手了,不仅比不了楚教主,还比不了那个神秘的阴灵谷谷主,这让一向骄傲的他属实吃不消停。所以最近他也疯狂抓紧时间琢磨训练实践,期待着能够有所突破收获。好在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的衡阳心剑又创造出了新的招式变化,三十六大招变为四十大招,在原来每一招式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四小招。而他发现,这新的四大招式全部都贯彻的是先发制人武学理念。这很让人惊喜意外,他仿佛跟发现了绝世宝藏一样兴奋,越练越觉衡阳心剑的博大精深、永无止境。也是,武道本来就没有极限,何况是拥有整个宇宙奥秘的心呢?

    齐峰偷偷开了小灶,又上了好几节大师课。温齐恒边教边道:“多年未曾指导,我发现徒儿你武功方面懈怠了不少,这可不好,这样不好。你快快抓紧操练,省得下下次还输得那么惨,回来又又找师父哭鼻子,师父可丢不起这人。”齐峰一听这话,头越来越低。不过后来却又惊又喜,因为师父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他还会亲自指导自己的功夫。他赶忙拜伏在地,连连磕头,叫道:“多谢师父,多谢师父……”温齐恒笑道:“虚伪,快学,快练!”

    齐峰经由师父的指点,功夫进步还是很明显的。他只攻不守,寸寸杀招,他明白鲍老哥是不会伤害的。鲍方正对此心情稍微有些郁闷,但他也不介意,给齐贤弟当陪练的感觉很不错。可越比越是心惊,从刚一开始的一招制胜,到后来的三招取胜,再到后来的十招获胜,甚至能交手数十招。他心思:“齐贤弟,好样的,你小子私下里定偷偷学了不少新招式,应该是温齐恒教你的吧。不好意思,你可以去请教温齐恒,难道我不能私下求楚教主单独指点我吗?我老鲍豁出去了,宁肯不要我这张老脸,也不能失去我一家之主的地位呀!还望楚教主大人有大量,不要怪老鲍打扰之罪,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齐峰原本以为用不了多久,自己应该会胜过鲍方正一招半式。可是没有想到形势急转直下,从刚开始的二十招,到后来的十招,再到后来的三招,最后又走不过一招。齐峰的心在滴血,他在想鲍老哥就不能给齐峰一条活路吗?他只是想自己当家做一回主,怎么就这么难呢?他不断叹着气。

    温齐恒偷偷观察二人的交手实录,越看越摇头,转身默默离去。他心想:“唉,徒弟打不过属下,师父又打不过主人,这叫什么事啊?不,不行,老头儿我绝不认输,抓紧时间好好琢磨研究衡阳心剑,争取能一雪前耻!”四人就这样明里暗里较上了劲儿,一次又一次比试较量,然而每次比武最终结果都是满满的遗憾,齐峰终究成为不了当家作主的主人,只能黯然神伤。

    至于楚人杰为什么要指点鲍方正的武功呢?最主要的原因是系统告知温齐恒武功又突破了,而阴灵谷总管吴使剑法更是强悍。还有三人的武功进步飞快迅速,当然这三人不用系统告知,他自己就很清楚。为此,楚人杰对温齐恒的感觉很复杂,甚至有一点点儿嫉妒,当真是惊才绝艳的第一流人物。所以作为一教之主的恶趣味在此时上升,他要借鲍方正比武的契机,好好敲打一下这个不安分的小老头儿温齐恒。

    温齐恒和齐峰实在是忍不住了,师徒俩决定去会会楚教主。众人一见温齐恒和掌门这副气冲冲的模样,便纷纷决定跟上前去,看看到底会有何事情发生。此时此刻,房间内的楚人杰和岳卓群正在房间里抚琴吹箫,曲目为“思忆故人”,一气流转、柔中见刚、浓郁深沉、缠绵动人、起伏跌宕、连绵往复、依依不尽、如抽茧丝。

    音刚绝,人就响。温齐恒急道:“楚教主,你就不能老头儿一点薄命吗?你这样做,搞得我下不来台。这结果表明,我温齐恒武功不如你,指导功夫也不如你。严重点儿说,这说明我衡山派不如你的夺天教。”他的语气从未如此严肃,让一旁的岳卓群都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因为他明白太师父好像是真生气啦,要动真格啦,他情不自禁为楚人杰捏了一把汗。

    楚人杰笑着回应道:“温齐恒,你这话也太重了,搞得好像衡山派以后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一样。首先这并不是生死之战,连面子之争都算不上。其次这是两小辈之间的打情骂俏之举,是一种别样的互动。换句话来,我老辈之间尽量别替他们当家做主,这样只会显得某人在倚老卖老。然后这几次比武胜负的结果,经由你这么一闹,不会有人传出去的,他们都会烂在肚子里,否则还想不想在衡山派混了。最后即使是玩乐的赌局,结果输赢,自有定论,你我否认不了,不认也得认。所以佷抱歉,当家做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鲍方正。况且本来也应该是他获胜,要不是你率先忍不住偷偷指导齐峰的功夫,他能在鲍方正手上走那么多招?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公平的比试,齐峰只攻不守,招招杀招,鲍方正一再忍让,手下留情,才导致双方有得较量比试。所以,我没找你就不错了,你倒率先找上我了,这又算哪门子道理?人做事都得讲一个‘理’字,这理很明显不站在你这边,它站在我这边,站在鲍方正这边。所以,温齐恒,还不快乖乖认输,休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出怪洋相,我楚人杰不吃这一套!”

    温齐恒沉默了,彻彻底底没有话说了,楚教主他说得都是对的,这次他确实有些无理取闹了,理站在楚教主这一边,他和齐峰没什么好说的。良久良久,他道:“多谢楚教主教海,是温某着相啦。此次比武,我温齐恒和徒儿齐峰输得心服口服,鲍方正和楚教主为最终胜利者!”

    围观众人呵呵一笑,心想一场风波被楚教主三言两语完美化解,没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结果更好啦。只可惜,掌门齐峰当家做主的计划流产泡汤失败。众人对他的目光,现在只有同情。而齐远山对此一点儿也不例外,甚至觉得鲍方正当家做主也没什么不好的,是该让师父好好休息啦。

    岳卓群见气氛还是有些尴尬,便主动提及:“人杰,你都好久没给我说书啦。好久没听,甚是想念。这次换个新花样,《红楼梦》讲得是儿女情长,这次说书能不能讲一讲那些有关江湖的恩怨情仇。”他说这话时,他的眉毛都快翘上了天。

    楚人杰笑道:“卓群这要求不过分,人杰一定听命。说什么好呢?那就《多情剑客无情剑》吧。”众人的些许愁绪,早已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就连钟子琪此时此刻的眼睛都是放光的。

    楚人杰缓缓开口:“‘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溶万物为白银。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李寻欢打了一个哈欠,将两条长腿在柔软的貂皮上尽量伸直,车厢里虽然很温暖很舒服,但这段旅途实在太长,太寂寞,他不但已觉得疲倦,而且觉得很厌恶,他平生厌恶的就是寂寞,但他却偏偏时常与寂寞为伍。’”他的声音那样寂寞无趣,仿佛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历遍了江湖中所有的沧桑。

    他道:“‘人生本就充满了矛盾,任何人都无可奈何。李寻欢叹了囗气,自角落中摸出了个酒瓶,他大囗的喝着酒时,也大声地咳嗽起来,不停的咳嗽使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就仿佛地狱中的火焰,正在焚烧着他的肉体与灵魂。酒瓶空了,他就拿起把小刀,开始雕刻一个人像,刀锋薄而锋锐,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这是个女人的人像,在他纯熟的手法下,这人像的轮廓和线条看来是那么柔和而优美,看来就像是活的。他不但给了她动人的线条,也给了她生命和灵魂,只因他的生命和灵魂已悄悄地自刀锋下溜走。他已不再年轻。他眼角布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都蓄满了他生命中的忧患和不幸,只有他的眼睛却是年轻的。这是双奇异的眼睛,竟仿佛是碧绿色的,仿佛春风吹动的柳枝,温柔而灵活,又仿佛夏日阳光下的海水,充满了令人愉快的活力。也许就因为这双眼睛,才能使他活到如今。现在人像终于完成了,他痴痴地瞧着这人像,也不知瞧了多少时候,然后他突然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众人被他的故事深深吸引,不肯出声打扰,连齐远山都完全投入到了意境之中。

    他继续道:“‘赶车的大汉立刻吆喝一声,勒住车马。这大汉满面虬髭,目光就如鸷鹰般锐利,但等到他目光移向李寻欢时,立刻就变得柔和起来,而且充满了忠诚的同情,就好像一条恶犬在望着他的主人。李寻欢竟在雪地上挖了个坑,将那刚雕好的人像深深的埋了下去,然后,他就痴痴地站在雪堆前。他的手指已被冻僵,脸已被冻得发红,身上也落满了雪花。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这雪堆里埋着的,就像是一个他最亲近的人,当他将‘她’埋下去时,他自己的生命也就变得毫无意义。若是换了别人,见到他这种举动,一定会觉得很惊奇,但那赶车的大汉却似已见惯了,只是柔声道:‘天已快黑了,前面的路还很远,少爷你快上车吧!李寻欢缓缓转回身,就发现车辙旁居然还是一行足印,自遥远的北方孤独地走到这里来,又孤独地走向前方。脚印很深,显然这人已不知走过多少路了,已走得精疲力竭,但他却还是绝不肯停下来休息。’”

    此时此刻的聆听者们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那就是:毫无疑问楚人杰是当今江湖的第一人,而岳卓群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儿!然而外部人终究无理解内部人的感受,岳卓群才是那个拯救者,他为他带来了光和生命的力量,把壳中的裂缝完全照亮修补!